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day】
沈昌珉合上笔记本,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10:27 PM。
他把笔记本塞到枕头下面,顺手解锁了手机屏幕。微信上曺圭贤发来大段吐槽,声泪俱下地描述了沈昌珉搬家后他的惨状。
崔珉豪低烧未退,除了硬撑着起身吃两口饭再吃药外其余时间都在昏睡。曺圭贤当爹又当妈,怕外卖太腻去食堂排队买粥,拖着站僵直的腿去药店买酒精棉球,刚回到宿舍想刷两轮游戏珉豪又眼巴巴地说要喝热水,于是只好提着空水壶去打水……
父爱如山。
母爱如水。
此刻山水有相逢。
曺圭贤童靴浑身长满了香菇,蓝且瘦的那种。
沈昌珉下意识地先吞了两片药,又简短地回复了曺圭贤几句证明自己有自主行动意识。然后果断关机,把手机扔到一边熄灯睡觉。
十五分钟以后,卧室里响起了时有时无的呼噜声。
沈昌珉梦见自己在睡觉。
梦里他也是在新搬来的家里,就躺在自己睡前躺的那张床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然而他就是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突然次卧的门被打开,沈昌珉毫无所觉地继续熟睡着。
一个黑影悄悄地从门口挪到了靠近床边的位置,站在床边凝视了他一会儿,轻手轻脚地掀起被角躺进去。
梦里的沈昌珉翻了个身,很自然地搂住黑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梦外的沈昌珉睁开眼睛。
眼前是凝滞的黑,仿佛某种实质般迎面压下来。沈昌珉深吸了口气,抬手再次把灯点亮。
他也终于发现这是他在这世上的第一个,没有父母没有同学也没有舍友陪伴的夜晚。床是陌生的床,枕头下还垫着一本不具名的日记本。
沈昌珉又一次拿起了那本日记。
他并不觉得日记主人的写作笔法有多么高超,或是内容有多引人入胜,只是在这样一个有点不适的夜里,他有想要读下去的欲望。
随着注意力被日记转移,梦里的情节已渐渐变得模糊。精神再次放松后,药劲占了上风,睡意再次袭来。
沈昌珉迷迷糊糊地又读了几行,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偏偏这段日记的内容衔接很密切,日记主人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室友,正在“表白——被拒绝——怕尴尬只能搬出去找新住处”和“表白——被揍死——临时住所变灵堂”的选项中纠结着,每天都在不停试探并且记录新进展。
作为一个强迫症患者,沈昌珉一目十行地搜索着每页的“表白/告白”字样。
然后他不负所望地看到了结局:
“今天终于鼓起勇气表白,没想到成功了!!”
“感谢这个世界,感激所有,让沈昌珉也能爱我。”
沈昌珉只觉得颈后有些微微发凉,刚才还汹涌的睡意再一次退去。他不死心地又看了一遍,确认室友的名字与自己的分毫不差,“这TM算什么事儿啊……”
他粗略地往后翻了几页,都是在写两人初坦心意后的虐狗细节,字里行间透着甜蜜毫无新意。大概是和喜欢的人腻在一起,隔几天才会写一次,字迹也愈发潦草起来。
索性一口气翻到最后,却发现最后一页什么都没有,只是染了几滴暗褐色的污迹。
沈昌珉一页一页地往前翻,除了污迹一点点地扩大外什么都没有。他往前翻了几页,终于看到了一句话。
那很可能是日记主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昌珉别怕,我来陪你。”
字又恢复了最初的端正,旁边是两大滴暗褐色散射状污迹,分明是血迹。
【Tomorrow】
2月5日。晴。
还有两个小时就到我的生日了,正在犹豫要不要熬夜等一下零点。
但自从上回通宵刷毕设以后整个人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才清醒过来,我对熬夜这两个字都已经有了连锁反应,想想都觉得可怕。
所以待会儿还是洗洗睡吧。
2月6日。小雪。
昨天的早睡计划终究还是失败了。
零点的时候希澈哥打来电话和我说生日快乐,紧接着是始源……再然后都有谁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像是在跟谁聊天的途中因为太困就直接睡过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手机还在我的脸和枕头中间,带着我的体温。
头好疼,今晚一定要早睡!
祝自己生日快乐。
2月7日。阴。
下过雪后的气温格外的冷。我从六点钟到家后就钻进被里看书,现在坐到写字桌前还是有点打哆嗦。
室友今天不知道去了哪里,客厅一直没什么响动。
没有电视机里嘈杂的背景音乐我觉得有点无聊。
2月14日。晴。
难得的大晴天,没有雾霾和寒冷的北风,大街上全是各种深浅不一的粉色。
希澈哥说我一定是嫉妒他穿粉色都这么帅气逼人的美貌。
讲道理,要不是我俩认识了很多年,就他这副从背后根本也看不出来是个男人的扮相,我根本不想和他走在一起。所以我真的不会嫉妒,我只是安静地对着他微笑看他抽疯。
其实希澈哥是很体贴的一个人,比如他特意在这样一个全城甜蜜的日子放了某人两个小时的鸽子来亲自确保我不会走在从公司到家的路上被捅到无力爬楼梯。
如果他能不穿的那么Gay就更好了。
虽然他好像就是。
到家以后看到室友坐在沙发上发呆,看到我开门进来噌地一下站起来。我俩莫名地对视了三秒钟(我是被他吓的)。刚想问一句怎么了,还没说出口他就转身回屋了。
现在回想起来,就和鬼上身了一样。
然后我,现在,有,点,怕。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2月18日。霾。
大周末室友居然又不在家。
我一个人做了个大扫除。
依旧无聊。
2月24日。晴。
又一个周五,我推掉了同事们的邀约,打算回家好好地开始欢度我的周末。于是被他们群嘲:“U-know 你是搬到了什么金窝银窝里面,除了必须外出的时间都舍不得离开?”
我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另一个同事补充道:“我看你不是换了个室友,是给自己娶了房媳妇儿!”
我想了想室友的模样,浓眉大眼长睫毛高鼻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除了个子太高穿上女装大概不会违和。配上想象中室友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色长裙不满皱眉的脸,搞笑效果再翻一倍,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完再看同事们,一张张写着“一看你就有问题”的脸,“看你这个表情,不会是被猜中了吧?”
然而我是那么容易被你们猜中的人么?
我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A4纸。
结果我的室友,又没在家。
我点了一份外卖,打开电视边看边吃。
果然还是室友做的意大利面更好吃一点。
3月4日。雾。
难得睡到自然醒,神清气爽地打开房门,就看到室友戴着口罩手套举着拖鞋,在打蟑螂。
真的很难得,因为我掐指一算,从情人节后的那次仿佛不是一个次元的相见(俗称见鬼),我俩差不多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怎么碰面了。
这件事情让我有点苦恼,理论上合租关系并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太多,但从直觉上我总认为室友这一行为似乎跟我有点关系。
可我还是没有把握住机会,室友在看到我的第一时间就扑向了我,并把拖鞋塞到我的手里,指着那只四处逃窜瑟瑟发抖的可怜蟑螂说:“你,解决掉它!我先去外面避一避!”
然后他又火速地穿上鞋,奔出家去。
最后我找了个空塑料瓶,用拖鞋把小强赶进了瓶里,带到楼下院子里的垃圾站,将它放生了。
但我今天又一次错过了我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