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清平着实病的不轻，定是舅母平日疏于管教才至她如此。她言一句受宠若惊，自是不信想来啊我所言，她也定知绝非真话。宫墙内弯弯绕绕太多，说句话儿都得拐上个四五重，连带着平日里待旁人也如此了，也不怪她懒得猜。）
（又执一糕点，却是瞧着它也不吃，只自顾自的嘟了嘴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他陪了我半晌便道有事怎么都回不掉，急急忙忙就回了，真不知道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来你这儿，你还给我软钉子碰，当真是无趣极了。

【懒懒抬眼，朱唇轻提。】好啊，下回我便往栗子糕里放很多糖，甜死你。
【为逞年少意气，搜罗神鬼聚胸臆。然而与闺中蜜友的对弈，何处会有亏成。硬的我不吃，她似乎给我来软的这一套。】
【撇撇嘴，很无奈地，从千蝶手中接过一盏热茶，轻吹，再递她面前。】
我可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觑了千蝶一眼，她自领着丫鬟小厮退出庭院。】
尊贵的定国荣懿公主，您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往软榻上舒舒服服的一靠，缓了先前几分劳累，接过她递来的茶盏，虽是在和光却也不客气，轻抿了口茶想着改明儿，定时要给她送些毛尖儿过来。）
：头晌往月老祠走了一遭，这会儿怪累的，到你这儿歇歇脚，不行？
（倒还真没什么正经事儿，亦或是对着她没什么正经事儿，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好似真的有这么件事儿，就以手搭了下颌笑吟吟的说道。）
：我找你来能有什么事儿呀，不过说起来——好似，真的有一件。

【闻言，装模作样地给她捏捏肩。粉拳下去，可是半点力道都无，嘴上亦是敷衍着。】
行行行。【雪指迅疾地往她腰间一戳，一切宛如没有发生。】
我就是奇怪——【手托兰腮，眨巴着眼睛。】你已有良人，还需跑趟月老祠？
【她亦是以手支下颌，两人相视一笑间，似乎看到近在咫尺的人，就是自己。】
嗯？

（良人是有，可是——世间太多有缘无分，长路漫漫，同心离居这般的事儿也不少。况且我俩一个是天家女一个是世家子，我虽为天潢贵胄，世间万物唾手可得，可唯独这姻缘二字不可求。垂了眼眸，掩了几分神采，长睫扑朔间一分难得的愁伤。）
：虽有良人，可我不愿当那七仙女，只好求得月老盼赐此良缘，此生不弃。
（与她离得近了，扬手捏了捏她的面颊抽回了手，又是带了笑儿，似是什么都没做。）
：是清卿的事儿。

【本是日色盈秀，醉卧松云的好光景，不知怎的，听了她的话竟生出些悲凉来。扯了扯嘴角，便去执一盏茶，近唇畔，良久未抿。只想借这氤氲缭绕瞳眸，缓一缓。】
【茶盏的沿口只沾了沾楹唇朱色，便被我置放回案。】
仙女是我，不是你。
【想哄她开心，可话出口时，却不是那么好听。心思圜转，再出言。】
你别忘了，你是大清的公主，上有盛宠，旁有贵妃郡王相护，下有荣靖与我——这都是你骄傲的资本，骄傲到足以让你有底气去守护心中所爱。你可不会是那听天由命的七仙女。
【我素来是个随遇而安的心性，大抵是心中所求少之又少，所以很少会有像方才那般予人勇气的话语。虽然我也不知，勇气到底值几两钱。】
【但是能让窈窈开心，就好了。】

哦？
【面露诧异，倒让我一时摸不清套路了。我印象中，灵徽与清卿应鲜少有接触。莫不是清卿向淑娘娘请安之时，出了什么岔子罢？】
【于姊姊立场，习惯性地，将错尽揽回胞妹身上。】
她冲撞你了？

（本是日朗风清的好天儿，说到这儿竟是有几分阴郁了。知她是想同我玩笑逗我开心，也不吝啬给她一个笑脸儿，继而又翻了一记白眼儿与她。可她的后话却引得我一阵叹息，我是为皇女天命风流，有天子庇护额娘兄长倚靠，我生来骄傲更有资本护我所爱。可——我所爱之人，引不来我半分庇护。既明待我不改初心，愿为我披荆斩棘此生不悔，他足以配得上帝姬之荣定国之尊。可因着前朝后宫局势错综，额娘同熹妃明争暗斗多年，四哥亦是为兄长心腹大患，他们又怎么会允许，我嫁了他。）
（茶香四溢，又端茶盏敛了敛心中悲戚，复又开口。有些事旁人不懂，我信她能明白。）
：你说的不错，我有资本守护心中所爱。可我所爱之人，亦会让我失了贵妃、王爷的庇护。七仙女非听天由命，只上有父母束缚，又能如何呢。

【我本是携窈窈去看那糖衣，可她偏要直视那炮弹。心间涌动，莫名低远山，溢出一声轻笑——我敬窈窈。】
能如何？【非反诘，非反意，是坚定不移。】有花堪折直须折。
【清冷容靥亦生姿，扬笑再添言。】纵然今后无花，能奋不顾身一场，于你窈窈而言，这总比虚妄渡世，好上千倍万倍不是？
【不待她答，回屋取出一小坛杜康，分置两碗，执其一，笑谈。】
把酒祝东风，且祝山河与共的从容。

哦【冷漠。】
【她的话，听起来直指我的不是。清卿应是已与她促膝长谈。一直以来，我自认将姊姊的姿态做得极好。我们姊妹间，无非因一事而离心。此后我虽想方设法去弥补，却从未在清卿面前认过错，亦未问过她一句——你还恨我吗？】
【目光有些飘忽，而后自嘲一笑。】我一直都知道我手腕龃龉。
【心中郁积，长长一声叹。】我一直都知道我对不起她。

（清卿同我诉说，我不明缘由也信她并非毫无理由。情之一字胜千言，不知深浅，我自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她言龃龉，反愈发坦然，玉面娇俏笑更浓，满不在乎。）
：论手腕龃龉，你比不上我。
（生于诡谲又怎期不染淤泥，我不屑做皎瑕白莲，只愿为凤凰花，赏世间繁华看江山万里。提她掌酒，独饮。凤眸轻瞥。）
：说说吧。

【但凡所欲，我不执着，何必执着。我抬手去够时，能落入我囊中，最好。若我触不能及，不要就是。我仍可于晦暗中斑斓多姿，观江山如此多娇。并不是，非其不可。】
【是以窈窈话落地，知交一场，我信她有通天的本领。而我的本心却在言：这不过，是以理想的粉拳去动现实干戈罢了。】
【落一声笑。纵有万缕，生活继续——举盏，升袖，饮尽。】

嗯？
【很是狐疑地，睇她一眼。我委实不知，她想知晓哪桩。这才又执一空盏，玩弄于指间。】
【偏巧皓腕间所佩环镯金玉相击，自己的思绪又蹁跹至天外去了。临末，侧靥对上她明眸时，我才知我方才为何一片混沌了——二人未曾坦诚相对。抿抿嘴，方出言。】
可我不知，你同清卿交谈到哪一步了。

（世间太多不可求，可唯独这一样我放不下舍不掉。我何尝不知我同既明隔了山海，可又有谁说，山海不可平？我可不争不抢，唯独这一件天命使然如何，我偏要与天一斗。添酒再饮，竟这苍茫大地海清河晏。）
（我不知她为何如此，却也知她是清平，所思所言具有道理。指绕青丝，笑意不减。）
：聊到，你逼着她在入宫和小哥哥之间选一个。又聊到，赫佳二格格……
（这位二格格算是同清平一道认识的吧，不过那日场景，清平玲珑，我同她却……）

【她话一顿，我迅速捕到这细节。然而毫无意识地，我亦是一声冷哼。】
【前些时日，我好不容易查出清卿药材被人以次充好，夜间乔装成侍女出府时竟被赫佳清音撞上。她咄咄逼人，我自是置若罔闻，不过是跪一趟祠堂罢了。然而对于她的鲁莽，我实是无话可说。】
【我却不急先道明这事儿，只想先了解清卿的事儿。添酒，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哦？她告诉你了，我逼她二选一呀……
【笑逐颜开，这其实哪有什么二选一，我认定的事，只能按我的路子来，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