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一日，寒甚，下小雨。在边上长得极像外国人而是中国人的某君背得兴高采烈的“走马川行雪海边”中想起三百多年前在这一天死去的人
对卢爷的主要印象是那篇湄隐园记，他三十七岁那年写了一个纸上园林梦里空花的湄隐园出来，说过要筑－寒室一暖室，名叫月窟日坞；说过要种许多花，玉兰海棠茉莉牡丹，说它们有欣悦之色而不寒俭；说过要筑书楼，前后洞达可容溪山烟月来据座上；说过要留一块地，自己背了锄头种稻谷
连园子的名字都取好了，而且取得那么温柔——湄隐的湄字，原本就是河边水草交界处的意
思。
特别喜欢这篇文章，风格使人想到大先生的【秋夜】——而有似乎不像，至少我可以说那是温暖眷恋又带些疲倦而深处仍有责任与坚守的文字。总记得那次年后从南京回来，打印了想在列车上看——于是，手中一纸黄粱梦园，同时窗外飞掠宜兴的土坡，收割后田里麦茬作淡金色，渠水深钢蓝。天气正好万里无云，向阳山坡上赫然同样向阳的浅灰色石碑，松柏冢累累。而照片中记忆里的忠肃公祠粉墙黛瓦八字门额，门前逆光几竿新竹透明地绿着，却也在墙上投下斑驳细碎竹影
一时心中无端又是温暖又是苍凉，我们之前的那些人，也曾在这样的阳光下行经大地，想买地筑园终老其中的宜兴书生，自笑“竟疲劣若此”的年轻天子，编了【冰山记】的富家少爷——那时一切还未发生，那时没有人预先知道未来历史上各自的最后结局。
耳边仿佛响起邯郸记中——说抽象些，何尝不是神明或所谓“悟者”对难免挂心稻粱或天下稻粱的常人——笑叹：
“你这痴人！”
何仙姑等自可倚天门碧桃指点下方笑说痴人，而我总把这个“痴”当做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