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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赫赫恺歌☆原创】WITNESS大幅修改重发(赫恺/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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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uckyjefi
  • 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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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8
走进病房的时候陈赫发现李晨正醒着,颈部还在被保护的状态下,只能用余光微微看了他一眼,又无力的望向天花板,目光里泛着空洞的绝望,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陈赫知道李晨因为后脑的创伤导致无法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连基本的喜怒哀乐都无法准确表达,想到这一点,陈赫的心中又是一阵酸楚。他慢慢走到病床旁坐下,轻轻握住了李晨的手,好让对方准确知道他的存在。
病床上的人声音沙哑又无力,口齿也不算太清晰“我之前,做过一个梦,梦到了邓超,我看到他,去了一个地方,一个很黑暗的,很恐怖的地方,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想要阻止,我拼命地叫他回来,可是没用,他还是一直往那里走,不肯停下……”李晨握着陈赫的手的力量越来越大,脸上的肌肉无可思议的扭曲着,却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表情,声线中带着哽咽断断续续着说,“我从不相信宿命这种事,可是……现在却不得不信了,我救不了他……陈赫,我救不了他,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还是救不了他……”
陈赫从未见过李晨这样脆弱无力的样子,在过去的日子里,面前这个强壮的男人始终是他们强大的后盾,在他们所有人都放任自己颓废的时候,只有李晨会坚定的站在他们背后。可这么久以来,他却始终没有为李晨考虑过,从未站在李晨的立场去理解他的难处。李晨同邓超相识近十五年,他们一同并肩战斗多年,两人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或兄弟。曾经失去过郑恺的陈赫能体会到李晨心中的痛不欲生,就算是他,都为邓超的牺牲而痛心不已,合上眼的瞬间全都是邓超那决绝的眼神,陈赫也终于明白了李晨当年对于他的那份愧疚感有多么难熬。同一个仇人,同样的爆炸现场,两年前的李晨愧疚于没有将郑恺带出来,而此刻的陈赫愧疚于自己没能力将邓超也一起救出来。
陈赫艰难的用受伤的手心捂住自己的口鼻,哽咽的说着:“对不起晨哥……”
长久的沉默后,陈赫感觉到李晨的情绪似乎渐渐平复,他这才缓缓抬头看过去,发现李晨也在默默看着他。
“陈赫……”李晨艰难的侧过一点头,“是他的要求,对么……”
陈赫含着泪默默点头:“爆炸前,他把关远江,压制住了……让我带走郑恺,当时,还剩下不到20秒……”说完后陈赫发现李晨的眼眶里出现了泪水,随着他的脸颊慢慢淌下。
李晨松开了刚才死死抓着他手掌的手,手指僵硬的平放在床铺上,喃喃的说着:“他终于……完成了他这几年来最想做的事,救了他最想救的人……”
陈赫揉了揉眼睛,伸手按下了病床前的铃,医生告诫过,一旦病人出现了有了正常人该有的情绪波动和表情,就表示他脱离了危险开始恢复。可他没想到,让李晨有了这样快恢复的原因,是邓超的突然出事。
本就疲惫不堪的陈赫差点被跑进病房的医护们撞倒,艰难的迈出了病房后,他向着郑恺所在的病房方向望着,强忍着心头的酸楚,脚步向着相反的方向迈了出去。


  • luckyjefi
  • 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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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
公寓里还如他离开时那样略显混乱,属于他和郑恺的大行李箱被扔在一边,靠近茶几沙发的地毯上属于他手心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
陈赫撑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向着沙发走去,这一整天将他所有的精力体力都消耗殆尽,任凭身体无力的倒在黑色皮质沙发上,寒冷的气温让他不由自主的蜷起身体。腰背的疼痛让他又不得不忍着刺痛翻过身去,下一秒手指就触到了一种柔软的质感,熟悉的手感让他条件反射的抬头看过去,这是在从北海道赶回来时,郑恺所穿的那件灰色毛呢大衣,陈赫僵着腰背吃力的伸手将这整件衣服都慢慢拉入自己的怀中抱着,用鼻尖小心的蹭着柔软的毛呢外套,嗅着衣物上那熟悉的气息,难以自持的湿了眼眶,仿佛这一刻郑恺就被他拥在怀中。
这一年的时间,他该怎么熬过去……
过度疲惫的身体不容他再有思考的能力,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恍惚间只觉得窗外的光线渐渐变暖,将他所处空间内的寒意都驱散。眼前出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场景,那似乎是在巴黎午后的咖啡店里,郑恺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手中的一样物品抿嘴微微笑着。
陈赫微微低头,发现自己手中正握着一个精致的咖啡杯。
他听到郑恺带着孩子气的语调对他说:“再过几年我也能喝了,到时我要开一家咖啡店,每天都喝!”
在睡梦中陈赫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被温暖包围,表情也随之放松,跟着对面的人一起慢慢笑了起来。
TBC


2025-06-08 01: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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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uckyjefi
  • 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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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5(HE结局下篇)
35.1
此刻的感觉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全身都没有知觉,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仅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在多年前他们团队执行任务受伤后,在两年前心脏中枪后,他已经体会过太多次濒临死亡的痛苦滋味。
他终于又再次从死神的指缝中逃脱,并非因为死神的仁慈,而是有两个人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挡在了他前面,他们中的一个,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另一个,正因为那个复杂的饱含着阴谋的案件,在警局接受询问。
这个牵绊着他们多年的悬案终于被写下了句点,一切水落石出,他知道自己会因为之前的事而被追究责任,最坏的结果是,他也许会被判刑。他和邓超是整个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但他们确实也做了许多边缘性事件,得到相应的处理他并不意外,只是心中的某个声音却在强烈的反对着。他不怕自己要孤单一人待在某个地方多少年,他担心的是陈赫,被他的屡次受伤折磨的脆弱不堪的陈赫,如何能经得起他们的再次分开,让他独自一人度过术后的痛苦复健训练。
那个叫胡海泉的医生在确认他已经脱离了危险后将呼吸机撤除,他才终于得以依靠自己获得氧气,随后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正一脸担心看着他的王祖蓝。
右腿处泛出轻微的疼痛,应该是麻醉开始失效了,紧接着身体的知觉也开始恢复,他吃力的轻声说道:“别让……陈赫,进来……”
王祖蓝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和眼里的情绪,却仍旧不解的在病床旁问他:“他很担心你……”
“我知道……”他只觉得现在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要耗尽所有体力,“告诉他,我不想,见他……不想见,任何人……”
王祖蓝出去后,他感觉到身体的疼痛感愈加明显,那似是蔓延在每一根神经上的疼痛由着血液传递到他的全身,不到五分钟他全身就都被冷汗沾湿。
胡海泉医生亲自为他按压注射了镇痛泵,在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口后,询问他是否有想要呕吐的感觉。
从身体被注入镇痛药剂后不久他就感觉到有强烈的眩晕感开始围绕着他,在医生的提醒下这样的感觉更加强烈。对着面前的接纳盘一阵反胃呕吐,眼前一阵阵发黑的时候他隐约听到病房外有了一阵剧烈的声响,像是有几个人之间发生了争执,他想也知道一定是陈赫从警局回来了。
此刻他十分感谢自己刚才不让陈赫进病房探视的决定,否则自己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就会被陈赫看到,他不忍心再在陈赫的心里刻下伤痕了。
他接过胡海泉医生递来的消毒巾,将自己嘴角的秽物擦干净,积累了一些力气后向胡海泉询问自己需要被羁押多久的时间。
胡海泉小心的撑着他的身体,让他的左手不需要有任何动弹,以免触到伤口:“警局那边的消息是说,一年。”
他的右手死死抓着病床扶手,在胡海泉的帮助下在病床上重新躺好,透过面前那块磨砂玻璃,他甚至能依稀看到玻璃外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他知道陈赫一定能明白他心中所想,就像从前一样,不用任何言语交流,就能看透他所有心思。
他看着那个高大的模糊身影,虚弱的声线里带着坚定:“好……就一年……”
这一年的时间里,不论过程会是多么艰难,有多少恐怖的疼痛会降临在他的身体上,他都绝不放弃。他一定会重新像个正常人一样站起来,凭着自己的能力完全恢复后,一步步走到陈赫的面前,他们不会再分开,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胡海泉似乎也被他坚定的态度所触动,声音中带着激动告诉他,只要他完完全全的按照医嘱的每一个细节去完成,他一定可以做到。
他默默看着玻璃外那个模糊的身影渐渐远离,与此同时,身体上刚才还叫嚣着的疼痛也远离了他,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胡海泉轻拍着他的肩:“趁着现在还能用镇痛泵,多睡会,在这之后……你能睡着的时间,会非常少。”
磨砂玻璃外那个身影终于完全消失不见,他强忍住心头强烈的不舍和思念,在心中默念着:陈赫,再等我一年……


  • luckyje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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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
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新鲜的橙子,在厨房台面上来回按压了几次后,她从拉篮里抽出一把小勺子,掌握好力度后,纤细的手指熟练的将橙子的皮一点一点与果肉分离开来。将切好的橙子果盘里一块块放置好后,她向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端起果盘走了进去。
里面那个后颈还被纱布包扎着的男人背对着他坐在靠窗户的休闲椅上,和她刚才出门时一样,仍旧静静看着窗外沉默着。她微微叹了口气,将盛着橙子的果盘放在书桌的桌角后,轻轻转身准备离开。
“小艾……”
却被男人叫住了,她停下脚步又回过身去:“啊……我就是来,给你切点水果的,橙子要吃吗?”
男人撑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站起来,她在原地犹豫着想上前扶他,跨出一步后又放弃,对方明确告诉过她,要让他自己去完成站立的动作。
她看着他扶着窗沿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背光的原因,她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表情,但凭着女性的直觉她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是要同她说一些她不想面对的话,于是她决定抢在他前面说。
“你不用觉得亏欠我,这些事……照顾你的这些事,都是我自己愿意去做的,我知道你现在没法接受我,我也知道你心里永远都不会放下他,但我们都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你不能一直这样孤独一个人活下去,如果有个人能陪你过完今后的人生,我希望那个人,是我……”她只觉的自己脸上一阵火烧般的灼热,连鼻尖都溢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既然这些话已经说出口,就索性一次性趁着现在的勇气全部说完,“两年前我在警校的时候,从警训杂志上看到了你的专访,从那时起我就喜欢你,我要求加入北区分局也是为了能跟你在同一个地方工作,那天在走廊遇到你并不是偶然,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但杯子……弄碎了你的杯子,是个意外……”大段的话被她一口气全部说完,像是这些年埋藏在心中的秘密在这一刻全都被那明媚的阳光全部照透,清晰明了的呈现在了面前这个男人的眼前。
似是被她这一番话说的怔住,对面的人半响后仍是没给出任何反应,她微微低头揉了几下自己红的发烫的脸,后退几步说:“我会等你答应我,多久都等……”她快速走了出去,像是害怕他再次说出拒绝的话,在临关门前才匆忙的补了句,“橙子记得吃!”
关门声后整个家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李晨微微叹气后背对着窗口坐回了休闲椅上。天气很好,整个书房所有的物品都被连阳光洒上浅黄色,唯独他自己的身体还被隐在椅背的阴影之中。
在阳光照射下散落在空气中的粉尘,就像是那天他在海边亲手撒出的属于那个人的骨灰一样。
将骨灰撒入大海是邓超在警校时就向他提起过的一个心愿。决定进入警察这一行业,自然是有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的觉悟,不知话题由谁提起,那个夏日的午后,他们无所事事的躺在宿舍的床上聊着自己如果因公殉职后想要个什么样的归宿。
“骨灰飘入大海,就可以随着海水飘向世界各地,把这辈子没去过的地方,都去上一遍!”
李晨当时就忍不住对这个说出这样另类回答的男人好奇的多看了几眼,对方年轻的脸上有着一种对未来略带悲凉的憧憬。
上个月他出院后不久,同陈赫和王祖蓝一起,开车去海边完成了这个邓超的这个心愿。
将骨灰全部撒入大海后,李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变的轻飘飘,脑中的记忆片段停留在多年前那个夏日他第一次遇见邓超的时候,他们友好的打了招呼,互相询问了彼此的名字。然后他们一起度过了魔鬼式训练的四年时间,一起进入警局的同一个分局同一个部门。世界上当然不可能有这样巧合的事,只是因为他总是等邓超填完了志愿表格后才动笔,写下一模一样的字。也许他在这方面天生就是个好演员,导致这十多年来,心思缜密的邓超都从未发现他心中的秘密。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第一次开枪射杀罪犯的具体时间,只记得那个案子差点让他和邓超这两个初出茅庐的警察丧命,如果不是邓超当时那一枪刚好将罪犯击毙,他应该会死的很难看。从那之后,他们继续并肩战斗,在两人的关系上拥有了更多的名词,舍友、战友、酒友、兄弟……可他知道,拥有再多这样的名词,都无法填补他心中的那个空洞。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追随着那个背影,陪伴着对方出生入死,谈不上在枪林弹雨中侥幸生存,但也的确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各种案子各种罪犯几乎是他生活的全部内容,没有主动要求休假,也从未请过病假,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一干就是十多年,只因有对方的陪伴,就算面对再大的阻碍,也从未觉得疲累恐惧过。
如今他的生活没有了血雨腥风,在交出自己的配枪和警官证的那一刹那,他坚持了十多年的那份工作、那份信仰终于离他而去了,被他追随了十多年的那个背影也已经消失不见,他像个迷途的孩子一样开始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走,他还能去拥有些什么。
视线停在书桌角那一盘被切好的橙子上,已经习惯了在黑暗和危险中穿梭的他,如今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生活本应有的阳光与温暖。
这么多天来,他每晚在入睡前,总会忍不住去想,邓超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最后那40秒里,是用的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对家人对孩子的眷恋,对视作亲弟弟的那个男孩的佑护,还有终于能将自己的仇人拖入地狱的期盼。他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很多遍,都还是不能确定邓超在离开这个世界那一刻时,心里还有没有难解的遗憾。但最终他还是觉得,否定的可能性占了优势,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天里,他从未梦见过邓超呢,想必是邓超完成了想做的所有事,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连告别都不愿再道一声。那一个个难熬的夜晚,陪伴着他的除了过去的回忆和他自己咸苦的泪水,什么都没有。
他和邓超一手组建起来的这个团队,也终于在某种意义上正式解散,王祖蓝陪着李亚男去了美国,陈赫则飞往欧洲,正在经历痛苦的术后康复的郑恺也不被允许任何人的探视。
但至少,他们三个都知道,面前的路该怎么走,可是他呢……
李晨慢慢抬起自己的手臂伸向阳光中,灿烂明媚的阳光照着他手心的皮肤,将青色的血管都照的一清二楚。
一切都结束了,被沉痛的经历牵绊折磨了这么久的邓超,终于摆脱了所有的一切,从痛苦中解脱后,去了另一个世界。
那么他自己呢,他什么时候,才有勇气,才有资格,彻底摆脱黑暗的生活,让自己站在阳光下,去拥有那不曾设想过的最平常简单的幸福。
衣襟上被他的泪水一滴滴沾湿,他背对着阳光渐渐从椅子上站起,一步步走向书桌的角落,那香甜的新鲜水果气味慢慢飘入了他的鼻息……


  • luckyjefi
  • 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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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
闹钟再次响起的时候,他在迷糊中突然意识到自己昨晚忘记要将闹钟的时间调早一个小时,从床上蹦起的瞬间就看到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9,他骂了一句后从床上跳下,匆忙的洗漱后随便抓了件外套穿上,走到门口又再次返回,从衣柜侧边抓起一顶带着粉色字母的鸭舌帽后才关上房门下楼。
父母已经在楼下吃早饭,看他急匆匆下来知道他一定又不会乖乖坐下用餐,母亲看着他略狼狈的样子笑笑,关照他路上小心后就自顾自去厨房忙了。
骑着亮黄色的山地自行车一路飞驰,想了一会也没回忆起来今天要见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对方是个中国人。
从大一开始他就尝试做起了私人旅游向导,不仅能接触到来自世界各地游客,也能得到不少额外收入,算起来,接触中国的客人,好像还是第一次。虽然自己身上有着中国血统,但对那个东方国家并不是很了解,也不知迟到这种事在中国人眼里会不会很过分。
尽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指定地点,中央火车站附近的一家BURGER KING。停好自行车对着入口玻璃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掰正鸭舌帽的帽檐后他一脚迈了进去,整个店里就只有靠窗户的那个背影看上去是个中国人,他站在原地再次向着周围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亚洲人的存在。再将视线移回到那个背影时,他发现这个男人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看着手中的咖啡杯了,而是静静凝视着窗外,眼神里饱含着的丰富感情是他这个年纪无法准确理解的。
他向着这个似乎被一种孤独感笼罩着的背影走去,心中担心对方是否会因为他的迟到而斥责,在脑中盘算了一遍自己在影视剧中看到的东方人都是如何为自己的失误而道歉的。
他走到这个男人的对面,并不马上坐下,而是站在男人的侧前方,十分恭敬的弯下腰背,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发音说:“对不起!”
半响没得到回应,他有些忐忑的抬起头,发现面前的中国男人似乎被他的态度吓到了,拿着咖啡的动作停滞着,眼里有着疑惑,看了他几秒后,慢慢的笑了一下。
“我,我迟到……”他尽力在脑中搜刮着中国词汇,再次向男人道歉,“对不起!”
大概是他的口音太怪异,男人脸上的笑意更重了,但从头到尾确实没有丝毫的生气表情,放下咖啡后用标准的中文发音回答他:“没关系。”对方的视线在他头上的那顶鸭舌帽停了良久,示意他坐下,并确认了他的姓名,“Jensen Navis?”
他点点头,再次90度鞠躬以示感谢后才坐下,却听到对方带着笑意告诉他:“我不是日本人……”
他的中文水平虽然很烂,但正常沟通的中文词汇还是能听懂,他这才想到刚才自己脑中盘算着的影视剧是日本电视剧,当下大窘,又想开口道歉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没能想起来面前这个男人的名字,但出于礼貌也不好再问,他只好在尴尬的微笑中快速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前天跟这个人联系时候的历史消息。收起手机后他清清嗓子坐直上身,十分正式的向对方打招呼:“对不起,Michael先生,因为家里一些事,迟到……”
对面男人的脸上依旧带着友好的微笑,又看了几眼他的鸭舌帽后问:“吃过早饭了吗?”
“Yes……”他揉揉自己不时发出咕噜声的肚子。
S的音还没发完,就见对面的男人将面前还没动过的汉堡推到了他的面前,“给你的。”
他立即礼貌的推拒,却被这个叫Michael的男人告知是自己点多了,让他帮忙吃掉。听到是这样的原因,他也不再客气,拨开面前的吉士汉堡就啃了起来。期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对方好奇的问他怎么会中文,是否因为家中有中国国籍的家人。
他想着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混血儿外貌有些接近亚洲人,对方才会这样猜测,他咽下一口牛肉后点头:“我妈妈,是中国人,但是她从小,在Holland长大,中文也不好,SO,我的中文就变成这样的……”他挠挠头想不出什么形容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母“Poor”。
男人听后笑笑,说自己的英语水平跟他的中文水平差不多。
几番接触下来他感觉得到这是一个十分友好的中国游客,也不再紧张,放松下来后很自来熟的把对方当成了老友,开玩笑的表示我们这几天就直接英语混杂着中文来交流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接下去的交谈也十分顺利,在吉士汉堡被全部吃完的时候,Jensen已经了解到这个叫Michael的中国男人来荷兰的原因了: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居住地后长住下来。在到达阿姆斯特丹之前,对方已经去过了法国和德国的几个城市,但还没有一个能完全打动他让他坚定的想要长久停留,在稍微了解过阿姆斯特丹的城市风格特点后,就打算过来看看。
‘自由、宽容、多样化、气候冬暖夏凉’对方向他解释,这几个特点是让他来这个城市的主要原因。
前面几个原因都能理解,但最后一个让他心存疑惑,Jensen问:“Is your hometown very cold?(你的家乡很冷?)”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家乡特别寒冷,又怎会想找一个冬季温暖的城市久住。
男人抬头看着他笑了一下,轻轻摇头后用英语回答:“Not me,him……(不是我,是因为他。)”
Jensen清楚的听到了对方说出口的最后一个关于性别的单词,再加上捕捉到了对方眼里在说这句话时的一丝暖意,顿时就明白了这个男人之前说的前面两个理由的选择原因。
在这个国家,这样的恋情早已司空见惯,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特色。
Jensen拿出地图,就这半个月的向导行程安排商量了一下,男人对他安排的行程很满意,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两人收拾好东西后就启程,由他驾驶租赁来的汽车,开往第一个目的地,库肯霍夫公园。
四月是郁金香开的最好的月份,远远望去,大片颜色各异的郁金香花朵盛开着,Jensen在公园的长椅上坐着,静等着前面那个男人拿着相机拍摄完毕。
过了几分钟后,前面的人回头问他附近是否有邮局,最好还有能将照片直接印刷制成明信片的小店,Jensen闻言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对方点头道谢,端着相机继续看着面前美丽的花海,Jensen在侧后方看到了这个男人眼里满溢着的温暖神色,微微清嗓后问道:“Does he like flowers?(他很喜欢花吗?)”
男人微微摇头,蹲下身让鼻尖靠近花朵后回答:“他喜欢这种,比较清新的花香味……我想将拍下的花海照片寄给他。”
对方的回答让他更加对另一个未谋面的男人好奇起来,从长椅上站起后走到那个比他还要略高半个头的中国男人身边问:“May I know why he didn't come with you?(我能问一下,他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吗?)”
蹲着的男人动作突然停止,脸上的柔和表情也渐渐消失。
Jensen站在一旁有些窘迫,知道自己一定是说错了话,提起了对方不想说的事,正要道歉却看对方站起了身,望向远处的一片花海,眼里刚才的温暖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笼罩着灰暗色彩的焦虑和心疼。
“He's fighting.(他在战斗。)”男人回答他。
Jensen确定对方没有因为他的问题而恼怒,这才放下心来,看了一眼对方手里拍摄了郁金香花田照片的相机问:“With who?(跟谁?)”
男人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着手里的相机,阳光太好的缘故,让Jensen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对方用略带沉重的语气说:“The pain.(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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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
雪白的房间里,门窗都有着坚固的铁栅栏,门外有个负责看守的他的女警官坐着,但除了这些,其实他所在的环境同一般的病房并无差别。
嘴唇上因强忍剧痛被咬破的伤口似乎又在流血,口腔里充满着一股血腥味,为了在尽快让自己进入到复健阶段,在胡海泉医生的同意下,他拒绝采用化学麻醉的方法减少痛苦,在这些天的残酷医护过程里,强忍剧痛撑了下来。
剧痛让他一度失去意识,短暂的昏迷使他暂时逃离了疼痛,却加剧了恐惧,就好像接下来的每一秒都有可能是他看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他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和决定,不管多难熬都要咬牙坚持下来。
墙壁侧面那个很高的被铁栅栏围住的窗户,是这个房间唯一的自然光线来源。发着高烧的原因,整日被昏沉无力感和那已经快成为了他好朋友的剧烈疼痛感觉包围着。昏沉的感觉过去后,他知道自己又会像之前那样,再次被腿部弥漫开来的剧痛包围,这一次连同左手掌处的疼痛都十分不配合的叫嚣起来,本就虚弱的身体在这样可怕的疼痛折磨下连同意志力也一起被削弱,眼前渐渐模糊,他咬着嘴唇的力量也慢慢放松,打算放任自己在黑暗中沉睡过去,甚至想过若是自己在这一刻因并发症而死亡,他就再也不用被痛苦折磨。
那个高处的光源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越缩越小,黑暗即将来临之时,耳畔却突然响起了一个轻轻哼着歌的声音,接着他在恍惚间感觉到自己痛到失去知觉的左手掌似乎被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这是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但在记忆中又十分模糊,上一次拥有这样的感觉,好像是在他心脏手术后。那个时候的他,也会因伤口疼痛而整夜整夜睡不好,每当那时,那个如兄长般的男人总会在他最难熬的时候轻轻握住他的手,哼唱着这首可爱的儿歌。
“唱歌这件事,真是我无法掌握的一门学问,除了这首儿歌,没一首歌是我能记住歌词的……”邓超对他笑笑,带着些无奈。
他的左手指尖在这一刻奇迹般的恢复了些知觉,重伤后他第一次感觉到能控制好手指的动作了,虽然那紧随而来的剧痛又让他疼的满脸冷汗,但视觉范围里的黑暗正渐渐散去,伴着疼痛的昏迷终于没有再次降临,他的世界正被温暖的阳光填满。
右边床头柜上那一张信纸,也被明媚的阳光照亮着,纸张上刻着的黑色笔迹是属于陈赫的。
陈赫通过这样的方式告知他:会用这一年的时间,为他们俩找到一个新家,一年之后,会在那个地方,迎接他的到来。
从受伤后从进医院开始,他经历了各种各样的生理疼痛,都没有流下过一滴眼泪,可此刻他感觉到自己的耳廓正被那温热的液体不停滑过。
那两个将他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的男人,虽然都不在他的身边,但却都在用特殊的方式陪伴着他,给予他战胜病痛的勇气。
他忘不了在手术室里陈赫看着他布满着绝望心痛的眼神,坚持不愿再让陈赫看到他术后的虚弱模样,可是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对陈赫的思念。他多么想此刻陈赫就陪在自己的身边,哪怕只是跟他聊聊天,只要能让他看到陈赫,也许就能转移掉一部分注意力,让那疼痛的感觉削弱一点。
病房的门被轻敲了两下后打开,看守他的那个女警像是被他此刻痛苦的表情吓到,手中拿着一张明信片愣在了门口。
他咬牙忍过这一阵的疼痛,看着她手中的那张明信片虚弱的问:“从哪里……寄来的?”
女警对他说出了一个欧洲国家的名字后,上前把明信片放入了他的右手心。
这张从七千多公里外寄来的明信片上,被印着色彩缤纷的花朵照片,从照片的色彩风格和拍摄角度来看,他基本能知道这是陈赫用他们在北海道时购买的PENTAX相机拍摄的,明信片的寄出地是一个名叫Keukenhof(库肯霍夫)的公园,他将明信片翻转过来,就看到了上面那洋洋洒洒的熟悉笔迹。
‘郑恺,还记得我们在北海道的时候商量过,要找一个合适的国家长住吗?现在,我好像找到了。’
明信片上那密密麻麻的邮戳和背后缤纷的花朵,让他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握着这张明信片的瞬间就似乎觉得身体上的伤痛减轻了许多,他的大拇指轻抚过那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字体,甚至能想象出陈赫在写下这一行字时的激动心情。
他的右臂缓缓垂下,明信片靠近了他的鼻尖,他仿佛能嗅到来自于这个他还未踏足过,盛产花卉的欧洲国家的花香味,闭上眼片刻后,他觉得自己又恢复了一些力气,吃力的够到了床头柜里一只签字笔,在明信片的右下角写下了一个数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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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
初夏的阿姆斯特丹日照时间正变的越来越长,在火车站附近的游船码头买好票后已经接近八点,他告诉旁边正默默看着平静湖面的中国男人:“等会可以在船上,看太阳了。”
男人回头笑了一下:“应该是,夕阳。”
Jensen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Yeah,sunset.(对,应该是日落。)”
他们上了一艘白色的敞篷游船后,Jensen看着旁边的男人照例拿着相机不时拍下沿岸的美丽景致,他们的行程已经进行到了尾声,今天之后,他们就将从导游和游客恢复到陌生人的关系。在这14天里,他们几乎已经将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都去了个遍,彼此间的谈话并不算多,也许是亚洲人普遍都寡言,起码对不相熟的人不会谈论太多,他想。
但,有个例外,每当这个男人谈起自己的伴侣时,眼神里那藏不住的温情,和不由自主说起自己往事的温柔话语,总会让他对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事好奇起来。
“怎么样这里,你,觉得?Amsterdam(阿姆斯特丹)?”
男人看着沿岸的景色笑了一下:“很不错。”
“So,have you decided to stay?(你决定好要留下了吗?)”
男人拿起相机拍下了在夕阳的映衬下变成紫兰色的美丽天空后回答他:“会的,我想……他一定会很喜欢这个城市的。”
Jensen看着对方眼里的深邃,犹豫几秒后还是决定询问:“How long have you known each other? (你们认识多久了?)”
“Almost seven years.(近七年)”对方侧头看了他一眼,准确的说,是看了一眼他头上的鸭舌帽,“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跟你现在,一样年纪,他也很喜欢戴flat cap(鸭舌帽)。”
“What happened to him?(他出了什么事?)”他们近半个月的行程已将近尾声,在了解到对方有留下的意思后,Jensen也就放心大胆的继续就这个话题聊下去,也许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可以见面。可问题从他嘴里被说出后,旁边的男人的表情如同十天前那样,突然被灰暗的阴郁笼罩。
“发生了很多事。 ”勾起了很多回忆似的,男人的复杂表情里掺杂着许多负面情绪,看着面前平静的湖面,声音里带着无可奈何,“我们加入了一个团队,陷入了一个阴谋中,并且遇到了一个……一个魔鬼。”
Jensen听着男人简单叙述着他和他伴侣的曾经,等整个过程在男人温柔又带着些悲凉的声线中被叙述完毕时,他们周围已经没有了其他游客。
天色已暗,岸边一个钟楼的时针刚好指向了10,尽管男人已经用最简要的方式告诉了他,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如同在地狱走了一遭般背脊发凉,他甚至有些难以相信面前这个比他年长七岁,十分和善又时常带着微笑的男人,曾经经历多那样痛苦的煎熬。时间短暂,他无法从具体的故事细节中了解这个男人和他的伴侣在经历那些生离死别时有多么的痛苦绝望,就算他有再大的好奇心,此刻也不敢再问了,不光是怕面前的这个男人会更难过,也怕年轻的自己还不能承受住那样沉重的故事。
听着对方说了这么多,Jensen也不知该回答什么,想了一会只能说出一句勉强的安慰话来:“It's good that he can survive.(他能活下来真好。)”侧头却发现身旁的那个男人已经红了眼眶。
“Sorry……(对不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男人有些尴尬的侧过头去。
Jensen连忙解围:“No No,It's partly my fault,sorry.(不,不是的,是我不好,抱歉。)”
安静的几秒过去后,男人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抬起头笑了笑,笑容里却仍旧饱含着心疼:“你说的对,他活下来了,真的很好……”
男人的表情里饱含着太多情绪,看不透彻,毕竟他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而且就算是他跟身旁这个男人同龄,也不可能会有像这个男人炼狱般的经历。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记事开始最为痛苦的经历,也不过是因为打篮球导致手臂骨折,当时他的父亲在送他去医院的路上告诉他:“Don't be afraid,pain is a necessary part of growth,the pain that you experience……must be rewarded.(不用害怕,痛苦是成长的必经环节,你现在所经历的痛苦,终会给你回报。)”
游船即将驶向终点码头,远远的就看到了码头的温暖灯光,Jensen将父亲说的这句话告诉了旁边的男人后,拿起自己脚边的背包背上,轻拍男人的肩:“You will always be together.(你们会一直都在一起了。)”
男人看着湖面的眼神里显出了少有的轻松,微微笑了一下后也拿起了自己的背包:“Yeah,thank you Jensen.(是啊,谢谢你Jensen。)”
游船靠岸,也表示他们的行程正式结束了,两人在横跨于运河的一座亮着美丽灯光的古桥上告别,Jensen向面前的男人主动提出,等他和他的伴侣重逢后,一定要请他们俩吃饭。
男人看着美丽的运河夜景笑着点头,再次看了一眼他头上的鸭舌帽:“好,我想,他也会很喜欢你和你的帽子的。”
Jensen也笑,告知对方等咖啡店开了后他一定会来捧场。
两人拥抱后互相道别,Jensen转身离开几步后又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转身问道:“Hey Michael,What's your Chinese name?(嘿Michael,你的中文名是什么?)”
男人从自己的相机上移开视线,抬头微笑着回答他:“陈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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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
他终于完全退烧,不再会被那昏昏沉沉的感觉控制,也表示他残酷的康复训练又进了一步。
胡海泉医生告诉他,腿部的情况要比之前预想的乐观,在一年内恢复到正常行走的水平是完全有可能的。反倒是左手掌的恢复并不如预期的那么顺利,肉芽组织的恢复太缓慢,直接影响了掌骨的软骨骨化过程。
胡海泉皱眉检查着他的左手伤口,有些无奈的说:“幸好,是左手……”
郑恺忍着那一阵阵熟悉的疼痛问道:“会有哪些后遗症?”
“供血不足,手掌会一直冰冷,指关节的灵活程度也会受影响,但除了一些较为精细的手指活动、还有不能负重太多,其他简单的动作应该不影响。”胡海泉看着他左手手指上因长期练枪留下的细小疤痕和茧微微叹了口气,“有可能,没法再用狙击枪。”
胡海泉在郑恺的眼中捕捉到一丝失望,轻轻拍了拍郑恺的肩:“你们很像,都迷恋那些冷冰冰的枪械……”
郑恺看向他,眼里带着疑惑。
“我是说邓超,他跟你一样,也很爱枪。”胡海泉的视线停在郑恺的脸上,“在他给我打那一通电话,郑重嘱托我的时候,我还困惑过,是什么人,会让他这么放心不下。直到那天在手术室里见到你之后,我就明白了,他是把你,当亲弟弟看待。”
郑恺瞬间就红了眼眶,听着面前这个同邓超一般年纪的男人说起那一些往事的时候,他像是一个观影者,在当事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后,对方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变成一幕幕充满生命力的画面在他眼前铺陈开来。
“我和他的交情,不止是在医学院……”说话间胡海泉的视线望向高处的那一扇小窗户,“……在那个地方的时候,我们俩每天都跟苍蝇抢饭吃,还要提防着外面的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民兵,哦对,还有空袭,整整20天,我都几乎没好好睡上一觉,等回到自己国家,下飞机踏上陆地的那一瞬间,我们同时停下,然后抱在一起,都没有嫌弃彼此身上的臭味,就这么,抱在一起,哭的非常难看……”他从自己手机里翻出当时留下的合影给郑恺看,“非常狼狈,但现在回忆起来,好像那些痛苦都被减轻了,剩下的,只是我跟他在半夜一起抽烟的画面。那段时间里,支撑着我们坚持下来的,除了彼此的陪伴,还有的,就是对家人的思念,每当陪着我离开基地的时候,他都会带着自己和弟弟的照片……”
“你见过他弟弟吗?”
“见过,不止一次。”
郑恺始终都对这个跟自己长相类似的男生抱着好奇的心态,从前没有合适的机会向邓超询问过,也怕自己提起了邓超的伤心事,此刻有了机会很自然的就继续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胡海泉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隔了几秒后看着他回答:“一个安静、内向的男孩,钢琴弹的很好,爱看侦探书籍,还喜欢古诗词……”
郑恺静静听着,最后得出结论:“跟我,好像完全相反……”
胡海泉轻轻笑起来,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已经变暗的手机屏幕:“我想……邓超应该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他弟弟活在这个世界上,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性吧……所以他才会付出自己的一切去救你。”他轻轻拍了拍郑恺的肩,“别难过,这是他做出的选择。带着他的份,坚持下去,才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加油郑恺。”
郑恺微微动了动自己的左手,下一秒就被剧痛侵蚀的意识模糊,他咬牙等这一阵过去,微微侧头看向床头柜上那张被印着在黄昏下运河两岸美丽景致的明信片,坚定的回道:“我会的……”
明信片上那几行熟悉的字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了因笔尖划过而留下的凹陷……
‘郑恺,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城市,除了美丽的风景,空气中偶尔还弥漫着他们称为sofe d*r*u*g的气味,很怪异很具诱惑力。要不是有Jensen在一旁解释,我大概差点就要在这儿开大(hexie)麻(hexie)店了,因为在这个城市,Coffeeshop是提供大(hexie)麻(hexie)周边产品的地方,真正的咖啡店应该是Cafe。这里还有开放自由的文化,夜晚的Red** ligh district很热闹,但并非我所想象的那么混乱。就像旅游简介上说的,这里就像是一个有关人性的大型试验场,测试着人们道德容忍的底线。人多且杂,不同的肤色人种,打扮各异,这里似乎容得下一切怪异和另类,Jensen说是由于这里地势低洼,阿姆斯特丹人好不容易在海平面下建立了城市,还时时为洪水担惊受怕,所以格外懂得及时行乐。’
郑恺照例拿起笔在明信片的角落处写下一个编号,每隔几天陈赫都会给他寄来一张明信片,印着的都是属于那个对他而言陌生城市的美丽景色,每一张被印刷着的风景,都是陈赫用相机拍下的。他不知道在这一年里,他会收到多少从遥远的欧洲寄来的明信片,在写下多少个编号之后,他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同陈赫见面。但每一封明信片上陈赫所拍摄下的美景和写下的一字一句,都为他即将要面对的复健过程积攒着勇气与力量。
在他的伤骨终于达到了临床愈合的要求后,胡海泉医生将各种复健器械都搬来放置在了隔壁一间更大的房间内。
左手掌已经少有痛感,只是他还不能独立完成弯曲手指的动作,但能发现指骨的活动程度每一天都有着细微的进步。已经习惯了每日都被疼痛如影随形的感觉,在被胡海泉告知接下来的骨板形成塑形期才是最艰难的阶段时,他竟也未觉得内心恐惧。
这一次的明信片背面被印刷着街道转角处一个挂着SELL牌子的店铺。
‘郑恺,这是我挑了很久定下的店面,离市中心繁华商业区有段距离,但又不是太偏,就是价格有点贵,只怪我英文太烂,要是换你来应该能多砍点价的。但价格高也是有原因的,一楼是店面,二楼是半卖半送,可以用作居住,比一楼还要大出20多平米,可以多隔一件连通卧室的书房,我已经想好了装修的细节,在你收到这封明信片的时候,应该已经开工装修……’
这一行字的结尾被画上了一个可笑的文字表情,郑恺拿起一边的毛巾擦了一把额头因疼痛冒出的冷汗后,看着这个表情轻轻笑起来,随后用没有被汗水沾到的右手在床头柜变找出了笔,在明信片的角落写下编号。
将明信片和笔都收好后,又把轮椅固定在原位后,右臂用力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对着镜子确认自己站直后,将右腿上的保护架小心翼翼的移开,腿部慢慢感受到来自身体重量的同时,一种不同于以往的疼痛感也由着腿部的神经蔓延到他全身。
咬牙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在心里默数30秒后,才一下子瘫倒在后面的轮椅上。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了一旁的全身镜里自己布满了汗水且苍白的脸。
这三个月以来,他的生活每天都被一些恐怖的治疗充斥着,剜肉削骨的治疗,伤口里的钢钉钢板,日复一日地拧螺丝调整,还有超过三小时的强制直立,高负荷的物理治疗,任何一样拿出来都是惨绝人寰的酷刑。连负责看守他的那个女警官在一边看着他被折腾的一身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样子都忍不住哭了出来。但他却没有再退缩过,只要感觉到自己能独立维持站立姿势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就希望倍增。遵照每一天的医嘱去完成自己的运动量,精确到每一步,不敢再任何细节上怠慢,只为了能保证在六个月后恢复到常人的走路水平。
‘郑恺,一楼和二楼终于都装修完毕,再过两个月我就能从现在租的地方搬过来,现在我觉得当时买下这地方还是值得的,因为从二楼的独立楼梯下去,就能通向一楼的花园。这个城市很多家庭都在家里种花,我也去鲜花市场买了各种各样的种子,可是存活率不怎么高……’
明信片上印刷着用各种颜色的鲜花制作成的类似马赛克图案的画。
‘这是各家各户每年五月都会举行的一场比赛,你猜猜哪一个是我拼出来的?’
郑恺浏览了一遍,最后视线停在了一张被橘黄色花瓣拼成的巨大螃蟹的小分格上,属于他们在北海道时享用日本毛蟹的画面浮出他的脑海,他对着明信片笑了起来。
他终于能完全脱离轮椅的辅助,仅靠着医用拐杖就可以完成行走和站立的动作,拿起放在一边的拐杖,慢慢的将自己撑了起来,从床边走到房间门口,艰难的转过身后,又从门口走到床边。短短不到十步的距离,好像经历了很大的运动量,他喘得很厉害,非常吃力地拄着双拐坐回到床上,就算是在这样春寒料峭的季节里,他的汗还是沿着下巴一滴滴的直往地上砸。
坐下休息了3分钟后,他又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一遍又一遍。
身体里对抗着疼痛的细胞神经像打了一场胜仗一样更加强悍,这些对平常人来说难以忍受的剧痛,在他看来,已经是最轻微的疼痛程度。
但身体细节的实际反应并不会因他的意志力而改变,他感觉得到自己因为长期被疼痛控制,面部变的苍白又消瘦,眼角的皱纹也像是充满了生命力一般快速生长,镜子里那个自己很憔悴,但这一切都只是他能顺利回到陈赫身边所需要付出的微小代价而已,他没有任何埋怨。
‘郑恺,一楼和二楼的布置都已经搞定,我还在一个很奇异的小店里买了好几瓶香薰,味道都很特别,怕提前挥发掉没敢打开,不知道你会喜欢哪一种……我去了这个国家的另一个城市,看到这照片你应该就知道是哪里了,不同于阿姆斯特丹,这个城市更像个开放式的摩登建筑博物馆,建筑都有各种前卫大胆的创新设计……”
明信片上被印着一个立体方块屋,从不同的角度看都能发现不一样的设计理念。郑恺看着照片上那个由黄色方块造型构成的房屋,眼里的神色变得很温柔,微微抬头望向那扇向房里传递着阳光的小窗户,想象着外面就是这照片上五彩斑斓的世界。
为了不让肌肉因为长时间不运动而萎缩,除了保持基本复健之外,一有时间他便来回走动。
在天气逐渐转暖的时候,他被允许可以走出这栋被严格看管的楼房,这样就可以在阳光充足的时候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帮助骨骼更好的生长。
可以完成独立行走的动作后,他拒绝任何人的搀扶,仅偶尔依靠着走廊一旁的扶手来维持自己不跌倒。
看守他的那位女警官只能在他后面默默跟着,前面那个男人走的步数一次比一次多,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自己已然成了他的康复助理。
她看着前面这个正一步步努力迈出脚步的男人背影,想起了在大约两个月前自己像现在一样目睹着这个男人经历那可怕的治疗过程,站在她身边的胡海泉医生安慰似的轻拍她的肩说:“他的两个朋友,把他从一个魔鬼的手中救了出来,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到这样的程度,真的很了不起!我当时没有看错,他果然能坚持下来!”
在被阳光照着的那个背影离她越来越远,她的视线如那日在复健室里一样被泪水模糊了,无关其他,只因被这个男人的坚韧和勇敢所打动,即便他们的关系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她也依然为之动容。


2025-06-08 01:0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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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
伤口在取钢板手术后慢慢痊愈,经过一系列检查后胡海泉医生确认他的右腿骨骼恢复情况良好,但在之后也要保证规律的运动量。
“我一直担心的膝关节也恢复的比我预期的要好……”胡海泉仔细看着他的骨骼拍片,“但要完全摆脱间歇性疼痛不太可能,今后你要自己注意防护,还有心脏也是,要依照邓超给你定好的时间去做检查。”
“嗯,我会的。”郑恺微微点头,给自己的膝关节绑上防护带,如期在一年的时间内恢复到可以正常行走的水平已经足够,接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都不足为惧,只要想到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到陈赫的面前,他的内心就无比激动。
他终于可以不用依赖任何其他保护措施来完成行走,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日历,距他能离开这个地方的时间,也只剩下一个多月了。
李晨打通关系得以过来探望他,见他已经能一步步稳稳的走过去时,李晨脸上复杂的表情里更是掺杂进了一份难以置信的激动。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他们在一个安静的小隔间内面对面坐着,他看着李晨泛红的眼眶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带礼物给我吗?”
李晨吸了吸鼻子也回以微笑,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后递给了他,自己则很自然的站起身远离了几步去窗口抽烟。
郑恺听着手机中传出的一声声鸣音,右手手掌心不自觉的就开始冒汗。这一年来,除了那一些明信片,他没有其他任何途径可以同电话那头的这个人取得联系,可心中的思念却日渐增长。他会在晚上因身体病痛难以入睡时想着此时此刻的陈赫正在做什么,通过在明信片上的那些只言片语构想着陈赫都去了什么地方。
当手机那头属于陈赫的声线响起时,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郑恺?”没有得到他的回应,陈赫再次温柔的叫着他的名字。
郑恺这才感觉到自己视线开始模糊,将手机拿离自己的耳边看了一眼时间后,才轻声回应:“已经起来了吗?”
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两声温柔的轻笑:“是啊,晨哥跟我说了时间后,就睡不着了,我这里,现在天还没亮。”
两人在听筒的两端沉默,静静听着彼此的呼吸。
几秒后,郑恺强忍住快要溢出眼眶的液体,努力保持着声线的稳定:“还剩一个月。”
“我知道……”那边的声音似乎也微微颤抖,“一个月后,我来接你。”
“不陈赫……”郑恺的声线温柔却很坚定的回道,“我去找你。”
电话那头的人在沉默了几秒后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好,我等你。”
十五天后,他收到了最后一张,也是唯一一张陈赫没有写下任何描述的明信片,明信片上只有一行用英文写着的地址。被印刷着的照片,是陈赫所处那个城市的街景,照片左半部分是熙熙攘攘的街道,骑着自行车的人在画面中留下了模糊的影子,而右半部分,则是陈赫所买下的店铺,照片上只有这个店铺的一半,店里的具体构造和招牌都看不全,只能看到招牌上三个英文字母:W-I-T
郑恺将明信片竖起后想象着陈赫拿着相机走到店铺对面拍下了这张照片时的样子,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随后拿起笔在明信片的角落写下一个数字: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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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坐在床沿,将那41张明信片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八点整的时候,李晨准时出现在了他的病房门口,给他办了手续签了字,他终于能离开这个待了一年的羁留病房了。
坐上车往李晨的家行驶途中,李晨向他说起了王祖蓝的近况:“上个月,正式移民去了美国,亚男在洛杉矶有自己的心理诊所。”
郑恺看着车窗外在这一年时间内已经变化了不少的街道店铺,轻轻应着:“那你呢?”在李晨受伤后他和陈赫在医院见过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
“我?”李晨开车穿过拥挤的闹市区,不时变换着方向盘的角度,“你是说小艾吗?”
郑恺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你的伤。”
李晨看着前方拥挤的道路放慢车速,条件反射的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后颈:“没事了,已经完全痊愈。”
在李晨的家中洗完澡,郑恺在镜子前把胡渣都刮干净,清洗脸部的时候发现洗手台搁板上放置着一些女性的化妆品。客厅方向传来电话铃声,他听到李晨的声音传来,大约说着“两个小时后就去接你”。
换好一身灰黑色的休闲装后,郑恺从浴室走出来,李晨已经挂了电话,正坐在沙发上抽烟。
见他出来,李晨将烟头在烟缸中掐灭后站了起来:“走吧。”
“嗯。”郑恺点头。
车在海边停下,郑恺在李晨的指示下,独自向着远处一个高高竖立着的大礁石上走过去。
崎岖不平的礁石让他走的右腿膝盖处发疼,在中段停顿了几秒后,又继续往上走。
站在这块巨大礁石上,郑恺心中的情绪突然也如同脚下的海水一样起伏不平,膝盖泛着疼痛,但他不想让自己坐下,仍是坚持着站立的姿势。
他回忆起自己第一次与邓超见面并有了对话交流的画面,当时,邓超脸上的表情里带着些伤感,连语气里都有一种莫名的惆怅。
“因为,你长的,很像我的一个亲人。”邓超说。
一年前那可怕的事故发生时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邓超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将邓超加在他身上的那一份感情看清楚,是纯粹的兄弟朋友情谊,还是由着因对那个同他性格完全相反,早已离开人世的弟弟衍伸而出的超越了亲情的感情。斯人已逝,他再纠结也没有任何意义,正如胡海泉医生所说的那样,邓超一定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弟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另一种可能性。
在这一年的时间内,他没有浪费任何一天,清醒着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努力与病痛对抗。
他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站立行走,这才是对邓超的付出来说最好的回报,他相信邓超能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今后也一定会如邓超所希望的那样,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幸福平安的活下去。
海水一刻不停歇的向着一个方向涌动着,受过重伤的左手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微微颤着,那个如兄长般的男人此时此刻像是就在他的身边。
郑恺低头抚去自己眼眶里即将掉落的泪水,向着不停起伏着海浪的水面轻轻笑了笑:“超哥,等我去了你那边的时候,你可能会认不出我,因为那时候的我,应该是个糟老头了……我会照顾好自己,放心吧。”
离开海边后李晨载着他直接开往机场,李晨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给他办理好了签证相关的证件,连机票都已经全部买好。
郑恺的行李只有一个轻便的黑色背包,两人在车旁站定,互相拥抱。
“谢了。”郑恺轻拍李晨的背。
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李晨微微笑着说:“会不会太赶了,你都没时间休息一下。”
郑恺面色温和,摇头回道:“我已经等了一年。”
李晨从汽车后备箱中取出一只小纸盒递给他:“是陈赫,要交给你的。”
郑恺伸手稳稳接过,分量很轻,摇晃后里面的物品也只是轻微移动,猜不出是什么东西。
郑恺转头进了机场的入口,背对着李晨挥了一下手:“快去接小艾吧!”
李晨停在原地笑了笑,转过身靠在自己的车上,闭上眼的瞬间眼前全部都是刚才郑恺在海边站着的那个背影。
邓超最放不下的这个年轻男孩,在受了那么严重的枪伤后,不仅坚强的活了下来,没有被截肢,也不需要依赖轮椅或拐杖过下半辈子。
如果邓超真的能看到的话,一定会放下心中所有的担心和牵挂了,他想。
坐回自己的车里,拉下手刹,挂到前进挡,松开刹车后汽车缓慢向前移动。
回程的方向朝着西面,远处金色的霞光十分耀眼,李晨伸手拉下挡光板,嘴里不自觉的哼着一首很多年前在警校训练后大家一起唱过的老歌。
离开了拥挤的送客区后,他右脚用力踩下了油门,汽车开始加速,驶离了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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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
过了安检后郑恺坐在登机口旁一个靠窗户的座椅上,将那个纸盒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后,轻轻拉开包装上的几根咖啡色丝带,打开了盖子,里面除了一些拉菲草填充物外,只有一件物品,一顶本属于他自己的,灰色鸭舌帽。
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从哪里买回的这顶MLB品牌的帽子了,帽子上面印着两个叠在一起的英文字母,N和Y,帽檐是一圈红色,而帽檐下是一行英文字母,YANKEES,他已经很多年没戴过这顶帽子了。捏着帽檐回忆了几秒后,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突然明白了陈赫为何会给他准备这样一份礼物。
广播里响起了他这个航班号的登机信息,给自己戴上了这顶鸭舌帽,从包里拿出被整理好的那41封明信片,整齐的放入了这个纸盒中。
飞机穿过云层,郑恺拉开遮光板,那摆脱了被污染的空气遮挡之后格外明媚灿烂的太阳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
他要去的那个目的地,跟他出发地的时差,是7个小时,而从那个欧洲城市寄一封信过来的时间,大约是10天左右。
此刻他正搭乘着平均时速800码的航班,跨越着这10天零7个小时的时间差,飞去那个男人的身边。
将近12小时的飞行,他一刻也没有瞌睡,在满含着期待的心情中一直看着前面那个座位上的显示屏,那架小飞机正向着欧洲的大陆板块前进。
他从未踏足过那个欧洲城市,在从前也几乎没有关注过那个城市的风土人情和城市特点,但属于那个陌生城市的每个细节又像是他无比熟悉的画面:Keukenhof公园鲜艳美丽的花海;运河两岸鳞次栉比排列着的不同颜色风格的建筑;散布着各种艺术品工坊,风景宜人的Zaanse Schans风车村;飘散着奇异香气标志为Coffee的软性(hexie)毒(hexie)品(hexie)店铺;充斥着香(hexie)艳灯光和情(hexie)趣用品商店的Red(hexie) light (hexie)district等等。
那个自由开放又富有情(hexie)趣的城市中的一切似乎已经在他的掌握中,其中最另他期待的地方,则是离市区不远一条街道转角处的那家Cafe Shop。
那个店铺的一楼是用柚木色木饰面装饰而成,被黑色漆料刷黑的顶部挂着工业气息浓厚的矿灯,软木材质餐桌边放置着做旧工艺带着锈斑的铁艺餐椅;店铺一个高柜后是通往二楼的暗门,楼道墙壁铺设着灰白色的文化砖,上面挂着欧美复古爵士歌手的黑胶唱片;二楼是一个明亮宽敞少有隔墙的巨大平层,从最西面的书房能一眼望到靠东的主卧,床上铺着同他们公寓里类似风格的床单被褥,现代风格的家具简约而舒适,就连角落那一盏北欧风格的勒纳普落地灯都是他喜欢的风格;从二楼阳台的楼梯走下去,能通往一层被种着各种鲜花的院子,那些带着露水的鲜艳花瓣在明媚的阳光下绽放着。
唯一一件他无从得知的事,则是这家Cafe Shop的招牌,完整的名字是什么……
飞机开始盘旋着降落,落地后不久,透过机舱玻璃他看到了那八个巨大的英文字母:Schiphol(阿姆斯特丹的机场名)
从纸盒中拿出最上面的那一张写有地址的明信片递给司机,计程车随着车流缓缓开出了机场。这里的天气非常好,连天空都蓝十分鲜艳,开出机场范围后车速渐渐加快,郑恺静静看着车窗外快速略过的那些如童话般的彩色房屋,车窗玻璃上反射着他带着期许表情的脸,始终伴随着他的激动心情几乎要让他眼眶发热。泪眼模糊间,他依稀看见车窗玻璃上映出了很多人的脸,他和这些人参与集训时候的场景浮出他的脑海,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明媚的表情,正对着他微笑。
又过了一个路口之后,他轻声问司机:“Excuse me,how long to get there?(对不起,请问还有多久到?)”
“About ten minutes.(大概十分钟。)”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笑着问,“Are you going to date?(是要去约会吗?)”
郑恺听后也笑起来,想着大约是司机也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对这个目的地抱有着强烈的期许,他微微点头:“Yeah.(是的。)”
计程车在一个转角后停了下来,司机转头说:“We have reached our destination.(到达目的地了。)”
向司机道谢付钱,下车后郑恺摘下墨镜,向着街道对面那个店铺,举起了手中那一张只被拍摄出一半店铺的明信片。明信片拍摄角度的画面与他所站立之处所看到的情景完全吻合了,明信片上那三个英文字母后面跟着的另外四个字母他也终于能看到了:N-E-S-S
对着这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芒的Cafe Shop标牌凝视良久,郑恺放下了手中的明信片,接着他看到刚才被明信片遮挡住视角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穿着深绿色围裙,在上唇和下巴处留着浅浅胡须,正在窗边认真拖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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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0
为了防止自己睡过头,陈赫特地将手机调了两个闹钟,结果是天还没亮他就已经在一个美梦中醒来。翻来覆去确认自己再也睡不着后,干脆关闭了2个小时后才会响起的闹钟,洗漱清理后,他从二楼走下来,拿出钥匙将店铺大门开启。初秋清晨的空气还有些冷,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后他对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伸了个懒腰,给自己穿上了深绿色的工作围裙后,开始给店铺大扫除。
今天是店铺的休假日,给两个员工都放了假,清理收拾的事自然也要他亲力亲为。以往的休假日他总会一个人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计划明天进货食材数量,可他今天完全没有心思去静下心来算账了,只能靠着扫地拖地等简单的体力活动来让自己不至于激动到做出奇怪的行为来。
清洁完毕后,他仍在店里不停的走来走去,一会动动墙上的画,一会爬到货架上去拿东西,在这期间他几乎每隔两分钟就要抬起手臂看表,再望向外面已经变热闹的街道。
坐立不安的状态导致终于在一次莫名转身后将靠窗桌子上的一杯水打翻了,陈赫看着已经倾翻出所有的水,仍旧在台面上来回滚动着的玻璃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再次从角落处拿来了拖把,他弯下腰,开始清理地面那一滩水渍。
将拖把用力来回了几次后,水渍渐渐消失,他微微直起身,习惯性似的向窗外望去,他的所有动作都在这一刻突然僵住。
拖把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地,但他不想去捡起了,行走的脚步因为激动的心情而变得毫无节奏,甚至差点同手同脚。
店铺的大门被他用力一把推开,除了来往的车辆行人,他和街道对面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之间终于没有了其他媒介的阻隔。
七年前的那一天,郑恺就戴着这一顶灰色的鸭舌帽突然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当时的郑恺嘴里跟他一样含着一根棒棒糖,在害他从高处摔落并淋了一身的水后,还骂他是猪。
如今站在街道对面的郑恺,已经没有了青春年少时的青涩,经历了整整一年被伤痛折磨的过程后,苍白的皮肤略显憔悴,脸上因为微笑着的表情而泛起一丝丝笑纹。
可是此时此刻这个人在他眼里却像钻石一般闪耀。
陈赫的视线渐渐模糊,他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他凝视着街对面的人,慢慢伸展开自己的双臂。
时间的沙漏沉淀着他们艰辛的过往,这些年来所有斑驳的记忆都在这一刻成为了过去,对面的人手中拿着他寄去的那最后一张明信片,稳稳的向着他一步步走来。
穿过车来人往的街道,跨过了七年间他们经历的所有痛苦与折磨,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同展开双臂的他紧紧相拥。
郑恺身上那熟悉的气息此时此刻让他不自觉的湿了眼眶,陈赫的双臂控制不住的又收紧了些,像是要把怀中的人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一般紧紧抱着郑恺,连脑中都因为过于激动的心情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郑恺那清冽的,带着些孩子气的声线如同一段幽远的美好回忆飘入他的听觉范围。
“你是猪吗……”
感觉到怀中人的轻微挣扎,陈赫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抱的太紧了,松开双臂后看到了郑恺脸上明媚的笑容,陈赫一边笑着一边低头抹去自己眼眶里的液体后再次凝视着面前的人。
两人清澈的瞳孔里印着彼此都被岁月刻下了沧桑痕迹的脸庞。
他们在攘来熙往的街道边,吻上了对方温润炙热的唇,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在这一刻变成了同样的节奏。
郑恺的双臂主动拥上陈赫的肩背,温柔道:“再抱紧点也没关系……”
陈赫轻轻笑起来,再次紧紧拥住郑恺,亲吻着那依旧泛着粉色的耳廓:“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啊。”
郑恺手臂收紧,微微点头:“嗯,我说的,不后悔……”
语毕,郑恺就感觉到拥住自己肩背的手臂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环进怀里,被陈赫那久违了的熟悉气息包围,长途飞行后的疲累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削弱,只想让自己永远都陷在这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郑恺,我们回家……”
HE结局END
正文部分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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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每一位看完了这篇文的你:
工程浩大的WITNESS正文部分终于在今天更新完毕~感谢大家的再次捧场!
拖延症+纠结症的我,是直到下午时候才将HE下篇写完的,总算没有错过给大家奉上新年礼物的机会。
更新完毕后会休息一阵,等春节后就会动笔开始写HE番外,应该也会在2至3章节左右,主要事件发生地会有:荷兰,日本,陈赫老家等,这也算是给大家的小剧透吧哈~
这一次不会有后记,因为已经把想说的、想表达的,全部都留在了文中~
你们的支持和喜欢是给我最好的礼物,谢谢你们~
有任何想要说的话请一定要给我留言,能看到你们的回复会非常开心~
在番外更新完毕后,会整理出TXT格式的完整版,留给大家百度网盘链接供下载的~请耐心等待哦~
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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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番外
上篇
01
闹钟在响了一声之后就被人为的关停了,如往常一样,那个宽厚的胸膛贴上了他的背,温暖的手掌从他的腰部慢慢往下滑,在抚上他的腿部时,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个掌心的温度正在慢慢退去。
终于在即将触到他右腿上那一道道伤痕时,那只手掌完全离开了他的皮肤。
没过几秒就感觉床垫的另一半微微动了动,背部的被子腾空了一会后又被人为的裹上了他的后背,紧接而来的是贴上他额头的熟悉温热。
床垫失去了另一个的重量,伴随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这个二楼的宽敞空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郑恺微微撑开眼皮,有微弱的光线正在穿透厚重的灰色窗帘,右腿膝盖处那熟悉的僵硬感依旧伴随着他,但他感觉得到关节的灵活性在他坚持每日有规律的锻炼中愈发好转了。可自他来到阿姆斯特丹一个月之后,那存在于他和陈赫之间的一道无形屏障,却仍是逐渐增厚。
轻轻掀起被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下身的那个器官,刚才他分明感觉到陈赫也同他一样,有了男性在清晨正常的生理反应,也感觉得到陈赫在触碰他时心中一样的悸动,可最终,陈赫还是选择默默离开房间下了楼。
他微微侧身从床铺上坐了起来,伸手拉开窗帘的一刹那,窗外带着些阴郁的天空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完全在他眼前显现。掀开被子坐在床沿,掀起自己睡裤的裤管,右腿那两道尤为明显的伤痕在昏暗光线的映衬下看上去更加可怖,搭在右腿膝盖处左手上的圆状疤痕也不可避免的进入了他的视线。
除了正常的拥抱亲吻,他和陈赫,没有过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这一年的分离,像是给他们带来了一种怪异的柏拉图模式的爱情。担心他的身体还没恢复好,担心他的腿部会无法负荷,但他和陈赫都心知肚明,所有的这些说辞,都是借口。他们之间那道无形屏障的来源,正是被烙印在他身体上的这些可怕伤痕。
在过去一个月里两人互道晚安,各自睡去,每当背对着陈赫时,他总会忍不住去设想,若是他们的身份互换,经历几次死亡威胁,落下一身伤痕的人,是陈赫,他会如何去面对那个满身伤痕的陈赫。几番思虑,也从未得出过结论,都在意识朦胧中和强烈的生理需求中不安的睡去。
他们都不是女人,无法轻易将这难以名状的心情互相倾诉,他也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去做疤痕修复或者植皮手术之类的,就算他提出这样的解决建议,陈赫也不会同意。而他也不会愿意让陈赫自欺欺人般的在没有灯光的环境下同他做爱,仅仅为了不看到他身上这些可怕的伤痕。
这么多天来,他什么都不敢同陈赫提起,在经历了一次残忍的生离死别后,他不忍心让陈赫在因为看到了这些伤痕时而回忆起了那血淋淋的画面。
他们默契的保持着这样有些可笑的关系,一直到刚才,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对两人目前的关系而烦躁的快抓狂。自他们俩相识以来,不论是好是坏,主动改变两人相处关系的人,一直都是陈赫。
但这一次,陈赫却选择了沉默,这让他无措又难受。
如果是多年前那个冲动率直的自己,也许在横冲直撞中,倒也能寻求到一条出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鲁莽的少年了。如今他们终于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彼此相伴,他的性格脾气逐渐成熟,也能站在陈赫的立场去考虑问题,可他发现自己仍旧无法精确的明白,该如何去安抚陈赫心中的伤口。
那交错相盘着的凌乱麻绳,死死挡在了他和陈赫之间,饶是他费尽心思,都无法找到下手解开结节的关键点在哪里。
照例起床洗漱后,郑恺让自己坐上在书房边的下肢训练器,让右腿保持着一样的弯曲弧度,在负重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的缓慢将腿抬起又放下。
只有体力运动让他大汗淋漓后,他才能暂时放下心中的烦闷。


2025-06-08 01: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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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在楼下的卫生间里洗漱完毕后,陈赫去到店铺的厨房里,从冰箱恒温冷藏柜里拿出已经解冻完毕的切片小牛排,在平底锅内倒入橄榄油后将这片薄牛排煎至八分熟。随后是鸡蛋和吉士乳酪片,最后将两片面包胚也微微加热,按照顺序将所有的食材都放入面包胚中。
将放置着吉士汉堡的餐盘和一杯牛奶放在角落靠窗的那张餐桌上,阴天的原因,让这份早餐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诱人。陈赫敏锐的听到了楼上传来了轻微的器械踏板被收回原位的声音,知道楼上的人已经完成了今天的腿部关节锻炼,冲完澡后很快就会下楼来。他回头望向那扇通往二楼的隐藏门时,脸上依旧一片阴霾。
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他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除了定期回老家看望父母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忙忙碌碌,可就算是开店后每天花费掉所有心思去计划店里的发展,在深夜闭上眼躺下时,眼前仍旧会浮现出那一个个血淋淋的伤口画面。只是稍微从网络了解一些枪伤恢复的过程,他就不敢再拖动鼠标往下看。郑恺为他着想,已经极力避免了让他亲眼目睹伤口残忍的恢复过程,也如对他的承诺那样,一年后真的好好的回到他身边来。可他却像个失去了精神支撑的懦夫,一辈子所有的承受能力都在一年多前郑恺出事的时候全部耗尽,仅仅是看到郑恺左手的那个伤疤就已经觉得心里发憷,更不要说是郑恺腿部伤愈后留下的疤痕,他连看都不敢看,仅凭想象都已经觉得四肢都在无力颤抖。
小到一日三餐,大到各种节日礼物的选择,他能精确的为郑恺准备好一切,可唯独存在于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他却一直都在逃避。
“等你的腿再多恢复一段时间……”
他观察得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候,在温暖台灯光线下郑恺眼里掩饰不住的失望,尽管他自己的生理需求都已奔向了顶点,甚至手指都已经抚上了郑恺的身体,但脑中浮现出来的那些血腥画面又逼的他不得不住手。
对自己现在的状态痛苦又无奈,不知道该用什么途径去解决,也不敢对郑恺说什么,但他们已经太了解彼此,两人每每亲密接触时,他的犹豫和顾忌郑恺又怎会没知觉,否则郑恺也不会在睡觉时候都穿着足以遮盖住伤口的长睡裤,更不会向他主动提出再去日本,继续他们一年多前未完成的那次旅行。
郑恺一定是有意想要去改变他们这样的相处状态。
柜台后的那扇门被打开,郑恺用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向他走过来,陈赫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正挂着僵硬的笑容,他索性把脸转向另一侧让自己调整好情绪,嘴里尽量自然的说着:“快吃吧。”伸手接过郑恺手里的毛巾,转过身轻轻揉了揉还湿润着的头发,“怎么不吹干,会感冒的……”
郑恺侧头对他笑笑,在餐盘对着的椅子前坐下,拿起热乎的汉堡咬下一大口:“饿了。”咽下这一口后含糊着口音问道,“你吃了么?”
陈赫将毛巾放在一边的餐桌上,走向吧台旁的冰箱:“我吃面包,最近体重涨的厉害,戒荤一阶段。”
还没说完就听见了郑恺带着笑意的声音:“可能也没用。”
“啊?”陈赫从冰箱里拿出全麦面包,抽了一片塞在嘴里咬了一口。
“你喝水都胖!”
陈赫差点把嘴里的面包都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嘴里有些干涩的物体,皱眉道:“哎,真像啃屎……”还抬头十分羡慕的看了一眼正举着手中有牛排汉堡吃的很满意的郑恺。
“来点牛奶吗?”郑恺舔了下覆在自己唇上的白色奶液。
看的陈赫直咽口水,嚼着全麦面包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最后只张着嘴说了个“啊”字后,就看到郑恺拿起空了餐盘和还剩三分之一的牛奶向他走过来。
将牛奶杯放在吧台上,郑恺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喝不下了,你解决吧。”
陈赫无奈的笑了起来:“老是吃你的剩饭剩菜还有剩奶,我会瘦下来才怪。”
郑恺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在吧台洗了手后径直走向了旁边的门:“我上去收拾行李了。”
“我前天就整理好了……”陈赫喝下一大口牛奶,“你打开看看还缺什么,自己再塞进去吧。”
“Jensen上次送我的那顶帽子放进去了吗?”
陈赫点头:“当然了,我就知道你喜欢那顶。”
郑恺侧头笑了笑,推开了门,临关门前带着轻松的语气说了句:“这个时候去日本,应该还能看到红枫……”
陈赫收起脸上的笑意,低头看着手中还剩一点牛奶的玻璃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旅行么……
上一次的旅行,帮助他们成功放下了心中所有的芥蒂,重新放松自己,享受着生活中应有的明媚。
那么这一次,是否也可以让他饱受折磨后脆弱不堪的内心重新获得力量呢……
陈赫仰头将杯中的牛奶一口饮尽,水龙头打开,水流狠狠冲刷着玻璃杯内壁残留着的白色奶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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