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里换了轻帘，康氏卷起璎珞时，冲我笑了笑。伊身间披着的正是近新绣袍与罗绔，衬得她分外长身玉立。当伊引着我向母亲堂中去的时候，我又注意到她的柳肢十分矫柔，款摆之间，殊为曼曼。心中不免要惊诧，康国女仿佛都是天生的优伶一般！举手投足都是这样委婉。行动尚且如此，不知她们作起胡旋的时候，当是怎样的翩然呢！】
：儿问母亲的安。
【可惜，我能欣赏康氏风姿的时节，只一阵而已。片刻，伊便凭着快步，将我引至母亲面前，竟就这样退下了。因只好老实问安，心中仍想着康氏的好腰弓。唉，若是她能为我新翻的天竺曲来排舞，该有多好！】

（辰光半泻，疏梅争攀牖，晦了一星的亮。临案前，广袖垂膝，一掌支卷，待风自翻书，五指即松，略一招手。）
（若扳指一算，也近普贤奴与文殊婢的生诞。及垂髫，也非诸事不通。微微一笑，指腹相抵，语声低柔。）
来。普贤奴，闻你近日痴乐，乐师何如？
@李言肃

（远山不动，唇侧的和婉的笑隐隐未匿，喟出一声似疑的叹。）
哦？
（我凝睇着我的长子，他垂目低首，有些局促，一双剑锋入鬓，脸蛋儿却仍是饱满的幼童象。我祈盼他显出棱角分明的威严，如兵戎箭簇，尖塔疾风，既于此九五之城早晚将要与谁短兵相接，此中一道，总愿它非曲径。）
（我便收住了将要安抚他的掌，眉心微聚。）
司成馆的先生呢——？觉得你学得如何？

【阿娘的声气贯是软的，此时悄然带上了一丝历意。我是她的儿子，又岂会不察觉原因？只是她的一腔关怀与急切，此番来的实在让我无所准备。听在耳朵里，不免就要伤在心头，平白惹出一通委屈，当即学文殊婢将头一扬。又感到并不占道理，复又低下，只得瓮声瓮气的狡辩。】
：阿娘容禀，师傅们都说儿字写的好。

（寇甲扶塌侧，这富丽的光艳忽而令我乏味，五指一收，半掩掌内。缓。）
你抬起头来。
（喉中一振，极是平淡。我见他染了委屈的面，诚觉稚子养于深院，优柔有余。）
好便好，不好便不好，不矜不伐，正身直脊。胡乐学得多，莫不是尽习了些折腰的舞艺？
@李言肃

【阿娘说到，折腰的舞艺。就仿佛她曾亲见我与文殊婢在堂中按歌舞，又仿佛她先时劝解过，我拒不听从，才到了今时这般田地一样——什么样的田地？文殊婢的功课远超于我，师傅们道是我不肯用心。两桩事情叠着举到阿娘眼前，她看见，才知道。与其这时问，何不早前关怀些？】
：您这是什么话？您怎么了？
【怹既想我将脊梁板正，我便正着脊梁，庙碑直挺的杵向怹跟前。方才心中那阵鼓乐教怹一打乱，此时的调子也拐了，寻不回来，更让我平添很多不忿。因而只是乱糟糟的，不像话的顶撞她一句，说过却又后悔。何苦呢？难得她肯将我拘押到眼前过问，我却要较真，实在太不该。】

言、肃！
（字字咬得极重，口舌生涩地又将此二字咽了进去，故而提语前的庄肃显得有些滑稽。拂袖而起，目见帘卷而落，既而连模糊的身影也无。）
（抬手遣婢从，寂阙暗藏了诸多的隐蔽，在此卯时的天色里，垂如滚烫的夜色。）
（端正地安坐下，双掌紧合，贴于腹前，我垂目去睇，漫出一声怒急的冷哼，含住即将一触即发的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