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Gakupo站得远远地就望见那个女孩过来了。
个子小小的、提着一只大得好像能把她自己装进去的拉杆行李箱,在人行道上晃晃悠悠地跺着小碎步。她穿了一身在外人看来好像是刚从棺材里掘出来的古老衣服——是一条染了浅红印子的白礼服裙。在这个新文化冲击下的城市里穿着洋装的少女走过街头本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但是女孩身上的这件,若是叫那些自称“lo娘”的人类来看,八成都会撇撇嘴嫌弃地丢到角落里。
那条裙子的确很旧,是那种油画里经常见得到的死板的宫廷款式,除了胸口点缀的丝带以外几乎没有任何讨人喜欢的装饰。但是穿在女孩身上,却显得那么服帖和融洽。
Gakupo想起了他前些天刚刚完成的一个作品,也差不多就是女孩子这个大小,穿着一条款式相似的雪纺纱裙子。但是那个作品没有珍珠粉色的柔顺长发,也没有她那样灵动的蓝色眸子。
那样的眼睛能用什么材料代替呢……不知不觉他就分了神。
女孩像是一个行走的洋娃娃一般不紧不慢地过来了。到了Gakupo眼前的时候,她抬起脸来。先是瞧了瞧隔壁店铺的牌子,然后转过眼珠盯了一会头顶上的牌子,最后,她眨了眨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陷入呆愣之中的Gakupo的脸。
“请问……”她张了张嘴,发出细小的声音。
“——啊啊啊什么!”
Gakupo的惊叫似乎在同时响起。大概是意识刚刚被拉回现实中吧,对着忽然就近在咫尺了的女孩的脸他感到心惊肉跳。那双细瘦的手攥紧了衣袖,把手背上的筋和骨节凸显得更明显了。
“……是、是。…那个,你是巡音Luka……对吗。”
“欸,是的。您是姑姑告诉我的人偶师先生吧?”
“是的……没错。”Gakupo不自觉地用手摸上后脑,鬓角的紫色长发就从眼镜框旁边散了下去。他的声音还是有些拘谨不安,但好歹可以正常地交流了。“你姑姑在遗嘱里吩咐过我要照看你……嗯,那个,因为我之前也受过她不少的照料,所以你以后有困难就尽管来找我吧。反正店就开在旁边嘛。”
“好的,非常感谢您,人偶师先生。”
“……神威Gakupo啦,我的名字。”
女孩——Luka虽然说着很拘礼的话,却并不让人觉得冷漠。正相反,她是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眼去说这话的。她在裙子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大串钥匙,把行李箱立在一边,然后跑到Gakupo的人偶店旁边,那家自女主人病逝后就一直锁起来的洋装店门前,费力地捅开了大门。
“那个……如果没错的话,你今年十五岁…?”
“十四岁半喔。”
——没错,在Gakupo眼前的这位少女,正是即将要接任死去的姑姑继续经营那家洋装店的年幼店主。
像那位女士信里所说,如果她经常过来这里帮忙,那他应该早就见过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对此印象全无。Luka的姑姑生前是位和善的女士,靠着自己的技艺创下了独一无二的品牌,Gakupo对她也是尊敬有加。对于熟人的侄女,又是继任者,用心照顾这种事当然是不用说的了。
更何况……
“那个、请…可以,来帮我一下吗?”
似乎是好久没开的门轴卡住了,没力气的少女推不动,只得向这边投来求助的目光。
“啊啊来了!”Gakupo再次猛地惊醒,发觉自己刚刚一点忙都没帮上,急忙几步匆匆地赶过去。他细弱的手腕搭在门板上,一用力竟然就轻松地推开了。
“…哈哈,我看起来很瘦吗……没办法,就算这样我力气也是很大的。因为经常做些锯木头拿刻刀的活嘛……把你掐着脖子提起来也是很轻松的事哦?”
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奇怪的话,他侧过头去轻轻咳了一下……也许只是因为太紧张了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