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闲读鲁迅先生的杂文,收获颇大。从用语方面讲先生可算是嬉笑怒骂,但皆成大学问。尤其让人叹服的是先生冷俊、深邃的思维,无论是从细处还是从大处着笔先生都有独到、深刻的看法,很是发人深省。难怪是个大家。我想先生的作品、先生的为人都值得我们好好去拜读。
按照书目的结构我是从第一页读到最后一页,先生的生命也紧跟着书页从开始走向结束。这样就在无形中出现了一种两难:在我从精神层面为先生欣喜的同时,同时也为先生肉体的逝去而感到深深惋惜。
黄天厚土,仙人已逝。唯愿先生安乐!
在书的最后,也就是先生病重要撒手西去的当儿,有先生的最后一篇文字。也可以说是先生的遗嘱吧!这样有性情的作家在这样的时刻咬出这样的文字一定会是丰富而饱满的,我只能带着细心和期盼去读了。果然不出所料,先生的遗嘱很是与众不同。许多的话语只能让人拿先生来对应。其中有些话紧紧抓住了我,随即我陷入了沉思。那就是关于复仇的话。生曰:“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万勿和他接近。”然后又补充式的说到:让怨恨他的人怨恨去吧,他也一个都不宽恕。这样的文字从一个临终的大家心底喊出,确实让人很震惊。因为按常人的理解,当生命走到最后,一切和万丈红尘也都离我们而去。我们多是历练后的切悟和叹息。这样的切悟和叹息足以好好育后人,激励后人。但先生没有这样,相反却还在积极的“入世”,他不停地提醒、鼓动后人去斗争,去复仇。这太与众不同了。但先生不是别人,他是鲁迅。他的生命始于呐喊,止于呐喊。
这样的文字是深沉的,而文字背后的思想和精神是深沉后的激越与刁难。我们知道先生生前写过好几篇关于复仇的文章。而临终的再次提醒,更让人深记了复仇的鲁迅,斗争的鲁迅,不宽容的鲁迅。如果按照中国的传统思维方式或是从道德层面上来理解:先生的复仇有点太说不过去了!怨怨相报何时了?我们不是主张以德抱怨吗?我们不是讲“仁义礼智”吗?何况你鲁迅又是个大人物,大人物应该有大人物的胸怀、气度和道德境界。为什么不去仁爱和宽容呢?这样不是更能张显你的高、大、全吗?我想这是我们许多人的想法。我依稀记得当代的许多翘楚在他们的文字中留有这样的遗憾。他们在大力夸耀先生后,最后却总有一个转折。那就是先生一直不忘复仇,临终还要提醒后人去复仇不是让人很满意,似乎缺少点大家风范。
这样去为先生惋惜的大有人在。按我现在的年龄和知识层次,算是个小字辈。对这样的理论那样的历史还有不知道什么样的道德也不是很了解。但我想作为一个读者,作为一个人,有一点自己的看法和思考应该勉强可以吧!
我曾经读过先生的一篇散文,题目叫〈〈风筝〉〉,这是先生的一篇回忆性文字。大概内容是讲先生在小时候曾经破坏过一位童年小伙伴的风筝,但当时先生没有道歉或忏悔什么的,相反还很得意。后来先生长大后无意间读到一本书,书上说风筝这些小玩具对儿童的身心发展是必不可少的。这一下子勾起了先生的回忆和悔意。而当他再次见到童年小伙伴,向他提起这件事并向他道歉时,这位小伙伴却说忘了,早忘了。
其实文章写到这就可以结束了。我想这样的主旨就是我们要宽容、要忘却。然而先生毕竟是先生。他最后却来了个狗尾续貂。文意也来了个大转弯,说我们对自己受的苦难和悲剧太容易忘却了,太容易淡忘了。痛斥了根深缔固的国民性,深深得反思了民族的大悲剧。
我想从鲁迅先生的这些文字里我们确实感受到了复仇、不忘却的鲁迅。这是先生的性情,是先生的大爱,有大爱才有大恨,古语云:爱之愈深,痛之愈切。先生有对国家的爱,对人民的爱。他要提醒人们,要人们去与反动现实和内心罩住的浓浓的黑夜作斗争,相反不要去相信那些假心假意的伪君子们。他们是在打你的左脸却让你转过你的右脸,他们是在摧毁和践踏一个人一个民族应有人格架构。
复仇!复仇!去向摧残人的枷锁复仇,去向现实虚伪的黑暗势力复仇。
我对先生的复仇是有同感或者说是赞同的。也许从道德境界上说:复仇是处在较低层次的。它不如仁爱和宽容来的高尚。但是这并不是说复仇就是不道德的。因为按照政治学上的正义观点,复仇甚至是一种善的行为。因为“社会之道在于正”,正义、公平的原则是社会良性运行的较好尺度,是一种可操作性很强的东西。而相反道德则显得太模糊和宽泛,它是一种阳春白雪,而我们现实中多是下里巴人。一味的道德追求,道德实践只能是重蹈卢梭式的“道德理想国的覆灭”。我们不希望看到这一点。
正义是一种等利害的交换,不正义则是不等利害的交换。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生活难,难就难在选择”,当我们作出一种选择时,就应该相应程度得承担这种选择所带来的结果。不要逃避,不要侥幸。当自己受害时,也没有必要刻意去追求人们希望的虚无飘渺的什么善和道德。只要把握好自己等利害的尺度就够了。真的,我一直这样以为。所以我一直理解鲁迅先生。虽然我的理解有点勉强和机械。
正义是社会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原则。我向往的是正义,所以我理解复仇的鲁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