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诸葛亮抚着指端的羽扇,一时无言。
这羽扇,还是八年前周瑜落在茅庐中的。
扇是好扇,鹤羽玉骨。
他指尖抚过羽扇,白玉雕成的扇柄骨节分明,玉纹细腻,上雕七字。
大争之世风云聚。
笔锋遒劲又不失清俊,仿佛能看到当日雕刻之人的立心之志。
他抚着羽扇,怀念着那个……最不该怀念的人。
仿佛又是当日。
许昌。
玄色衣袍的青年伏在案前,眉眼犹有倦色,却极为深邃。虽还年轻,行止间却隐隐透出几分属于他父亲的霸气来。
裹着浅紫狐裘的青年步上前来,道:“子桓可是为丞相征讨刘玄德而烦心?”
浅紫狐裘,容颜俊美。他就那样立在那里,旁人的目光就不得不被他吸引。
极度的吸引力。
你不能说他媚,因为他不迎合任何人。
他是司马懿。
曹丕抚了抚额,道:“郭祭酒前日与令君商议,分析利弊。郭祭酒向来只决打或逃,前日竟然与令君分析诸多。此次出征弊端颇多,但父亲的意思摆在那儿,也不好违背。”
司马懿低低地笑了两声,他的声线很独特,清朗,又带着点儿低低的慵懒。道:“别的,懿倒是没什么办法。但这军士不谙水性之事,懿却有一计。”
曹丕抬了眸。
“铁索连船。”
铁索连船,即使在水面上也同样可以如履平地。
曹丕眸色深了深,开口:“仲达果然才智过人。”
司马懿理了理狐裘,自顾自开口:“总算在你父亲面前扳回一成了。”
曹丕走到司马懿身前,道:“父亲若是不看重子建,朝中就不会有争端了。”
司马懿开口:“乱世用术,他一介书生,能做什么?”
曹丕一扬眉:“他还会写诗。”
司马懿低低一笑:“我们可以把他的右手剁了。”
极度的任性。
但曹丕就是喜欢司马懿只在他面前表露的这一点。
司马懿理着狐裘,周瑜一定可以发现铁索连船的弊端。
一定可以。
这一仗曹操不能赢。
赢了,天下大势就基本定了。
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天下二分,或者三分,谁在乎呢?
他只要曹操输。
然后……
司马懿低低一笑,道:“子桓早点儿歇息吧。”
司马懿返回了自己的住处。他遇到了一个人。
白色衣袍,天青暗纹 。
荀彧。
他抬了眸,声线清冷:“代我问二公子安。”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几乎让司马懿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荀彧知道了他与曹丕谋划的事情?
怎么可能?
也许只是试探。
司马懿长身一礼,几缕长发散在额前,笑道:“懿自会转达。”
帐中。
郭嘉看着眼前的图纸。时光似乎从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似乎依然是青色衣袍的那个青年。
铁索连船。
铁索连船,即使在水面上也同样可以如履平地。
不对,不对。
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对。
天色渐渐暗了,烛火摇曳着,爆出一个花芒。
火。
如果刘玄德用火攻……
他眸色一暗。司马懿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凝了凝神,取了一张新的宣纸,勾画几笔。交给身边的侍从:“叫他们按照图纸制作可拆卸的用具,用于连接船只。”
郭嘉垂了眸,一时无言。
孟德,请原谅嘉私自派兵留守乌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