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代
春至花开日,花开盛极时。
明年能见否,天命有谁知。
花期常有信,落后定重开。
世事倘如此,昔年应再来。
暮春时节。
那天明明是他的受难日,天空却蔚蓝得不带有一丝杂质。粉樱飘飞,凛然的香气在湿润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他觉得美好的时节是在嘲笑自己卑微的命运,却不知道在这条路的尽头会遇见他天命所在的那个人。
因为在这种时候,最适合相遇或者回忆。
那里是后来曾经被无数次回忆起的,长长的长长的故事的开始。那一年的春天短暂而又漫长,樱花如雪般零落,浮云缓慢地移动,晴空万里。
那一年,雾岛进犯与流川的争执之地,迫使流川与其订立合约,互换质子;折竹嫁入烛照歧的公主病逝,天下第一美女自此无人冠名,她未满十岁的儿子大病一场。
但最为天下人瞩目的无疑还是鸟取吞并千渊于平津之里。
一战成名,灭国焚城。
千渊国主仓皇出逃,只留下幼子谢罪。
高尾和成的双手被反剪着,用铁链缚在身后,长长的铁链拖在身后的地面上撞击出响声。他的衣服上满是泥土和血液的痕迹,裸露出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擦伤与烧伤,面颊上有着代表屈辱的红色印痕。双腿早已麻木无力,脚底溃烂不堪。街道上的人越聚越多,都在用遮掩的目光和压低的声音品评他的痛苦。
腿突然失去了控制,向前跪去。却被身后的人狠踢了一脚膝盖弯,腿下意识地伸直,又一次艰难地向前迈去。
他从小就是这样。
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求自己至少留有最后的尊严。
前辈……
已经感觉不到走了多久,停下的瞬间伴随着施加在肩上的蛮力,膝盖瞬间弯折下去,陷进春日里松软的泥土中。接着是头发被揪住,头被狠狠地按到地上。
失焦的灰蓝色瞳孔里倒映着睫毛前的草叶和远方的天空。高尾和成伸出双手支着地面向上撑起,双脚向后蹬踏在泥泞里。但这没有任何作用,他就像一条被钉住七寸的幼蛇做着令人发笑的孱弱无力的挣扎。
“亡国贱俘,还敢挣扎。”前方低沉的男声里隐藏着快意与凌虐。
太痛苦了,痛苦到命运因此为他停留。
“够了。”
语气清淡,没有任何的情绪。施加在高尾和成头上的力量忽然撤除。
“真太郎,此为千渊国主幼子,如此软弱无能。由此看来,千渊被灭实为必然。试问日后,何不能与流川烛照歧等囯相抗,称霸于此乱世!”
少年一言不发。
他只是静静地转过身来望向高尾和成。
木屐声。一直撑着身体的高尾和成用尽全力半站起来,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去扼住少年的脖子。
高尾和成的手架在少年的脖子上却已无力收紧,手上的泥土和血液沾染到他白皙的皮肤上。他依旧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直立着静默着,犹如一株树。
果真是树。
目之所及一片翠绿,纤长的睫毛为瞳孔染上暗色,向他的瞳孔深处看去,只见一片繁盛夏天。
眼前黑色席卷而来,而意识却并未消弥。
一张又一张宣纸在他眼前渐次揭开,每一张上都用端正的楷体反复写着两个字。
和成。
视野恢复的时候,高尾和成看见眼前的少年皱眉盯着自己,他的中指指尖被高尾和成腕上的铁链刮破,指尖鲜血溢出有如红豆。
两个人继续对视。
绿间真太郎忽然抬手将中指压在高尾和成的嘴唇上,血液溢上舌尖,高尾和成愣住了。
并没有一般血液的腥咸味。
而是浅淡如同樱花的甘甜。
四下寂寥,大风呼啸,庭中樱花雪。
这一刻,两个人注定成彼此的命运。
人群嘈杂起来。
“少主……少主结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