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留我吃饭,让我去客厅等待。他扶起阿稚,拦腰抱了往卧室去。我很惊讶先生看起来那么清瘦,竟抱得起阿稚这样精壮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先生从房间出来,轻轻带上门。
你,和小祁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反应了一会儿,方懂他说的是阿稚,答说,我们从小认识,不过不见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心里却好奇为何他对阿稚的称谓那么亲切,眼睛一直看着他,想要通过他的动作里了解到什么——我从一本研究人体行为的书籍上学来的,有段时间格物一般一直盯着他人看,父亲因此差点为我请医生。
他仿佛感觉不到我的目光,自顾自泡茶,又问,你知道,你们分开这些年他去过哪里吗?
分开大概有十年,十年里我也变化很多,不敢说阿稚没有变,只能说他经历的当比我更多更艰难。
算起来他也才廿二岁,怎说也是个不成熟的大人,这么多年经历失亲之痛,没有父母关切,怕也不能过的得意。
我回答不上先生的问题,只收回目光看我的鞋尖。他好像也料到一般,呵呵呵地笑出了声,仿佛我答不出来才是最好的答案。
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知道就可以了。 我惊得抬头看他,发现他笑着,眼睛里似有深意。
他也没打算对我保密,说到,三年前我与他见过的。他在军校,我代父母去送物资,恰逢大雨,在学校和他一起呆过三天。
那时他状态很不好,每天都在发烧,却坚持完成学校的特训。老师们都劝他,却也劝不住。我打听了才知道,那时他父母刚去,他在军校并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他对政治的愤怒都被发泄在每日每夜的训练中。那时我见他,觉得他很有趣,也担心他的身体。只是雨停我就要离开,并未与之有交情,一直很遗憾。
谁知有幸,能在无锡重逢,这让我很快乐。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光芒,提到阿稚脸上堆满宠溺和心疼。
我想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却不知道说什么,一下子沉默了。
我自荐要教他作文,也是为了多与他相处。只是不知他愿与你同来。先生这时突然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不过只有那一瞬,接着又微笑起来。
可我听到他对我说的这些话,突然难过起来,心里像被什么抓了一样,很疼。
我不知道阿稚是不是也知道什么,只是为先生难过。
他一个人住,书房和卧室那样大,心里该是怎样的难过。
却是忘了,父亲是希望阿稚娶我。
晚饭时是我去叫醒阿稚的,他刚醒神情恍惚,并未发觉我心情的变化。在饭桌上我努力掩住情绪,直表现得如常人家的小姐一样,含蓄不多话。
阿稚与先生说笑,吃饭很开心。我不经意间看到,先生也是看着阿稚的酒窝发了好久的呆。痴痴的表情不像之前成熟的模样,看了让人觉得又温暖又心疼。
饭后阿稚并未久留,直说要送我回家,我不敢看先生的眼睛,像是落荒而逃一般走出丙宅。
无锡的秋夜很清凉,却也盖不住他的快乐。
辰,我今天看了郁达夫先生的沉沦。只觉得主人公很孤独,看着却睡着了。说完咯咯地笑。
就像小孩子一样。
我更难过,他这样稚气,怎么能感受到丙先生的好意?心中又忍不住难过。
回家后与他告别后,上楼找到长久未留字的记事本写下:
我想帮一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