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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长衔熙攘喧哗人来人往,放眼远眺,衣服各色各彩,不觉有些眼花缭乱。二十余载皆在山上,自己一袭白衣着实亮眼,又加面若冷霜,身边竟无一人贴近。行路至镇子边缘,日落山头,人渐稀少,土径愈窄,两旁枯黄草地尽是车马压过的痕迹。一家茶铺倏然映于眸中,斟酌几分,饮杯热茶去。却空中突然萦绕着刺鼻的香气,木杆上系的布饰无风自摆,黑墨劲锋的茶字着实令人回味。唇角弧度微冷,初次下山便遇着不平凡之事,自不能逃。大步跨进铺子,帐中昏暗不见人影,青霜横放胸前木桌,拂衣入座。
“店家,一盏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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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窄巷深,蜿蜒曲折之中隐着一茶铺,铺子略有些破败,后院中,有一女子斜倚在榻上出神,好似观望着不合时宜却又妖艳无比的海棠,据街中人说,这死了许久的海棠不知何时倏的绽出光彩,四季常开,终年不败。起初还颇为渗人,但纵使鬼故事也架不住时间的煎熬,后渐渐的也就无人理会了。
女子如藕般手臂只被暗色薄纱略微遮掩,双腿轻搭着,一身暗色衣裙在海棠前颇为显眼,自那人走了,便荒废了的已久无人烟的铺子正厅中竟传来一阵声响,难得回过神来便略敛了衣装迈着莲步移至厅中。
抬眸一眼,目及人刺眼妆容和怀中长剑,瞳孔微微一缩,转而斟酌启唇,
“这位客官,可是只一盏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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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紧盯来人,借霞光观其面色微变,手轻轻覆上剑柄。扬颌反问:“清茶?”随人步近,香气更浓。观其衣貌,已入冬的时节女子却身着薄纱,眉头一紧,当真非人,怕这热茶也无法入腹。人妆容憔悴,却不似害人之物。思及续言:“不知来往客人常喝哪类?”留意到人方才出现之处有小门,轻瞥一眼瞬觉大脑眩晕,手下意识攥紧,心下惊诧,再看女子,只觉她与后院之物一般,死气沉沉。此番修为,少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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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不曾离开男子,看人手覆上剑柄,那手一眼便知是常年握剑之手,心下稍紧却不动声色,听人问话,一时轻抿樱唇笑而不答,看着人一时的诧意,迈轻巧的步子行至人前,俯身靠近至几乎面贴面的距离,在人耳边呼气若兰,“一般,来往之客入店不为茶”话罢巧笑着用葱指划过人的衣领,直身靠坐在一旁,如清泉般嗓音再次响起,“为人。”美眸含笑看着人紧握剑柄的手,纤手一点点抚上人的手,
“怎么,这位客官对奴家的后院,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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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眉偏首,极不适应人此番动作,女子靠在身上的轻飘飘觉不出重量,然滑过领口的触感分外清晰,奇异而陌生。压制异感捏紧剑柄至指节泛白,唇角笑愈冷,“为人?”还当她不曾害过事,真是看高了这类东西,这般表现怕已迷惑世人不知多少。余光瞥到夕阳即要殆尽,帐内更加昏暗,抬手扣人纤腕,“你可知我是何人?”眯眸直视女子,甩开其覆上的手执剑瞬刻压人颈间,立身踢开长凳和她拉开距离,内力运转,淡淡道:“我知后院之物是你真身。如此猖狂,想来这么多年,没少残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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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以剑抵吼,身子有一瞬的僵硬,微微阖眸试图摆脱人克制自己事半功倍的威亚,然片刻而已也不过只能至面色无常之地步,勾唇,不改方才的笑意,也不恼人的粗鲁,玉指纤纤,兰花指不经意勾起,食指与拇指小心翼翼地轻捏住颈边剑刃,与自己拉开一定距离,抽回手双手抱肩挑眉道,
“客官如此说便不对了,那些个沉迷与奴家欢好的人无一不是家有妙妻,且别处藏娇之人。这么多年,奴家也不过是为那些苦命的姐妹,出出恶气罢了。像公子这般 纯良 的,奴家可不碰呢。”
看出方才这客官的尴尬,反刻意捏起嗓子加重了“纯良”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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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术千年传承正气凛然,压制孤魂易如反掌,也不觉她有如何招式,收回佩剑垂在身侧。知人话中有话,不欲多辩。慢步巡视帐内,虽物摆陈旧,却也整齐规矩,可见客人不多。始终留意帐外,再未见有人经过此处,皱眉。“善恶报应,你该知晓。”已知后院乃阴花妖冶,这孤魂约莫是长时间受它感染而异。海棠吸了太多精魂,然尽是残破不堪的损败之类,气虚不实,不过尔尔。入夜多番不利,无意久留,索性挑明:“若你愿入轮回,我也助你成功。若不愿”顿,眸光一凛,“自不会再让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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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在焉拨弄着指甲,见人剑再次垂于身侧,贝齿轻咬倒是有几分惬意,闻人言后,笑意迅敏攀上眉梢,一时竟是忍俊不禁,嗤笑出声来,美眸好似都因此而泛出了泪花,轻轻用指腹拨去湿意,不知究竟是对谁的嘲讽蔓延开来,夹杂着些许复杂的或恨或悲漫于眼底,轻勾嘴角,
“呵,报应,我为何该知,为何须循?”
不知是几十几百亦或是几千年前,自己何须看着人的眼色,如现在这般,只可惜,
“你说的报应,不仅不灵,且,”
话罢,稍许停顿,又一字一顿辞正声微地继续着“只能 亡 羊 补 牢。”
转而一笑,失了那份方才略有些违和的郑重“而我,才能防患于未然。”
话罢听人的劝诫,不以为然,轻吐几字,颇为决绝,
“我,不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