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羽灵神揣度着菩提祖师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对方黑着脸拒绝。菩提祖师看都没看他一眼,抬手唤了英女侠上前,“英儿,我不听这个臭小子的,我只听你的。”他问,“你是当真喜欢这小子么?”
英女侠走上前跪拜菩提祖师,抬眼轻笑,“是,师父。”她过去拉了拉菩提祖师的衣袖,像孩时一般看着他,“师父,徒儿喜欢羽灵神,您别叫他跪着了。”
菩提祖师不满道,“他哪就这般娇气了,也就你心疼地紧。”说罢还是挥挥手让羽灵神起身,然后抱着自己的拂尘坐在椅子上,别过脸闭上眼,像个老顽童一般跟二人置气。
英女侠无奈笑道,“师父,您又来了。”
平日里仙风道骨的菩提祖师,在徒弟前面就幼稚成了一个小鬼头,这是连二郎真君都不知道的。小时候被英家送来的英女侠一本正经,小小年纪就板着一张脸不肯笑,菩提祖师试了许多方法,最后还是这一种最管用,终于才肯叫他的大弟子耐着性子来哄自己。虽说次数多了英女侠也不再着道,但终究是自己师父的一片心意,她这个时候总会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生气。
菩提祖师稍稍侧过脸打量他们,英女侠悄悄跟他说,“师父,真君还看着呢。”于是菩提祖师神色冷淡地抬头看了一眼二郎真君,后者立刻心会神领转身就走,临走前还不忘用看了眼羽灵神,满脸都是师父只能帮你到这了。
羽灵神握了握拳,幸福要靠自己争取。
大殿清净到只剩他们三人,英女侠的哄法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菩提祖师看,然后拉拉师父的衣服摸摸师父的拂尘,几个来回后菩提祖师才松口,把目光转向面前规规矩矩站着的羽灵神身上,“臭小子,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家英儿下手的。”
羽灵神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昨天?”见菩提祖师神色不善,他又连忙摆手,立刻接上了后半句,“我在天命之行中就已对阿英心生情愫,只是到了昨日才挑破,却没想到阿英原也是心悦我的。”说完他又不自觉嘿嘿笑了两下,简直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的样子。
菩提祖师简直没眼看,“英儿,你真的考虑好了?就这个傻小子?”
英女侠还是笑着回答,“是,就他了。”她又小声道,“再傻也要。”
“媒妁之言终究还是由尊者来定,英儿父母早亡,她的婚事自然也是由我这个师父做主。”菩提祖师摸着胡子,神色冷淡,“羽灵神,若我不同意,你当如何?”
“天下之大俊杰无数,您一心想为阿英挑个好夫婿,我自然是懂的。只是我也直言,您若是想比武招亲,没人打得过我,您再寻遍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天命之人。”羽灵神神色认真,声音不卑不亢,“我会做到让您无法挑剔,让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话莫说的太满,天命之人中巨魔王同样未婚配,他如何就当不得?”
“魔王他不喜欢阿英。”羽灵神沉声开口。他几步上前,仍旧是拂开衣袍,郑重地行了跪拜大礼。羽灵神垂眸,轻声道,“祖师,弟子知道您在担心什么。”
“您的为难并非有意,只是怕委屈了阿英。在阿英同我两心相悦的情况下,我不会因为任何理由离开她,哪怕您是搬出师长尊威,我也会做的让您无可挑剔,直到您愿意将阿英交付于我。若是阿英并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求着师父去提亲,拿着同伴的情谊让阿英左右为难。”羽灵神看向面前的女子,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笑,“我会看着她嫁与心爱之人,暗中护她百年安好,能看到她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便也是我之幸。”
“祖师,我已将心都给阿英了。”
他就这般跪着,背脊挺直,双目直直看向菩提祖师,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恳切。英女侠有些发愣,随后心中又涌起些难掩的欢喜。她同样跪在他身边,将那枚华美的凤羽奉上,附身行大礼。英女侠一字一句道,“师父,我信他。”
她哪里舍得让他孤独一生,只看她安乐遂愿。
菩提祖师接过那根凤羽,细细打量。面前两个人一个两个都看着他,仿佛他就是拆散婚姻的阎罗王,菩提祖师终究是没忍住笑出声,将凤羽还了回去,“行了,起来吧,为师答应了,这般阵仗倒叫的我像剪断你们姻缘的坏人一样。”
羽灵神连忙起身,扶着阿英也赶快站起来,凌波城主殿的地板硬邦邦的,他看着阿英光着膝盖跪在地上,早就心疼了。他赶忙在菩提祖师面前告罪赔笑,说晚辈哪敢这样认为,菩提祖师一甩拂尘哼了一声,看着眼前的傻小子,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叹气。
看着就傻乎乎的,英儿怎么偏偏就看上了他?
“英儿,你既然收下了他的心,那便好好拿着吧。”菩提祖师浅浅一笑,抬手摸了摸英女侠的头发,“拿好了,是要一起走一生的,别叫他把心都丢了。”
英女侠悄悄红了眼眶,轻声道,“谢谢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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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的事宜繁琐且复杂,因着凌波城还没以三书六礼去下聘,菩提祖师将英女侠带回方寸山,没让羽灵神跟上来。如何大婚,何时大婚,宴请几人,聘礼几何,都是两位尊长要操心的事情,梧桐仙居的族长随之也过来操办事宜,聘礼的事他们凤凰仙更要上心。羽灵神作为求亲的一方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连龙太子神天兵等人也都过来搭了把手,相比之下,倒是远在方寸山的英女侠轻松得多,她不善女红也不必自己动手绣嫁衣,只是听着小师妹清溪日日给她报着信,叫她心中又生出了些许期待。
“大师姐这么好,便宜羽师兄了!”清溪嘟着嘴跟她抱怨,英女侠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叮嘱道,“你可别又同那个凌波城弟子起冲突了。”清溪哼了一声,终究还是没再说话。
那个来给方寸山送东西的弟子跟她老对不上眼,二人相看两厌,每次见面都要嘲讽几句。羽灵神的师弟说羽灵神的好,她说英女侠的好,二人争来争去也不知道是在争个什么,但是羽灵神的举动到底还是打消了清溪的顾虑。羽灵神这般上心,凌波城态度也很好,英女侠过去不会受委屈。
大婚之日越来越近,英女侠待在方寸山等着被迎亲,每日除了练剑也无事可做。狐美人等人倒是时不时来陪她,一口一个新娘子叫着,叫的连她都有点脸红了。
“这人仙结亲虽不是头一件,但天下人还是那般关注。”飞燕女笑道,“我同龙太子成亲那会儿就瞧出他对你的心思了,却不想你们还是生生拖了这么久才有的好消息。”
巫蛮儿正摸着山下绣娘绣好的大红嫁衣,闻言也浅笑,“谁说不是呢?”她与英女侠情况一般,意外与杀破狼互换魂魄之后终是解开了心结,捅破了那朦朦胧胧的情愫。舞天姬笑她,“你也别羡慕,很快便到你了。”
几人说笑玩闹,引得英女侠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轻抚着那根华美的凤羽,珍重地将它贴在心口,珍之重之。
这场筹备了三月之久的婚礼终究还是轰轰烈烈的进行了。方寸山与凌波城两位尊长见证了二人的三书六礼,皇城英家和梧桐仙居也互赠了聘书亲帖,天下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翘首以盼,都是盼着那方寸山的英姑娘要嫁予凌波城的羽公子。
三千青丝挽发,润色双唇染上点点胭脂,玉首珍珠贴面,眉心一点凤羽,便衬出了几分南方女子的柔美温婉。狐美人抬指点了点脂粉,在她眼角处各轻按了一下,再小心地抹匀,她慢慢睁开眼,眼角处那抹嫣红便如雨中落雾的桃花,水嫩嫩的,叫人一看便失了三分神色。狐美人双手按在她的肩上,轻轻笑道,“美极了,阿英。”
英女侠有些羞涩地点点头,眼眸轻垂,半边脸颊已是红透。她终究还是紧张的,这般一走,那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玄彩娥从门口探出头,小声地喊道,“时辰快到啦,新郎的马都可以看得见啦。”狐美人与她相视一笑,那绣了鸳鸯戏水的红绸布便盖住了眼前的美娇娘,狐美人牵着她的手,小心地将她引出绣房。
羽灵神仍旧是一头红发披在身后,眉眼清隽,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大红喜袍衬着他愈发俊美了些,叫街边偷看的姑娘都悄悄地红了脸。迎亲的队伍声势浩大,那聘礼一箱接一箱,抬了半条街都没抬完,唱聘礼的人换了两三个,直到声哑了都未停。当真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人人都说,羽公子要迎他最喜欢的英姑娘入门。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孩子们唱着新婚的诗词,稚嫩童声中满是纯真与祝福,羽灵神听着心里欢喜,随行弟子便拿出许多喜糖鲜果分给沿街百姓,孩子们由甚,一个个都开心地笑出了声。
菩提祖师一向仙风道骨白衣飘飘,如今也喜气地换上红衣。他手中托着一只纤细的手,那凤冠霞帔的女子垂手站在身边,羽灵神一见便先红了三分眼眶,再回神便是从心底涌起的喜悦与欢欣。
骨精灵带着方寸山一群弟子拦着他不让他过,又是跨火盆又是要彩头的,所幸凌波城弟子也来得也不少,两方一块玩闹,羽灵神难得地低了头,笑着求众人道,“好师弟师妹们,快些让我过去吧,阿英还等着我呢。”
清溪高声喊道,“羽师兄可有誓言?”
“我欲与英相知,白首不相离。”
“若羽师兄违誓该当如何?”
“夺我天命,断我轮回,当用生生世世偿还。”
他这般言辞说的恳切,纵是清溪也不忍再为难了。骨精灵笑着赶他们道,“还不快躲远些,你们英师姐还嫁不嫁人啦?”方寸山弟子终究是给他让出了一条道,看着羽灵神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他们的大师姐。
菩提祖师亲手将英女侠的手交到羽灵神手中,英女侠自幼丧亲,羽灵神亦孑然一身,他们只管拜天拜地拜师长,三拜之下礼成,英女侠抬手掀起喜帕,抬眼与羽灵神相视一笑,刹那间天地都失了几分神色,羽灵神眼中只剩下盛装打扮的英女侠,再无他人。
突然间,羽灵神背后展出一对双翼,凤羽华美夺目,惊艳了众人。他向英女侠伸出手,英女侠也笑着依靠过去,羽灵神幻化出凤凰真身,小心地托着英女侠飞上天空。
“师姐!”“英师姐!”“大师姐!要常回来看我们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方寸山弟子一个个都忍着眼泪喊出了声,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师姐离去。英女侠浅浅一笑,朝他们挥一挥手,似是答应。紧接着,那道身影便升上空中,一声清脆的凤啼响彻大地,百姓抬眼望去,只见神鸟现世,带着他心爱的姑娘消失在天际。
凤凰啼鸣,羽下落英。
当真是一场天命注定的好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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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后,剑侠客绘声绘色地给他们念起话本子,英女侠当即就掩嘴笑了,摇摇头无奈道,“怎的都给传成了这样?”
羽灵神也笑,“我如何化得了凤凰真身,那可是先祖,不可失敬。”
十五天命之人再聚首一起时是杀破狼和巫蛮儿的成婚礼,宴席期间剑侠客举着话本子笑得不亦乐乎,又用揶揄的眼神看着杀破狼,“羽灵神都给传成神鸟载着新娘飞走了,你这回娶亲又是这般声势浩大,下次话本子莫不是就是写你化身成银狼驮着蛮儿回到族群里去了?”
“没个正经模样。”杀破狼不欲与他言语,却转头温柔地看向巫蛮儿,问她,“蛮儿,你若是喜欢,我化成原型载你一玩也无妨。”巫蛮儿头疼地摇头,“快些免了吧,我可不愿成了那话本里的人。”
巨魔王则道,“化原型有什么不好的,堂堂魔族还担心人族的话本子吗?”众人都看着他笑,巨魔王也不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惹他们发笑,只好又端起酒杯将这话题岔了过去。大家玩闹着说笑,羽灵神则是悄悄拉了英女侠的手,二人相视一笑,眼底盛满温柔。
那日他可是规规矩矩地与英女侠拜堂,天为父地为母,师长族人为证,三生结缘礼成。只是挑起喜帕时被盛装打扮的英女侠惊了心神,心中欢喜难掩,一不小心将双翼都散了开来。见此他索性将阿英抱在怀中,挥舞着双翼飞上天空,绕着整个凌波城飞了一圈才下来。那日宴席满城,喜糖遍地,他与阿英忙着招待客人,却不曾想他这意外的举动竟叫百姓口口相传成了现在这样,也是令人哭笑不得。
英女侠捏捏他的食指,附在他耳边问道,“待会儿随我会方寸山看看师父吧?”羽灵神侧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笑着应道,“好。”
他向前看去,一身喜袍的杀破狼牵着巫蛮儿的手,正与来宾说话。那素来冷面的人此刻小心万分,将他身边的女子轻轻揽在怀中,极尽温柔。他看着身边的英女侠,也不由得软了眉眼,笑得万分欢欣。
眼底的喜悦弥漫上来,他心道,真好啊。
他与阿英,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得知我幸。
End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