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风和日暄。）
（晨起懒闺，弄妆梳洗，画影描眉罢，皆来妥帖，扬柔荑，指了莺哥儿随我入坤宁，红玉在旁，顺了句嘴儿：娘娘，这时辰，怕是晚了些吧— —）
（莺哥儿机敏，堪堪折断她的胡诌，红袖拂，扬春山，凤眸一哂，睥睨去，笑谑风浪。）你说什么？本宫甚时候轮得到你，置喙了？（意森森。）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翊坤，断断留不得，来人— —（一顿，娇娇。）拖走。
（回身去，出翊坤，入六阖，向坤宁。）
（我自笑傲风月，你又，奈我何？）

（卯时，众妃照聚，于阶下，一一拜来，中宫下首、元妃座上，却空有时。廊下，小宫女窃声私语，观皇后容上，不见怒色，仍是和声笑来，一派悠然，遣来宫侍，将茶分下，再低眉，退出花厅去。）
（风舒和，丽日照来，仪门外，有肩舆至，徐步而去，果是元妃仪架，目一乜，周遭声静，于她来路端立，笑眼相迎。）
元妃娘娘金安。

（丽阳照来，熠熠我目。）
（柳腰软，行处金莲，步步生娇，笑盈盈，意慵慵。）
（遽然顿足。）
（倩影一袭，悄悄入阖，眸光流转，扬长去，原是皇后女官，钮祜禄氏— —）
（长眉一舒，扬雪颌。）免了— —原是君鹤姑娘？（似秋月。）这个时辰，姑娘不在皇后身旁侍候着，在此处作甚？

谢娘娘。（玉声应，伴长天秋鸿，孤鸣穹宇，俱散了。）
（再抬目，静睇她，她素非越矩人，于坤宁间，却总多恣肆，膝直时，正闻那句。）
娘娘未至，余下该赏的茶，不到君鹤来沏。
（缓缓一叠声，贯她耳去，也不需费心思量，这话入她耳，悦或不悦，旁人，她许能发落，我却不同。下颌一抬，解颐再笑。）
我在此，候着娘娘。

（若有知音见采，不辞徧唱阳春。）
（你问我是她何如？我只笑，且看且瞧，四九沉浮，紫围玉宇里，诡谲难辨，并无永久的心悦，若她一朝倒戈，岂不妙哉？天助我也。）
（妒风笑月。）姑娘说笑，你伶俐慧心，定为皇后的左膀右臂，端水沏茶之琐碎事，怎会假于你手，岂不是— —大材小用。（一语双关。）
（面上笑色未改，澹静丹宁，眸光迢遥，睇她。）姑娘候着本宫？（嗤一声笑开。）正好，请本宫吃碗茶，润会儿喉罢。

君鹤女官之身，怎敢与娘娘说笑。
（眉眼弯，笑意恰宜，和风过庭，香唇渐平，脊骨直，身姿端，颔一抬，平视与她，不灭半分傲骨，往日，是钮祜禄之荣，如今，却多中宫颜面。）
（再启唇，是反询，随风漫过她耳畔。）
煮茶、沏茶、端茶、品茶，一套下来，颇是考验耐性，亦可修身养性，娘娘敏慧，怎会不知？
（眸光凝，一哂，不置可否。）
坤宁地界，娘娘想喝茶，还是，同皇后要吧。

君鹤不敢，那么钮祜禄呢？（她不可置否。是了，我曾闻钮祜禄簪缨氏族、一门忠烈，恺悌君子，傲骨长存— —慕之，却，无所畏惧。）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亢心憍气，矫首昂视，眉骨生娇，清波一曳，哂笑，并未赭面雠愤，但大抵，余了三分不啻。）从来无事也殷勤— —（一顿，续尾言。）你喜欢，就好。
（后话将将入耳，声儿琅琅，靥辅承权。）不，皇后那儿，不急— —（扬眸。）此刻，本宫就想一品姑娘的手艺，迫不及待地。

那么本宫说，于我，亦是— —（连涉我愿，万物皆可抛，弑神杀佛，傲立天地间，笑尽凡俗事，我辈岂是蓬蒿人。）
（是矜傲，眼皮一掀，将将笑色绽开，泱泱大风，眼波虽脉脉，仍戟指叱去。）哦？姑娘似乎忘记了— —（一顿。）宫规于此，肆意揣测上殿之意，该当何罪？（娇慵。）姑娘聪慧，合该明白。
（不饶不依。）无妨，千金难买我乐意。

（于她，亦是，眼下，我正阻，照她看来，算不算是一种威胁呢？）
（或许算，且，还是一个难以除去的威胁，教她不依不饶，失态至此。）
娘娘，（眉展，巧笑倩兮，她言罪，未曾怯，笑意却更浓了。）
君鹤今日，何时揣测过您的意呢？（尾音低，询声起，不见分毫惧。）
平素往来，娘娘小坐片刻，即去，各色茶，皆曾品，不知您此时，是要哪一味？

（她诡言善辩，字字珠玑，都说近墨者黑，这又当是谁的功劳呢？而我，又当执笔书写下一桩，罅隙非常。）
（雍容雅致，春风一缕，恰来拂苏，双眸一泓碧水，轻抚一绺鬓发，含霜纳雪，谓之清扬。）本宫说了，是我的心意么？（笑开娇靥，眼鬟压花。）适才姑娘说，皇后极为思念本宫，这不算揣测？
（皎如秋月。）浓酽、清冽都好。

（一字一句，言我揣测，显然，她是存了为难了。庭间风掠，树影摇来，与她立许久，是该了断了。）
皇后思念娘娘，本是实言，如您不信，不妨入殿去询？
（语意迫去，分毫不让，听来，是极好的征询，实则，此番至此，更不可能低头了。金殿之上，琼座之下，群芳并在，嫔妃晨昏定省，本是常事，她拜来，中宫自喜，我倒要看，她可敢当堂指，皇后不迎她来？）
（及此，压手一欠身，风致长存。）娘娘，请罢。您要的茶，你入座，君鹤即刻便奉上。

（云暝，风掠纳寒，向晚去。）
（梨涡浅浅，眸底的阴翳终究散开，长虹一现。）哦？钮祜禄甚时候做了翁阿理的耳目？（齿间婆娑，不屑一嗤。）那可真是，耳聪目明。
（不欲与她多做纠缠，我慕钮祜禄氏风骨，但并不代表，我能堪忍，狡言诡辩。况，拿捏的分寸，恰到好处— —也该去坤宁，瞧瞧皇后的脸色，是否好看了。）刚才风太大，本宫被迷了眼，现在瞧真切了，姑娘可远不如令妹。
（笑意岑岑。）姑娘的手艺，怕是只适合皇后来品，本宫么，不对味儿。
（旋身去，不望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