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rRoy【161030|原创】入戏太深

序章
祖母姓王。
老家是民国传下来的屋子，后院一间小屋无意间走进，没想到得知了一段那个时期，惊天动地的密辛。
卷一·兵荒马乱
一
民国三十二年，杭州㪗尘苑。
台上一人浓妆淡抹，衣袖舞得生风，繁丽的服饰亦阵阵颤动。乍一看是个风姿婀娜的女子，转过来看清了脸，才恍然惊觉是个男子，只是灵秀之气与精致容颜更胜于女子，也更英气于女子，毫不阴柔。
一曲毕，对台一人鼓起了掌，四周却无人应声，一个个恭敬立于角落，噤若寒蝉。唯有一日本人慢了半拍附和，操着蹩脚的中文说道：“少将大人有面子，阁下有幸沾光一赏这杭州名角儿风采。”
那人听了转过来，赫然剑眉星目，于青年气中又透出一股稳重成熟来。只听他回道：“天色不早，早些歇息，要事明日再议。”语罢站起身，径直往楼下走去。
“且慢，”那日本人叫住了他，带了点笑容道：“天色已晚，需人服侍才可一解大人日理万机的劳苦。”
王俊凯就知道和川津田会来这一招。戏是他说要看的，苑是他定的，为了让王俊凯同意借兵，肯定是要巴结的。如何巴结呢？礼，人，无非这两样。王俊凯素来于官场中周旋，礼送了也未免无趣，而他又向来不近女色，风月场中更是半点不沾红粉佳颜，与人的交情却是半分不减。有传言说能做成这样的，不是不行，就是有另外的喜好了。
和川津田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来的。
“这㪗尘苑的名角儿，姓王，单名一个源，与您有缘得很，不如就他？”
王俊凯未答，抬脚往后苑去了。
和川津田笑开了，吩咐下人办事。
华灯初上，门被敲开。
王俊凯侧身让他入内，王源点了熏香就往里间去。
王俊凯轻叹一声:“我知道你不做这种生意，”他看到王源的背影停住了，“你睡里间，我睡外面。”
那人未作回应，步入屏风后就再无走动的声响，似是合衣睡了。
王俊凯坐在桌旁以手撑头，倦意洪水猛兽一样袭来，意识模糊时他觉得有时间不太对，可没待他细想就直直磕在桌上睡去。
王源等了半个时辰，估摸时间差不多才悄悄起身，探出去一看，王俊凯果然被熏香迷倒，放心跨出房。没走两步顿了足折返，将王俊凯挂在一旁的军大衣盖在他身上，这才走向另一间卧房。
和川津田门前是有人把守的，王源只能翻窗。
王源看着床上那张日本人特色明显的脸，眼里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从背后抽出匕首，一刀毙命。
血溅上了床幔，殷红血腥。那人一身白衣，不染朱砂之色，却同样决绝残忍。
五月的天，变了。

二
和川津田被杀的消息传遍了杭州城，一时之间百姓拍手称快。
王俊凯就没那么高兴了。日本方面已经向他问责，明里暗里表示让他做出交代。
“那天晚上那戏子的确出了您那屋，”何任低头向王俊凯报告，“我只看见他从楼后消失，大约十分钟后回来了。”
“王源？”王俊凯面无表情，手指在桌子上摩了又摩。
“我们要去查他吗？否则不好交代。”何任抬头看了他一眼，观察到这个小动作。
“重庆方面怎么说。”
“我听那边几个头头的意思，看看您的衷心程度。
“你去牢里提个人交差。”
“我去会会王源。”
六月天气已经微热，㪗尘苑第十五次不接常客。
“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关门了？”
“我听说啊，是少将看上了那里面的……”
“少将？他不是……”
“小声点儿，不怕死啊……”
王俊凯听了十几天的戏，半点没有厌倦。他看着台上的人一笑一动，全无当日清冷的模样，好似神明堕入红尘。
“少将好兴致。”身后一人缓缓鼓掌，由远及近，“您若喜欢，何不放在家里天天看？”
王俊凯回头，何任带来的人地位不低，赶紧起身相迎，“吴长官，今日得空来赏戏？”
吴晖明，杭州布防官，隶属军统。
“人我买下了，您等会儿就可以带走。”吴晖明笑着和他握手，语出惊人。
“这……”饶是王俊凯也愣住了，他瞥了一眼台上仍在唱戏的王源，脑中思绪转得飞快。片刻，他已做好衡量，微扯起了笑容道:“那就谢谢吴长官了。”
“不必客气。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吴晖明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点头离去。
王俊凯朝戏台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刚巧对上王源的眼睛，两人均是一愣，旁人倒以为他们遥遥相望。
王源坐上王俊凯的车时还心有不甘，可想到后台苑主几欲绝望的表情他又硬不下心来，只好轻叹了口气。
“怎么，还舍不得？”王俊凯见他这模样，脱口而出询问，语气中带着的生硬吓到了自己。
王源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王俊凯讨了个没趣，也未再做声。
“你住东苑。”
车开到王宅前，王俊凯自行上了楼，留下管家稍显震惊。
“少爷是说，住东苑？”李管家喃喃一句，刚好被何任听到。
“是，您该改口了，老爷早不在了，现在这位，才是老爷。”何任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也跟着去了楼上。
李管家低头称是，等他上去，这才转头带着王源去了东苑。
“您为什么接受这份礼呢？”
“何任你啊，该多学学你哥哥。”王俊凯坐下来翻文件，“当军阀固然自在，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局势在变，而这个人——要想得到重庆方面的信任——不得不收。
“吴晖明代表的是身后的军统，又是这里的地头蛇，这份礼，要么是和我打点好关系，要么是上头放了风声，来收买我的，不管是哪种，受了对我只有好处。更何况上头估计是有让我归顺之意。”
“我明白了。”何任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问道:“那您让他住东苑……”
“所以让你学学你哥哥，”王俊凯打断他，“不该问的别问。下去吧。”
“是。”何任将门带上。
王俊凯走到窗前，望着东苑某扇禁闭的门。
“这个人的身份……罢了，同胞一场，我就护一护他……”
注:东苑一般是家主和家主夫人住的地方:)

周更，每更一千字吧，短小，lz在重点高中，作业太多，谅解。

三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进军统了。”
“是。”
“笑话！他义父与我民族交好，他要违逆父命吗！”
“我会继续留心。”
这段对话进行的同时，王宅中也并不太平。
下人将午饭端入王源房间时，王源还在酒楼中与人接洽。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卷进去。”
“没受伤就好。上头的意思是让你待在他身边，恰巧这个任务迟迟找不到人接手，他需要观察，你定期来和我汇报就行。”
“知道了。”
“下个月上旬他有一场宴会要做东，我们收到的情报是日本人会在那里转交文件，你去一趟，截下来。”
“好。”
“这是资料。”
“你去哪儿了？”
王源进主厅的时候，王俊凯正坐在沙发上，一看就是等了很久。
“你出门一直都喜欢翻窗。”
冷汗刹那间布满了王源的后背。
他说的是个肯定句，他知道了些什么？
王源飞快思索应对策略，甚至连把枪从背后拔出来的方法也过了一遍脑子。好在他很快冷静下来，想起老师曾教他的那些方法，尽力平复恐惧的心。然后他装作无所谓一样的，忽略王俊凯探究的眼神，走向边门，淡淡开口道:
“回了趟㪗尘苑，看望苑主。至于翻窗，”他停下来，刚好背对王俊凯，顿了顿又道，“练练筋骨，戏功也不必生疏了。”
“可你现在不用唱戏了。”
“这不是，还要伺候您吗。”王源回头，轻轻勾动嘴角，神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继续向前走，关上屋门，几滴汗自他颈间滑落。
王源仰头恢复过快的心跳，一路上握紧的拳头终于放松，掌心被他掐出了深深的红印。他将置于襟内的文件拿出，放在妆台小屉中。刚用盒子压好稍作掩饰，房门就被敲响，他的心瞬间又悬起来。
“王源少爷？您还未用餐吧，我给端来了。”
是管家。
王源松了口气，上前开门。
没料到门口的人是王俊凯，管家在后面略带歉意地低了低头便离开，留下王源关门也不是，让他进来也不是。
“我也还没吃，一起？”
王俊凯开了口，一双桃花眼敛下来的样子温柔至极，让人容易动情。
那些小姑娘看到这样子的王俊凯，难免动心，可王源看过那么多人，对立的，同一阵营的，杀人如麻的，悲悯苍生的……人间百态尽显，他早已学会不去相信。他明白，王俊凯是一条孤狼，勇猛，狡诈，一个人也可以在冰雪平原闯成山巅之王。所以他本能的与王俊凯保持距离，因为他的本事，包括对危险的预警。
“血貂，你记住，眼神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这个时代人人都在演戏，不要爱，更不要说爱，因为那会害死你，和你爱的人。”
王源如他的名字，看起来温顺，可他锋利的爪牙，也隐藏在柔软的毛皮里。更何况，是浸染血，而不是美于雪。
王源让王俊凯进去，他的力量还不足以硬碰硬。
侧身时那人若有若无的独特气息钻入鼻腔，让王源有领地被侵犯的不适感。
一顿饭下来二人并未多言。
王源觉得房里气氛太过沉重，借口散心溜了出去。踱到前院，一株红梅落于正中。幸好不是四合院，否则四墙一木为“困”，大不吉。
路过的下人见了他稍稍惊异，也并未嚼舌根，只是道一声“少爷”便匆匆离开。
“王俊凯！诶哟我们大少爷！快来接我，累死了。诶这位公子是？”
叫声突兀地响起，王源回头去看，只见一着军大衣的青年大步流星走进来，带着疑惑看他。王源刚想自报家门，肩膀上多了一件披风。
“刚下过雨，你只穿着中衣。”王俊凯回应他望过去的眼神，随即又向那青年道:“何仕，好久不见。还有，你对王源的称呼错了。”
听到后半句，另两人皆是一愣，何仕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件军大衣， 渐渐作出明了的神色，试探着喊了句:“嫂子？”
王俊凯憋笑，骂道:“臭小子，让你叫少爷，他现在是王宅的人了。”
王源脸部抽搐，一口牙几乎咬碎。
我发誓，可以的话这个何仕再也不想见到。
“好了好了，这位……少爷，对不住。”何仕扶额，但很快他就严肃起来，向王俊凯示意单独谈谈。
“宅里有日本特务。”
何仕关上门一转身，就说出一句令人心惊的话。

才做到如此地步，那么她就心里不服。
她堂堂一代千金小姐，比不过区区一个戏子？
自尊心作祟。
王俊凯，你，我势在必得。
王源鼻子有些痒，但口鼻皆用黑布蒙住，也不便解决。
楼梯拐角没人，大家都在正厅寻欢作乐，于王源来说是天赐良机。
他轻松放倒了门口两人，没发出声音。 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内里动静，王源暗道不好。
里间传来东西打碎的声音，王源顾不上许多，直接推开门进去闪到一边。
果然被人捷足先登，房里血染了一地，血腥味弥漫了整个空间。倒在地上的是他这次的目标，而站在正中的人，明显杀了人。
他手里拿着箱子，眼里戾气重的要化为实体。
染血的白貂撞见了敌人，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