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石>
水润万物,碧流幽幽,自山崖点滴落,汇流一股,私语潺潺游过山涧小路,流声低,徐,缓,缠绵不绝。
鸟鸣啾啾,一声,两声,空谷回响,清绝灵动。万物生长,生根,拔节,它侧耳倾听,仿若世界生长,它凭一双慧耳即可听绝。
只是这周遭一切,愈来愈模糊了。
惊醒时分,落日黄昏,霞似锦锻高悬,遮红了一片天。一觉睡来竟已迟暮,这些日子,骨子里的怠惰倒是一分重于一分。
慵起洗漱,风卷珠帘动。今日,便挑一支青簪花罢。
“宋姑娘出来了!”
“什么!宋姑娘出来了?”
女子款款挪步,摆一张长桌,置于院心,拂袖挽裙,端然入座。她鬓簪一朵青色珠花,唇红,眉黛,眼狭长,清冷冷神色好似水中冰月。
“宋姑娘可是难得一见,你看她那脸,天仙似的好看。”
“就是模样呆了点。”
“嘘!宋姑娘目盲,一双耳朵可是绝顶灵敏。”
女子在面前摊开一张画纸,磨好了墨,待一切备置妥善,人们的唏嘘声也低了下去。她抬目,那眼珠可真是黑极了,不似真,倒像两块玉石,罕有于世。
“可有人一试?”
她扬起声调,音色空灵,如鸟鸣山庄。
“我!我来!”
有人捧着枚红匣子从人群挤出,气喘吁吁神色紧张的盘坐到女子跟前,将那盒子小心翼翼的摆上桌,再轻手轻脚的打开盒盖,眉飞色舞的介绍道:“宋姑娘,这可是我家祖传的宝贝,名浴血。这块玉传说曾一度栖息于龙的体内,吸取龙的血气,后又落入凡间。又有传说这块玉由仙子之血浇灌而凝成,是情人之意,心中念想啊!此玉石绝非世间凡品。”
她听罢,脸上并无波澜,只是抬起手示意。那人会意将玉石放入她的掌心,她接到玉,五指缓缓收紧,良久,才轻悠悠还玉于他。
“那便开始吧。”
那人喜笑颜开,执笔在纸上做起画来,围观群人纷纷踮脚去看。女子幽幽呵出一口气,徐徐阖上眼睛。
一炷香的时间,那人作画完毕。搁笔砚台,他笑嘻嘻的对女子说:“宋姑娘,还请猜猜在下所画何物啊?”
群人见了那画,有人懊恼,有人责怪,有人不屑。女子闭着眼,唇角却是一挑:“公子,既不会作画,又何苦为难自己,将这宣纸涂黑,遮天蔽日,可是想对小女子说,今晚将要天狗食日了?”
“我……”
众人大笑,那男子灰溜溜退下,挤到人群中,没一会就失去了踪影。女子摇了摇头,起身回房,人群作鸟兽散,回去的路上依旧对今天赌玉一事议论纷纷。
宋姑娘是坊间流传的奇人,她双目失明,却凭一双耳朵听绝所有,你的一举一动,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开一家玉石楼,不定期与人赌石。赌的人携一块好玉前来,作画,若是宋姑娘猜出来画上内容,便乖乖奉上玉石,相反,若是宋姑娘赌输,那便倾尽她下的赌注。
她押一家玉石楼。
玉石楼汇聚各地宝玉,千姿百态应有尽有,数不尽的人想要一睹风采,更想将楼据为己有。于是赌徒络绎不绝,不断涌进玉石楼,不惜自己无价玉石,愿同她一博。
只是,宋姑娘奇就奇在,万赌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