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孙仲寿一见袁承志,便急急道,“少爷,不好了。三天前,少夫人留下一纸书信就离开了。”
袁承志接过孙仲寿递过的书信,“派人到夏府问过了吗?”
孙仲寿叹了口气,“夏府回话说少夫人并没有回去。”
袁承志沉吟了半响,“孙叔叔,劳烦你多派些人去探寻少夫人的消息。等找到少夫人了,就把她接回来,或者送她回夏府。少夫人孤身在外,实在太危险。”
对于他的妻,袁承志虽无情分,但总有责任在。
更何况,一直是他愧对于她。袁承志略微失神。
成亲这三年来,他常年在外奔波。因为他认为,对于他这样一个负心的丈夫,她必定是恨他、不想见他的。所以,他尽量不回家,回家了也尽量不让她知道,就是见了面也不敢抬头正视她。他对不住她的地方已然太多。但是,尽可能地让她不要看到他,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少爷,那我先出去了。您休息吧!”孙仲寿走出袁承志的房间,轻轻地关上房门。
袁承志叹了口气,展开手中的信。
信上只有一句简单的话,君且珍重。
没来由的,袁承志心中一疼,怅然若失。
两个月后。
“少爷。”孙仲寿抱着一叠帐册走进书房,“这是各地的绸缎庄送来的今年的帐目,请少爷过目。”
伏案急书的袁承志抬起头,“劳烦孙叔叔了。”
孙仲寿将帐册放在书桌上。正待转身,却不小心撞上桌角。慌乱间,他的手往桌上一扫,东西散落了一地。
袁承志连忙起身去扶孙仲寿,“孙叔叔,您没事吧?”
孙仲寿在袁承志的搀扶下站稳,“没事,只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你看,这东西都洒了一地。”孙仲寿说着,弯下腰,开始收拾地上的一团杂乱。
袁承志也弯下身子,边捡起帐册边说,“孙叔叔,这里我来收拾就行了。您还是歇着吧!”
孙仲寿笑道,“少爷,我虽然老了,但是这点儿事还是可以做的。”他拾起一卷画轴,顺手展开。
画上是一个清丽的少女。一袭浅绿色的衣裳,青丝微微飞扬,回首浅笑。
在画的左下角,还有一句题诗。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暮与朝。
“咦?这不是少夫人的画像吗?”孙仲寿疑惑道,“怎么,会在少爷这?”
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
袁承志只觉脑中“轰”地一声,顿时空白一片。
“孙叔叔。你说,这画上的人,是,是少夫人?”袁承志艰难地开口问道。
“这画中的女子,确是少夫人。”孙仲寿点头道。
“怎么会,怎么会?”袁承志喃喃道,颓然跌坐在地上。
自从三年前的乞巧节,在洛阳河边遇见伊人。他心中便再也容不下他人。
回府之后,他绘制的她的图像,日夜思念。几番辗转,终于得到了一点儿有关于她的消息,却是她早已许配他人。正逢这时,他得知他也已有未婚妻子。
袁承志痛苦地闭上眼睛,胸口犹如撕裂般疼痛。
那时,他恨他与她缘分太浅,恨他们相逢太晚。今生,只能思念。
然而,他从来没有想到,她嫁的人,竟是他。
“孙叔叔。”袁承志忽而跃起,一把拉住孙仲寿的手,“有少夫人的消息了吗?”
孙仲寿摇头。
袁承志黯然跌坐回地上,一时间似乎老了好几岁。
年复一年,春去秋来。
多年来,袁承志一直在寻找夏青青。然而,他走便大江南北,却再也探寻不到半点儿关于夏青青的消息。
袁承志终生未娶,只守着夏青青的画像度过孤单清冷的年年岁岁、暮暮朝朝。
而夏青青究竟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然而,袁承志和夏青青都不知道。
其实,他们曾有许多次机会可以重逢。
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了。
后记:
相遇是那么难。需要几世积累的因缘,需要命中注定的缘分,还需要适时的时空。而错过,却是那么简单。只在不经意间,只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就这样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