壹
眼前便是荒芜,猩红的火光,漆黑的苍穹。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冲进鼻翼,木材燃烧的熏烟直冲天际,多少狐魂从真身中挣脱,悄然间便魂飞魄散。
狐荼脑海里浮现出母亲最后的话“阿荼,走!越远越好!永远别回来!跑!”
走,越远越好。
她胃里因为这片火光翻江倒海,她拼命抑制住,目光所触及到的都是亡灵。
一切被高温所扭曲,曾经的琼楼玉宇,曾经的檐牙高啄,火光触及到的地方,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响声一声一声传入她的耳。
这天,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她幻化人形,狐族惨遭通杀。
飞扬的黑发扬在脑后,轻盈地就像是兀自飞舞的蝶。她最终停在了一滩湖水旁,脚上的银链子还在响。火光还映在她的脸上。
她蹲下身子,抱紧自己,惊恐的眸子微微有些湿意,怕了,还是怕了。
她没有家了,该何去何从?
是谁?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为何?
火光背处,一个欣长的身影走来,逆光而出,蓝衣轻纱,优雅脱俗。
涅槃。她脑海中突然就想出了这个词。契合,熨帖地形容。
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触闻到来人身上的清香,终于抑制住鼻息中的难捱,忍不住地多汲取了一些。
他蹲下身子,身后的随从轻叫了声“爷。”
“无碍。”
他的声音就像是山涧中的泉水,柔和温润,是她在经历着极大的痛苦中唯一的甘泉。
他抬手拂去她脸上肮脏,轻轻地笑了“多好的姑娘,怎么弄的这般狼狈。”
狐荼戒备地往后退了退,若是在之前她必定决定这样的人轻浮,定是风流成性,而现在的她,不抗拒。因为他低低的笑声使她永失弗谖。
在这血腥令人窒息的地方,他的美是她唯一的救赎。
于是乎,她也忘了,她的娘跟她说,离凡人远一点,越远越好。
她是走地越来越远,却离凡人越来越近。
“姑娘怎么了?”
“……没家了。”是了,没家了。她觉得有些东西憋不住,眼眶已经渐渐开始湿润了。
他的手一直在替她整理着面容,语气很平淡,轻描淡写地说“要回去吗?”
“不回。不死。”
她终于有勇气抬眼望他,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眸,像是汇集了尘世间所有的的光亮。
他的笑意更浓了。
“在下贺祁,敢问姑娘芳名。”
“无姓,单名荼。”她声音暗哑,原来从一开始,谁都是亦真亦假。
“阿荼。我给你个家。”
那一天,如果不是在火光漫天,不是家破人亡,这大概就是她这一辈子最想听到的情话吧。
只是当是那么绝望,那么歇斯底里,什么都没有的她该怎么说出拒绝的话?
她微微点头,将手递到他张开的手中。
他笑得开心,就像是从小娘亲一带好吃的东西她露出的那种笑容。
没有尘埃,没有心思,干净地像晨间的露水。
初逢时便是这样,一个暗自憔悴,一个淡然自若。这变成了永恒的差距。
总是算计来算计去,便一生都活在他用笑靥捆绑的牢笼中,万劫不复。
有传狐族火烧三月而不绝。
为赶尽杀绝,尔后天子下令,民间得灵狐者上报则重赏,不报则诛之。皇氏子孙得灵狐者,灭之,得天下。
兮食者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