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了周末的课对夏言来说算是家常便饭,编个理由就混过去了。但和以往不同,这回他没有去往常流连的那几个地方,而是蹬车去了市人民医院。
是的,去看爷爷。
自从爷爷的精神不太正常以后,三个儿子商量了下,既要安排得“公平公正”,又不能让老人来回折腾,决定让他住在比较清闲的老大家,另两个每月给提供一些生活费用。哪知道还没俩月,爷爷因为半夜起夜被绊倒,摔了胯骨,连夜送进医院。
问过前台,三转两转找到了病房,夏言推门进去。病房在阳面,是个单人间,倒还算干净整洁,窗户旁的柜子摆着水壶水杯饭盒和几本书,还有些水果。再一旁,爷爷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手里拿着面镜子出神。
真的和印象中的不同了。夏言心里莫名的一阵发紧。爷爷毕竟是上了年纪,禁不起折腾,原本就不结实的身板看着更加瘦弱,花白短发变长且杂乱,脸上皱纹也显得更深了。
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爷爷偏头看了过来。出乎夏言的预料,爷爷的眼神完全不像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所具有的,甚至和自己的记忆也有所不同。那眼神干练而深邃,还带着一分威严,如神锋出鞘,鹰击长空。
目光交汇,碰撞出短暂的沉默。
“小言?你来看爷爷啦。”爷爷哑着嗓子。刀子般的目光被几下眨眼覆盖了。
“嗯,听说您病了嘛,之前我也抽不开身,今儿个过来看看您。”夏言脱了外套放在一边,到窗边倒了杯水,“来,喝点水。”
“不喝,也不渴。再说我现在也起不来身。”爷爷摆摆手。
随即又叹了口气,“一把老骨头了,也难得你来看我。”话音里说不尽的苍凉。
“这话说的……”夏言笑笑,坐在病床边上。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似乎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不会疏远,但和夏言的哥哥姐姐比起来,也算不亲近。就像夏言言语间满是尊敬,却从来不当面叫“爷爷”,老人家也不会多在意。西方讲究人与人之间要存在距离,但在亲人之间也是如此,未免有点冷淡。不过对这祖孙二人来说,这反倒是最佳状态。
“您干吗一直拿着个镜子啊,怪麻烦的。”夏言的关注点落在爷爷的右手上。
老爷子一抬手,“喏,拿去看看,你能看出啥来。”
夏言接过镜子,仔细打量着。和他最初想的不同,这是面铜镜。浑圆镜体镶金边,走暗红纹;紫铜镜柄雕花,走银纹;镜面光洁平整,清晰能见物;背纹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天关地轴蛇龟二将。
“……能看见我自己。”瞪了镜子五分钟,夏言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呵呵……看不出来才正常。”爷爷笑着接回了铜镜。
沉默了一会,又说,“我给你说说这镜子的事吧。”竟不管夏言是否同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事实上,正是从听完这个故事开始,夏言才觉得爷爷真的精神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