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赫赫恺歌☆原创】WITNESS大幅修改重发（赫恺/长篇

13.7
在收到陈赫的短信后，李晨立即让其他同事都停车，自己一个人下车跑向了陈赫说的地点，绕开监控探头后跑上了楼，才上了一层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一阵枪响声。
紧接着又听到了车辆急刹车的声音，李晨一边往上跑一边快速的透过被腐蚀掉的墙壁看了一眼外面，是一辆白色的轿车，他惊讶着：会是谁？
同时也发现了楼梯旁的墙角隐蔽处有一个定时炸弹，分量很足，时间还剩下40秒。
跑到顶楼，李晨端着枪的手臂僵硬的垂下来，陈赫正跪倒在他面前，紧紧抱着怀里心脏部位中枪的人，前后分别倒着已经是尸体的那对双胞胎。
李晨快速走到陈赫前面，只看见陈赫布满泪痕和些许血迹的脸，还有一片死寂的眼睛，他从未见过陈赫这样诡异的眼神，恐惧笼罩在他的心头。李晨伸手触碰了郑恺的颈部，手指上没有跳动的触感，并且体温异常冰冷，心中大恸着的同时，那一声声倒计时的声音催命般的敲打着他的心房。
他判断着现在炸弹的倒计时还剩下不足30秒，要在30秒内把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的郑恺和失去了正常行动意识的陈赫都带下楼，根本不可能。
他咬牙狠心做了一个决定，一把扯住陈赫的手臂：“走！”
陈赫没有一点反应，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紧紧抱着郑恺。
情急之下李晨只好用力给了他一记手刀，让陈赫四肢失力，这才慢慢扯开了陈赫紧抓着郑恺手掌的手。
陈赫终于记起了那一个周末的夜晚，刚经历失恋后喝醉酒的他是怎么依靠着郑恺的搀扶回到了宿舍的床铺上，倒在床上后他都没有松手，仍旧牢牢抓着郑恺温暖的手。
微睁着的眼睛看到了郑恺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他感到自己的手掌被郑恺拉住后慢慢的移动了一些，掌心抓着的变成了郑恺衣服的袖子。
郑恺帮他摆好睡姿盖好被子，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后，把外套也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手背上有了被郑恺掌心轻柔触摸的感觉，陈赫迷糊间听到了郑恺独特清冽的声音：“心里都这么难过了，何必还要装的跟没事儿人一样……”
没多久脸上又有了温热毛巾的触感，郑恺温柔的声音又在他耳畔响起：“放心吧，有我陪着你呢……”
陈赫紧皱着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无意识的轻轻嗯了一声后，就闭上眼安心睡去。
可现在，那只在他落寞伤心之际给了他最大安慰的温暖的手却被染上了鲜红粘稠的液体。他的身体被整个抗了起来，郑恺的手从他的手心里一点一点滑落，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暗，暗到最后连郑恺倒在地上的身体都看不见了。
李晨抗着陈赫跑出那栋楼后，大声告诉跑过来的警察同事们千万别过来，被他扛着的人突然醒过来似的剧烈反抗着，李晨体力不济脚下一软，陈赫就从他背上滑了下来。
回头就看到陈赫已经跌跌撞撞着往刚才出来的地方跑。
“陈赫！”李晨大吼着，声音被紧接而来的伴着火光的巨响吞没，在他前面的陈赫被炸弹的冲击力弹飞出去，摔倒在地上彻底昏死过去，脸上的面具慢慢开始融化，露出了陈赫本来的样貌。
废楼的另一个出口处，背上被火燃着衣物的男人奋力把怀里的人死死护住，灭掉自己身上的火苗后，忍痛跌跌撞撞的把怀里的人抱进了白色轿车的车后座，随后将车飞速的驶离了。
TBC

Chapter14
14.1
像是一具有着清醒意识的僵尸，躺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而眼前则是快进着的画面，闪过很多人的脸，医生、护士、王宝强、王祖蓝、李晨、还有其他一些警局的同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忧愁的表情，在对他说着什么，可他一个字都听不见。
他始终都盯着白色天花板上印出的一个男生的脸，笑起来时候眼角泛着的皱纹、发呆的时候面无表情、跟他抬杠时候皱起的眉头、还有伤心难过时候流着泪。
每一个表情他都舍不得移不开视线的细细看着。
四肢终于恢复了一些知觉，对着面前那张脸伸出了手去，可眼前那个男生微笑着的脸却突然消失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人，他看不到他了，顿时被绝望的情绪包围，他僵硬的撑起身体，拔掉了手上还在挂点滴的针头，下床没走几步就跌倒在地，咬牙爬起来后继续扑向门口。
有人打开了病房门，大声叫着他的名字：“陈赫？你怎么下床了！你要做什么？”
“回家……”他死死抓着王宝强的手臂，借力把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我要回家！”
“不行！你被炸弹的冲击力伤了，还要继续住院检查！”
提出的要求没有被满足，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推开拉着他的王宝强，他回头扫了一眼病房，又扑回病床旁，抓起了刚才扎在手背上的针头，举起手把针头对准了自己的颈部，瞪着王宝强道：“让我回家！”
王宝强震惊的看着他：“陈赫你疯了？”
针头刺入了他自己的颈部，刺痛的感觉让他更加站立不稳，一下子倒在了床边，手上的动作却不停继续扎着自己：“让我回家！”
“陈赫！住手！”

14.2
如愿到了家门口，打开入户门的瞬间陈赫就一把推开了给他开门锁的李晨，冲进了那个不属于他的卧室，连同床单一起抓起了质感柔软的枕头，死死的抓着，属于这些物品主人身体的气息立即包围着他，他的喉咙里发出了轻微而满足的叹息。
被整理的十分整洁没有任何杂物的房子，像是从未有人住过一样，李晨看着蜷缩在床上的那个精神犹如被魔鬼控制住的人，突然很希望在他们身上发生的所有一切都瞬间消失。他们不曾相识，不曾有过这样一个团队，像这个空荡荡的公寓一样，一切都归零。
如果真的可以，那该有多好。
闹着出院后陈赫就一直待在郑恺的房里，睡在郑恺的床上。李晨放心不下，和自己的下属轮流守着他，可陈赫一句话都不说，不吃东西也不做任何事，对外界的人或事物都没有反应，只一直紧抓着属于郑恺的一些私人物品不放手。
李晨看着瘫倒在床上，眼里如一潭死水的陈赫，觉得他跟死人也没什么分别。
去阳台燃了支烟，李晨皱眉思考着，爆炸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恐怕是无法从陈赫嘴里得知了，而现场也都在爆炸中被完全损毁，可以验出死者身份的尸块都不多，法医们奋战几天几夜，推出的结论是案发现场当时只有两个人，并且有着一样的DNA，是那对在爆炸前已经死去的双胞胎。
回忆间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辆白色的轿车，李晨的心中猛的有了一种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怀疑。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可以解释爆炸现场没有找到属于郑恺的……
但随即强烈的内疚情绪又在他心里升起，自己作为郑恺的老师，没能把他完整的带出来，还在心里虚构着这样可能性，妄图削减自己内心的罪恶感。
邓超的离开，让他身上的压力更大的喘不过气，他必须要照顾好这三个孩子，不能再让他们出事。
李晨苦笑着想，邓超如果有一天突然回来了知道这些事，一定会把他揍翻吧。但如果邓超真的能回来的话，这顿揍他非常愿意去挨。
尼古丁的作用下他终于能冷静下来，在心里告诉自己，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最紧要的是帮助陈赫度过这个坎。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这句话他一直都相信，可是陈赫过于诡异的状态还是让他无措，他努力回忆着在出事前陈赫和郑恺之间发生的事，知道他们因为杨颖的意外死亡而产生隔阂，可还是不能确定能让陈赫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
最好的朋友为了救自己而死么，李晨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性。
一支烟后，李晨狠下心，又回到那个卧室，一把拎起床上像摊烂泥一样的人：“陈赫！醒醒陈赫！”李晨向他发出最后的警告，“陈赫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就扔光他的东西，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会这么干！”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李晨立刻行动起来，把陈赫身下的床单被单全部抽出来，扔进了洗衣机里面，从衣柜里拿出属于郑恺的衣服，翻出一个大布袋，一件件装了起来。
在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灰色上衣，刚准备扔进布袋里的时候，李晨突然感觉到背后出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把他压倒在地，额头都撞在了衣柜门上，疼的他想破口大骂。
回头就看到那件灰色上衣已经被陈赫紧紧抓在怀里，又跳回了床上。
李晨恼怒着扑上去去抢：“给我！现在你怎么有反应了！把衣服给我！”
陈赫仍紧紧拽着那件衣服不肯撒手，李晨的力气很大，眼看那件衣服就要被撕坏，陈赫突然发出一声哀嚎，眼里滚出泪水。
李晨被他的样子吓到，瞬间停止了用力，
陈赫把那件衣服在脸上摩挲着，眼泪都流在了衣服上面，鼻子用力的闻着衣服上残留的味道。
李晨愣在一边不知该作何反应，但陈赫刚才的行为已经让他明白了这两个年轻男生之间绝非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晨哥……”陈赫没有看他，抱着那件衣服蜷在床上，声音却异常冷静，“你身上有烟味，可以先出去么……”
李晨听着他莫名其妙的要求，俯下身蹲坐在床边，看着陈赫布满泪痕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陈赫，你们……”
却被陈赫沙哑着的嗓音打断：“我会吃饭，我保证，但我只想一个人待着，你出去吧，求你……”
李晨一步步退到门口，在墙角站定后视线还是停在那间卧室里，他看到陈赫正仰躺着看着卧室的天花板，脸上竟浮出了浅浅的笑意。
最终还是放弃了再次进入这个房间的意图，待自己的下属来接替之后，李晨才不放心的离开。
烟味渐渐散去，陈赫用鼻尖蹭着灰色卫衣柔软的面料，终于又被属于郑恺的独特气息包围，甚至会觉得郑恺此刻就陪在他的身边，对着他笑，骂他懒，说他是猪。
他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多余的时间全都让自己蜷在郑恺的床铺上，可是渐渐的，他发现，这个屋子里所有的物品上属于郑恺的气息，都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心中被恐惧和绝望填满，没有了郑恺的气息围绕在他的周围，从此以后都是他孤身一人了，他再也看不到郑恺的笑颜了。
看了一眼守在房门口正在玩手机抖着腿的年轻警员，陈赫从床上坐起来，告诉对方自己想喝一种独特口味的饮料。
对方听到他说出的饮料品牌时候就皱皱眉：“这得大超市才能买到啊。”
“是么，可是我就是想喝，就现在。”
小警员不满的皱皱眉，大概是碍于李晨的嘱咐也不敢抱怨，略带冷漠的答：“那我去买买看。”
陈赫对他做出一个僵硬的微笑：“麻烦你了。”
听到入户门被带上的声音后，陈赫一脚迈下了床铺，心跳和呼吸都紊乱着，眼里尽是决绝，慌忙冲到厨房翻箱倒柜，没有任何尖锐的器具，一定是李晨全部收起来了，怕他再次对自己实施虐待行为。
窗外的风把窗帘吹动，有节奏的飘动着，陈赫木然的看着从阳台照射进来的光线，嘴里无意识的呓语着：“郑恺……郑恺……”
他无法在没有郑恺的世界里活着，他要见郑恺，他要时时刻刻都让郑恺在自己的身边，不论，是在什么样的世界里。
脚步向着阳台的方向一步步越迈越大，终于越过了门槛石，陈赫一把扯开还在飘荡着的纱帘，手掌伸出扶在金属栏杆上，靠近一步后向下望了一眼。
26楼，一定没有生还的可能，很好。
脚掌踩上了栏杆的隔断，临空的高度让他的手心直冒冷汗，两条腿都跨出了栏杆，脚趾已经有些临空，整个人只能依靠着手臂的力量来保持平衡。
楼下有几个人在走来走去，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抬头发现他。
现在只要他放开双手，轻轻的松开，他的身体就会完成一个自由落体的动作，从100米的高空中坠落，摔的粉身碎骨，可能身体都会断成好几截。不知道去了另一个世界他的身体还能不能够还原，如果变成不完整的身体，一定会吓到郑恺。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见到郑恺就好。
抬头最后看一眼湛蓝的天空，却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恍惚间耳畔响起了郑恺的声线，虚弱又焦急的对他说：“有……炸弹……快走……陈赫……危险……快走……走……”
眼眶里瞬间又被泪水填满，陈赫的表情扭曲着：“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有什么值得郑恺这样付出生命来救他。
再次低下头望着脚下，刚才的勇气和冲动已经完全消失，剩下的就只有对高空的恐惧。
眼泪一次次的滚落，抓着栏杆的手已经渐渐失力，陈赫痛苦的抽噎着。
李晨和那个买好饮料回来的小警员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坐在阳台地面角落的陈赫，靠着一边的栏杆，一动不动。
李晨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他一会确定他没伤害自己，又扫了一眼阳台外的高空：“陈赫，你在这里，要做什么？”
陈赫慢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扶着栏杆站了起来，又走回了房间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状态。
李晨看着他倒在床上的背影叹了口气，拍了拍小警员的肩膀后离开了。

14.3
整个人都沉在水里，周围的一切变的安静无比，像是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陈赫在水里睁开眼眨了几下适应后，发现在自己泡着的浴缸水面上方似乎有一个人影，他不再眨眼，一直盯着那个人影看。
那个人影似乎也在看着他。
他看着这个模糊的人影的身形特点，在水里慢慢的微笑起来，他伸出自己的双手，慢慢靠近着这个人影，在即将摸到这个人影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再也承受不住窒息的感觉，一下子弹起来浮出了水面，剧烈的喘息着。
浴室里没有其他人。
默默的看向洗手台，搁板上只剩他一个人的牙刷杯了。
精神恍惚间走出了浴室，守着他的小警员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厌烦了这份任务。
陈赫松开卫生间的门把手，脚尖向着卧室方向，却突然全身僵住，顿了几秒后，他缓慢的转过头看向了厨房的方向，眼里释出难以置信的激动。
身体也慢慢侧过来完全向着厨房方向，他的脸上出现了满足又凄凉的微笑，静静对着出现在厨房背对着他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笑着。
“郑恺……”

14.4
李晨准时到达了王祖蓝的工作地：“怎么了？这么着急找我过来？”
王祖蓝把桌上的电脑屏幕转过去对着李晨，自己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打开了一个视频。
李晨看着，是当时杨颖出事后在警局审问郭彦均和郭彦甫的监控视频。
王祖蓝对他说：“在你提到他的犯罪嫌疑时，他的脸上闪过了窃喜的表情。”
“窃喜？他被逮捕了之后反而会觉得高兴？”
“当时我们都怀疑是这对双胞胎谋杀了自己的老板于震对吧……”
李晨点头：“那个匿名电话是GUESTO打出的。”
王祖蓝按下空格键，视频继续播放。
“郭彦均，你为什么要杀死你自己的老板于震？”
郭彦均冷笑一声：“因为我看不惯他啊，我想要取代他的位置。”
“据我所知，他对你们兄弟俩都不错……”
“不错？”郭彦均提高音量打断了李晨的审问，“他目中无人，根本不尊重下属，自傲、卑鄙、无耻！”
王祖蓝把视频调到最慢的播放速度后，暂停了几个画面给李晨看。
“在他说到想要取代于震的时候，他的左肩轻微的耸了一下，说明他对这句话并没有信心，或者他就是在撒谎。还有他在评价于震的时候，用了一串贬义词，可是你看他，下巴微微抬起，嘴唇向上翘，这是一种骄傲自豪的表情。”
李晨仔细听着王祖蓝的解释：“他的所有肢体语言和说的话，都是相反的？”
“是的！而且郭彦甫也是一样，在微表情里显现出的，是对于震的崇拜。”
“祖蓝你确定么？”
王祖蓝坚定的点头：“非常肯定，这里边一定有蹊跷，这个案子已经被归档，除非有新的证据才能翻案。可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那对双胞胎都已经死亡，但我还是觉得要把发现的这个情况告诉你。”
李晨皱起眉头：“如果说于震不是被他们所谋杀的，那又会是谁？”
王祖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无奈的摇摇头。
两个人在办公室一边抽烟一边苦思冥想，也整理不出任何线索来。
半支烟后，李晨只好放弃，转而跟王祖蓝寒暄起来：“工作还适应吗？”
“挺好，亚男教了我很多东西，我已经能独立的处理一个病人了。”
“那就好。”
王祖蓝微微低下头：“晨哥，对不起，我没问你的意见，就自作主张退出了团队。”
李晨弹了下烟灰，轻声道：“不用抱歉，我都明白。”
王祖蓝本就是他们七个人中心思最敏感细腻的一个，加之他具备的特殊识别面部微表情技能，更让所有人的喜怒哀乐都在他的眼里被放大，了解的越多，压力也就越大。如果有可能的话，连他自己都想像王祖蓝一样，远离警局的范围，在这样的写字楼里安安静静的工作。
“陈赫最近怎么样？”
李晨吐了个烟圈：“他说下礼拜来上班。”
王祖蓝惊讶着：“这么快？他当时，连郑恺的葬礼都没参加，现在却已经……”
“是啊，我也很疑惑，不过那样的葬礼，参不参加，对他来说，又有什么两样……”烟头的火星落在了他的大拇指上，李晨却没有躲，产生轻微的灼痛感都是让他削减自己内心愧疚和自责的机会，两个那样年轻的生命，却因为他的失责，而落得了一个尸骨无存的惨剧。
“晨哥……”王祖蓝眼里透着担心，“我认为，陈赫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从超哥离开，到BABY的出事，他都能抗过来，但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看着李晨投过来的目光，王祖蓝顿了一下继续说，“郑恺对他来说，跟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的。”
“祖蓝你到底你想说什么？”
“陈赫和郑恺之间……”王祖蓝犹豫了一会说，“你跟超哥之间，其实，是一样的。”
两人平静的对视着，李晨慢慢低下了头，果然他们所有人的微小情绪都逃不过王祖蓝的眼睛。
“对不起晨哥我不是故意……”
李晨抬手示意他不必道歉：“原来他们之间真的……”
王祖蓝舒了口气：“嗯，我们七个人关系都很好，但是他们对彼此来说，是很特别的。在对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所做出的反应，和眼神里爆发出的情感，已经超越普通朋友了。”
“那我呢……”李晨抬头看向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王祖蓝为难起来。
李晨苦笑着帮他圆场：“算了，当我没问。祖蓝，我还是不放心陈赫，他的状态太过正常，正常的可怕，你多留心。”
王祖蓝点头：“我会的，放心吧。”
“不过祖蓝，你还是说错了一点……我，和邓超之间，是条单行线……”李晨把烟头在一边的烟缸里摁灭，“周末愉快祖蓝！”对着王祖蓝轻轻笑了一下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14.5
床头柜上的LED镜面闹钟显示变为了0点的时候，陈赫轻轻舒了口气，动作极其缓慢的转过身去，床铺的另一侧如他所料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背影，温柔而诡异的微笑浮在他的脸上，伸出的手掌却只停留在两人身体之间的床单上。
他很想抱抱他，抱着他一起入睡，可是不行。
对着这个背影凝视良久，睡意真正袭来时天色已经微亮，陈赫顿觉眼皮越来越沉重，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有了淡淡的晨光，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将自己的脸埋入枕头中，枕头的布料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已经变的很淡，他还是不甘心的用力嗅着，手指都陷入了那柔软的布料中。
“郑恺……郑恺……”
苍白到几乎透明的眼皮微微颤动后慢慢睁开，被清晨的眼光照亮的棕色瞳孔在找到焦距后，清晰的看到了自己面前穿着防护服的邓超。
身体似乎没有任何知觉，一动都不能动，连呼吸的节奏都控制不了，没有上一刻的记忆和意识，他像是一具只能通过视觉来维系跟这个世界联系的将死之人。
这是一个雪白的房间，他躺着的这张病床周围全都是各种不时在发出轻微提示音的仪器设备，仪器上延伸而出的导线另一头都被接在他的身体上。
“恺恺……”邓超担心关切的脸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
邓超声音的出现像是让他的记忆点瞬间爆发，身体某处同时出现了剧烈了疼痛。
剧烈的枪响、陈赫五官略显改变不太真实的脸庞上僵硬的表情和泪水、搂着他时候绝望的眼神……
一个个的画面在他面前快速又混乱的闪过，最后停留在一片异常模糊伴随着巨响的火光中。
炸弹！那对双胞胎准备着的炸弹！
陈赫！陈赫呢？
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邓超会出现在他的身边，只想知道陈赫的情况。
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口腔里也被安置着呼吸机，过度的用力只让他疼的冒汗，无奈之中只能一把死死抓着邓超的手臂。
邓超被他的突发状况弄的惊慌不已，一边观察着那些仪器上的数字一边按下了病床铃：“恺恺！冷静点，不要动！”
胸腔某处爆出的剧痛让他无力控制好自己手掌的力量，脱开了邓超的手臂后只能胡乱的抓起了被褥，狠狠的拽着，一边仍是直直的看着邓超的眼睛。
邓超终于看懂了他眼里要表达的意思：“他没事！陈赫没事！”邓超一边安抚他一边透过ICU病房的隔离玻璃向外看了一眼，随即翻出床头柜里的电视机遥控器，打开了病房的电视。
电视屏幕亮起，正在播放着当地的重大新闻。
他紧紧盯着电视屏幕，仔细听着那个新闻主播说的每一句话。
陈赫没死，他得救了，得救了。
他和陈赫都没有死，他们都还活着。
耳畔突然充满着陈赫熟悉的声音，脑海里充斥着陈赫各种各样的表情……
“郑恺你是兔子吗？”“本来另一支是买给你吃的啊，吃甜的能让人心情变好。”“看到北斗七星了么！？”“这样暖和多了，晚安郑恺。”“我们以后会一起在警局上班的吧。”“郑恺，能遇到你真好。”“我是，看你没事，我高兴的。”“我就在这陪你，你安心继续睡。”“加油郑恺，要是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有机会就上啊，别考虑那么多，犹豫不决的太不像你了啊。”“郑恺！别冲动，小心你的伤。”“郑恺你真好看，这个角度特别好看，真的……”“我要你……要你……郑恺……我要你……郑恺……郑恺……”“郑恺，那个，我们，我们俩，在一……”“你要是真介意的话，下次我也让你来一次好嘛？”“不过是一（hexie）夜（hexie）情嘛，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吗？”“你把我当什么，就算我们上（hexie）过（hexie）床又怎……”“郑恺！你没事，你没事……”“郑恺……”
他终于能依稀辨别出来身体产生剧痛的部位是在心脏处，陈赫的脸每一次浮现都让他的心脏狠狠的抽搐着。在一阵令他窒息的剧痛中陈赫溢满泪水的脸填满了他的脑海。
就算他们都侥幸活了下来，可他们也不能再见面，再去拥有任何的可能性了。
他们本就该分开，永世不再相见。
邓超拿起一边的消毒纸巾帮他擦拭额头溢出的冷汗：“看到了么恺恺，陈赫没事，李晨把他救出去了，他只受了轻伤，没事的。”却看到郑恺的心跳和血压仍是在危险边缘徘徊，邓超心急如焚，思考着应该用哪种药能立即缓解现在的情况，回头却发现病床上人的眼里已经溢满了液体，泪水顺着脸颊一道道的滑下来，邓超俯下身帮他擦去，一边轻抚着郑恺正死死拽着床单的手掌，一边揉着他的额头：“恺恺，冷静下来，让身体轻松下来，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什么都不要去想了，你会好起来的，你不会有事的，不要再想任何事，不要再想……”
有好几人跑了进来，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手臂也被谁牢牢抓住了，尖细的针头刺入了他的皮肤。
眼前的画面慢慢灰暗下来，身体的疼痛也在慢慢消失，伴随着所有感官的消失，心脏也似乎在慢慢失去了原本的力量。
眼前越来越暗，终于，连同陈赫的脸，也一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14.6
回国后邓超虽然未在李晨他们面前露过面，但实则一直在暗中配合他们的调查。跟踪、窃听等用了很多种办法，甚至在看到郑恺母亲出事后瘫倒在医院走廊里的时候差点就要现身。
一切因他而起，如果他当初没有答应和李晨一起组建这个团队，如果他没有从那么多大一新生中挑中了那五个孩子，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到如今，还能挽回些什么，所有的人连同他自己都被朋友和亲人的死亡折磨的痛苦不堪。
一边在关喆的帮助下继续研发着自己未完成的药剂，一边在暗中协助着李晨的行动。独来独往，没有任何人陪伴，偶尔和在美国的等等通个电话，心中也尽是对孩子的愧疚，无法告诉孩子，他母亲和未出世小妹妹的死因，等等稚嫩的声线从地球的另一头传来，问着爸爸什么时候能去美国陪他，更是让邓超悲从中来。
房间内唯一的光线来源是已经变成雪花屏的电视机屏幕，他不知该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孩子，钱包里有两张合影，他和弟弟的合照旁边，还有一张和妻子孩子的合影，那是出事前一个月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陪他们去郊外野营时留下的，也是最后一张。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他而去，到底是他们被夺走了生命，还是他自己被他们抛弃了。他的心犹如这房间内的漆黑一片，他觉得自己再也逃不出这片黑暗了。
于震死亡下现场的细节始终在他脑中牢牢记着，整件事情像个巨大的谜团，他和李晨一样，虽然掌握了所有的证据，但始终找不到真相。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找不到那对双胞胎都杀死自己老板的理由。
在邓超得到那对郭姓双胞胎把一个刚离职的警察作为人质的消息时心中就有了不详的预感，感到现场时却发现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那个跟他的弟弟长的异常相似的男孩一个人倒在了一片血泊中已经奄奄一息，冒着会一起在爆炸中丧生的危险将这个身受重伤的男孩抱了出来，连自己后背被严重灼伤他都顾不上。
望着汽车后座那张苍白的脸，邓超在心中暗暗发誓：不能让这张脸再次死在他的面前，绝对不能！
可是医学常识又在一边击打着他的信心，刚才情急之下只来得及粗粗检查了一边，郑恺的心脏部位中枪，失血量大，脉搏微弱到几乎要感觉不到，相比较下右腿的伤口虽然不严重，但明显也是造成失血过多的另一个因素，郑恺现在的状态，能不能撑到研究所的抢救室都是个问题。
“关喆！你在研究所吗？”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听上去很心不在焉，邓超再次向他确认，“有个心脏部位受伤严重的病人，是我的学生，送去普通医院的抢救室生还希望不大，但如果用你那的设备……”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邓超握紧方向盘再次闯了一个红灯：“好！我很快就到，需要AB型血！还有……”邓超在后背灼痛的影响下集中精神思考着，于震谜一样的死因始终让他感到不安，他颤抖的声音再次开口：“关喆！要保密！”
飞驰着的白色轿车在差点撞上绿化带后一个急刹，邓超从驾驶座上冲下来，跑向了车后座。
等在楼下接应他的是关喆的美国交换学生，华裔女生Eleven。
被车灯照着的邓超，满身的灰黑色污渍，背部的一大块衣服已经被烧焦，露出里面血淋淋的皮肤，Eleven几乎没认出是邓超。
“Eleven！快！”
她赶紧上前帮着邓超一起从车后座抱出一个被黑色大衣盖住的人，邓超忍着后背的剧痛，吃力的抱着怀里的人就往楼上跑。
Eleven跑在他前面帮他打开手术室的大门，邓超抱着伤者没有阻碍的冲了进去，里面关喆已经为他准备好一切。
关喆帮着邓超一起将伤者在手术床上放好，被大衣遮住身体的是一个年轻男人，露出小半张没有一点血色的脸，跟邓超不同，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灰尘污渍，关喆看了一眼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
刚想开口问就看到邓超一下没站稳有瘫倒在地的趋势，靠着一边的仪器勉强撑住了身体，关喆看了一眼他的后背：“你怎么样？”
邓超喘着气朝他摆摆手。
Eleven看着关喆掀开伤者身上的大衣，差点就要惊叫出声，尽管她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这个伤者的情况吓到了，这个人上身几乎都被鲜血染透，只能勉强看出伤口在心脏位置。
关喆摸了下他的颈部，有非常轻微的脉搏，由于伤者的心跳异常缓慢，并且全身冰冷，他差点就以为这人已经死亡了，拿出电筒撑开伤者的眼皮照了下瞳孔，已经有放大扩散的迹象。
邓超沙哑着嗓音说：“左胸枪伤，右腿上有两处刀伤，我来插管，你启动ECMO系统。”
关喆看了一眼Eleven，Eleven定了定神马上把一包插管盘递给邓超，自己则迅速拿起剪刀过来剪开了伤者的衣物。
邓超取出撑口器，扶正郑恺的头，将撑口器伸进他的咽喉，将插管穿过撑口器的中孔插进他的气管：“开始打氧。”
Eleven立即打开氧气装置。
关喆快速检查了一下伤口：“这一枪是从背后近距离射击的，后背肌肉组织被破坏，心脏应该也已经破损了，不过，前胸的伤口很小，子弹穿透了心脏，却并没有像正常情况那样炸开……”他有些困惑的看向邓超，“会有这种情况么……”
邓超解释道：“应该是子弹受潮了，像这样还能射出枪膛的几率非常小，他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要剖胸后才能知道，但没时间做检查了，我的意见是直接剖胸，进行心脏破裂修补手术，你同意吗？”
邓超皱眉点头：“已经没有第二个办法了，开始吧。”
关喆走到邓超身边，看到了他背部一直延伸到颈部的烧伤，接下来他们将要去完成一个大手术，必须要他们两个人同时在场，但是邓超现在的状况又让他很担心：“你能撑得住么？”
“我能坚持，他的右边肺叶不久前受过伤，等下注意。”
“明白，你去把后背的伤做个简单的处理，再清理一下自己，换上衣服我们开始。”
“好！”
关喆看了一眼血压仪上的参数，对这个病人的状态来说，似乎有些过于乐观了，他关照Eleven：“给他的血液做个测试。”
“OK！”

14.7
无影灯开启后照射出耀眼的光线，关喆拿起手术刀切开病床上人胸前的伤口，锯开胸骨，打开了胸腔。
情况跟他想的差不多，子弹穿透了右心房，留下了一个细小的破裂孔洞，在邓超的帮助下排除心包积血后，一边的Eleven获得了测试结果。
“关老师，血液测试结果Positive（阳性）。”
邓超与关喆对视一眼，邓超解释道：“应该是被注射了麻醉剂一类的药物，血液循环速度被减缓，心率减慢，失血情况比预期的要少，血压才会维持在50。”
关喆点头认可：“情况比我预期的要乐观，有这个新型ECMO系统辅助血液循环，生还几率会增大很多……”他看着邓超额头因为背部灼痛而出现冷汗，“还撑得住吗，这才刚开始。”
看到血压被ECMO系统稳定维持住后，邓超稍微松了一口气，手紧紧抓着手术轮床边的扶手：“我撑得住。”
关喆熟练的操控着器械，问了句：“他是你的，学生？”
邓超看看郑恺的脸，轻轻的说：“嗯，我也把他，当成是我的弟弟……”
关喆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伤者的脸有莫名的熟悉感，跟邓超在过去有过很深的交情，自然也知道邓超同他那个弟弟之间的事，多余的安慰话他也不想多说：“尽力而为，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失血量过多，离你发现他到现在也快半小时了。”
邓超仍是看着郑恺的脸，忍住眼球酸胀感：“我明白。”
“伤者右心房破裂，失血性休克，现在开始进行心脏破裂修复手术。”
“血袋够吗？”
Eleven检查之后回答：“Enough。”
“好，给我垫片。”
关喆稳稳的将无创缝线穿过裂口的全层心肌做褥式缝合，手指尖下移，慢慢显露出伤口裂口的上端，邓超立即上前结扎缝线，使裂口对合。
Eleven在一旁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人，不时给他们擦去额头的汗水，却发现邓超的身体正不住的颤抖。
“手术时间？”关喆问。
“2小时35分钟。”
邓超咬牙硬撑着，最危险的阶段已经快要结束，心电仪上的指数还是保持着稳定，他轻轻舒了口气。
心脏缝合工作终于全部完成的时候， Eleven的惊叫从一边响起：“心脏停搏了！”
关喆和邓超同时看向心电仪，两人对视一眼后关喆立即下决定：“心脏按摩！”他把自己的双手手掌相叠，做鱼嘴状，伸下去，轻轻包住病人心脏，开始按压。
“肾上腺素！”邓超的音量提高。
Eleven紧张不已：“多少？”
“8cc！”
邓超接过针筒，慢慢向心脏注射进去。
Eleven看了眼一边的仪器，也开始冒汗：“没有反应。”
“除颤仪！”
“是！”Eleven连忙去身后拿来除颤仪给邓超，“20焦！”
“上调！”
“25焦！”
关喆继续给心脏做按压，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关喆看向邓超：“用你的特殊强心苷！最高浓度的那一支！”
“不行！我还没有在人体身上试验过！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邓超死死的盯着看着那颗始终没有恢复跳动的心脏。
“可是他已经不行了！”关喆看着对面还在犹豫的邓超，一边继续对心脏做按压一边大喊了一声，“邓超！”
邓超咬牙沉默了一会，对Eleven说了自己办公室保险箱的密码。
浅黄色的液体被邓超慢慢注入了那颗心脏，紧接着关喆继续给心脏做按压，他的手臂已经酸的不行，但是现在情况危急，。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那颗心脏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邓超走到关喆的那边：“我来。”
关喆让出位置，他也实在没有力气了。
“2分钟了。”Eleven低声报出一个时间，她知道这个伤者没有希望了。
邓超却仍是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关喆看着他苍白的脸，轻拍他没有受伤的肩膀：“尽力了，别难过……”
邓超看着眼前那敞开着的胸腔，眼里越来越模糊，那一片血红色渐渐变成了一份红底色的医学院入学通知书。
多年来付出的一个个日日夜夜，潜心研究心脏病学，可最后却还是没能让弟弟留在这个世界上。
放弃警校转考医学院时，就遭到了弟弟的坚决反对，费尽口舌才让对方相信自己真的不是为了他才放弃了投考警校的初衷，却在弟弟弥留之际发现，没有血缘关系却亲密无间的他们早已了解了彼此心中所想。
“不要放弃……”
脸色苍白的少年没有力气再说出其他，邓超却非常明白他是要告诉自己，不要放弃自己当初的梦想，不要为了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他而放弃了要当上的警察惩奸除恶的梦想。
手臂已经快脱力，时间过去了3分钟，邓超看着被无影灯照亮着的那张跟自己弟弟相似的脸庞，沙哑的声音止不住颤抖：“不要放弃！你已经撑过了刚才最危险的阶段，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放弃！你还有很多事还没去做……”邓超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了一下，而后提高音量继续喊，“陈赫！陈赫他没事，他还活着！为了他撑下去！不要放弃！郑恺你听到没有！郑恺！”
手臂上多了一只手，Eleven温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超哥，放手吧……”
邓超吃力的扶着一边的仪器勉强支撑着自己，背后的灼痛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都吞噬。
没过几秒，一片寂静的手术室里突然响起了心电仪有了心跳的声音，邓超瞪着一边的仪器屏幕，上面果然出现了跳动的曲线。
关喆在短暂的休息后恢复了些体力，再看到出现这样的情况更是激动的一步跨上前，激动的说：“好样的！再加把劲！”
心电仪的曲线越变越高，血压数值也在升高，最后恢复到了安全值内。
关喆脸上泛着欣喜，侧头看向邓超，却发现对方戴着口罩的表情异常僵硬，眼里一片潮湿，顾不上邓超的情绪，转头对Eleven说：“情况已经稳定了，他撑下来了，现在撤除ECMO系统，我要开始缝合伤口，Eleven帮我清理他右腿上的伤口。”
“是！”
关喆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已经泪流满面的人：“邓超？”
没有得到回应，只看到邓超迈着不稳的步伐一步步向着病床头走去，走到了伤者头边突然跪倒了下去。
Eleven连忙过去查看，还没走到就看见邓超直直的往后倒去：“超哥！”
邓超知道在场的关喆和Eleven都不会明白他此刻的心境，这一支从他在医学院时候就开始研发的药物，在这么多年之后，终于挽救了一个跟自己弟弟相仿的男孩，冥冥之中竟像是弟弟的魂魄回归到他的身边，填满了他多年来因为遗憾而在心里留下的空洞。
那支药救回的不止是郑恺的生命，还有他自己的心。
他看着郑恺已经有些恢复正常的脸色，终于痛哭出声。
背上传来的灼痛蔓延到全身，所有知觉都在渐渐离开他的身体，只剩下面前放出耀眼白色光芒的无影灯。
TBC

Chapter15
15.1
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脸正紧紧贴在柔软的白色枕头上，邓超趴在床上转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在一个被布置的很生活化的病房里，他看着一边有着医院LOGO的病房卡，判断出这是那所关喆投资的私人医院。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醒了？你先别动，你背上的伤比我想的要严重，你居然撑了那么久。”
“关喆，谢谢，谢谢你救了他，也救了我。”
关喆轻轻笑了下：“我俩之间就不必说这些了，大家都是医生，再说把他从死亡线拉回来的不是我，是你的那支强心苷啊。”
“他怎么样了？”
关喆检查了一下他绷带下面的伤口：“他在隔壁ICU里，生命体征很稳定了，Eleven跟我会轮流盯着，不过，我倒是比较担心他醒来之后的情况，不光是麻醉失效后的疼痛，还会有心律不齐的情况出现。”关喆拿了一杯温水，在杯子里放进一根吸管后递到邓超的嘴边。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当时情况紧急，什么检查都没来得及做，我那支药的药效程度也根本无从得知……”邓超喝了一大口水，“我想去看看他。”
关喆为难的看了眼他的背部，勉强的点点头：“好。”
把邓超带到ICU病房，回到自己办公室的途中经过护士台，护士长客气的向他打招呼：“关博士，要给你买晚饭吗？”
关喆礼貌的回应：“不用，麻烦给我泡一杯咖啡谢谢。”
“好的。”
护士台侧上方吊着一台电视机，里面放着综艺节目，主持人在跟观众道别。

关喆挺直腰背伸了个懒腰，端起滚烫的咖啡抿了一口，电视上开始播放新闻。
“昨晚发生的爆炸案中伤亡人数为五人，三人死亡，其中两人为犯罪嫌疑人，另一位则是一名刚离职不久的警务人员，另外两名警务人员则受轻伤，两名确认死亡的犯罪嫌疑人为双胞胎，均为上个月被谋杀的警局黑警，前任总警司于震的下属……”
屏幕上放出了几张伤亡人员的照片，其中一张就是昨晚被他和邓超救活的那个男孩。
手中的被子不自觉的倾斜，滚烫的咖啡滴在了他的鞋子上。
“关博士！你的咖啡！”
他的面部表情僵硬着，一动不动的看着护士用纸巾清理着地面。
昨天那场手术强迫他必须要集中所有精力去处理，让他精疲力竭的同时，也暂时将前几天得知的那个真相藏到了心中的一个角落里。
他明白是自己的潜意识在试图逃避，可面前这条新闻又将所有的一切挖了出来，狠狠击打着他的心脏。

15.2
在邓超回国，到他的实验室工作不久后，午饭间在实验室里和邓超闲聊时无意瞥见了一旁的一张报纸。
上面报道了不久前邓超也被牵连其中的一个重大案件，前任北区警局总警监于震被谋杀案，左上角有一张案发现场照片，死者于震的脸被马赛克挡住，但还是能隐约看到死者的左半边脸鲜血淋漓。
关喆的视线渐渐下移，在看到右下方刊登的这位黑警生前证件照时，手指都僵硬着无法动弹。
没有心思理会邓超的询问，他找了个借口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背靠在门板上，回忆着自己父亲近期诡异的不同于以往的状态，只觉得冷汗开始从额头和背脊上渗了出来。
他失魂般坐到椅子上立刻开启电脑搜索‘于震’这两个字，跳出来的都是有关那个案子的新闻。他点开一张比较清晰的于震生前照，放大后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在对方的左脸额头上停留了很久。
他的心跳加快，连呼吸都失去了节奏。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长的如此相似的人……
在办公桌上一动不动的坐了片刻，他突然拿起手机，点开信息软件后，编辑了一条信息，从通讯录里选择了发送人，父亲关远山。
关喆的大拇指在犹豫了一下后，按下了发送按钮。
把手机平放在桌上，等待着对方回信息。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变亮，显示着对方回信息的内容。
关喆只扫了一眼，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左手不受控制的捏住了自己的嘴巴，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
逼自己冷静下来，在网上找了最近的一班飞东京的机票，拿起车钥匙就往机场赶。
东京天气寒冷，关喆有点哆嗦，他盯着对方的脸，眼睁睁看着对方用手掌在自己的左边额头上用力的摩擦着，那颗黑色的痣就这样慢慢消失了。
关喆的心里彻底绝望，颤着声音质问道：“你……你到底是谁？我父亲呢？”
对方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声线比他所熟悉的那个中年男人阴沉许多。
“阿吉，你有耐心，听一个，很长的故事吗？”

15.4
咖啡弄脏的地面终被护士清理干净，关喆对上护士疑问的眼神，窘迫的说了抱歉。
电视新闻也已经切换到了下一条，他仍是愣愣的看着电视机屏幕。直到身边的医护有些慌乱的告诉他ICU病房里的紧急情况时，他才反应过来跟着几个医护一起跑进了病房。
给病床上的人注射完胺碘酮后，看着病人慢慢平静下来，心率也恢复到了正常水平，关喆和邓超才松了口气。
在邓超用湿毛巾给病床上的人小心翼翼的擦汗时，关喆在一旁僵硬的看着。
回到老家亲自询问过村里的老人，确认了关远江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也就证实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他的亲生父亲，是那个十恶不赦的黑警，害死了邓超的妻女，害了这么多人，还有这个躺在他面前被从鬼门关拉回来还没脱离生命危险的年轻男孩。
他慢慢抬起自己的双手，他用这双手救了这个男孩一命，是不是表示，在一定程度上，他替他自己根本不想认的亲生父亲，还了一笔血债。
他看的清自己手掌心皮肤下的血管组织，也终于明白自己无法逃脱的一个事实是，自己的身体里，也流淌着关远江的血脉。
“邓超，对不起。”
邓超心思全在郑恺的身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转过头就对上了关喆怪异的眼神，眼里饱含着他不能理解的诸多情绪：“什么？”
“没，没什么……”关喆匆忙躲开了他投过来的视线，“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关喆终于再也撑不住靠着门板一下子瘫倒在地，道德伦理一次次的冲击着他的意识，却最终被另外四个字打败。
父债子偿。
这四个字像是一个牢笼把他困在其中，一边要替养大自己的那位父亲偿还毁掉孪生弟弟一生的债；另一边，则要替自己的亲生父亲背负起伤害了这么多条生命后的罪恶感。
电话铃声响起，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但他知道是谁。
“你上次说，要我帮你做一件事，是什么？”
对方听他这么说倒是很意外，半饷后才回答：“阿吉，你真的愿意？”
关喆捏着手机的手心里冒着冷汗：“趁我没后悔，说吧……”

15.5
握着手机坐在病床旁，邓超看着手机屏幕由亮变黑，再次点亮屏幕时候还是没去按下通讯录里属于陈赫的号码。
邓超抬头看着郑恺，过去的三天内，在昏迷和短暂清醒间反复经历了痛苦折磨坚强活下来的郑恺，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稚气，甚至在他的表情中，邓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表露。
没有摆脱了死神控制的欣慰，也没有因为生理疼痛而显出的痛苦，更没有像第一次醒来时被沉重而痛苦的记忆刺激的止不住流泪。
短暂清醒的时候，郑恺只断断续续的念着一句话。
“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离开……”
邓超从他眼里的绝望中意识到，郑恺想要表达的，绝非离开病床离开医院这么简单。
他是想要离开这个城市，彻底的远离。
病床上的人慢慢向他伸出还带着脉搏感应器的手，将他握在手心的手机翻了个面。
郑恺声音虚弱却异常坚定：“就让他，当我死了……”
邓超只好将收起手机放在另一边，伸出手掌轻揉着郑恺的额头：“都会好起来的。”
却只看到病床上的人直接闭上眼睛将头侧向了另一边，收到这样无声反驳立场的反应，邓超的手臂顿时僵住，在不知所措时看到了病房隔断玻璃外的Eleven正在朝里面挥手示意他出来。
走出病房邓超发现不远处的护士台前聚集了一堆人，所有人的焦点都在高处的那台电视机上，新闻正在播报一架私人飞机失事的事故。
邓超皱眉看了一会，拿出手机拨给了关喆，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几个护士都在惋惜着：“哎，多好的一个教授啊，为医学界做了这么多贡献，做人又低调，直到去世了都没有一张照片让大家怀念，关博士一定是去处理自己父亲的事了，所以好几天都没来。”
“是啊，太突然了，关博士这几天一定很难熬。”
在ICU病房确定了郑恺的情况暂时稳定后，邓超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仍旧打不通失踪了好几天关喆的电话，邓超在浏览器上搜索着昨天因飞机失事而罹难的关远山教授的信息。
所有相关网页上出现图片的地方都是一片空白，确定不是网络的问题后，邓超困惑着这样的搜索结果。
一个从偏远的小村庄走出来，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上人生高峰的教授，为什么会没有一张照片呢。
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移动硬盘，里面都是以前在警局时常用的一些软件，把写有关远山资料的一个个网页链接复制到其中一个软件里，进度条开始快速的工作着。
结果再次让他惊讶，这些网页全部被后期改动过，也就是说这些网页上原本存在着的照片都被人为的删除了。邓超的心里蔓延出一股异样的感觉，会是什么原因呢。普通人对这种医学界人士的外貌并不会感兴趣，毕竟不是什么明星，但是却有人故意删掉了这个教授在网络上公开的所有照片。
深夜里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他吓了一跳，邓超隔了几秒才回答：“请进。”一看进来的人邓超更是意料之外，站起身招呼关喆坐下，“你终于出现了……”开灯后才发现对方憔悴了不少，眼里都布满血丝，邓超沉声道，“关教授的事，节哀。”
关喆轻轻应了一声，坐下后便询问起郑恺的情况。
“稳定了很多，但还是低烧不退，关喆我这几天急着找你，是想问你能不能拿到我们以前在美国试用过的那支药，应该能缓解他现在的状况。”
“可那在中国是禁药。”
“你在美国的朋友能拿到吗？”
“应该可以，但是需要时间……”关喆的眼神扫过邓超的眼睛后又快速的避开，犹豫几秒后道，“我那……有几支上次用剩下的。”
“真的？”
“嗯，一会你自己去我那拿吧……”关喆的声音低沉下去，“我马上，就要去机场，飞伦敦……去接管我父亲未完成的工作。”
邓超听着他怪异的语气，还没找到合适的措辞询问，只见关喆叹了口气后直接给了他家中钥匙并且告诉了他保险柜的密码。
邓超点头接过：“谢了，那，你去多久？”
“还不知道，可能要半年。”
“这么久？”
“是啊……”关喆抬起头后抿了下嘴，轻拍拍拍邓超的肩膀，“研究所的事，就要你帮忙负责了。”
“我明白，放心。”
“有什么需要的再联络我，我先走了。”关喆转身离开后却突然被邓超叫住。
身后的邓超从地上捡起一件物品后看着他紧张慌张的神情解释道：“你东西掉了……”
关喆连忙走回去拿过他自己的机票：“保重。”
“你也是。”邓超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皱眉狐疑着。
刚才遗落在地面的机票上的目的地，分明是东京羽田机场，而且也并没有转机说明。
关喆究竟为什么，要对他撒谎呢……

15.6
将车停在关喆家楼下，门厅入口处有个收垃圾的老太正在翻垃圾桶，嘴里嘀咕着：“这么好的东西咋都扔了，真是浪费……”
邓超扫了一眼，那个老太正在一个大黑色塑料袋里翻找，袋子里似乎是一些相框。
进门后把鞋脱在门外，邓超找了一下方位，穿过客厅往关喆的卧室走，按照关喆交代的在衣柜下面发现了带冷藏功能的保险柜，从里面翻出那几支橙色药剂，邓超用自己带来的冷藏袋将药剂收好，关好柜门后就离开了房间。
穿过客厅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慢慢侧过身看着这个空间的布置，凭着警察的直觉，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查看了玄关的鞋柜，只有一个人的鞋子，关喆一个人住，很久没有其他人来过了；贴着壁纸的墙上显出几块泛白的正方形；茶几的玻璃台面上有几个圆圈状的污渍。
邓超细细看着，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了，这个屋子一定是刚被清理过，原来在这些位置的东西都被拿掉了。
他触摸着墙上那几块泛白区域，有几个凹陷进去的小孔，这些地方原来应该是挂着照片的……照片？
行动也被强烈的好奇心控制，他想知道造成关喆近阶段怪异的精神状态的原因是什么。
邓超大致记下了那几个正方形泛白区域的尺寸，就跑下楼，门厅那个翻垃圾的老太已经提着自己的破布袋在往外走了，邓超追上去：“老人家抱歉，我要看一下你刚才拿到的东西。”
老太以为他要抢，开始很反抗，知道他目的后才将信将疑的打开给他看。
邓超比对了一下老太布袋中那些相框的尺寸，动作立即变的急切起来，继续快速往下翻。
老太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摇摇头索性坐到一边等他慢慢翻。
全是空相框，没有照片，接着邓超翻到了一小袋垃圾：“老太太，这袋垃圾也是跟这些相框在一起的吗？”
“是啊……”
邓超打开垃圾袋，里面是一些被烧掉的照片的灰烬，但并没有烧干净，烧照片的人应该很匆忙，翻到几块没有被烧着的，大部分都只有人的衣服，最后终于找到一张有人脸的，邓超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照片上的这张脸他太过熟悉，他曾无数次的想要亲手杀死这张脸的主人，这脸上的每一个细节他都深深的记着，可这个照片上的脸，却在左额处多了一颗痣本不该存在的痣。
整个人像是被电流猛击，那一些让他困惑已久，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解答。
邓超的双手颤抖着几乎要握不住手里残存着的照片，脑中的思绪多的快让他承受不住。
那个人死亡时血肉模糊的左半边脸，为什么这么巧也是，左半边脸；关喆失踪几天后就有了关远江教授飞机失事丧生的新闻，任何网页公开资料上都找不到关远江教授的照片；关喆最近疲惫又怪异的精神状态。
他和李晨之所以都找不到杀害于震的真正凶手，也许是因为！
一个恐怖的想法在他的脑中里像种子发芽般快速的生长起来……
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苍老的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吓得一个激灵，回头就对上了拾荒老太略显担心的脸。
“喂，小伙子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坐回车里后，邓超看了眼时间，掏出手机翻查着关喆的航班号，已经确认降落在了东京羽田机场。如果关喆真的骗了他，此刻应该已经下飞机了。
如果是去了英国，那应该是关机状态。
从通讯录里翻出关喆国际电话卡的号码，下车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
对方并没有关机，那一声声清晰的等待声此刻像是死亡铃音一般击打着他的心脏。
“喂。”突然传来了关喆的声音。
邓超立即条件反射的放下了话筒，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关喆在羽田机场等候自己的行李，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长途电话，拿回自己行李箱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日本的本地号码。
“我到了，嗯好。”
邓超跌跌撞撞着走回车上，看着副驾驶上的冷藏箱，才慢慢冷静下来。拿出手机给Eleven打了电话：“Eleven，等会我到医院下面，你下来一些药剂，然后我要去一趟外地，这几天就拜托你照顾他了，如果他再有什么不良反应，就给他注射这些药剂。”
去过医院后，等不及再去买火车票，邓超去给车加满油，判断好方向后，就驾车前往目的地，那个在关远山资料上写着的偏远乡村。
300公里后道路越来越颠簸，路边的建筑也愈加简陋，保持着稳定的车速继续向前，一边始终没停下思考过他猜测出来的可怕真相。
如果一切真的如他所想，那么这事件里所有的不合理都变的异常合理了。
到达目的地时天已蒙蒙亮，乡镇道路的路灯只有零星亮着，破败的房屋分布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两旁，早起干农活的几个村民用一种好奇的眼神望着从车里走下来的他。
询问了几个人之后邓超就确定了自己该去找谁，照着村民指给他的路走上一个高坡后沿着窄道继续向上走，不久就看到了一间小屋子，门口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小板凳上抽烟。
邓超扫了一眼他的屋子，从裤袋里拿出一盒更好的烟递给老人：“老人家，我想向你打听一些事……”
向老人道谢后，邓超脚步不稳着走下这个小山坡，走到半山腰时终于没控制住疲软的脚步一下子滑到，膝盖撞在一边的石块上疼的他冒冷汗，意识却清醒了些。
“那孩子从出生开始就被村里人当成妖孽，后来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再也没见过他……你们认得他么？”
邓超皱眉耐心问：“你们？除了我，还有其他人，来村里打听过吗？”
老人家上下打量着他：“就在不久前，另一个男人……”
“那个人，是不是，很高大，是个光头？”
老人惊讶的抬头盯着他的脸：“是的……”
膝盖的疼痛略微缓解后，邓超才有力气走回车里。趴在方向盘上，额头被硬物顶着，牙齿都被咬的咯咯作响。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们牺牲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巨大的阴谋！
关喆去日本一定跟他有关系，临走前匆忙的把家里能证明这一切的证据都清理掉了，却因为他的一个要求在犹豫之下还是把家里钥匙给了他去取药，被他发现了这一切。
邓超努力回忆着关喆在参与到这件事当中来的时间点，应该就是那天在他的办公室无意间看到了被他放在书柜里，印有于震照片的报纸之后，关喆的异常精神状态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像是一团紧紧包裹住他眼睛的浓雾突然间完全散开，让他看清了所有的一切，抬头看着被车灯照亮的乡间小道，却一时间完全不知该作何行动。
复仇，杀戮。
连大脑中都像是被血腥味充斥着，如果那个人此时此刻就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将他撕碎。
背上的烧伤又在隐隐作痛，疼痛让他的大脑强迫的保持着清醒。杀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这个叫关远江的人当然必须得死，必须。一命抵一命，要赔上他自己的命，邓超丝毫不在乎，可他现在并不是了无牵挂，远在美国的孩子还在等着他的出现，重伤后还没恢复清醒意识的郑恺需要他的照顾。
邓超抬起头看向车窗玻璃外漆黑的天空，对方现在也许正在黑暗中观察着他，可他却连对方究竟藏身何处都不知道。更让他担心的是，对方能够策划出在警方的眼皮底下金蝉脱壳的戏码，那要对付他这个已经离职的警员和身边的亲人朋友，一定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浑浑噩噩中回到了私人医院，邓超满身倦怠的在病床边坐着，静静看着病床上因为药物而昏睡着的人。被无力的孤独感包围着，握住了郑恺的手掌，手心里传来的脉搏跳动感似是他此刻唯一的信念和力量来源。这个跟他已经离世的弟弟有着相似脸庞的男孩前几日反复说着的话一次次的浮出他的脑海。
“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离开……”
离开么，也许正是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可离开之后，他该怎么计划接下去的事。
Eleven从ICU病房的玻璃外走过，发现邓超正向她看过来，立即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回了他一个微笑。
邓超表情有些僵硬着注视着她，从他刚来到研究所开始，这个女孩子就一直找各种理由跟他一起做与学业并无关联的实验。比对方年长许多的缘故，邓超早已从她的微妙表情中知晓了她的小心思。
走出病房邓超回了她一个微笑：“你跟关喆老师的那项研究要完成了吗？”
“没呢，还要不少时间，等他忙完关教授的事，回国后我们会继续。”
“Eleven……”邓超给了她一个带着恳求的微笑，“我想，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对方听他这么说显得很高兴：“什么？你尽管说。”
“会比较为难你，但是……”邓超侧头看了一眼病房里昏睡着的人，表情变的异常凝重，“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Eleven担心的看着他的脸：“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会帮你的超哥。”

15.7
日本东京。
关喆换好手术服，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救过很多人的双手，现在即将要与在手术室里等着的国外医生们完成一件让他纠结万分的事。
走进手术室，躺在手术床上人的视线始终跟着他的身影。
关喆走到他的身旁问道：“你准备好了么？”
对方缓缓点了点头：“阿吉，谢谢你。”
Eleven帮着邓超和机场其他工作人员将医疗设备运上机舱，一切安妥后邓超走到她的面前，两人对视着，Eleven只能从邓超的墨镜镜片中看到反射出的自己，却看不到邓超的眼睛。
被这个年长的男人轻轻搂入怀中，激动的心情把大脑应有的思维打乱，邓超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她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Eleven，拜托你了。”
短暂的拥抱后邓超松开手臂快速的转身离开，利用身后这个单纯女孩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无比恶心做出这样事情的自己，可他已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在他过去的三十多年人生里，行事大多光明磊落，但从这一刻开始，一切都将会变的不同。
不，应该说，从他被这个阴谋卷入其中时，他就已经回不去了。
飞机起飞时天色渐暗，邓超检查过机舱内显示屏上的大气增压数据后，回到座位上坐下，轻握起郑恺的手。面前这个受重伤的人就是他此时此刻唯一的信念和依靠，郑恺还活着，还在他的身边，至少他就不是孤独一人。但郑恺重伤后虚弱的身体状态却同时也在刺激着他，他们都是无辜被卷入这个阴谋的人，如果没有这个案子，他们还是会沿着本来的人生轨迹继续前行。
邓超从未想过自己会活成这样，内心除了仇恨，其他情感已所剩无几，像是被拖入了一个深渊不可自拔，他恨这整件事的策划者，也恨已经付出了撤职代价的那位上司，最恨的是自己，对亲人朋友的死伤无能为力。
飞机遇到气流颠簸了一阵，平息后邓超收起自己混乱的思维，捕捉到郑恺眼神里快速闪过的一种莫名情绪，微微叹了口气后，轻声道：“美国有更好的治疗设备，等你完全好起来，再回来……”
郑恺听后却轻轻摇了摇头，侧过头去望向了机舱外黑暗的天空。
邓超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此刻的情绪其实非常平静，没有不舍也没有焦躁，甚至还有了难得的轻松，隐隐之中感觉到那个一直压在他身上的沉重包袱，终于可以在离开这片土地时放下了。
陈赫，从此以后，不会再见到你，不会再想起你。我们的人生道路，将不再有任何交集。
那张已经铭刻在心中的脸，会从这一刻起，被他慢慢忘却。
飞机的轰鸣声划过黑暗的夜空，陈赫注视着那一点光源渐行渐远，仍然没有丝毫睡意。
视线下垂，静静望着眼前那个并不真实的背影，手臂抬起慢慢伸过去，小心翼翼着不敢触碰到这个背影，只在对方的身体轮廓处轻轻拂过。
他多么想要拥抱眼前这个人，跟他说说话，向他道歉，把未曾说完的话全部告诉他。
可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不知该如何来形容他目前的状态，强撑着自己，瞒着所有的亲人朋友，只为了同一个并不真实存在着的人朝夕相处。
其他任何事物都能抛之脑后，唯独郑恺，只有郑恺，他无法放下。
只要每天都有郑恺陪伴在身边，他就能好好的活下去，像个正常人一样，也许……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