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则故事想跟大家討論善良。
〈一〉
一场暴风雨过后,成千上万条鱼被卷到一个海滩上,一个男孩每捡到一条便送到大海里,他不厌其烦地捡着。
一位恰好路过的老人对他说:“你一天也捡不了几条。”男孩一边捡着一边说道:“起码我捡到的鱼,它们得到了新的生命。”一时间,老人为之语塞。
〈二〉
有個女孩看到受傷的小土狼,偷偷抱回家裡,暗自替小土狼療傷。時日一長,小土狼復原了,但是牠好久沒吃飯了。牠肚子很餓,於是吃了小女孩,也吃了小女孩的父母。小土狼飽了,又有力氣奔馳草原了。
〈三〉
那是南国的初夏,老天随心所欲地下雨。那时的伞,可以跟我的肩膀齐高。中午上学的时候,突然倾盆大雨,我急忙撑伞,一步一跳避开满地的水洼。然后我看见有一個陌生男子正在屋檐下躲雨。我想也没想,便要为人撑伞。
我记不得那叔叔的脸了,我的记忆很模糊,但当日叔叔载着我奔往他的家时的感觉至今还回存在我心内。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亲情以外的幸福。是真的,仅仅是一点儿微微的付出,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那份伴随而生的幸福是无法言喻的。我既没有迟到,也没有因为为了叔叔挡雨而把自己淋湿,一点也不像看图说话里那些图画描绘的故事。不过,所谓秘而不宣的快乐我是尝透了。
回到家,我却忍不住告诉妈妈这件快事。然而我满腔热情瞬即被打碎。我挨了一顿狠骂。当时我真的不能接受我的义勇行为在妈妈看来竟然是愚蠢的表现。
‘万一那叔叔是坏人怎么办。下雨就下雨,雨停了就能走,谁需要你的伞?’
我傻头傻脑听着,一脸空然的表情。大概是有一点吓着了罢。不过我也能隐隐明白到妈妈的用心。
长大后,听说到越来越多的拐卖绑架,我更加明白为什么那一晚妈妈骂得撕声力竭。我实在太走运了,只差一点我就会从7岁起跟妈妈永别,就差那叔叔不是坏人。
三則故事让我省思故事本質──何謂善良?
做了好事就是善良?心懷善念的幫助便是善良?善良會不會招來惡事?善良有沒有標準?連續四個自設的問題,我想了很久。自認為答案否定到底。
现在做善事的机会似乎少了,或者說,我也被淡凉的世态同化了,开始懂得害怕,懂得提防和猜疑。
我有位心肠很好的朋友,一次我们在广场吹风,见到一个小女孩一个人很怕的样子,估计她是跟亲人走散了,我的朋友便拉我过去想要帮忙。谁知我们才靠近到她一米左右的距离,朋友刚想伸出手去安慰她,她就大声地哭了起来。广场的保安注意到哭声,便走过来这边,我们两个“大人”一脸无奈地解释,保安最后的眼神居然还带着些许不放心。这小妹妹还真了得,小小年纪便非常有警觉性,但愿她碰到真正的坏人时也能敏锐机灵就好了。
碰到善良的人反而意外,甚至手足无措,好像自己从没有面对过肯付出的人一样。要是要做个好人,那真是步步艰难,有人怀疑你的真诚,又有人利用你的热心。枉作好人,被误会一翻也罢,与人分享时只得到温情的警告亦罢,最要命的是成全了坏人。有句话说只要世上还有好人,骗子永远不会失业。但愿有一天骗子消失了,不是因为好人都绝种了。
不要说做个好人,单是做一件好事就已经是高人。从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和问题中理出一条小路,既得助人一臂之力之爽,又要无影无踪明哲保身,那不叫高人,叫什么。
有一次到大陸玩,刚从车站出来就遇到一位大婶,问我有没有到平洲的车。然後,她掏出一包金子,我愣住了。为什么她的眼光看起来比走失的小女孩还要善良?
告訴我何謂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