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潮田渚第一次拿到靶心牌的时候,是高中一年级的夏季。
天气炎热,学校里种植了大片深绿色的樟树。
蝉鸣声倾注而下,灌满了整个校园。
人心惶惶。
潮田渚站在操场东侧的铁丝网边,盯着手里的扑克牌,脸色惨白。
那种拿在手里也不是丢掉也不行的心情,让他木讷的没了表情。
樟树层层叠压,覆盖住了蓝的发灰的天空。
......
“又是‘不良’吗?”前原阳斗扭过他的脖子,洋洋一句:“你打算置身事外三年啊?”
赤羽业斜斜的靠在窗边,避免阳光刺到他的眼。
“有什么不好的吗?”
“说起来你啊,居然从‘愚者’变成‘崇拜者’了,不错啊,跻身上位了。”
赤羽业仰起头,眼角讥笑。
“准备去贴‘国王’的屁股了吗?”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不要忘记上位原则啊。”无视了赤羽业的调侃,前原阴阴一笑:“当时我是怎么当上‘愚者’的,我可没有忘记啊。”
“呜哇真可怕。”
高位压榨低位,这是自古以来的自然规则。
当一个人手里握着权利的时候,公道便不在人心了。
公道不在又谈何公平?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罢了,更别提只是一个游戏。
学校盛行着一个等级游戏,规则很简单,就和它的字面意思一样。
每隔一段时间,某个班级的讲台上就会被放置一个空的扑克牌盒子,这意味着今天,这个班级的等级会发生变化。
最高位是‘K’,即国王;以下‘Q’,即王后。再后来的则有贵族,王阶之外等等的等级制度。
游戏的最下位,则是‘Joker’,靶心。
只要游戏开始,所有人就从校舍各处找出一张牌,这将会决定每一个人的等级。
一旦决定了等级,到下一次游戏开始为止 所有学生都必须跟着自己被分到的等级来行动,不可越界,更不可退出。
否则都将强制性的沦为最下层的靶心。
这个游戏在学校一直流传着。不知道是谁传入的,不知道传入了多久。
......
“我说,你站在这里很碍眼啊。”
“找死吗你!?”
“刚好昨晚输了钱,心情差得很啊......”
叫嚣声从耳边晃过,融进风里。
赤羽业坐在顶楼房间的窗台上,平视天际。
泡泡糖的味道淡了,像一块橡皮。
索然无味。
听说隔壁班也刚重新选举了一轮,新上任的国王是个傻X。
通常一个没脑子的人在上位,总会干些没脑子的事,比如寺坂龙马。
等到外头动静小了,赤羽业吐了泡泡糖,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准备离开。
门拉开,刚走两步,就看到一道身影隐匿在逆光中。
停下来,凑近一看:
这人他认识。
“潮田君。”
那人明显被惊到,回过头。
赤羽业仰起脸,笑的轻蔑:“他们都走了,你还不出去吗?”
潮田渚往那处又看了一眼,还是不说话。
“隔壁的国王是个傻子,又不像我们班那位。你在怕什么啊。”说着,他一只手从身后环上潮田渚的腰,暧昧的在小腹处上下抚弄:“听说浅野学秀脑子虽然有点不正常,但又不是那种智障,之前当贵族的时候名声就不好,你可小心了。”
潮田渚挪了挪身子,想摆脱挑弄自己的手。
赤羽业见了,更乐了。
他突然把潮田渚推向身后的墙面,一只腿抵在他的两腿之间,凑近他耳边轻声吹气:
“要帮忙吗?我可以帮你反他哟。”
潮田渚偏过头去,尽量拉开距离。
两腿间的那条腿越来越往上,踮高的脚几欲站不住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眼前这个人就是个流 氓,人 渣。也对哦,本来我就是‘不良’嘛。”
赤羽业呵呵的乐着,接着自言自语:“我说你也是蠢,你只要再往前走那么一点就可以拿到‘崇拜者’了。”
“我都看到了,你让给茅野了吧?真伟大啊,毕竟人家可是之前的‘靶心’呢,真可怜。”
潮田渚颤抖着呼吸,突然一个使力,把赤羽业推开。
“赤羽君......要上课了......”
赤羽业拍了拍衣褶,嗤笑一声。
“日子还长,慢慢熬吧。级的撑不住了还可以来求我。”
......
赤羽业说的没错,作为一个欺凌目标,日子很长,甚至难熬。
人心本来就有征服欲,特别是在一个特定的环境被赋予了特定的权利时,他们会不记得曾经被踩在脚下的屈辱。
“渚,老师刚说啊放学后要交报告书,可是我一个字都不会啊。”
潮田渚停下收拾书包的手,抬头看向来人。
“那么拜托了。”
一沓白纸扔在面前,发出沉重的响声。
“渚,今天下午那盆花死掉了,刚好是我值日,明天老师问起来你会回答吧。”
“渚,我昨天输了钱。”
潮田渚不敢有一句不是,他只能把头埋得很低,好让他看起来无比谦卑。
太阳已落西边,唯余红霞烧遍半边天。
四周人声愈发稀少,最后,世界仿佛空荡荡的,不着边际。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六点半。
他站起来松动了一下酸疼的肩膀,打了一个哈欠。
天不早了,这么想着他把刚写好的东西放进抽屉,拿起包准备离开。
刚到楼下,见门侧有一人影,觉得眼熟。
“渚!”
那人先看清了这边,对着他招了下手。
潮田渚顿时松了口气:“茅野。”
他走上前,站在茅野面前:“还没走吗?”
“我在等你。”
潮田渚微愣。
“一起走吧。”
暮色深沉,灯影恍恍,拉得影子格外长。
“很辛苦吧,拿到那个。”
“还好吧,之前你才是,应该很委屈吧。”
上一次的‘靶心’就是茅野,那真的是一段黑暗的经历,看的都叫人崩溃。
“都过去了。”茅野苦笑:“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让你不过的像那样的。”
“那算违规吧。”
“可是那样不行啊!”茅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潮田渚,珀色的双眸圆瞪:“他们都不正常!他们全都有问题!”
“因为我体会过所以我知道!因此才不想让你也那样。”
潮田渚看着他,没出声。
许久后,潮田渚终于笑了出来。
“那真的是,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