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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门许久没有响过了，只怕庞统什么时候心血来潮看自己一眼，连睡觉都不松懈。门终于响了，如期盼中的一样，侍女说着:“王爷回来了。”自己一如往常的花枝招展，穿着他夸过的衣裳，戴着他送过的发簪，作为他唯一的女人站在他的府邸迎他得胜归来。迦叶由头到尾都只发这么一个白日梦，而此时此刻，她做到了。
“迦叶姑娘……”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沉下来，站在门前的人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那个。怎么？他被西夏抓走在大辽流离，身中剧毒又被单枪匹马丢在战场竟然还是完好如初么？
“公孙先生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她自然是开心不起来的，一身白衣的公孙策，加上他身后的十几个带白布条的飞云骑。迦叶扫了两眼，突然心里觉得不对劲:“怎么了？这是……王爷出事了？”
“没有没有，庞统好好的，他随后就回府。”见迦叶突然情绪激动，连忙摆手叫她放心。
“那先生这白花花的是……”
“唉……”站在她面前才发现这话多难说出口，公孙策慢悠悠的把手张开，摆在她面前。
“这腰牌是……”世上只有七十二个飞云骑腰牌，每个人都有一个随身带的腰牌，不死不离身，为的是确认身份，让人知道这人是中州王的家奴，给几分脸面。
迦叶皱眉，仔细看那腰牌上的’萧如风’三个字。看了数遍，上前两步，才看到放在地上的草席。她蹲在那，轻轻掀开附上的白布:“你前几天才回来见过我，还叫我姐姐呢……”
萧如风已经没了活着的模样，尸体给人带来的绝望是最为直观的。迦叶一时间胃里犯了火，只觉得想呕不能呕，想哭又哭不出:“别躺着耍赖，姐姐带你去吃糖，把整个摊子都包下来好不好？”
“豆子最后跟我说:告诉姐姐，我爱她。”公孙策蹲在她边儿上，精神也差的很，黑着眼圈，拍了拍迦叶的肩膀:“迦叶姑娘，豆子他……是你带回中州王府的，所以，这件事该跟你商量。我想把他葬在公孙家的祖坟，给他一个名分。”
“名分？公孙家？先生是连豆子的尸体都不留给我么？”迦叶推开公孙策，一时怒目:“他满身窟窿，连死因都没告诉我，不过看了一眼就要带走，先生当真是在跟我商量？”
“家奴不能立碑下葬，姑娘应该知道。我跟豆子情同兄弟，只是不想见他就这么……”
“先生还没告诉我豆子是怎么没的！”迦叶生气了，见公孙策那副模样就气的很，气他风度翩翩有情有义，却让自己的豆子生生丢了命。
“李元昊绑了我，架在草台上，准备万箭穿心。”
“他从王府离开，直奔大辽找你，赶上你被挟持，脑子转不过弯，只能用身子护住。”迦叶笑笑，眼泪掉下来:“他从小就不聪明，谁的心思都猜不透，想保护谁也只会用自己的身子去堵。”她摸了摸萧如风的鬓角，冰的心里一惊，更是哭的厉害:“才十九岁，人世间的美好一天都没享受到。”
公孙策纵使能说会辩，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了。他不懂迦叶和萧如风的感情，也不懂十九岁离世是什么感觉，更不懂战场遗孤到底多珍惜自己的命。内疚和悲伤共存，一时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小时候像小豆丁一样又瘦又小，把他养的高高壮壮花了自己多少心思？连字都不识，自己一个一个的教他。从大辽带回他的时候，除了萧如风这个名字以外，他什么都没有。十岁还会黏着自己帮他洗澡的少年，十三岁帮他洗澡就会害羞的少年，世上唯一一个会叫自己姐姐的少年……这永生永世唯一一个对自己说了我爱你的男人:“他只剩下这个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姓氏了，公孙先生就当是满了迦叶的诉求，把豆子留给我吧。”
“既然迦叶姑娘这么说，我想豆子也会乐意留在你身边……”他叹了口气，扭头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抹了抹眼睛，离开王府。
迦叶自小被父母抛弃，经历战乱，即便是再倾慕庞统也深知他才是把大辽搅进战乱的罪魁祸首。只有萧如风，只有他跟自己一样是遗孤，跟自己同样是被王爷在战场上捡回来的。他道他自己是王爷的狗，而姐姐是王爷的女人，想爱不敢爱，那憋在心里的话竟然是死前才留下来:“豆子，姐姐对王爷已经心灰意冷，你哪怕再等几日呢？又或者，你没回去找公孙策，而是带我走……”想到公孙策好生生的站在那，不免恼火更添一层，如若让自己抓到他的把柄，定要让他尝尝自己体验过的苦楚。
虽然公孙策说过庞统随后就到，可入了夜，他还是没回来。侍郎府的大门开着，他还有心回家？迦叶舍不得埋了萧如风，就命人把他安置在冰窖，辗转反侧睡不着，干脆饮酒消愁。
“王妃千岁好兴致。”从屋顶翻下一黑衣人，正落在迦叶的窗边。
“呵，杀手？我素来不跟人结怨，怎么这倒霉事儿今儿个全让我摊上了。”喝的迷糊，心里头也难受，见来了杀手，都有心随了萧如风去。
黑衣人上前，亮了令牌:“小人奉主人之命请王妃过府一聚。”
“明理堂……”迦叶突然笑出声，笑笑也就笑不出了。西夏的杀手都敢明目张胆的进中州王府要挟自己了，庞统自当是眼里没自己这个妻子，心里没有这个家。飞云骑悉数调到侍郎府，他自己更是都不回家看一眼:“说吧，太子殿下找我什么事。”
“主人知道王妃娘娘痛失爱弟，当然是，想给娘娘提供良方。”
“呵，就是他放箭害得我没了豆子，现在还假惺惺的派人来提供良方？西夏的手段我又不是没见过，叫你家主人省省吧，拉拢我？这是绝无可能的……”
“娘娘不信主人能起死复生？”那杀手摊开手，递给迦叶一个小锦盒。
她接过来，借着醉意在月光下打开那锦盒，里面是一颗褐的发黑的丹丸:“呵，我堂堂中州王妃，什么灵药求不来，要你这西夏蛮夷之地的丹丸。”
“王妃娘娘稍安勿躁，早知道，这普天之下只有明理堂有这东西。明理堂的杀手自发育开始小计量服用，越是长大越是体能敏锐超越常人。总所周知，寒症无药可医，可公孙先生在大辽那么久也没发作过，王妃还不相信这药的奥妙么？”杀手嘴角弯弯，把丹丸推回迦叶的手心。
“天芒……”她酒醒一半，心知这天芒是神药可遇不可求。肖若水死了，包拯被囚，本以为天芒就会随着这两人埋进土里，却不知道明理堂早就握了这药方几百年。西夏发迹，全凭神药死士，如果李元昊真的肯把天芒给自己……
“带我见你家主人，马上！”
客栈厢房，袅袅婷婷走进一华服锦缎的年轻女子。头戴金簪步摇，手戴琉璃臂钏，肤白胜雪媚眼如丝。只是这脸颊泛几分酒醉，表情看着不大开心。
“迦叶姑娘，见你一面真是难比登天。”李元昊看直了眼，只觉她如天仙下凡难有第二个，一时鬼迷心窍竟想一亲芳泽。
“或许叫王妃更为恰当，太子殿下也该清楚。”她拿庞统出来压，自然有几分效力。
李元昊此番是从庞统剑下逃命，一时间觉得羞臊，脑子清醒几分，收了邪念:“王妃说的是，说的是。”他摆摆手，叫人把一个箱子交给迦叶:“当日本太子想要的是公孙策的命，误伤令弟实属抱歉。”
“误伤？呵，没了人命在太子眼中只是误伤？”迦叶起身，不开心的紧:“太子殿下要是没准备好好谈，迦叶就回去了。”
“稍安勿躁，王妃娘娘只管把箱子打开。”李元昊笑笑，看着迦叶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陷阱里。
箱子里是数十个先前那杀手给自己的锦盒:“天芒？”
“诶，在西夏，这可不叫天芒，要不然明理堂也不会明目张胆的用那么久……呵，当然，这东西本质上到底是什么，本太子不说，王妃娘娘也是知道的。”他笑的有几分狡黠，迦叶聪慧，自然知道里面有诈，可如今普天之下只有明理堂有天芒，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她冷冷道，眼睛没离开过那箱子。
“如果本太子说，倾慕王妃如花似玉的容颜，算是理由么？”话说出口，说的迦叶一惊，退后一步，‘大胆狂徒‘几个字憋在口中说不出来:“呵呵呵，王妃娘娘不用担心，本太子误伤令弟，只当是赔罪，日后西夏大宋和平相处，我们关系好些没什么不妥。”
“和平相处？”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可疑的很。迦叶接过箱子，半信半疑的往后退:“太子既然是美意，那东西我可就收下了。”
“令弟肉身未腐，每隔一个时辰给他服下一粒，用热汤送下去。不出七日，他便会有脉搏心跳，到时再喂三餐，最多个把月，人也就活过来了。”
“如果豆子活了，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弟不会忘的。”由始至终迦叶都不信李元昊会做赔本买卖，可东西已经被自己慌张带回王府了，一时没了主意，带着天芒进冰窖，匆匆忙忙给萧如风喂了一颗。
她跪在冰床前，手肘膝盖冻的发紫，却迟迟不想离开:“豆子，是姐姐没保护好你，放心，以后再也没人逼你上战场了。”热汤带着天芒灌下肚子，守了一个时辰，她又去做了热汤回冰窖。反反复复，这一晚上没合过眼。
冰窖里分不出昼夜，迦叶一个瞌睡就差点过了时间，揉揉眼睛去看，却发现那冰床在往下渗血，冰染了红色，萧如风身上的每个伤口都在融化冰块:“豆子！豆子啊……”她吓坏了，哭出来，用手去堵他的伤口，却发现他满身都是箭窟窿，自己根本捂不住。猛然一想，他昨儿个，不是死了？
“来人啊！快来人！叫御医，快叫御医！”喜出望外，又哭又笑的跑出冰窖。她披头散发，挂着倦容，又哭又笑的模样，吓得婢女差点以为王妃疯了。
她的门许久没有响过了，只怕庞统什么时候心血来潮看自己一眼，连睡觉都不松懈。门终于响了，如期盼中的一样，侍女说着:“王爷回来了。”自己一如往常的花枝招展，穿着他夸过的衣裳，戴着他送过的发簪，作为他唯一的女人站在他的府邸迎他得胜归来。迦叶由头到尾都只发这么一个白日梦，而此时此刻，她做到了。
“迦叶姑娘……”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沉下来，站在门前的人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那个。怎么？他被西夏抓走在大辽流离，身中剧毒又被单枪匹马丢在战场竟然还是完好如初么？
“公孙先生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她自然是开心不起来的，一身白衣的公孙策，加上他身后的十几个带白布条的飞云骑。迦叶扫了两眼，突然心里觉得不对劲:“怎么了？这是……王爷出事了？”
“没有没有，庞统好好的，他随后就回府。”见迦叶突然情绪激动，连忙摆手叫她放心。
“那先生这白花花的是……”
“唉……”站在她面前才发现这话多难说出口，公孙策慢悠悠的把手张开，摆在她面前。
“这腰牌是……”世上只有七十二个飞云骑腰牌，每个人都有一个随身带的腰牌，不死不离身，为的是确认身份，让人知道这人是中州王的家奴，给几分脸面。
迦叶皱眉，仔细看那腰牌上的’萧如风’三个字。看了数遍，上前两步，才看到放在地上的草席。她蹲在那，轻轻掀开附上的白布:“你前几天才回来见过我，还叫我姐姐呢……”
萧如风已经没了活着的模样，尸体给人带来的绝望是最为直观的。迦叶一时间胃里犯了火，只觉得想呕不能呕，想哭又哭不出:“别躺着耍赖，姐姐带你去吃糖，把整个摊子都包下来好不好？”
“豆子最后跟我说:告诉姐姐，我爱她。”公孙策蹲在她边儿上，精神也差的很，黑着眼圈，拍了拍迦叶的肩膀:“迦叶姑娘，豆子他……是你带回中州王府的，所以，这件事该跟你商量。我想把他葬在公孙家的祖坟，给他一个名分。”
“名分？公孙家？先生是连豆子的尸体都不留给我么？”迦叶推开公孙策，一时怒目:“他满身窟窿，连死因都没告诉我，不过看了一眼就要带走，先生当真是在跟我商量？”
“家奴不能立碑下葬，姑娘应该知道。我跟豆子情同兄弟，只是不想见他就这么……”
“先生还没告诉我豆子是怎么没的！”迦叶生气了，见公孙策那副模样就气的很，气他风度翩翩有情有义，却让自己的豆子生生丢了命。
“李元昊绑了我，架在草台上，准备万箭穿心。”
“他从王府离开，直奔大辽找你，赶上你被挟持，脑子转不过弯，只能用身子护住。”迦叶笑笑，眼泪掉下来:“他从小就不聪明，谁的心思都猜不透，想保护谁也只会用自己的身子去堵。”她摸了摸萧如风的鬓角，冰的心里一惊，更是哭的厉害:“才十九岁，人世间的美好一天都没享受到。”
公孙策纵使能说会辩，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了。他不懂迦叶和萧如风的感情，也不懂十九岁离世是什么感觉，更不懂战场遗孤到底多珍惜自己的命。内疚和悲伤共存，一时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小时候像小豆丁一样又瘦又小，把他养的高高壮壮花了自己多少心思？连字都不识，自己一个一个的教他。从大辽带回他的时候，除了萧如风这个名字以外，他什么都没有。十岁还会黏着自己帮他洗澡的少年，十三岁帮他洗澡就会害羞的少年，世上唯一一个会叫自己姐姐的少年……这永生永世唯一一个对自己说了我爱你的男人:“他只剩下这个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姓氏了，公孙先生就当是满了迦叶的诉求，把豆子留给我吧。”
“既然迦叶姑娘这么说，我想豆子也会乐意留在你身边……”他叹了口气，扭头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抹了抹眼睛，离开王府。
迦叶自小被父母抛弃，经历战乱，即便是再倾慕庞统也深知他才是把大辽搅进战乱的罪魁祸首。只有萧如风，只有他跟自己一样是遗孤，跟自己同样是被王爷在战场上捡回来的。他道他自己是王爷的狗，而姐姐是王爷的女人，想爱不敢爱，那憋在心里的话竟然是死前才留下来:“豆子，姐姐对王爷已经心灰意冷，你哪怕再等几日呢？又或者，你没回去找公孙策，而是带我走……”想到公孙策好生生的站在那，不免恼火更添一层，如若让自己抓到他的把柄，定要让他尝尝自己体验过的苦楚。
虽然公孙策说过庞统随后就到，可入了夜，他还是没回来。侍郎府的大门开着，他还有心回家？迦叶舍不得埋了萧如风，就命人把他安置在冰窖，辗转反侧睡不着，干脆饮酒消愁。
“王妃千岁好兴致。”从屋顶翻下一黑衣人，正落在迦叶的窗边。
“呵，杀手？我素来不跟人结怨，怎么这倒霉事儿今儿个全让我摊上了。”喝的迷糊，心里头也难受，见来了杀手，都有心随了萧如风去。
黑衣人上前，亮了令牌:“小人奉主人之命请王妃过府一聚。”
“明理堂……”迦叶突然笑出声，笑笑也就笑不出了。西夏的杀手都敢明目张胆的进中州王府要挟自己了，庞统自当是眼里没自己这个妻子，心里没有这个家。飞云骑悉数调到侍郎府，他自己更是都不回家看一眼:“说吧，太子殿下找我什么事。”
“主人知道王妃娘娘痛失爱弟，当然是，想给娘娘提供良方。”
“呵，就是他放箭害得我没了豆子，现在还假惺惺的派人来提供良方？西夏的手段我又不是没见过，叫你家主人省省吧，拉拢我？这是绝无可能的……”
“娘娘不信主人能起死复生？”那杀手摊开手，递给迦叶一个小锦盒。
她接过来，借着醉意在月光下打开那锦盒，里面是一颗褐的发黑的丹丸:“呵，我堂堂中州王妃，什么灵药求不来，要你这西夏蛮夷之地的丹丸。”
“王妃娘娘稍安勿躁，早知道，这普天之下只有明理堂有这东西。明理堂的杀手自发育开始小计量服用，越是长大越是体能敏锐超越常人。总所周知，寒症无药可医，可公孙先生在大辽那么久也没发作过，王妃还不相信这药的奥妙么？”杀手嘴角弯弯，把丹丸推回迦叶的手心。
“天芒……”她酒醒一半，心知这天芒是神药可遇不可求。肖若水死了，包拯被囚，本以为天芒就会随着这两人埋进土里，却不知道明理堂早就握了这药方几百年。西夏发迹，全凭神药死士，如果李元昊真的肯把天芒给自己……
“带我见你家主人，马上！”
客栈厢房，袅袅婷婷走进一华服锦缎的年轻女子。头戴金簪步摇，手戴琉璃臂钏，肤白胜雪媚眼如丝。只是这脸颊泛几分酒醉，表情看着不大开心。
“迦叶姑娘，见你一面真是难比登天。”李元昊看直了眼，只觉她如天仙下凡难有第二个，一时鬼迷心窍竟想一亲芳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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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昊此番是从庞统剑下逃命，一时间觉得羞臊，脑子清醒几分，收了邪念:“王妃说的是，说的是。”他摆摆手，叫人把一个箱子交给迦叶:“当日本太子想要的是公孙策的命，误伤令弟实属抱歉。”
“误伤？呵，没了人命在太子眼中只是误伤？”迦叶起身，不开心的紧:“太子殿下要是没准备好好谈，迦叶就回去了。”
“稍安勿躁，王妃娘娘只管把箱子打开。”李元昊笑笑，看着迦叶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陷阱里。
箱子里是数十个先前那杀手给自己的锦盒:“天芒？”
“诶，在西夏，这可不叫天芒，要不然明理堂也不会明目张胆的用那么久……呵，当然，这东西本质上到底是什么，本太子不说，王妃娘娘也是知道的。”他笑的有几分狡黠，迦叶聪慧，自然知道里面有诈，可如今普天之下只有明理堂有天芒，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她冷冷道，眼睛没离开过那箱子。
“如果本太子说，倾慕王妃如花似玉的容颜，算是理由么？”话说出口，说的迦叶一惊，退后一步，‘大胆狂徒‘几个字憋在口中说不出来:“呵呵呵，王妃娘娘不用担心，本太子误伤令弟，只当是赔罪，日后西夏大宋和平相处，我们关系好些没什么不妥。”
“和平相处？”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可疑的很。迦叶接过箱子，半信半疑的往后退:“太子既然是美意，那东西我可就收下了。”
“令弟肉身未腐，每隔一个时辰给他服下一粒，用热汤送下去。不出七日，他便会有脉搏心跳，到时再喂三餐，最多个把月，人也就活过来了。”
“如果豆子活了，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弟不会忘的。”由始至终迦叶都不信李元昊会做赔本买卖，可东西已经被自己慌张带回王府了，一时没了主意，带着天芒进冰窖，匆匆忙忙给萧如风喂了一颗。
她跪在冰床前，手肘膝盖冻的发紫，却迟迟不想离开:“豆子，是姐姐没保护好你，放心，以后再也没人逼你上战场了。”热汤带着天芒灌下肚子，守了一个时辰，她又去做了热汤回冰窖。反反复复，这一晚上没合过眼。
冰窖里分不出昼夜，迦叶一个瞌睡就差点过了时间，揉揉眼睛去看，却发现那冰床在往下渗血，冰染了红色，萧如风身上的每个伤口都在融化冰块:“豆子！豆子啊……”她吓坏了，哭出来，用手去堵他的伤口，却发现他满身都是箭窟窿，自己根本捂不住。猛然一想，他昨儿个，不是死了？
“来人啊！快来人！叫御医，快叫御医！”喜出望外，又哭又笑的跑出冰窖。她披头散发，挂着倦容，又哭又笑的模样，吓得婢女差点以为王妃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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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都不想看我？”庞统死皮赖脸的留在侍郎府，可一宿公孙策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分明把他从李元昊那个无赖手里救下，怎么回了京一句话也不说了？
公孙策皱眉，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更甚:“三更了，王爷还在我这儿做什么？”
“我们几乎整年没见，难不成你不想我？”一把抓了他的手，语调低了一阶，心里不成滋味。庞统自小就把眼睛放在天灵盖上，唯有公孙策能栓的他无可奈何只能服软。
“整年……”念叨着，猛然起身，就是整年都在思念所以更加恼火:“违背了我们的誓言把我一个人留在庐州的是谁？分明知道我在辽营，却结盟除辽的又是谁？是啊，我该想你的，想你如何背叛我，如何草菅人命的！”
“如今大宋自己是摇摇欲坠了，你们一群文臣死守根本就是于事无补。策儿，我这才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太平盛世。”庞统自然知道自己这是强词夺理，可如果不这么说出口，那他本来就坚定的信念就又会动摇。自己比赵祯更适合做皇帝，这是老师的遗言。
“你走吧庞统，你果真只会给人带来绝望。过去我与包拯展昭一起时，心中平静，一眼望去也都是太平盛世。不知何时，已经置身沙场，家人朋友接连遇难，连自己都变得卑鄙起来。”回想这一整年发生的事，只觉得浑身发冷。他不知自己本性残暴还是受庞统牵连，只是又累又怕，谁道爱一个危险的人要付出这么大代价。
“你何时卑鄙过？天下人都知道礼部侍郎智勇双全心系天下。你怨我恨我无碍，日后我自然有时间跟你解释……”
“我教唆文才兄灭了西夏王室。”握了拳，心揪成了小小的一个疙瘩，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我知道他救兄心切，只想着免去后顾之忧，藏着私心想报复李元昊。那时我身在战场，每天见到死伤，早就不在乎西夏那百十口人命了。今早回了府才想起来，西夏国君是老翁，公主殿下也不过七岁，一家老弱妇孺……”做了卑鄙无耻的事情，心中的愧疚怎么都抹不去，卡在这个节骨眼儿庞统还跟自己扯什么思念情长，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想着清净。
“斩草除根向来都是为官之道，这哪有卑鄙光明之分？是啊，公孙先生义薄云天，看不惯本王的作风，话说两句都要讽刺几分。舍小得大就这么不堪？让先生连觉得爱上本王这件事都觉得恶心么？”庞统耳朵发热，气的心脏作痛。这整年自己难不成不煎熬，本该早早从龙椅拽下赵祯的自己为什么会犹豫这么久？于公孙策，难不成自己没有让步么？
“你我既然都又累又怕，那就权当这几年是发一场梦，日后各自娶妻互不相干。在朝廷，各为其主，就算兵戎相见，也……”一时语塞，绝情的话对着那张脸说不出口。在庐州时，为他梳头时没想过，在双喜镇，为他疗伤敷药的时候也没想过。分明一开始就知道庞统有多危险，却越陷越深，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深陷泥潭没了脖子。想从里面出来，就要砍了手脚，毁了自己，他的疼，成千上万倍的加到自己身上，过去从不知，爱和痛是如何挂到一起的，可现在不想知道了，却痛的真切。
话说到痛处，庞统也冷了心:“互不相干……”
“侍郎大人，皇上急召。”宫里来了人，推开门，满屋子的尴尬。
庞统冷笑:“除了跟我抢，他倒什么也不会。”咬了咬牙，甩袖离开。
公孙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心里也不舒坦。这会儿虽然不想进宫却也没法子，换了官服，三更天进了宫。
“刚刚，大辽送来和谈书，国君去世，耶律文才继位，新国君意在和平，近些年，边境不会出岔子了。”赵祯独自站在大殿，语气听不出是愉快还是不愉快。只是许久没见，公孙策觉得皇上憔悴了。
“边境太平是百姓之福，大辽的事情告一段落也是了却皇上一块心病。”他跪在大殿上，一时猜不透皇上究竟三更半夜把自己叫来做什么。
“朕，知道爱卿跟新国君是至交好友，他的政见多受爱卿影响。如今辽国安稳，爱卿算是立大功，所以，朕准备赏你。”
“赏我？”公孙策眼睛一转，皇上这是准备许自己一个愿望？那自己是让他放了父亲还是放了包拯？不对啊，大半夜把自己叫来不会仅仅是为了这些事啊。
“密探回报，说爱卿不仅安稳住大辽，还平定了西夏叛乱。如今三方安宁，爱卿劳苦功高，该重赏。”赵祯轻轻叹气，这气叹的突然，竟然吓了公孙策一跳。
他聪明过人，自然听过什么叫功高盖主。冷汗出了一身，比起在辽国时更为恐惧。赵祯本就多疑，否则也不会在庞统造反前就着手找天芒。公孙策动了动喉结，膝盖骨就像针扎一样的疼，皇上是怪自己操了多余的心，做了多余的事。做臣子的却做了皇上该做的事，那再大的功德也变成了罪过，为官多年，他哪里会不懂这些道理。咽了咽唾沫，等着皇上嘴里的那把刀落到自己的脖子上。
“朕……”赵祯走上前，站在了公孙策面前:“要有后了。庞妃有孕，朕的孩子需要一个好导师，所以朕准备升你做太傅，官从正一品。”
“太傅？”脖子上的刀成了锦缎华服，如今朝中的一品官员无非只有庞统父子。这一个提拔，无非直挺挺的把自己放在了庞家的对立面。这些年他们的政敌是如何死的死辞官的辞官，自己也不是没见过。想着自己刚刚在府里对庞统说的话，不免后悔。这话灵验的太快，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爱卿也知道，武臣至高二品，除了庞统封了郡王，其他人，朕都是可控的。”赵祯又是一声叹息，蹲下身来，看着公孙策:“朕不想打仗，宁可割让版图也不想打仗。庞统何许人，这天下没人比爱卿更清楚。当日，若是他真的带你在庐州隐居，或许朕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皇上，果真什么都知道。”公孙策也跟着叹了口气，皇上知道自己跟庞统私奔，知道自己身中剧毒，知道自己被李元昊捆住挟持，更知道自己教唆耶律文才屠光西夏王室。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做……果真，他跟庞统是一路人，失小得大的人。
经历许多，已经没了年少时的热忱，一个认命贯穿了整个脑子，轻声叹气，脑袋磕在地上:“臣，谢主隆恩。”
“来人，送太傅大人回府。”赵祯已无外忧，全心全意都放在了庞统身上，握紧拳头，只觉得越是到了这会儿越是紧张，怕惊了庞统，反而逼他造反。
庞统心灰意冷的回了王府，却看见里头乱做一团，随手抓了个下人问，却得了一句‘诈尸了‘。不信邪的往里走，发现家里的下人都堆在冰窖口，忙里忙外的一盆盆血水往外泼:“这是谁小产了？不对啊，在冰窖小产？”
“王爷，萧护卫活过来了，神迹！神迹啊！”
“小豆子活过来了！”瞪大眼睛，什么都顾不上想，直冲进冰窖。
“看都不想看我？”庞统死皮赖脸的留在侍郎府，可一宿公孙策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分明把他从李元昊那个无赖手里救下，怎么回了京一句话也不说了？
公孙策皱眉，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更甚:“三更了，王爷还在我这儿做什么？”
“我们几乎整年没见，难不成你不想我？”一把抓了他的手，语调低了一阶，心里不成滋味。庞统自小就把眼睛放在天灵盖上，唯有公孙策能栓的他无可奈何只能服软。
“整年……”念叨着，猛然起身，就是整年都在思念所以更加恼火:“违背了我们的誓言把我一个人留在庐州的是谁？分明知道我在辽营，却结盟除辽的又是谁？是啊，我该想你的，想你如何背叛我，如何草菅人命的！”
“如今大宋自己是摇摇欲坠了，你们一群文臣死守根本就是于事无补。策儿，我这才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太平盛世。”庞统自然知道自己这是强词夺理，可如果不这么说出口，那他本来就坚定的信念就又会动摇。自己比赵祯更适合做皇帝，这是老师的遗言。
“你走吧庞统，你果真只会给人带来绝望。过去我与包拯展昭一起时，心中平静，一眼望去也都是太平盛世。不知何时，已经置身沙场，家人朋友接连遇难，连自己都变得卑鄙起来。”回想这一整年发生的事，只觉得浑身发冷。他不知自己本性残暴还是受庞统牵连，只是又累又怕，谁道爱一个危险的人要付出这么大代价。
“你何时卑鄙过？天下人都知道礼部侍郎智勇双全心系天下。你怨我恨我无碍，日后我自然有时间跟你解释……”
“我教唆文才兄灭了西夏王室。”握了拳，心揪成了小小的一个疙瘩，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我知道他救兄心切，只想着免去后顾之忧，藏着私心想报复李元昊。那时我身在战场，每天见到死伤，早就不在乎西夏那百十口人命了。今早回了府才想起来，西夏国君是老翁，公主殿下也不过七岁，一家老弱妇孺……”做了卑鄙无耻的事情，心中的愧疚怎么都抹不去，卡在这个节骨眼儿庞统还跟自己扯什么思念情长，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想着清净。
“斩草除根向来都是为官之道，这哪有卑鄙光明之分？是啊，公孙先生义薄云天，看不惯本王的作风，话说两句都要讽刺几分。舍小得大就这么不堪？让先生连觉得爱上本王这件事都觉得恶心么？”庞统耳朵发热，气的心脏作痛。这整年自己难不成不煎熬，本该早早从龙椅拽下赵祯的自己为什么会犹豫这么久？于公孙策，难不成自己没有让步么？
“你我既然都又累又怕，那就权当这几年是发一场梦，日后各自娶妻互不相干。在朝廷，各为其主，就算兵戎相见，也……”一时语塞，绝情的话对着那张脸说不出口。在庐州时，为他梳头时没想过，在双喜镇，为他疗伤敷药的时候也没想过。分明一开始就知道庞统有多危险，却越陷越深，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深陷泥潭没了脖子。想从里面出来，就要砍了手脚，毁了自己，他的疼，成千上万倍的加到自己身上，过去从不知，爱和痛是如何挂到一起的，可现在不想知道了，却痛的真切。
话说到痛处，庞统也冷了心:“互不相干……”
“侍郎大人，皇上急召。”宫里来了人，推开门，满屋子的尴尬。
庞统冷笑:“除了跟我抢，他倒什么也不会。”咬了咬牙，甩袖离开。
公孙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心里也不舒坦。这会儿虽然不想进宫却也没法子，换了官服，三更天进了宫。
“刚刚，大辽送来和谈书，国君去世，耶律文才继位，新国君意在和平，近些年，边境不会出岔子了。”赵祯独自站在大殿，语气听不出是愉快还是不愉快。只是许久没见，公孙策觉得皇上憔悴了。
“边境太平是百姓之福，大辽的事情告一段落也是了却皇上一块心病。”他跪在大殿上，一时猜不透皇上究竟三更半夜把自己叫来做什么。
“朕，知道爱卿跟新国君是至交好友，他的政见多受爱卿影响。如今辽国安稳，爱卿算是立大功，所以，朕准备赏你。”
“赏我？”公孙策眼睛一转，皇上这是准备许自己一个愿望？那自己是让他放了父亲还是放了包拯？不对啊，大半夜把自己叫来不会仅仅是为了这些事啊。
“密探回报，说爱卿不仅安稳住大辽，还平定了西夏叛乱。如今三方安宁，爱卿劳苦功高，该重赏。”赵祯轻轻叹气，这气叹的突然，竟然吓了公孙策一跳。
他聪明过人，自然听过什么叫功高盖主。冷汗出了一身，比起在辽国时更为恐惧。赵祯本就多疑，否则也不会在庞统造反前就着手找天芒。公孙策动了动喉结，膝盖骨就像针扎一样的疼，皇上是怪自己操了多余的心，做了多余的事。做臣子的却做了皇上该做的事，那再大的功德也变成了罪过，为官多年，他哪里会不懂这些道理。咽了咽唾沫，等着皇上嘴里的那把刀落到自己的脖子上。
“朕……”赵祯走上前，站在了公孙策面前:“要有后了。庞妃有孕，朕的孩子需要一个好导师，所以朕准备升你做太傅，官从正一品。”
“太傅？”脖子上的刀成了锦缎华服，如今朝中的一品官员无非只有庞统父子。这一个提拔，无非直挺挺的把自己放在了庞家的对立面。这些年他们的政敌是如何死的死辞官的辞官，自己也不是没见过。想着自己刚刚在府里对庞统说的话，不免后悔。这话灵验的太快，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爱卿也知道，武臣至高二品，除了庞统封了郡王，其他人，朕都是可控的。”赵祯又是一声叹息，蹲下身来，看着公孙策:“朕不想打仗，宁可割让版图也不想打仗。庞统何许人，这天下没人比爱卿更清楚。当日，若是他真的带你在庐州隐居，或许朕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皇上，果真什么都知道。”公孙策也跟着叹了口气，皇上知道自己跟庞统私奔，知道自己身中剧毒，知道自己被李元昊捆住挟持，更知道自己教唆耶律文才屠光西夏王室。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做……果真，他跟庞统是一路人，失小得大的人。
经历许多，已经没了年少时的热忱，一个认命贯穿了整个脑子，轻声叹气，脑袋磕在地上:“臣，谢主隆恩。”
“来人，送太傅大人回府。”赵祯已无外忧，全心全意都放在了庞统身上，握紧拳头，只觉得越是到了这会儿越是紧张，怕惊了庞统，反而逼他造反。
庞统心灰意冷的回了王府，却看见里头乱做一团，随手抓了个下人问，却得了一句‘诈尸了‘。不信邪的往里走，发现家里的下人都堆在冰窖口，忙里忙外的一盆盆血水往外泼:“这是谁小产了？不对啊，在冰窖小产？”
“王爷，萧护卫活过来了，神迹！神迹啊！”
“小豆子活过来了！”瞪大眼睛，什么都顾不上想，直冲进冰窖。
跪求庞策he！要是豆子醒来换了个人格黑化了就神了
45
赵祯没了退路，自己身子骨越发的差，庞妃肚子里的这个是唯一希望。公孙策答应了太傅的工作，那天芒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他肯站在庞统的对立面，领着满朝文臣对抗他，那自己手中的胜算就已经握了七八成了。
侍郎府已经是京城脚下最富丽堂皇的宅院之一了，赵祯也就没赐府邸，不过是为了表示诚意，把府中眼线撤掉，又把包拯和公孙真送回府上了。前头是要挟，公孙策腰杆还直些，如今皇上不由分说的对自己好了，反倒慌起来。他这一折腾，好像庞统还真会即刻造反一样。
“爹，皇上没为难你吧？”
“圣上很少过来，我倒是清净。只是希仁这些日子不大好过，脑子转的太多，人也憔悴了。”内宫有庞太师干预，公孙真一向吃不到什么苦。反而是包拯，又要惦记公孙策又要对付皇上的逼问，一堆事压在身上吃不下睡不着的。
“伯父，我没事。”包拯难得的能在这么大的空间自由出入，一直不落座，凑到公孙策边儿上:“我让展昭交给你的东西看来你是拿到了。怎么样，吃了天芒的滋味不好受吧？”
“倒也不全然，那天芒固然是透支人潜能的毒药，可也支撑我在辽国待了那么久也没发作寒症。”公孙策喝了口热茶，自解了天芒的毒以后身子骨更差了，虚上加虚。连上次半夜进宫后回府，都一整天没能下床。依包拯的说法，他只要是命保住就已经是神迹了，想恢复如初是不可能的。
“你，和庞统……”
“皇上放你们回来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你还觉得我与庞统会有旁的关系么？”轻叹一口气，这几天中州王府没消息，庞统也不来找自己。话说的那么绝，自己更没法子丢了脸面去府上找他，磨蹭着，只剩下烦了。
“他倒也算是个人物，大家真要走到那个份儿上也是可惜。”包拯知道政见不同代表什么，这时候再分对错根本是于事无补，到最后谁登上皇位谁才是赢家，而自己和公孙策这般的臣子，能做的只有选好国主誓死拥护。
公孙策无言，只是咬咬牙，天儿还热着，他披着外套还要捂着茶杯暖手。越是身子骨不舒服越是想念庞统的无微不至，越是想念，对大宋的愧疚就越深，自己逼自己憔悴，连对着挚友包拯都没法儿说出来。
“我叫展昭带我娘去庐州落脚了，京城这头儿，氛围太可怕，我真的怕庞统哪个气不顺，冲进宫里就……”包拯到底也是不想看见自己拥护的君主被叛臣挟持。自辽国西夏归顺，庞统的兵几乎每天都在涌进东京城。这坐如针毡的感觉差到极点，怕别是到最后什么都没能保住。
“皇上升我做太傅无非是想牵制庞统，几位藩王和满朝文臣大都与我交好，如若我站在他的对立面，想必他也不会轻举妄动。”公孙策从没想过用自己的政治势力去对付庞统，可如今这天天入兵的模样，怕是自己没什么余地做选择了。
“你舍得奉旨杀他？”
“我不会的，即便皇上下旨，我也不会把庞统逼到绝境。”公孙策叹气，又倒了杯热茶。
“你想推庞统做皇帝？”包拯瞪圆眼睛。
公孙策摇头:“如今我只是分不清，天下苍生和庞统，哪个更重要了。”
“你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从庞统嘴里说的。”无奈，只道挚友真的是陷入情网不能自拔。自己在网外看着无能为力，因为那绑着网的绳子握在庞统手里，谁人都无可奈何:“兄弟，想想清楚吧，皇上和庞统，谁都不会留对方的性命。这会儿你脑子不清醒，往小了说你我性命不保，往大了说，几位藩王的兵力，数位大人的支持，都会随着你的犹豫全数覆没。你不是庞统那般不分轻重的人，自该知道……”
“现下你也威胁起我了？”公孙策听出包拯语气中的胁迫，不甘心的厉害。只道自己这些年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却要面对数人的胁迫怪罪。
“兄弟，我没有……”
“想留庞统也想留和平，这法子怎么就不通呢？我与庞统是不容于世，可你我亲兄弟一般，你又怎么能在这上奚落我，自己死了未婚妻就见不得……”一时恼火口不择言，说出来立刻冒了冷汗:“希仁，我不是刻意……”
“无碍，你跟伯父先聊，我出去走走。”包拯脸色不好，贸然提起肖若水，心里狠狠的疼了一下。
公孙真皱眉摇头:“过去你不会这般伤人的，难不成是真受了委屈，连心智都扭曲了。”
“对不起，爹。”他低下头一如犯错的孩子一般，抿着嘴，手抓着衣服。公孙策伤谁都不会伤包拯，不然也不会费了三年时间找他。只是事关庞统，这庞统的事，入了耳朵就没法儿好好过脑子了。
“你错过庞统会不会抱憾终身？”
公孙策点头。
“庞统杀了皇上你会不会恨自己没能阻止？”
公孙策又点点头。
“策儿啊，这路只有两条，无论如何都是要抉择的，否则你就是自己逼自己上绝路。”
“换做是爹，会怎么抉择？”公孙策无奈，过去从不茫然，如今为什么会茫然成这般？
“爹老了，爹想的只有活下去罢了。供你走的路已经不适合我了，换做是我，就会想法子全身而退。忠义爱情难两全，那就都不要了，都不要了，也就没什么能威胁自己了。”公孙真自然也是想让儿子好好活下去，可如今的公孙策早就不属于他自己一人了，一个念想举足轻重，稍稍走偏，就是万劫不复。
父亲的话听出了个中含义，扭头看了看坐在门外发呆的包拯:“爹，你带包拯回庐州跟大娘展昭汇合。庞妃千岁身怀有孕可皇上还是要迎娶柴郡主，看架势，是要顺势除掉庞统。太庙大婚前你们走的远远的，日后不论这大宋是姓赵还是姓庞，孩儿都有法子保住你们。”
“策儿，你跟爹一起走，皇上和庞统心里都有你，就算你不搅进去他们也不会为难你。”扯住儿子的手道。
“爹，你还不明白么？孩儿此番是必死无疑。皇上和庞统都没想留对方的性命，任何一个出了事，孩儿都不会心安。庞统谋朝篡位成功，我护主不力就是不忠不义，身为正一品太傅哪里还有脸面苟活？若是庞统失败，被皇上处死，那我此生再无乐趣，与其心痛一生的活在害死爱人的罪恶里，不如随他去了。”公孙策握拳，家中九代单传，今日自己说了这番话，父亲不知该多难过。
“是爹错，是爹不该叫你上京，是爹不该叫你离开庐州……我儿本可以行医教书安稳度日，是爹把你推到这个人吃人的朝廷里啊！”连连咳嗽，一时间急火攻心，晃了晃脑袋，嘴里念叨着，出了门去。
公孙策寒症蚀骨，父亲挚友全数得罪，一时间冲动起来，独自一人冲到中州王府砸门。
“王爷！太傅大人求见……”
“太傅？呵，太傅死了有四年了吧，他是骨灰飘来了还是闹鬼来了？”庞统正在屋里饮茶，听了侍卫的话笑了笑。
“是公孙策，公孙太傅。”
“他……”起了身，心里只是暗道不妙，赵祯暗中提拔策儿上正一品摆明了是拉拢，他这会儿来怕不是赵祯的意思。不想跟他起冲突，可别在这会儿给自己找麻烦。
赵祯没了退路，自己身子骨越发的差，庞妃肚子里的这个是唯一希望。公孙策答应了太傅的工作，那天芒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他肯站在庞统的对立面，领着满朝文臣对抗他，那自己手中的胜算就已经握了七八成了。
侍郎府已经是京城脚下最富丽堂皇的宅院之一了，赵祯也就没赐府邸，不过是为了表示诚意，把府中眼线撤掉，又把包拯和公孙真送回府上了。前头是要挟，公孙策腰杆还直些，如今皇上不由分说的对自己好了，反倒慌起来。他这一折腾，好像庞统还真会即刻造反一样。
“爹，皇上没为难你吧？”
“圣上很少过来，我倒是清净。只是希仁这些日子不大好过，脑子转的太多，人也憔悴了。”内宫有庞太师干预，公孙真一向吃不到什么苦。反而是包拯，又要惦记公孙策又要对付皇上的逼问，一堆事压在身上吃不下睡不着的。
“伯父，我没事。”包拯难得的能在这么大的空间自由出入，一直不落座，凑到公孙策边儿上:“我让展昭交给你的东西看来你是拿到了。怎么样，吃了天芒的滋味不好受吧？”
“倒也不全然，那天芒固然是透支人潜能的毒药，可也支撑我在辽国待了那么久也没发作寒症。”公孙策喝了口热茶，自解了天芒的毒以后身子骨更差了，虚上加虚。连上次半夜进宫后回府，都一整天没能下床。依包拯的说法，他只要是命保住就已经是神迹了，想恢复如初是不可能的。
“你，和庞统……”
“皇上放你们回来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你还觉得我与庞统会有旁的关系么？”轻叹一口气，这几天中州王府没消息，庞统也不来找自己。话说的那么绝，自己更没法子丢了脸面去府上找他，磨蹭着，只剩下烦了。
“他倒也算是个人物，大家真要走到那个份儿上也是可惜。”包拯知道政见不同代表什么，这时候再分对错根本是于事无补，到最后谁登上皇位谁才是赢家，而自己和公孙策这般的臣子，能做的只有选好国主誓死拥护。
公孙策无言，只是咬咬牙，天儿还热着，他披着外套还要捂着茶杯暖手。越是身子骨不舒服越是想念庞统的无微不至，越是想念，对大宋的愧疚就越深，自己逼自己憔悴，连对着挚友包拯都没法儿说出来。
“我叫展昭带我娘去庐州落脚了，京城这头儿，氛围太可怕，我真的怕庞统哪个气不顺，冲进宫里就……”包拯到底也是不想看见自己拥护的君主被叛臣挟持。自辽国西夏归顺，庞统的兵几乎每天都在涌进东京城。这坐如针毡的感觉差到极点，怕别是到最后什么都没能保住。
“皇上升我做太傅无非是想牵制庞统，几位藩王和满朝文臣大都与我交好，如若我站在他的对立面，想必他也不会轻举妄动。”公孙策从没想过用自己的政治势力去对付庞统，可如今这天天入兵的模样，怕是自己没什么余地做选择了。
“你舍得奉旨杀他？”
“我不会的，即便皇上下旨，我也不会把庞统逼到绝境。”公孙策叹气，又倒了杯热茶。
“你想推庞统做皇帝？”包拯瞪圆眼睛。
公孙策摇头:“如今我只是分不清，天下苍生和庞统，哪个更重要了。”
“你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从庞统嘴里说的。”无奈，只道挚友真的是陷入情网不能自拔。自己在网外看着无能为力，因为那绑着网的绳子握在庞统手里，谁人都无可奈何:“兄弟，想想清楚吧，皇上和庞统，谁都不会留对方的性命。这会儿你脑子不清醒，往小了说你我性命不保，往大了说，几位藩王的兵力，数位大人的支持，都会随着你的犹豫全数覆没。你不是庞统那般不分轻重的人，自该知道……”
“现下你也威胁起我了？”公孙策听出包拯语气中的胁迫，不甘心的厉害。只道自己这些年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却要面对数人的胁迫怪罪。
“兄弟，我没有……”
“想留庞统也想留和平，这法子怎么就不通呢？我与庞统是不容于世，可你我亲兄弟一般，你又怎么能在这上奚落我，自己死了未婚妻就见不得……”一时恼火口不择言，说出来立刻冒了冷汗:“希仁，我不是刻意……”
“无碍，你跟伯父先聊，我出去走走。”包拯脸色不好，贸然提起肖若水，心里狠狠的疼了一下。
公孙真皱眉摇头:“过去你不会这般伤人的，难不成是真受了委屈，连心智都扭曲了。”
“对不起，爹。”他低下头一如犯错的孩子一般，抿着嘴，手抓着衣服。公孙策伤谁都不会伤包拯，不然也不会费了三年时间找他。只是事关庞统，这庞统的事，入了耳朵就没法儿好好过脑子了。
“你错过庞统会不会抱憾终身？”
公孙策点头。
“庞统杀了皇上你会不会恨自己没能阻止？”
公孙策又点点头。
“策儿啊，这路只有两条，无论如何都是要抉择的，否则你就是自己逼自己上绝路。”
“换做是爹，会怎么抉择？”公孙策无奈，过去从不茫然，如今为什么会茫然成这般？
“爹老了，爹想的只有活下去罢了。供你走的路已经不适合我了，换做是我，就会想法子全身而退。忠义爱情难两全，那就都不要了，都不要了，也就没什么能威胁自己了。”公孙真自然也是想让儿子好好活下去，可如今的公孙策早就不属于他自己一人了，一个念想举足轻重，稍稍走偏，就是万劫不复。
父亲的话听出了个中含义，扭头看了看坐在门外发呆的包拯:“爹，你带包拯回庐州跟大娘展昭汇合。庞妃千岁身怀有孕可皇上还是要迎娶柴郡主，看架势，是要顺势除掉庞统。太庙大婚前你们走的远远的，日后不论这大宋是姓赵还是姓庞，孩儿都有法子保住你们。”
“策儿，你跟爹一起走，皇上和庞统心里都有你，就算你不搅进去他们也不会为难你。”扯住儿子的手道。
“爹，你还不明白么？孩儿此番是必死无疑。皇上和庞统都没想留对方的性命，任何一个出了事，孩儿都不会心安。庞统谋朝篡位成功，我护主不力就是不忠不义，身为正一品太傅哪里还有脸面苟活？若是庞统失败，被皇上处死，那我此生再无乐趣，与其心痛一生的活在害死爱人的罪恶里，不如随他去了。”公孙策握拳，家中九代单传，今日自己说了这番话，父亲不知该多难过。
“是爹错，是爹不该叫你上京，是爹不该叫你离开庐州……我儿本可以行医教书安稳度日，是爹把你推到这个人吃人的朝廷里啊！”连连咳嗽，一时间急火攻心，晃了晃脑袋，嘴里念叨着，出了门去。
公孙策寒症蚀骨，父亲挚友全数得罪，一时间冲动起来，独自一人冲到中州王府砸门。
“王爷！太傅大人求见……”
“太傅？呵，太傅死了有四年了吧，他是骨灰飘来了还是闹鬼来了？”庞统正在屋里饮茶，听了侍卫的话笑了笑。
“是公孙策，公孙太傅。”
“他……”起了身，心里只是暗道不妙，赵祯暗中提拔策儿上正一品摆明了是拉拢，他这会儿来怕不是赵祯的意思。不想跟他起冲突，可别在这会儿给自己找麻烦。
46
“回来了？”
“属下回来了。”黑衣人跪在李元昊面前:“萧如风已经醒来，中州王府戒备森严，如今飞星将军也留府常住，恐怕属下再没法给主人带更确切的消息了。”
“你做的已经够了，知道那个姓萧的小子活过来了就好。”他咪咪眼，舒了一口气:“药方在我手上，迦叶想要那小子活下去就得来求我，这么算来当初没杀公孙策也是好的。”
“并非属下存心搅和主人的兴致，只是总所周知，迦叶姑娘是飞星将军养大的，又是死心塌地的爱慕，更别说她如今是中州王妃。依属下之见，她可利用的几率很低。”黑衣人不敢起身，只觉得主人一世英名还是算错了人情债。
“记得耶律文才杀光我西夏王室满门么？”
“辽国国君趁休战偷袭，西夏王室一百零六人无一幸免。”
“父亲上了年纪，为什么膝下的子女那么少，你不知道么？”李元昊笑的很奇怪，明理堂杀手也觉得很奇怪。
“……这，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庞统为了扩大版图，发起战争，大辽西夏都被牵连进去。当年他年少气盛，害许多老百姓流离失所，父亲以为庞统会斩草除根，把所有王子公主都安插到边塞村落。本太子当年就是从夏辽边境捡回一条命，可惜，并非每个人都像本太子这么幸运。”
“主人的意思是说，西夏王室如今还有流落在民间的王子公主？”
李元昊摇摇头，微微叹气:“没了，庞统十年前比起现在更是毒辣，异党说杀就杀，哪顾得上是不是孩子。不过，他倒是做了件糊涂事。”他起身，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椅子:“父亲在世时有个漂亮的妃子，只生了一个女儿就死了，他很在意这个公主，所以当年逃难的时候派了整整一队护卫仆人送公主出城。后来可能是那些下人良心狗肺，也可能是庞统把他们都杀了，总之他最后，把我的二妹，西夏丢失的二公主带回家了。”
“主人是说迦叶姑娘……”
“上次见她的确是想存心利用，可见面后却觉得她的脸熟悉的很。她跟她母亲长的很像，年龄对的上，又那么巧在同一个时间点逃难。”李元昊不免笑出声来:“她的名字是最好的证据，如果我没猜错，这名字是庞统从她身上带的手帕上看到的。‘迦叶拈花出尘笑，天赐良人入阙来’父亲给那妃子的定情诗，天下没有第二个了。”
“就算迦叶姑娘是二公主，也未必会帮殿下，她在宋已久，何况根本不记得自己的身世。”
“爱多深恨多深，庞统屠她满门她都不记恨，说不准她会记恨庞统用她交换公孙策的命。一旦迦叶恨上庞统，我们只需推波助澜，恢复她西夏公主的身份，到时以她的聪明才智自会让庞统和赵祯好看。为今之计……是盯住公孙策。”
“主人英明！”
要说对那个失散多年的王妹有感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李元昊但凡惦记着二妹，也不会在当日对迦叶有非分之想。不过是狼子野心，家人到最后也不过是握在手上的棋子。
庞统府上没人敢拦着公孙策，倒不是怕他一品文臣的官衔，怕就怕在他跟主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怕一个不小心怠慢了王爷怪罪下来。
“庞统人呢？”
“公孙大人您不要为难我啊，王爷有要事在办，您还是稍等……”
公孙策有些恼，推开护卫，直奔庞统的房间。刚走到门口，庞统就把门推开了，两个人四目相对，旁边站着两个侍卫，氛围有点尴尬。
“王爷，我们已经阻止过了……”
“你们下去忙吧，其他事我和太傅大人自会处理。”太傅大人四个字咬的很重，庞统不开心，不开心赵祯能给他的自己给不了。
关上门，两个人杵在门口，公孙策大眼汪汪瞪着庞统，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庞统看不出，只是见他许久不说话就先开口了:“你……”
公孙策一反常态的揽住庞统的脖子，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亲上去。吻的太激烈，庞统甚至尝到唇齿间的血腥味。他很少情绪化，不如说他一向斯文，庞统措不及防，竟被白白净净的太傅大人直逼到墙角。
亲吻，回应，心跳加速，一切靠的都是本能反应。由始至终，公孙策都没说过一个字，而庞统也没问过。压抑太久，思念太激烈，傍晚锁的门午夜都没开过。
月亮升上天，屋外面静的很，本是该熟睡的时间公孙策却从床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借着那点月光，胡乱把头发盘好。
“把本王当成风尘女子，用完即弃？”庞统掀开被子，从背后抱住他，脑袋垫在他的肩上:“别走了，就留一夜都好。”
公孙策微微皱眉，庞统都肯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自己哪儿能不心动。摇了摇头，还是掰开他的手:“你打算造反？”
“现在说这个？”
“现在不说，留到兵戎相见时说？”他起身，穿好衣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赵祯早晚会败光大宋基业，我只是想让百姓过好日子。”庞统看着他，不知怎么才能留住他:“策儿，站在我这边吧，到时你我共享天下，我上战场，你修内政，大宋百姓会过的很安乐。”
“共享天下……呵，那不是又一个庞统和赵祯？庞统，你想过没有，我们一向政见不合，强制同行到最后还是会不欢而散。皇上如今升我做太傅，意图你我都明白不是么？”
“你不肯背弃赵祯，就是要我死……”庞统倚在床头，分明手上还留着他的体温，温存前一刻的心跳还没平息。
公孙策咬牙，心里犯了酸楚，回过头看见庞统那副委屈又悲伤的模样，突然想起在双喜镇时自己初次见到他背影时的落寞。那会儿不是心疼他的很么？现在为什么却要在他心上狠狠插刀呢:“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死的。”
咬了咬牙，说了让庞统心里一惊的话。等公孙策匆匆踏出房门他才反应出来，说到底，不是策儿刻意跟自己为敌，而且自己和赵祯在以大义凛然的名头逼他去死。亡国他自会殉国，爱人西去他也不会苟活，只要赵祯和自己是对立面，那公孙策就只有一个必死无疑的下场。怪不得他奇奇怪怪的跑到中州王府，怪不得他像发泄一般的跟自己痴缠，如若这是逼公孙策上绝路的法子，那大宋这江山，自己就不要了。
“回来了？”
“属下回来了。”黑衣人跪在李元昊面前:“萧如风已经醒来，中州王府戒备森严，如今飞星将军也留府常住，恐怕属下再没法给主人带更确切的消息了。”
“你做的已经够了，知道那个姓萧的小子活过来了就好。”他咪咪眼，舒了一口气:“药方在我手上，迦叶想要那小子活下去就得来求我，这么算来当初没杀公孙策也是好的。”
“并非属下存心搅和主人的兴致，只是总所周知，迦叶姑娘是飞星将军养大的，又是死心塌地的爱慕，更别说她如今是中州王妃。依属下之见，她可利用的几率很低。”黑衣人不敢起身，只觉得主人一世英名还是算错了人情债。
“记得耶律文才杀光我西夏王室满门么？”
“辽国国君趁休战偷袭，西夏王室一百零六人无一幸免。”
“父亲上了年纪，为什么膝下的子女那么少，你不知道么？”李元昊笑的很奇怪，明理堂杀手也觉得很奇怪。
“……这，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庞统为了扩大版图，发起战争，大辽西夏都被牵连进去。当年他年少气盛，害许多老百姓流离失所，父亲以为庞统会斩草除根，把所有王子公主都安插到边塞村落。本太子当年就是从夏辽边境捡回一条命，可惜，并非每个人都像本太子这么幸运。”
“主人的意思是说，西夏王室如今还有流落在民间的王子公主？”
李元昊摇摇头，微微叹气:“没了，庞统十年前比起现在更是毒辣，异党说杀就杀，哪顾得上是不是孩子。不过，他倒是做了件糊涂事。”他起身，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椅子:“父亲在世时有个漂亮的妃子，只生了一个女儿就死了，他很在意这个公主，所以当年逃难的时候派了整整一队护卫仆人送公主出城。后来可能是那些下人良心狗肺，也可能是庞统把他们都杀了，总之他最后，把我的二妹，西夏丢失的二公主带回家了。”
“主人是说迦叶姑娘……”
“上次见她的确是想存心利用，可见面后却觉得她的脸熟悉的很。她跟她母亲长的很像，年龄对的上，又那么巧在同一个时间点逃难。”李元昊不免笑出声来:“她的名字是最好的证据，如果我没猜错，这名字是庞统从她身上带的手帕上看到的。‘迦叶拈花出尘笑，天赐良人入阙来’父亲给那妃子的定情诗，天下没有第二个了。”
“就算迦叶姑娘是二公主，也未必会帮殿下，她在宋已久，何况根本不记得自己的身世。”
“爱多深恨多深，庞统屠她满门她都不记恨，说不准她会记恨庞统用她交换公孙策的命。一旦迦叶恨上庞统，我们只需推波助澜，恢复她西夏公主的身份，到时以她的聪明才智自会让庞统和赵祯好看。为今之计……是盯住公孙策。”
“主人英明！”
要说对那个失散多年的王妹有感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李元昊但凡惦记着二妹，也不会在当日对迦叶有非分之想。不过是狼子野心，家人到最后也不过是握在手上的棋子。
庞统府上没人敢拦着公孙策，倒不是怕他一品文臣的官衔，怕就怕在他跟主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怕一个不小心怠慢了王爷怪罪下来。
“庞统人呢？”
“公孙大人您不要为难我啊，王爷有要事在办，您还是稍等……”
公孙策有些恼，推开护卫，直奔庞统的房间。刚走到门口，庞统就把门推开了，两个人四目相对，旁边站着两个侍卫，氛围有点尴尬。
“王爷，我们已经阻止过了……”
“你们下去忙吧，其他事我和太傅大人自会处理。”太傅大人四个字咬的很重，庞统不开心，不开心赵祯能给他的自己给不了。
关上门，两个人杵在门口，公孙策大眼汪汪瞪着庞统，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庞统看不出，只是见他许久不说话就先开口了:“你……”
公孙策一反常态的揽住庞统的脖子，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亲上去。吻的太激烈，庞统甚至尝到唇齿间的血腥味。他很少情绪化，不如说他一向斯文，庞统措不及防，竟被白白净净的太傅大人直逼到墙角。
亲吻，回应，心跳加速，一切靠的都是本能反应。由始至终，公孙策都没说过一个字，而庞统也没问过。压抑太久，思念太激烈，傍晚锁的门午夜都没开过。
月亮升上天，屋外面静的很，本是该熟睡的时间公孙策却从床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借着那点月光，胡乱把头发盘好。
“把本王当成风尘女子，用完即弃？”庞统掀开被子，从背后抱住他，脑袋垫在他的肩上:“别走了，就留一夜都好。”
公孙策微微皱眉，庞统都肯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自己哪儿能不心动。摇了摇头，还是掰开他的手:“你打算造反？”
“现在说这个？”
“现在不说，留到兵戎相见时说？”他起身，穿好衣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赵祯早晚会败光大宋基业，我只是想让百姓过好日子。”庞统看着他，不知怎么才能留住他:“策儿，站在我这边吧，到时你我共享天下，我上战场，你修内政，大宋百姓会过的很安乐。”
“共享天下……呵，那不是又一个庞统和赵祯？庞统，你想过没有，我们一向政见不合，强制同行到最后还是会不欢而散。皇上如今升我做太傅，意图你我都明白不是么？”
“你不肯背弃赵祯，就是要我死……”庞统倚在床头，分明手上还留着他的体温，温存前一刻的心跳还没平息。
公孙策咬牙，心里犯了酸楚，回过头看见庞统那副委屈又悲伤的模样，突然想起在双喜镇时自己初次见到他背影时的落寞。那会儿不是心疼他的很么？现在为什么却要在他心上狠狠插刀呢:“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死的。”
咬了咬牙，说了让庞统心里一惊的话。等公孙策匆匆踏出房门他才反应出来，说到底，不是策儿刻意跟自己为敌，而且自己和赵祯在以大义凛然的名头逼他去死。亡国他自会殉国，爱人西去他也不会苟活，只要赵祯和自己是对立面，那公孙策就只有一个必死无疑的下场。怪不得他奇奇怪怪的跑到中州王府，怪不得他像发泄一般的跟自己痴缠，如若这是逼公孙策上绝路的法子，那大宋这江山，自己就不要了。
47
太医侧坐在床边，给萧如风诊脉，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诧异，说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把迦叶拉到一旁。
“豆子怎么样，大人但说无妨。”照李元昊的法子给萧如风吃了半个多月的天芒，起色也不是说没有，死而复生就是最大的起色了，只不过人醒了却不说话也不动弹，看的她心里着急。
“萧护卫脉象平稳，除了身体机能虚弱没有其他碍事。啧，不过老夫行医多年，从没见过人死而复生啊，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着躺在床上被婢女喂饭的萧如风，晃晃脑袋，还是没办法搞明白。
“豆子那时大概只是失血过多假死过去，救治的及时而已，大人不必多虑。”迦叶搪塞过去，干笑两声。
把太医送出门，那老头又停下了脚步:“王妃娘娘恕老朽多嘴，即便您同萧护卫情同姐弟，可毕竟把一个男子藏于闺中有失礼数。”
“大人说的是，迦叶记下了。”她不喜欢别人对她的忠贞做出质疑，她对庞统的心天地可鉴，就是把全天下的男子都藏在房里也不会出什么事。豆子确实不一样，可他再不一样，终究也不是庞统。
喂了汤饭又喂了药，见他喉结动动，迦叶舒了一口气。婢女出门去，她蹲在床边，拧了热毛巾给萧如风擦身:“如今王爷一门心思的调兵来京，整日整夜的忙，他不忙了就在书房看公孙策的画像出神。”咬了咬牙，她并非是嫉妒，只是心里窝火，自己好好的豆子青春年少大好前途，如果不是追随公孙策又怎么会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萧如风身上的血窟窿都结了痂，太医交代要每日清洗换药，迦叶不放心别人，一切都亲力亲为，这半个多月熬下来，再美艳的模样也凋零失色了。她似乎没有那么在意庞统了，似乎自从豆子出事了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聪慧无双的头脑了。这世间千千万的人，只有萧如风把自己当做女人来看，他若是真的死了，自己可还真没了活着的意义。
“豆子啊，记得你小时候么，王爷刚把你交给我的时候。你瘦瘦小小的，瞪着大眼睛，我当时就想，这孩子长的可真像个猴儿……噗。”说着说着笑出来，擦干净身子起身去取药箱:“你说你黑瘦黑瘦的，我费了多大的心思才把你养成这样？你好死不死的，跑去跟公孙策……他心里哪有兄弟情分啊，为了他那点大义，可是连父亲挚友都舍弃了啊。现下好了，姐姐低声下气的去跟西夏人求药救你，你可满意了？”叹着气，眼泪就那么掉出来，可手上还是小心翼翼的给他换药。迦叶觉得自己是疯了，又哭又笑的，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儿。
“姐姐，对不起……”萧如风的眼睛一直都是睁开的，只不过这话却是这半个月以来的头一句。他气若游丝，声音比蚊子哼哼还小，可光是这么一句就让迦叶欣喜不已了。
她丢了药瓶去捧着萧如风的脸:“你认得我了？你有意识了？你活过来了？”
他勉强的微笑，轻轻点头，疲惫的伸出手摸迦叶的脸:“你瘦了。”
迦叶惊慌，才想起来自己一定是丑的很，起身匆忙的想去梳头洗脸。转到镜子前，却看见憔悴的老了十岁的自己，鬓发竟然还有几分花白，心里承受不住瘫倒在地:“别看我，姐姐现在已经不好看了。”
萧如风轻轻叹了口气，身上没有地方不疼的，硬撑着动了动喉结:“姐姐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天仙一般，倘若有一天王爷不要你，那我就带姐姐离开王府，回大辽生活。”
她回头，见萧如风的模样一如那个羞涩的少年，二人都是从大辽战场被捡回王府，那就算是落叶归根，等萧如风能动弹了，两人就回大辽生活。
庞统只身去了太师府，庞籍正喝着茶，被突然造访的儿子吓了一跳:“统儿？你跑这儿来做什么？明日还有一队精兵入城，你得去筹通行证啊。”
“父亲，要不算了吧。”他叹了口气，公孙策那半死不活的模样想起来就心疼，江山和他之间自己早做了抉择，如果没有公孙策在身边，那就算是当了皇帝也不会快乐。
“算了，什么算了？”庞籍发觉儿子不对劲，起身靠上前:“你不是说，这次的计划算了吧？”
“爹，我不想造反了，那龙椅就给赵老六坐着吧。”叹气，垂头坐在椅子上。
“统儿，我们筹谋了这么久到底为了什么！爹给你拉拢了满朝文武的关系，不听话的也都除掉了，现下就是你动动手指的事儿。爹把煮熟的鸭子可都喂到你嘴边儿了，这会儿你可别瞎琢磨。”庞籍抓着庞统的肩膀，只见他不说话也不反驳，满脸倦容不知怎么办好:“这不是你自己的愿望么？不想看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弟兄用生命守护的土地被赵祯一块块的割让，不想看边境的百姓因为没人守护所以被马贼欺负。统儿，我们父子苦心经营十几年，你一句话说不想就不想了？”
“爹，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没有那份野心也没那份大义了，为了造反我失去的太多了，趁现在还能收手……”
“公孙策？”庞籍的脸阴了下来，见庞统不反驳心里也就明白了:“呵，没想到我庞籍的儿子目光短浅到这个地步。他日你登上皇位，天下的人皆为臣子，环肥燕瘦任君挑选。区区一个公孙策，还当真把你迷住了！”
“他怎么能被比较，策儿天下无双，可遇不可求。这次错过了，我会抱憾终身的。不过是皇位罢了，不过是区区大宋罢了，跟策儿比，不过是九牛一毛。”
“逆子！”不由分说的甩了一巴掌，这巴掌打的庞籍手掌红肿，不自主的发抖:“我见你流连风月场，并无娶妻纳妾之意，还以为你绝情弃爱铁了心要拿下皇位。这些年，为父苦心筹谋，你的妹妹也都被赵祯握在手里头，飞云骑，精兵营，满朝文武，所有人都在等你一声令下。你现在为了一个公孙策，是要牵连所有人么？”
“……既然那么执着皇位，这反，就由父亲去造吧。”他起身，掏出虎符军令:“我只想要公孙策而已。”
刚转身，庞籍却笑出来，他拿起虎符:“傻儿子啊，你当真以为你放下了公孙策就会跟你走？赵祯的龙椅坐不稳，他不会把自己摘出去，赵祯更不会让他把自己摘出去。如今的公孙策，是大宋唯一一个一品文官，一封书信就能叫来八王爷的主，你想带他隐居？呵……荒谬，简直荒谬。”
庞籍说的不无道理，庞统皱了眉一时也没了主见。但转头想想，别怕是父亲诳自己，干脆别在这留着，去策儿府上一趟，好好谈谈。
“虎符先放在爹这儿，等你考虑清楚了再来拿。”庞籍不同于庞统，他的确是利欲熏心。一如当年放弃公孙真，一如把最疼爱的女儿送进后宫那个大火坑，一切都是为了送儿子登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而这个一人之下里的人，指的就是自己。庞统他日是一人之下，那庞籍就是唯我独尊了。苦心筹谋，绝情弃爱，又怎么甘心被公孙策搅和？先前是对公孙真心存歉意所以处处维护，如今是坏了大事，公孙策倒也真是不除不行了。
公孙策没在府上，庞统本想回去却被包拯留下了。二人本就是敌对从未做过朋友，却碍于公孙策这层关系只能休战。
“王爷不是很忙么？大晌午的还有空来太傅府见公孙策？”包拯的脸在太阳下晒的黝黑黝黑的，又油又黑，看的庞统犯恶心。
“少装糊涂了，我跟策儿怎么回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咬了一口苹果，懒洋洋的说。
“那王爷是打算放下他，还是拉拢他？”
“放不下，也拉不拢。”叹气，撇了撇嘴，这黑炭倒是真聪明，一句话就问道点儿上了:“说到底，我庞统也不过是一介凡人，生老病死伴身，只想求一个知己安稳度日罢了。我想了，如果我的大业真的会把策儿逼进死胡同，那我就不做了。今天来，就是想问他，如果他愿意，我就带他走。”
“他不愿意。”包拯轻笑:“王爷把公孙策看的太低了，自我们相识起，我就知道公孙策绝非一介凡人。不如我换种说法，王爷看到的是战场，边境，而公孙策看到的却是三方安稳，千秋万世。”
“我不明白，我们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么？”
“公孙策这个人表面上像个冰块，可心里却住了个火山。他的才能不燃烧殆尽他自己是不会罢休的，否则他吃了天芒毁容残疾的时候为什么不归隐，他跟你回庐州的时候为什么不安稳看诊呢？”包拯见庞统脸上满是诧异，悠闲的吹了吹热茶:“王爷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撒谎么？我跟公孙策做兄弟这么久了，当然明白他的性格，如果他没有对你做过亏心事，光是庐州背弃誓约一事，他就会跟你割袍断义了。”
“策儿……骗过我？”他瞪大眼睛，一时不相信包拯说的话，觉得滑稽，笑出声:“不可能，我们向来都是坦诚相待，本来就是政见不同……”越说越觉得蹊跷，蹊跷的背后出冷汗:“他偷偷给赵祯放消息……”
“其他的事还是你们俩当面说合适，作为公孙策的朋友，我还是提醒一句，如果你们真的打算归隐，那就在太庙大婚之前走。小蛮……柴郡主曾经告诉过我，大婚当天，皇上打算除掉所有异党，一个不留。”包拯看了看庞统，一时也觉得政治残忍恐怖，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便你不造反，皇上也会除掉你，那天注定会是个战役，做好准备吧庞统。”
他坐在凉亭里，分明太阳晒的很却浑身发冷。他不怕赵祯的阴险毒辣，也不在乎父亲的那一巴掌，更无所谓成为乱臣贼子。他只是在想，公孙策是真心待自己么？如果是作为赵祯的细作刻意接近，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荒漠为自己熬药疗伤的时候？在王府住下跟自己同床共枕的时候？在庐州平淡生活的时候？这可怕的感觉，让人在烈日当空下打冷战。这法子赵祯不是用惯了么？连未婚妻都舍弃出去控制包拯了。那自己不就是他手里的第二个大笨蛋？越想越乱，屁股坐不稳当，干脆起身进屋，想等到公孙策回府，跟他当面问明白。
太医侧坐在床边，给萧如风诊脉，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诧异，说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把迦叶拉到一旁。
“豆子怎么样，大人但说无妨。”照李元昊的法子给萧如风吃了半个多月的天芒，起色也不是说没有，死而复生就是最大的起色了，只不过人醒了却不说话也不动弹，看的她心里着急。
“萧护卫脉象平稳，除了身体机能虚弱没有其他碍事。啧，不过老夫行医多年，从没见过人死而复生啊，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着躺在床上被婢女喂饭的萧如风，晃晃脑袋，还是没办法搞明白。
“豆子那时大概只是失血过多假死过去，救治的及时而已，大人不必多虑。”迦叶搪塞过去，干笑两声。
把太医送出门，那老头又停下了脚步:“王妃娘娘恕老朽多嘴，即便您同萧护卫情同姐弟，可毕竟把一个男子藏于闺中有失礼数。”
“大人说的是，迦叶记下了。”她不喜欢别人对她的忠贞做出质疑，她对庞统的心天地可鉴，就是把全天下的男子都藏在房里也不会出什么事。豆子确实不一样，可他再不一样，终究也不是庞统。
喂了汤饭又喂了药，见他喉结动动，迦叶舒了一口气。婢女出门去，她蹲在床边，拧了热毛巾给萧如风擦身:“如今王爷一门心思的调兵来京，整日整夜的忙，他不忙了就在书房看公孙策的画像出神。”咬了咬牙，她并非是嫉妒，只是心里窝火，自己好好的豆子青春年少大好前途，如果不是追随公孙策又怎么会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萧如风身上的血窟窿都结了痂，太医交代要每日清洗换药，迦叶不放心别人，一切都亲力亲为，这半个多月熬下来，再美艳的模样也凋零失色了。她似乎没有那么在意庞统了，似乎自从豆子出事了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聪慧无双的头脑了。这世间千千万的人，只有萧如风把自己当做女人来看，他若是真的死了，自己可还真没了活着的意义。
“豆子啊，记得你小时候么，王爷刚把你交给我的时候。你瘦瘦小小的，瞪着大眼睛，我当时就想，这孩子长的可真像个猴儿……噗。”说着说着笑出来，擦干净身子起身去取药箱:“你说你黑瘦黑瘦的，我费了多大的心思才把你养成这样？你好死不死的，跑去跟公孙策……他心里哪有兄弟情分啊，为了他那点大义，可是连父亲挚友都舍弃了啊。现下好了，姐姐低声下气的去跟西夏人求药救你，你可满意了？”叹着气，眼泪就那么掉出来，可手上还是小心翼翼的给他换药。迦叶觉得自己是疯了，又哭又笑的，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儿。
“姐姐，对不起……”萧如风的眼睛一直都是睁开的，只不过这话却是这半个月以来的头一句。他气若游丝，声音比蚊子哼哼还小，可光是这么一句就让迦叶欣喜不已了。
她丢了药瓶去捧着萧如风的脸:“你认得我了？你有意识了？你活过来了？”
他勉强的微笑，轻轻点头，疲惫的伸出手摸迦叶的脸:“你瘦了。”
迦叶惊慌，才想起来自己一定是丑的很，起身匆忙的想去梳头洗脸。转到镜子前，却看见憔悴的老了十岁的自己，鬓发竟然还有几分花白，心里承受不住瘫倒在地:“别看我，姐姐现在已经不好看了。”
萧如风轻轻叹了口气，身上没有地方不疼的，硬撑着动了动喉结:“姐姐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天仙一般，倘若有一天王爷不要你，那我就带姐姐离开王府，回大辽生活。”
她回头，见萧如风的模样一如那个羞涩的少年，二人都是从大辽战场被捡回王府，那就算是落叶归根，等萧如风能动弹了，两人就回大辽生活。
庞统只身去了太师府，庞籍正喝着茶，被突然造访的儿子吓了一跳:“统儿？你跑这儿来做什么？明日还有一队精兵入城，你得去筹通行证啊。”
“父亲，要不算了吧。”他叹了口气，公孙策那半死不活的模样想起来就心疼，江山和他之间自己早做了抉择，如果没有公孙策在身边，那就算是当了皇帝也不会快乐。
“算了，什么算了？”庞籍发觉儿子不对劲，起身靠上前:“你不是说，这次的计划算了吧？”
“爹，我不想造反了，那龙椅就给赵老六坐着吧。”叹气，垂头坐在椅子上。
“统儿，我们筹谋了这么久到底为了什么！爹给你拉拢了满朝文武的关系，不听话的也都除掉了，现下就是你动动手指的事儿。爹把煮熟的鸭子可都喂到你嘴边儿了，这会儿你可别瞎琢磨。”庞籍抓着庞统的肩膀，只见他不说话也不反驳，满脸倦容不知怎么办好:“这不是你自己的愿望么？不想看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弟兄用生命守护的土地被赵祯一块块的割让，不想看边境的百姓因为没人守护所以被马贼欺负。统儿，我们父子苦心经营十几年，你一句话说不想就不想了？”
“爹，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没有那份野心也没那份大义了，为了造反我失去的太多了，趁现在还能收手……”
“公孙策？”庞籍的脸阴了下来，见庞统不反驳心里也就明白了:“呵，没想到我庞籍的儿子目光短浅到这个地步。他日你登上皇位，天下的人皆为臣子，环肥燕瘦任君挑选。区区一个公孙策，还当真把你迷住了！”
“他怎么能被比较，策儿天下无双，可遇不可求。这次错过了，我会抱憾终身的。不过是皇位罢了，不过是区区大宋罢了，跟策儿比，不过是九牛一毛。”
“逆子！”不由分说的甩了一巴掌，这巴掌打的庞籍手掌红肿，不自主的发抖:“我见你流连风月场，并无娶妻纳妾之意，还以为你绝情弃爱铁了心要拿下皇位。这些年，为父苦心筹谋，你的妹妹也都被赵祯握在手里头，飞云骑，精兵营，满朝文武，所有人都在等你一声令下。你现在为了一个公孙策，是要牵连所有人么？”
“……既然那么执着皇位，这反，就由父亲去造吧。”他起身，掏出虎符军令:“我只想要公孙策而已。”
刚转身，庞籍却笑出来，他拿起虎符:“傻儿子啊，你当真以为你放下了公孙策就会跟你走？赵祯的龙椅坐不稳，他不会把自己摘出去，赵祯更不会让他把自己摘出去。如今的公孙策，是大宋唯一一个一品文官，一封书信就能叫来八王爷的主，你想带他隐居？呵……荒谬，简直荒谬。”
庞籍说的不无道理，庞统皱了眉一时也没了主见。但转头想想，别怕是父亲诳自己，干脆别在这留着，去策儿府上一趟，好好谈谈。
“虎符先放在爹这儿，等你考虑清楚了再来拿。”庞籍不同于庞统，他的确是利欲熏心。一如当年放弃公孙真，一如把最疼爱的女儿送进后宫那个大火坑，一切都是为了送儿子登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而这个一人之下里的人，指的就是自己。庞统他日是一人之下，那庞籍就是唯我独尊了。苦心筹谋，绝情弃爱，又怎么甘心被公孙策搅和？先前是对公孙真心存歉意所以处处维护，如今是坏了大事，公孙策倒也真是不除不行了。
公孙策没在府上，庞统本想回去却被包拯留下了。二人本就是敌对从未做过朋友，却碍于公孙策这层关系只能休战。
“王爷不是很忙么？大晌午的还有空来太傅府见公孙策？”包拯的脸在太阳下晒的黝黑黝黑的，又油又黑，看的庞统犯恶心。
“少装糊涂了，我跟策儿怎么回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咬了一口苹果，懒洋洋的说。
“那王爷是打算放下他，还是拉拢他？”
“放不下，也拉不拢。”叹气，撇了撇嘴，这黑炭倒是真聪明，一句话就问道点儿上了:“说到底，我庞统也不过是一介凡人，生老病死伴身，只想求一个知己安稳度日罢了。我想了，如果我的大业真的会把策儿逼进死胡同，那我就不做了。今天来，就是想问他，如果他愿意，我就带他走。”
“他不愿意。”包拯轻笑:“王爷把公孙策看的太低了，自我们相识起，我就知道公孙策绝非一介凡人。不如我换种说法，王爷看到的是战场，边境，而公孙策看到的却是三方安稳，千秋万世。”
“我不明白，我们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么？”
“公孙策这个人表面上像个冰块，可心里却住了个火山。他的才能不燃烧殆尽他自己是不会罢休的，否则他吃了天芒毁容残疾的时候为什么不归隐，他跟你回庐州的时候为什么不安稳看诊呢？”包拯见庞统脸上满是诧异，悠闲的吹了吹热茶:“王爷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撒谎么？我跟公孙策做兄弟这么久了，当然明白他的性格，如果他没有对你做过亏心事，光是庐州背弃誓约一事，他就会跟你割袍断义了。”
“策儿……骗过我？”他瞪大眼睛，一时不相信包拯说的话，觉得滑稽，笑出声:“不可能，我们向来都是坦诚相待，本来就是政见不同……”越说越觉得蹊跷，蹊跷的背后出冷汗:“他偷偷给赵祯放消息……”
“其他的事还是你们俩当面说合适，作为公孙策的朋友，我还是提醒一句，如果你们真的打算归隐，那就在太庙大婚之前走。小蛮……柴郡主曾经告诉过我，大婚当天，皇上打算除掉所有异党，一个不留。”包拯看了看庞统，一时也觉得政治残忍恐怖，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便你不造反，皇上也会除掉你，那天注定会是个战役，做好准备吧庞统。”
他坐在凉亭里，分明太阳晒的很却浑身发冷。他不怕赵祯的阴险毒辣，也不在乎父亲的那一巴掌，更无所谓成为乱臣贼子。他只是在想，公孙策是真心待自己么？如果是作为赵祯的细作刻意接近，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荒漠为自己熬药疗伤的时候？在王府住下跟自己同床共枕的时候？在庐州平淡生活的时候？这可怕的感觉，让人在烈日当空下打冷战。这法子赵祯不是用惯了么？连未婚妻都舍弃出去控制包拯了。那自己不就是他手里的第二个大笨蛋？越想越乱，屁股坐不稳当，干脆起身进屋，想等到公孙策回府，跟他当面问明白。
48
赵祯习惯了在庞妃那留宿，也不知是真动了心还是只能在这个女人身上找到温暖。过去丝言愿意以身犯险，双手奉上柴王府，那大概才是自己认可的爱情。如今庞妃也背弃父兄，跟庞家的势力划开界限。入夜时，他偶尔见到庞妃消瘦的肩膀，也会心里犯酸，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过得都太过小心翼翼，连爱情都是靠女人的无私奉献才敢确信。他怕了，怕丢了柴丝言再丢了庞玉燕。公孙策早就是可望不可求，心里也做了权衡，到底是江山重要，非要选择，自己宁可背弃一生挚爱也要守住祖宗的基业。
“怎么了？”庞妃察觉到肩膀处传来的温热，扭过头去，看了看还没睡下的赵祯，轻声问道。
“朕，对不起你。”赵祯盯着庞妃隆起的肚子，心里虽然欢喜，却叹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今天是怎么了，突然说这些话？长兄进宫了？”她只当现在赵祯心里只有庞统的事，微微皱眉。
赵祯摇头，本想倾诉委屈，可想了想又作罢了。生在帝王家，不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又怎么能存活下来呢？这是自己的命数，没什么好抱怨的。叹了口气，把庞妃揽入怀中:“但愿你给朕生个公主。”
“皇子不好么？臣妾倒是希望这胎是个皇子呢。皇上要是喜欢女儿，那下一个我们再要女儿。”她摸摸肚子，笑容都泛着母爱。庞妃不过是娇蛮任性，从来都没有心计，哪里是贪图皇位，不过是怕人说赵祯无后，全心全意的只为赵祯着想。
赵祯摇头，与庞统一战未果，庞妃的孩子终究还是危险的。是女儿就好了，是女儿就不用继承皇位，也不会被卷到党争里了。
夜深，庞统在太傅府的凉亭等到了月高虫鸣。公孙策的行踪莫名飘忽，赵祯找不到，庞统等不到，仿佛天下间只有一个包拯猜得到，可那个黑炭口风却紧的很，一个字儿也抠不出来。
父亲的话是个引子，包拯的话更是让他心神不宁，今儿个要是见不到公孙策，恐怕庞统是吃不下睡不着的。自母亲一咽气，庞统心里头就再没了念想，想保护妹妹想让爹对自己刮目相看，所以就隐姓埋名去参军。上了战场以后，看见平日里跟自己勾肩搭背的兄弟就那么血淋淋的倒在自己面前，他开始想要平稳。想平稳，就要有控制所有人的权利，想要这个权利就还要打仗，还要杀人。庞统自当明白这是矛盾，可人世间不就是这样么？哪个人会听你好言相劝？哪块版图不是用尸骨成堆换回来的？人道飞星将军只会给人带来绝望，可庞统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自有了公孙策，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大业动摇，第一次想放弃一统天下的美梦，可他忘了，忘了公孙策的身份，他的筹谋，他的万中无一。万一他的权衡是大宋，是赵祯呢？那一开始输的，不就是自己么？
“庞统，你……”夜里很闷，好在下了点小雨，不过俩人都各怀心事，反而更闷。公孙策没有穿官服，像是才回府的模样，见了庞统欲言又止，进了凉亭叹了口气:“找我？”
“跟我回庐州吧。”庞统咬咬牙，想开口质问又想对着他发脾气。可怕他承认些什么，又怕一个不小心让他生气，语气软和下来，一开口竟然是软绵绵的哀求。
“庐州？”公孙策皱眉，坐在他边儿上:“怎么突然想回庐州？”
“你不喜欢大宋，我们可以去大辽，可以去西夏，甚至可以去番邦塞外”
“今儿个是怎么着了？又不逼着我跟你一起造反，又不带着飞云骑来杀包拯？”他摸了摸庞统的脑门，确认没发烧，反而笑出声来:“你不是吧，这会儿还真想带我走？”
“策儿，现在我骑虎难下，庞家各处的精兵都涌进京城驻扎，父亲也联络好各大将军。赵祯大婚当日，只要我一声令下，大宋就更名换姓了。我明知你到时会以死殉国，又怎么狠得下心跟赵老六抢那张椅子？”
见他真是苦难的厉害公孙策便也不笑了，四下无人，把脑袋靠在庞统的肩上:“你说，下雨天该有乌云才是，怎么还看得到月亮？”
庞统抬头看，还真看得到一丝月牙。他不大明白公孙策这话题转的是怎么回事，只是着急问不出个答案。
“记得庐州那会儿么，每天晚上我们都能靠在一起看月亮。我还以为你真的能为了我不造反，也以为自己的心里对你和大宋早就做了权衡。”公孙策微微叹息，靠在庞统的肩上不免语气都柔了几分。
“如果你不是被李元昊掳走，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多重要。现在明白还不是太晚，对不对？”
“太晚了庞统，对我们俩来说，都太晚了。从头到尾，我一直都在为皇上做事，包括出卖你的行踪和计划。公孙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光明磊落，从来都是。”
“我知道。”庞统把他抱的更紧，听了他说这些心里反而舒坦了，公孙策能这么说就说明这是个头儿了，以后他再也不会骗自己了:“包拯跟我说了，若是以你的性子，不是对我有愧，光是在庐州的时候你就会跟我割袍断义了。我想来也有理，那让你骗了还是好事，要不然你不理我比杀了我还难受。”
“你不怪我？”
“那你怪我么？”
公孙策摇了摇头，庞统笑出来:“跟我走吧，在这儿会把好人逼成疯子。你身子骨这么差，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调养，安安稳稳过些日子不好么？”
“我回不了头了庞统，皇上从安排我做侍郎开始，我就回不了头了。一步一步，每个脚印踏出去的都是刻画好的轨迹，谈和，跟你熟识，结交文才兄，被西夏掳走。每一步都在加深我在朝中的重要性，你是骑虎难下，我何尝不是。天下之大，哪儿不是皇上的地界？就算跑到塞外番邦，你我的才能再无用处，我们真的能开心度日么？一切既然都是天意，那就顺应天命罢了。”
“你想帮赵祯坐稳龙椅，可他心心念念的却是除掉我。就算我不动手，到时，他还是会……”庞统叹气，苦笑一声:“如果是你想让我死，那我便死了也无碍。”
“先前我就说了，我不会让你死的。皇上，更是不能。”公孙策笑的轻松，起身坐到庞统大腿上，他很少主动，今夜却难得的亲昵庞统。
“既然你不肯跟我走，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个明白。”
“什么事？”
“你从来都是真心待我的么？还是如柴丝言那般，只是被赵祯左右，后来良心发现？”
公孙策扭头捧住庞统的脸，有些咬牙切齿，不知道这个英武的**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你要知道，我公孙策自幼修孔孟之道，清楚阴阳颠倒是法理不容，别说是皇上，就算是孔圣人在世叫我勾引你我也只会给他一个大嘴巴，知道了么！”
“哦……”庞统点了点头，不明白公孙策气呼呼的模样为什么会莫名让自己脸红。三十几岁的人了，对着一个摸也摸了亲也亲了，该不该做的都做了的人莫名脸红，只觉得羞臊。
“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了，我是说真的。”公孙策看了看那弯月牙，笑着叹了口气。
赵祯习惯了在庞妃那留宿，也不知是真动了心还是只能在这个女人身上找到温暖。过去丝言愿意以身犯险，双手奉上柴王府，那大概才是自己认可的爱情。如今庞妃也背弃父兄，跟庞家的势力划开界限。入夜时，他偶尔见到庞妃消瘦的肩膀，也会心里犯酸，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过得都太过小心翼翼，连爱情都是靠女人的无私奉献才敢确信。他怕了，怕丢了柴丝言再丢了庞玉燕。公孙策早就是可望不可求，心里也做了权衡，到底是江山重要，非要选择，自己宁可背弃一生挚爱也要守住祖宗的基业。
“怎么了？”庞妃察觉到肩膀处传来的温热，扭过头去，看了看还没睡下的赵祯，轻声问道。
“朕，对不起你。”赵祯盯着庞妃隆起的肚子，心里虽然欢喜，却叹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今天是怎么了，突然说这些话？长兄进宫了？”她只当现在赵祯心里只有庞统的事，微微皱眉。
赵祯摇头，本想倾诉委屈，可想了想又作罢了。生在帝王家，不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又怎么能存活下来呢？这是自己的命数，没什么好抱怨的。叹了口气，把庞妃揽入怀中:“但愿你给朕生个公主。”
“皇子不好么？臣妾倒是希望这胎是个皇子呢。皇上要是喜欢女儿，那下一个我们再要女儿。”她摸摸肚子，笑容都泛着母爱。庞妃不过是娇蛮任性，从来都没有心计，哪里是贪图皇位，不过是怕人说赵祯无后，全心全意的只为赵祯着想。
赵祯摇头，与庞统一战未果，庞妃的孩子终究还是危险的。是女儿就好了，是女儿就不用继承皇位，也不会被卷到党争里了。
夜深，庞统在太傅府的凉亭等到了月高虫鸣。公孙策的行踪莫名飘忽，赵祯找不到，庞统等不到，仿佛天下间只有一个包拯猜得到，可那个黑炭口风却紧的很，一个字儿也抠不出来。
父亲的话是个引子，包拯的话更是让他心神不宁，今儿个要是见不到公孙策，恐怕庞统是吃不下睡不着的。自母亲一咽气，庞统心里头就再没了念想，想保护妹妹想让爹对自己刮目相看，所以就隐姓埋名去参军。上了战场以后，看见平日里跟自己勾肩搭背的兄弟就那么血淋淋的倒在自己面前，他开始想要平稳。想平稳，就要有控制所有人的权利，想要这个权利就还要打仗，还要杀人。庞统自当明白这是矛盾，可人世间不就是这样么？哪个人会听你好言相劝？哪块版图不是用尸骨成堆换回来的？人道飞星将军只会给人带来绝望，可庞统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自有了公孙策，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大业动摇，第一次想放弃一统天下的美梦，可他忘了，忘了公孙策的身份，他的筹谋，他的万中无一。万一他的权衡是大宋，是赵祯呢？那一开始输的，不就是自己么？
“庞统，你……”夜里很闷，好在下了点小雨，不过俩人都各怀心事，反而更闷。公孙策没有穿官服，像是才回府的模样，见了庞统欲言又止，进了凉亭叹了口气:“找我？”
“跟我回庐州吧。”庞统咬咬牙，想开口质问又想对着他发脾气。可怕他承认些什么，又怕一个不小心让他生气，语气软和下来，一开口竟然是软绵绵的哀求。
“庐州？”公孙策皱眉，坐在他边儿上:“怎么突然想回庐州？”
“你不喜欢大宋，我们可以去大辽，可以去西夏，甚至可以去番邦塞外”
“今儿个是怎么着了？又不逼着我跟你一起造反，又不带着飞云骑来杀包拯？”他摸了摸庞统的脑门，确认没发烧，反而笑出声来:“你不是吧，这会儿还真想带我走？”
“策儿，现在我骑虎难下，庞家各处的精兵都涌进京城驻扎，父亲也联络好各大将军。赵祯大婚当日，只要我一声令下，大宋就更名换姓了。我明知你到时会以死殉国，又怎么狠得下心跟赵老六抢那张椅子？”
见他真是苦难的厉害公孙策便也不笑了，四下无人，把脑袋靠在庞统的肩上:“你说，下雨天该有乌云才是，怎么还看得到月亮？”
庞统抬头看，还真看得到一丝月牙。他不大明白公孙策这话题转的是怎么回事，只是着急问不出个答案。
“记得庐州那会儿么，每天晚上我们都能靠在一起看月亮。我还以为你真的能为了我不造反，也以为自己的心里对你和大宋早就做了权衡。”公孙策微微叹息，靠在庞统的肩上不免语气都柔了几分。
“如果你不是被李元昊掳走，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多重要。现在明白还不是太晚，对不对？”
“太晚了庞统，对我们俩来说，都太晚了。从头到尾，我一直都在为皇上做事，包括出卖你的行踪和计划。公孙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光明磊落，从来都是。”
“我知道。”庞统把他抱的更紧，听了他说这些心里反而舒坦了，公孙策能这么说就说明这是个头儿了，以后他再也不会骗自己了:“包拯跟我说了，若是以你的性子，不是对我有愧，光是在庐州的时候你就会跟我割袍断义了。我想来也有理，那让你骗了还是好事，要不然你不理我比杀了我还难受。”
“你不怪我？”
“那你怪我么？”
公孙策摇了摇头，庞统笑出来:“跟我走吧，在这儿会把好人逼成疯子。你身子骨这么差，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调养，安安稳稳过些日子不好么？”
“我回不了头了庞统，皇上从安排我做侍郎开始，我就回不了头了。一步一步，每个脚印踏出去的都是刻画好的轨迹，谈和，跟你熟识，结交文才兄，被西夏掳走。每一步都在加深我在朝中的重要性，你是骑虎难下，我何尝不是。天下之大，哪儿不是皇上的地界？就算跑到塞外番邦，你我的才能再无用处，我们真的能开心度日么？一切既然都是天意，那就顺应天命罢了。”
“你想帮赵祯坐稳龙椅，可他心心念念的却是除掉我。就算我不动手，到时，他还是会……”庞统叹气，苦笑一声:“如果是你想让我死，那我便死了也无碍。”
“先前我就说了，我不会让你死的。皇上，更是不能。”公孙策笑的轻松，起身坐到庞统大腿上，他很少主动，今夜却难得的亲昵庞统。
“既然你不肯跟我走，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个明白。”
“什么事？”
“你从来都是真心待我的么？还是如柴丝言那般，只是被赵祯左右，后来良心发现？”
公孙策扭头捧住庞统的脸，有些咬牙切齿，不知道这个英武的**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你要知道，我公孙策自幼修孔孟之道，清楚阴阳颠倒是法理不容，别说是皇上，就算是孔圣人在世叫我勾引你我也只会给他一个大嘴巴，知道了么！”
“哦……”庞统点了点头，不明白公孙策气呼呼的模样为什么会莫名让自己脸红。三十几岁的人了，对着一个摸也摸了亲也亲了，该不该做的都做了的人莫名脸红，只觉得羞臊。
“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了，我是说真的。”公孙策看了看那弯月牙，笑着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