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袋子的手指不自觉轻轻颤动了一下。并非畏惧,而是一种最为原始的,兴奋与颤栗。
吴亦凡站了片刻,抬脚慢慢朝这边走了几步。那股愈来愈近的、来自绝对强者的气息,使得蟒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难以自制地激沸了起来,他把饭盒放下,再直起身时,赤蛇般的眼瞳已经染上了阴冷的色彩。
但吴亦凡没有再前进。他似乎只是略微感兴趣所以走近看看,并未打算做什么。两个人在这片静默中对峙着。
良久,他微微扬了扬眉毛。转过身去,淡淡扔下一句:“来顶楼试试吧。”接着,就干脆地离开了,只打了一个很帅气的酱油。地上的犯子战战兢兢地目送他离去,又转头去看剩下那位当事人。结果蟒纹也没管他们,重新提起饭盒转身也回了屋,好像结束了一场无聊的闹剧。
——然而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第二天,蟒纹又被堵了。不同的是,这一次,挡在前面的是几个南楼的犯子。
这里一提,五年前的MK,因为每幢楼各自都有强大的实力,所以楼与楼之间的碰撞也更为激烈。这其中,最前列的当属南楼。但事实上,当时的南楼,就算不论顶王,综合实力也应该是第一的。听说东楼来了个厉害得要死面对顶王都毫不畏惧的新人,顿时就有人坐不住了。
当然,还不至于动起手来。毕竟再怎么说蟒纹这会儿也只是个一楼,要是传出去说他们几个南楼高层众目睽睽之下欺负对方一个一楼,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如果能激一激他,把他弄上来就好了。
“怎么还住一楼呢?爬九楼来跟我们干一场啊?”领头的那个明显是个九楼的,不过倒是没有那种故作尊贵的架势,对着蟒纹笑得张狂。
“听说今年的东楼会很牛丨逼?来头大的人不少?”
“你不知道么,据说九楼已经换了两个新的了……哈,就是要这样才好玩嘛。原先那些废丨物我早就玩腻了。”剩下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虽是在互相说话,但音量放得很大,生怕蟒纹听不清似的。“多来几个,正好排解一下无趣嘛。”
“让你们知道,谁才是最强……”
原本,这种级别的挑衅,在蟒纹心里是*不起任何水花的。然而就在这陡然间,一种异样的情绪忽然冲上心头。当然不是愤怒,也不是别的什么,确切来说,更像是一种“好奇”的心情。回想起昨日与东楼顶王的匆匆一面,那人强大的气场至今深印在颤栗过的指尖上。这样的人物,竟然都还不是“霸主”,那么,那位真正的最强,所谓的南楼顶王,究竟会是什么样的?
一瞬间,蟒纹向来平静无波的内心,如同在黑暗中铺开了另一条大路,吸引着他忍不住想要上前,踏足那个他一开始根本没有兴趣的领域,去触碰另一种神迹。
回去的路上,他没有急着进楼,而是站在大门前抬起头,盯着最上面的十楼,看了很久。似乎是洞察了他的内心,在宿舍的门前,他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张艺兴倚靠在门框上,正淡笑着看着他,明显是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回来看看前舍友。”他这么说道。
蟒纹花了几秒的时间回想了一下。他跟这个人,似乎,说话都没超过三句吧?虽然是住过同一间没错,不过这人在第三天就搬九楼去了,在此之前他们几乎都没什么互动,今天突然想起下来看看,绝对没那么简单。
“有事直说。”他不想浪费时间。
“就是来看看呀。”张艺兴的身子微微直起来了一些,“看看你住得怎么样。”
“是吗。”蟒纹眼皮跳了跳,已经开始不客气地下逐客令,“看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说起来,你已经见过我们的顶王了吧?”都明着被赶了却还是不动,虽然很无赖,但张艺兴含笑的模样温柔又亲切,让人实在是反感不起来,特别是那一声“我们的”,语气放得无比轻柔,听在耳朵里棉花似的软。“感觉怎么样呢?”
“没。”蟒纹冷声回复,伸手就要推开他。
“真是冷淡的人呀。不过,我倒是很羡慕这种平静的性子呢,说起来,今天被南楼挑衅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蟒纹没有兴趣跟人打哑谜,眉间已经微微蹙起。他不想追究张艺兴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但是这种被侵犯的感觉让人确实很不爽。
“每个世界都有它自己的法则,蟒纹君。”张艺兴却没有被他发出的冷意吓到,相反,眼尾还多了些许笑意,“就好像玩游戏,聪明的人不仅要遵守规则,还要利用规则,这样才有可?晌??摇9讨吹乇ё抛约耗翘鬃鞣纾?胫芪Ц窀癫蝗耄?钪帐腔岜惶蕴?呐丁!包br>
“如果你是来劝我去争那些无聊的楼层,那么就让你失望了,我可不是……”
“看来蟒纹君还是不太明白呢。”张艺兴终于笑够了,眼里陡然蒙上一层刀锋般的冷光,“不管你愿不愿意,游戏已经启动了,而你一旦进入,就已经置身于某个角色。你的所有,都由规则操控,就连你自以为的独善其身,都仍然只是游戏的一部分罢了。因为你本身就是游戏里的人物,你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从中真正脱离。愚蠢地对抗规则,最后只会game over。”
“你……”
“我清楚蟒纹君是怎么打算的。因为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所以觉得什么都无所谓,是么?那我可要批评一下你了哦。既然你已经见过顶王,也跟南楼对上过,自然就应该知道,这里已经不是你从前认知的那个世界了。不是你能否接受世界,而是世界是否?腥夏恪O衷冢?阋馐兜阶约褐?暗南敕ǘ嗝从字煽尚α寺穑俊包br>
蟒纹收起了所有情绪,眼眸里幽深一片。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这几天经历的一切,回想吴亦凡逆光而立的身影,回想那些南楼犯子说的话……张艺兴说得没错,他对这里所谓的规则嗤之以鼻,带着对自己能力的自信,我行我素,自以为遗世独立,殊不知,自己本身就是世界的一部分,角色既定,本来就无法脱离。这是一个悖论,却又存在奇妙的丝缕联系。
“说白了,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尽快适应进来,担好自己的角色,懂得利用规则,尽可能地握住应得的一切。蟒纹君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的,”张艺兴见目的已经达成,便完全站直身子,看样子是准备走了,“我期待着在九楼和蟒纹君相遇……更期待着,东楼真正崛起的那一天。”
走廊里幽暗的阴影投在他的脸上,他眼睛里却依然能够看到星星点点的光,那是一种绝对的自信,对未来势在必得的笃定。
“……因为我们会是最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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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艺兴确实对东楼意义重大。他打破了MK这么多年来“武力定强弱”的惯例,成为第一个没有武力值的九楼犯子。同时,一手把原九楼重新洗了牌,而事实也证明,他提上来的新九楼,蟒纹和达西,确实有着让人信服的实力。在东楼洗牌的过程中还有一个很奇特的小插曲,蟒纹打上来之后,张艺兴只说了一句“你不是他的对手”,就让达西放弃了跟蟒纹决斗,让蟒纹直接越过他,去跟那位原东楼王牌对战了。
也许那个时候,在他们心中,就已经树下了对张艺兴的信服了。蟒纹也不负众望,拿下了东楼的王牌,并且在激战中一不小心把对方给打残了……后头的达西也不愿意捡便宜,本来想说如果那位原王牌有意要争夺九楼第二的位置,那就等他把手接上了康复了再打一场,结果没想到那人甘愿住八楼去了。
临下楼前,他郑重地对三人鞠了个躬。
“东楼就拜托了。”
大概没想到会庄重成这样,就是争个楼而已还弄出了托付国家大事的感觉,蟒纹和达西一时还有些不知所措,只有张艺兴,笑意盈盈地回了个礼。
“这么久以来,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他说过的话终于在那时一一兑现。不谈顶王,就九楼而论,东楼会是最强的。于是,接下来,东楼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势如破竹地崛起了。
洗牌的第三天,达西以一人之力单挑了北楼两位九楼。北楼王牌当然不可能忍气吞声,当天下午也出了楼,却被同样出楼的蟒纹击败。他一句话不说,打完就走,没有给这场争斗赋予任何涵义,别人想冠个头衔都找不到机会。张艺兴说,这样一来,这个充其量就只会被当成单纯的楼犯战争,他叮嘱蟒纹和达西注意分寸,切不可让顶王卷进来。
稍作调息后,第五天,张艺兴又指使东楼的七楼八楼跑去跟西楼干了一场,并且教了他们问候别人直系家属甚至旁系表亲的一百种方式,把整个西楼*了个底朝天,成功把三位九楼都引了出来,然后被蟒纹达西联手战胜。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东楼是在搞事情,但偏偏他们做法就是让人挑不出刺儿,硬生生把四楼战斗变成了最普通的聚众斗殴,最后只会落得一个“怪自己技不如人”的定论。按照这样的趋势,东楼怕是真的要挤到最前面来了。然而,事实的发展往往让人措手不及。
就在东楼搞完了北楼和西楼,准备直捣最后的大boss南楼时,MK就在这节骨眼上,变天了。
南楼顶王鬼冢,那位仿佛活在传说中的人物,莫名失踪了。
张艺兴能清楚地嗅到阴谋的味道,然而他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洞悉一切,只凭直觉认为事情不简单,并且,远远不会就此结束。他要求东楼的人静息消声,决不能被卷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没几天,西楼顶王也跟着不见了。这下子就完全乱了套了,MK遭到了最严重的暴乱,就算张艺兴千叮万嘱不可躁动,东楼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于是,他们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王,终于亲自出马镇楼了。之后的每天,早操时间吴亦凡也开始跟着下来,终于是平息了东楼的躁乱。
“看来事情远远超出了控制呢。”张艺兴看着那头同样在北楼前面镇场的金钟仁,难得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南楼现在势头大减,这会儿去打他们确实不大仁义。”达西在旁边嘀咕道,“还是等他们顶王回来了再说吧。”
“不……”张艺兴的眼神愈发幽暗,“也许……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