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写给周瑾的。
我给你一片天地，我还你一个世界，我想要轻轻地离去，却被你困在云层。
苏志文本想离去，因为这一切本与他无关，只是他被周瑾困住了，周瑾真的像一片云，在苏志文的世界里，周瑾就是在天上飘着，美好而又不属于自己……
只是当云朵知道自己的心之后，苏志文却不在了，所以云朵很难过，便哭了一场，天空便下起了小雨……
小雨……志文……周瑾……
永远解不开的结。
当天夜里。沈家又传出音乐声……断断续续，隐隐约约……
只是那天晚上谁都没有出门，一一。晓曦，还是其他人都没有出过房门，没有人接近钢琴……
一曲终了！再无挽歌！
世间再没有小雨，再没有苏志文！再没有周瑾！
无文雨！

第三结局
接周瑾摔进池塘醒来失忆
周瑾开始了在沈家游荡的生活，因为她反倒是像一个沈家的客人。
虽然神智不是很清楚，身体也不是很好，但是周瑾反倒过得很开心。一一和晓曦也算是放心。
毕竟周瑾开心就好。
一一结婚了，那天，周瑾看着这位漂亮的小姐在自己身上哭的像个孩子，突然觉得很温暖。
好吧，周瑾就当是重新活一次，重新认识自己的家人吧。
至于晓曦，周瑾没有失去有关于她的记忆。倒也是奇怪。
一一生了一个孩子，女孩，很漂亮，长得跟周瑾很像。
周瑾抱着怀里的婴儿，突然冒出来一句：“孩子叫小鱼儿，好吗？”
一一很高兴的答应了。
周瑾还收养了一个孤儿院的小男孩，比小鱼儿大一岁多，在孤儿院的时候，那个小男孩有些害羞。但是那双眼睛里却尽是温柔，周瑾一看便喜欢，那张小脸长得真好看，像个瓷娃娃。
小男孩告诉周瑾他叫小文。
周瑾觉得这是一个好名字，也就一直这么叫着。
等小鱼儿六岁，小文七岁的时候，他们之间无话不谈，倒像是青梅竹马。
周瑾享受着当祖母的生活。但心里的某个角落却觉得空落落的。
小鱼儿在前面跑，小文在后面追。
银铃般的笑声，但周瑾有些发呆，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文哥哥我们去玩秋千吧。”小鱼儿拉着小文就走了。
“好吧！”
秋千上，两个小人笑的像朵红花。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仿佛是思念的声音。
“外婆，下雨了，我们回去吧。”小鱼儿正趴在自己身上撒娇。
周瑾微微一笑，揉揉小鱼儿的脑袋，起身。
沈家下人打伞过来，但两个小家伙却玩心大起。
“小文哥哥，你来追我啊。”小鱼儿调皮地在前面跑着。
“小鱼儿，你慢些。”语气里满是关心和宠溺。
周瑾微微一愣，好像……
似曾相识。
自己也曾和一个人如此亲昵过。
……
只是记不起来了……
好像很不应该，但就是记不起来了……
下雨声……断断续续……隐隐约约……
钢琴声……断断续续……隐隐约约……
一个人……断断续续……隐隐约约……
……志……文……？
……
（周瑾这次真的失去记忆，所以对苏志文只有零星的记忆。“鱼”和“雨”谐音。）

终于，终于，又来挖坟了，天天沉迷小外公无法自拔，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个坑……lofter上更新快些，大家搜索一下文章的名字就有了吧（应该）。
好了，新坑叫《微光纯粹》
其实纯粹也是楼主觉得最适合马老师的一个词了，十年，还是那个干净的少年！

微光纯粹
（一）
黑色婚宴
1931年，上海。一座不夜城。就如同今晚的沈家大宅一样，注定不眠。
方臣集团沈碧云大婚，与一个29岁的小白脸结婚，无论是一个年老的贵妇的特殊癖好，还是小白脸的富贵黄粱梦，这些都是大家心里所不屑鄙夷的。只不过，在金钱和权势的面前，无论是哪一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前来祝贺的人们应该如何辛苦得保持整整一天的笑容呢……
还真是伤脑筋啊，显然晚会上有许多人都有这么一个烦恼……
苏志文或许也是其中之一吧……
显然，这样的问题让苏志文非常不舒服，所以他找到了最佳的解决方式，喝酒，既是理所当然，又是出于刻意。
与沈碧云一曲舞罢，苏志文便举起酒杯开始到处找人喝酒，当然他是今天的男主角，所有人都向他皮笑脸不笑地表示祝贺。
一杯接着一杯，洋酒就是这样。美酒千杯替不过麻醉。苏志文自嘲，既是几杯下肚，自己也只是微醉，意识确实十分清楚。
清楚到苏志文还能对祝贺的人说出“谢谢你今天能来”这样的客套话，清楚到知道自己和沈碧云是一份合约婚姻，而目的是帮小雨，所以，还能说出“谢谢你救了凌戈“这样的话。清楚到在宾客满座的大厅里，能够感受到一份不一样的目光，只是这一次他说不出什么了，也没有说话的必要了。
不会错，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两道目光就这样交汇，就是在这一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只剩下两段目光相互交汇，相互吸引，谁都没有错开视线，像是两个全身赤裸的人，互相欣赏对方的胴体，对方的胴体又是那么的完美，让人挪不开眼。
苏志文有些微醺，但意识很清醒，他看清楚了对方是一个男人，远远望去，颀长的身形，一身黑色礼服，神秘而又高贵。只是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苏志文知道，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和在场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苏志文微微一笑，像是客套，又像是喜悦，没有错开视线，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美酒，然后微微咪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打量着对方。
对方也始终没有把视线收回，就这样看着，不是盯也不是打量，不是凝望也不是端详，不是初次相识也不是多年好友，微妙的平衡，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一切刚刚好。
好像是两个同类的心灵感应。
然而，苏志文的意识却无比清醒，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沈家大宅，所以苏志文最先错开视线，他咪起眼，笑得有些醉意，微微抬了抬手中的酒杯，像是致意。
然后，苏志文很自然的把这一个动作连贯起来，“简先生，”，随后绕过他亲爱的小雨，向前走着。这样，不会有一个人怀疑刚刚的异常，即使可能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到苏志文还是需要把戏演足，他向来都是一个心思细腻，考虑周全的人，向来都是。不然他该怎么帮助他的小雨呢……
只是力不从心，意识虽然清醒，但几杯洋酒下肚，身体有些不稳，走了几步，晃晃荡荡，不小心，便摔在了一把椅子上。
“呵，果然，还是醉了吗？……”苏志文在心里有些自嘲。
思绪似乎戛然而止，这个世界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宴会上的音乐，宴会上的人，一股脑地再次进去苏志文的脑子，这次他的意识再次开始有些模糊了，看来真的是喝醉了。
简东平急忙上前来扶住苏志文，章妈也赶来，一旁正在交际的方柔枝也闻声赶来。一时间，宴会上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这个新郎上了。
章妈还是嫌弃地说着“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这些话。呵，果然，在沈家，他苏志文算什么东西。不过，苏志文也不恼，寄人篱下也好，性格软弱也好，脾气温顺也好，章妈的话向来是无关痛痒的，毕竟她只是一个下人，一个在沈家服侍了一辈子的下人，而苏志文的目标，是这个淑女之家的主人，唯一的女主人——沈碧云！
方柔枝让简东平和章妈送苏先生回房，苏志文被简东平架起，一抬头，刚刚那个颀长的身影不见了，就好像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
怎么会？难不成真是自己喝醉了，看错眼了？还是……
苏志文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人被一种不是很舒服的姿势架着，胃隐隐有些难受，怕是酒精刺激着几乎一天没有进食的胃囊。只是身旁，那些宴会的声音还是那么明显，那么真实，像是水银一样灌进苏志的耳朵，不禁让他更觉得那个身影只是一个幻觉而已。
章妈还是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罢了，这个老妈子就是这样的，又何必在意呢……罢了，既然喝醉了，那就是喝醉了吧，苏志文用仅剩不多的清明思考着。
宴会还在继续，女主人沈碧云看着刚刚发生的事，心里也飘过一起凄凉，“我是不是勉强他了……”不过，马上因为一句“罢了，就让我任性一次吧！”——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搪塞过去了。
没错，沈家有钱有势，自然任性一次无关紧要。这样的话语总是会被有心人听了去，至于这有心人，怕是没有任性的机会，甚至没有任性的资本吧。
比如苏志文，从来就不是为自己。为了小雨，他与沈碧云签下一份合约婚姻，为了小雨，他做医院的护工，接近方琪，为了小雨，他挤破脑袋进去沈家，只为可以帮到她。为了小雨……
这一次，就当自己喝醉了吧。也任性一次吧。“小雨，小雨……小雨……”这样的想法让苏志文最后的一道心理防线被攻破，呢喃脱口而出，恍惚之间，好像今

恍惚之间，好像今天的新娘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雨一样。
身后，凌戈跟了上来。
而在凌戈的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再次出现，神色复杂，右手握拳，深不可测地盯着一个醉如烂泥的新郎。
……
苏志文感觉自己被人放到了床上，因为姿势的改变，苏志文只觉得自己的胃被谁推了一下，瞬间酒精的味道冲出自己的鼻腔和口腔，顺着食道往上翻涌。
他吐了。
吐吧，吐出来，兴许就好受点呢。苏志文这样想着。但有些事，绝对不能吐出来，不能说出来，绝对不能，除非……算了，在那个除非出现之前，不用想那么多的。
“我爱你们每一个人……”，苏志文喃喃到，的确世上那么多人，哪有那么多可以怨恨的人呢？人心不大，只一拳，若是盛下了是非，那还有其他的位置吗？但，若是装下了所有人，那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位置了……
罢了，被爱装满好过被恨装满。
今天来参加婚礼的人，我爱你们，即使我并不认识你们。妈妈，我爱你，即使你的儿子可能有辱苏家门楣。小雨，我爱你，即使可能你并不爱我。那个黑影，我爱你，就因为我们都不应该属于这样的热闹……
身下是软软的床垫，好舒服，就这样吧，睡去吧……我只是太累了，清醒得太累了，睡一会，睡醒了就可以继续帮助小雨了……
只是下一秒，苏志文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拉起，摇晃着摇晃着，一声声尖细的女声传入耳膜：“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要杀我？你说啊，是不是你？”
谁？我要杀谁？我为什么要杀一个人啊？苏志文又强忍着不适，艰难地理智思考，杀人？难道是凌戈？那只不过是一场戏而已……自己不会杀凌戈的，只不过是一场精心安排的戏码而已。自己蒙面，在小巷处“刺杀”凌戈，然后顺理成章地让周瑾救下凌戈，从而获取凌戈的信任，为周瑾的复仇计划奠定基础。
苏志文想要睁眼看看，是不是凌戈，他也想开口说话，或者是道歉，或者是说出事实真相，或者是就此承认，但苏志文发现自己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脑袋疼的厉害……
摇晃自己的人好像停止动作了，自己重新跌回柔软的床垫上，接下来又有一些声音传来。苏志文出于自己的本能，他进去沈家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更加深入沈家，所以苏志文尝试着去听清那些话语，但是事实证明他做不到……
他现在只能想到不久前就在小巷子里，自己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从后面用手肘掐住凌戈，然后周瑾按照计划砸了自己的脑袋，帮助凌戈顺利逃脱……啊，脑袋好疼……真的好疼……就好像那个时候的痛苦又再次清晰地回到自己的感知力上了……
真的好累，好累……苏志文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恍惚之间，好像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上前来，微微低下头，在自己的耳畔低语：“睡吧，我在。”
就像是两个相依为命的同类，在睡前互相的晚安。
终于，苏志文敌不住不适，沉沉睡去。
而外面，沈家的大厅从来没有停止过音乐，即使刚刚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后，宾客们的心情也没有丝毫的影响。
沈家，富有，华丽，高贵，神秘，一个都是女人的大宅里，像苏志文这样的一个男人的加入，势必“不得安宁”……
1931年的中国，有些不伦不类，就连婚礼都有些不伦不类，学着外国人的花童婚纱，却又不忘要一张男方的婚帖。说句不好听的，这不就是“把八抬大轿抬到了教堂里吗”。婚宴上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有着中国传统桂圆红枣花生的吃食，又有蛋糕香槟这样的异域美食。
然而这个世道再难，不还是要活下去吗？
没有不怕死的人，只是这些人身上有着凌驾于生命之上的信念！
信念越强，也就成了信仰！
或许信仰有着高高在上了，俗世的人更喜欢说执念！
如今谁又是谁的执念？如今谁又能把一些东西凌驾于生命之上？如今谁不是在这个“不伦不类”的世界里“苟延残喘”着呢？
嗯，但用心想想，总是会有的！
总要有人守住那么一点东西的！
不然这世界早已经是火海炼狱，人人都是行尸走肉，了无生气！
晚安！同类！

苏志文觉得自己应该是着魔了，自己每天和小雨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而自己却只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甚至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扮演一个风流的沈家老爷。
苏志文心中浅浅叹息了一声，面上却不显露。
就像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前往香港，就像自己未来有一段时间不能帮到他的小雨，就像自己和小雨在这百乐门发生的故事，他苏志文总是要记住一些事，即使这些事虚无缥缈或者触景生情，他苏志文都必须记着，因为总要有人要守着一些东西。或者说，小雨可以忘记而自己却不能够忘记。
庸俗的歌声还在舞厅里飘荡，只是苏志文却不甚在意，这样简单的节奏他只需听一遍就能记住。
苏志文心细，所以想的也多，但这不会一直都是好事。
终于，像是受不了百乐门的气氛后，苏志文起身离开，绕过舞池子，准备离去。
几乎就是在苏志文的同时，不远处的一桌客人那似乎发生了什么，骂骂咧咧的吵了起来。
“侬个小赤佬，行西啊（找死啊）。”操着一口上海话，一个有些年纪的，一身黑色西装，一头油光可鉴人的大背头，满是嘲讽和不屑。
周围也有几个人围着，装模作样的劝着:“哎呀，虞老板，何必和他一般计较呢？”“是啊是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消消气啊。”
圆桌面前杵着一个人，学生打扮，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一言不发，神色却没有一丝慌乱，直戳戳地盯着圆桌的人，像是视死如归的杀敌将军，到让人不敢小瞧。
原本苏志文并不想多事，只想快些走过，如今自己身份尴尬，被人认出不见得是件好事。
只是，只那一眼，那双干净的眸子把人勾了去。
“等等，虞老板！”不等苏志文多想，身子已经先了一步的出口制止。
所有的目光都归到声音的主人身上，一时间，有些微妙。
“哦，苏先生？”被大家称作虞老板的男人正是虞子期，在看清来人后，微微咪起眼，笑的不怀好意，“没想到能再这里看见苏先生，还真是缘分啊。”
苏志文并不接话，也不开口，只是仍旧用着让人无话可说的笑容，直直的看着虞子期。他知道虞子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也知道虞子期手上有些自己的把柄，但这时候，苏志文不能示弱，好歹守住沈家老爷的一点名声，反而虞子期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苏先生来这儿怕是不合适吧，就不怕家里那位吃醋赌气，到时候，”虞子期故意停顿了一下，眼光扫了苏志文一眼，语气酸溜溜的，“苏先生连美人的床都爬不上喽。”
周围的人也不是傻子，既然虞子期说的出口，也是没什么好怕的了。也就放开了声的笑，一是自己是在忍不住跟着看不起苏志文一眼，二也是顺着虞子期的心思，顺手拍了个马屁。
苏志文仍不恼，面上的神情也没有变过丝毫。“碧云这两天忙着，说是方臣要和百乐门做点生意。苏某虽然不太懂经商之道，但想着还是能来实地考察，帮衬一些。这不，碧云亲自指了个伙计帮我，说若是妥当，不日就要请各位老板一起吃个便饭商讨此事呢！”说着便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人一眼，右手搭上年轻人的左肩，“虞老板，您看，这伙计毕竟还年轻，许多生意场上的规矩和门道还不清楚，若是冒犯了在座的各位老板，那苏某就在这里先给各位赔个不是。也请各位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这个小伙计吧。”
言语得当，语气平和，愣是让人找不出一点错儿来。
苏志文的右手微微用力，掐着年轻人的肩膀，示意人不要出声。好在年轻人会意，全程不在出声，头微低，像是一个做错事认错的伙计。
众人有些不知所措，所以也不说话，只等虞子期发话。
“既然是苏先生的伙计，那我也没有揪着不放的理，只是，苏先生为人正直，但也不能如此偏心自家伙计吧？”笑里藏刀。
“那是自然，虞老板今日的酒水便都记在苏某的账上，来日，苏某必定在饭局上再次道谢！”
苏志文右手又加大了些力道。
“对不起，虞老板！”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年轻人终于开口，声音清脆，又有些冷清，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虞子期也不好再纠缠下去，毕竟对方还是有沈家老爷的地位，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既然是苏先生都这么说了，想来这小兄弟也是无心的，那我也就不追究了。”
“多谢！”
“哦，对了，帮我向沈董事长问好，”虞子期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眸子里尽是得意和挑衅，“顺带问令堂安好，听说令堂眼睛不好，可是要找人好生照看着，不然若是一个人上街，被心怀不轨之人遇见可就不好了。”
苏志文心里一惊，果然，母亲是自己的一个死穴，另一个应该是小雨。
刚刚决心要帮这个年轻人，又要应付虞子期的“讥笑”，随口诌了一个借口，既合情合理，又维护了沈碧云的名声。还不忘用给了年轻人一个身份，沈碧云亲自指派给苏志文的伙计，有给了点意象合作的甜头，看似有意无意的说辞，却也是让虞子期看在沈碧云的份上，不再纠缠下去。只是想不到，虞子期身上的商人的特性竟然那么重，末了，还不忘再言语上威胁自己两句，怕也是警告自己闲事只可管一次，多了，怕是沈家老爷也吃不消啊！
苏志文左手默默握拳又松开，右手也不再搭在年轻人的肩上，面上还是温柔笑容不减。

“多谢虞老板了，志文一定带到！”好了，也不不必再端着沈家老爷的架子，也无需撑着一个文人的骨气，自己在人面前不是“苏某”，只是苏志文，“那这样，我先告辞了！”
微微点头示意，也就转身离开。
“慢走，不送，苏先生。”身后还是那声令人厌恶的“苏先生”。
出了百乐门，顿觉轻松不少。
“为什么帮我？”声音仍旧清清冷冷的。
苏志文终于借着百乐门的灯光看清了年轻人的脸，眉目间倒和自己有点相似，剑眉星目，眼神干净却又坚定，还有一丝警觉，只是整张脸都透着一股子稚气，也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英气。
“不为什么！”苏志文微微一笑，倒显得有些猜不透。
年轻人显然是有些懵，面对眼前这么一个好看的人，若是他说什么路见不平举手之劳但还算正常，只是一句“不为什么”，讲不清，道不明，不是正义感使然，也不是多管闲事，反而叫人心生疑惑。
不过，对方似乎没有恶意，年轻人稍稍放下心来。
“你还是学生吧？你来百乐门这样的地方家里人知道吗？”笑容暖暖，言语关切。
得到的只是沉默。
苏志文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道，人们或许已经不需要真心了。
脸上还是不变的笑容:“罢了，你早些回家吧，以后这样的人你要学会躲。今日他们不做追究也是运气，但也保不住他们记恨在心。”话锋一转，语气似乎稍稍强硬了些，“若是有关系的，定要再次登门道歉，至少送些古玩物件。今天的事也一定要告诉家里的大人。”
说完，微微上前，理了理年轻人的衣襟，“我说的可都记住了？”不等人回答，又拍拍年轻人的肩膀，“早些回家吧。”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上海的夜总是那么迷人，生出一份祥和之气，至少，大多数人是这么觉得的。
苏志文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只有一个背影歪歪斜斜，一步一步地前行，却又是那么高贵，好像早早习惯了一个人，似乎任谁也做不了身边给他依靠的人。
贴身剪裁的衬衣，定制的背带裤，锃光的皮鞋，配着这样的一副骨架，也不过如此。
上海的夜，一切都没有停下脚步。
罪恶之花在黑暗中盛开，当然还有希望踽踽独行。

（三）
上海的黎明
“我认得你！”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是年轻人的嗓音，这次却多了一份热度。
苏志文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叫苏志文！”像是怕苏志文不信，年轻人又补充道，“我在报纸上看见过你！”
苏志文失笑，却也转过身来，正对着年轻人的目光，看似随意的开口:“是，我叫苏志文，不久之前，确实上过报纸，还……”
“不，我不是说那些，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血性和坚定，只是，不知是不想让苏志文继续妄自菲薄，还是受不了苏志文这样随意的态度，年轻人急急地说了这话，这话也像是带上了满腔的情感和热度。
这回换成苏志文沉默了，他的伪装似乎被人揭开了，可怕的是，苏志文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还在莫名地期待。
他一直在期盼有人能够依靠，哪怕是和自己一起面对问题也好，只是这乱世，人人都是孤苦无依自顾不暇。他的小雨向自己寻求依靠庇护还来不及呢，自己又怎么会……
“哦，那我是个怎么样的人？”苏志文面上仍是不显，反而反问了一句，语气还是那样随意。
不过几乎就是一出口的瞬间，苏志文就有些后悔了，他突然有些怕这小小年纪的人看透了自己，怕他说出什么话来继续扯了自己的面具。
“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年轻人略略思考了一会，坦坦荡荡的说，倒也不卖弄，一股少年心性，不知道的也诚恳。
苏志文默默松了一口气，他再次打量着这个少年，那双眼睛干净澄澈，却又透着坚定，苏志文玲珑心思，略想想也就明白了，这样的人，想必就有一颗赤子之心吧！
所以苏志文也便收了先前有些自嘲，有些随性的语气，只是笑意不减:“可这个世界不会总像你想的那样，不是你觉得怎样，就是怎样的。”
这句话有些语重心长，语气也少了几分温柔，添了几分深沉。
“可若是连想都不敢想，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年轻人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还那么年轻，什么死不死的。这世上哪那么多值得你去死的事啊？”
“祖国，人民，信仰，都是我随时能拿命去换的东西！”面上平平静静的，却带着一股子视死如归的味道。
苏志文也是一惊，他收敛了笑意，再次审视起面前的年轻人。
祖国吗？中国千百年来，多少英雄的血肉才换来今日的中国！可如今，国难当头，他苏志文虽然只算个文弱书生，但好歹是书香门第，苏武牧羊，精忠报国的典章没少读，纵然不能英勇杀敌，但文人骨子里的傲气他是有的，哪怕是枪顶在脑门上，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人民吗？中国多少年的民族气节，多少辈人传承下来的傲骨。他苏志文虽然不是救世主，但国难当头，五湖四海是一家，调转枪口，共御外敌！若是今日苏志文死，哪怕只能让一人平安，他苏志文也是愿意的！
信仰吗？苏志文好像没有信仰，在他的世界里，茕茕孑立，无人同行，在他的世界里，似乎被一个女人充满，被一个阴谋充满。他莫名觉得自己是一颗棋子罢了。但苏志文又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若是为了小雨，苏志文可以死得无怨无悔，心甘情愿！可若是就这样死了，苏志文确是不甘心的！
注定自己一生踽踽前行，在这世上或许没有同类了吧……
罢了罢了，苏志文和沈碧云的一份合约婚姻，所说没有情，诚然，若是没有沈碧云的私心，苏志文的目的，在配上一张有点儿像方国华的脸，苏志文和沈碧云怕是这一生都不会有什么关系。若说为了情，诚然，人生在世，有几件事不是为了情，苏志文为了自己对小雨的感情和沈碧云结婚。人活在世上，不就是由感情支配的吗？
哪怕淑女之家里的每个女人绝非善类，哪怕自己的日子如履薄冰，但为了情，他苏志文别无选择。
苏志文开始羡慕这个年轻人，羡慕他的赤子之心，羡慕他的坚定不移，羡慕他这么小的年纪便能活的如此通透。
苏志文这时突然就记起了婚宴上的那个同类，或许有他和自己同行，自己能觉得心安轻松不少吧……
“抱歉，看来是志文冒犯了。”这句道歉苏志文说得很真诚，也很正式，“你有这样的想法倒是真的令人佩服！”
“但我觉得你也是这样的人啊。”似乎是被苏志文这么正式的道歉吓到了，又好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年轻人两眼一弯，嘴角也上扬了几分。
“为什么就这么觉得？”
“不为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形状，一团孩子气。
或许就是这么奇妙，两颗陌生的心在此刻竟然如此亲近，就好像已经认识了许多年一般。
呼噜的一声更是让气氛变得融洽，苏志文脸上笑意更盛，年轻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的像个出丑却无知的孩子。
“走吧，我知道一家馄饨摊，这个点还没有走。”
“好。”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倒不是尴尬，只是觉得这样的宁静真的很少有了吧。
走离了专属于百乐门这样不夜之地的繁华大街，避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并肩同行，七转八拐地穿过小巷。

小巷里的石板地冷幽幽的，在偶尔的幽冷的灯光一照，让人觉得似乎凝结了第二天的清晨露水一般。幽冷的灯光吸引了些许蚊虫，毫无头绪的叮食这份宁静，不自量力地尽力发出嗡嗡的叫声，像是要独独地造出些热闹来。只是这两人的脚步声似是比这蚊虫的叫声还轻，还柔，只像是一阵风吹过弄堂，轻柔得不着痕迹。
两人的背影不至于看起来那么凄楚，至少对于苏志文是这样。
没多久就到了馄饨摊，煮馄饨的是个老伯，看起来有些年纪了。
“两位要些什么？”刚巧没有客人，老伯主动开口，手也不停，抽出了一屉馄饨。
“馄饨鸡汤面”
“馄饨鸡汤面”
异口同声，像是相识已久。
老人似乎也是开心，笑呵呵地说道:“好，两碗馄饨鸡汤面。”
两人选了张桌子坐下。
老人头发已经花白，有些佝偻，但手上的动作倒是利索。氤氲的水汽随着揭盖的动作迫不及待地扑在老伯的脸上，随手一拨，几个白色的小团子飞进锅，又变着戏法似的抽出一屉面条，撒盐一样地丢进锅子，细长竹筷一搅，又蒙上锅盖。
白色氤氲的水汽中，粗粗钉起来的黑色木桌子倒也显眼。
再揭盖，先用大勺舀了锅子里的汤，配上半勺猪油，一撮鲜粉，再用漏勺捞了馄饨，最后竹筷一捞，面条出锅，不忘在碗里翻动几下，好让小馄饨“露个头”，也让猪油化的快些。末了，虚虚地握把葱花分开一撒，搁上两个调羹，齐活！
“两碗馄饨鸡汤面好嘞！”
“多谢。”点头示意。
这时的馄饨鸡汤面最让人感动，猪油已经化的差不多了，葱花一半失了水一样蔫了飘在汤上，一半却嫩绿地像是地头上刚择了现切的戳在面条上，面条入味，馄饨渗了鸡汤却不散，让人食指大动。
“他们家的馄饨鸡汤面都是现在鸡汤里煮的，不像别家，都是在清水里煮了馄饨煮了面，再盛在鸡汤里，吃起来都是寡淡的。”年轻人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倒是说的清清楚楚。
“没错，以前我也常来吃。”苏志文拢了四支筷子，递给年轻人一双。
年轻人接过，也不客气，吱溜吱溜的挑起面条大快朵颐。
“老板，一碗馄饨鸡汤面。”
“好嘞。”声音随着氤氲的水汽飘进人的耳朵。
一个男人也就坐在了苏志文旁边的桌子，一身黑色风衣，黑色礼帽。
“看来知道这儿的人还不少。”
“没错，以前每次我和同学从那边的教堂出来，都会来这吃。”年轻人咽下嘴里的一个馄饨，眼睛亮亮的，应和着苏志文的话。
苏志文但笑不语。
隔壁桌的馄饨鸡汤面也上来了，这边的苏志文却没有动筷。
“刚在百乐门喝了酒，现在肚子里还真没有什么地方了，不如你吃吧。”苏志文把碗向前推了推。
“这，这怎么好意思……”
“刚刚是闻着香味，忘了肚子已经饱了。东西若是不吃，那就只能浪费了，”苏志文眉头微皱，有些为难的样子，又抬起头，对上年轻人的眼睛，“与其这样，不如你就吃了吧，权当是帮我。”
语气尽是温柔，像是春风十里。
年轻人对上这样的目光，也不知道怎么好了，也就拢过面碗，低头吃面。
苏志文眉眼中满是欢喜，他对这个年轻人有着莫名地好感。苏志文觉得似乎看到了好多年前的自己，或许很多年前，自己也曾这样懵懂，仗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像是能和这个世界对抗。
有时候，一切是那么地单纯，就像玲珑心思的苏志文此时只是想着年轻人胃口大，一碗面怕是不够，两碗面想是够了。
吃完面，苏志文结了账，两人再次并肩离去。

“苏先生，今天还是谢谢你。”
“不用客气。只是怕还是要你上门道歉才好，这些人喜欢记仇，惯会用关系打压你，还有你的家人和朋友。”
“我不怕，”年轻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我没有家人，所以我也不怕他们会对我不利。”
苏志文又重新认识了这个少年，身上带着与年纪不太相符的坚持和坚定，又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热血和活力。这样的少年不禁让人有些心疼，这样的年纪，没有家人，在当今的世道里，到底是怎样生活。
“抱歉，是我冒犯了。”苏志文很清楚的认识到少年不需要自己的同情。既然少年自己都能这样坦坦荡荡地说出来，想必那份伤痛肯定被少年自己消化，或者藏在内心最深处。
年轻人耸耸肩，继而像是想到什么了一样：“我是不怕他们的，只是，只是苏先生今天这样帮我，他们会不会……”
“不会的，至少现在不会，我还有沈家老爷这么个护身符呢。”苏志文故作轻松。
“那你的家人和朋友……”
这样的问题总是让苏志文心惊胆战。乱世出英雄，所以乱世是英雄的舞台，但不是人人都是英雄，大部分人只能是为着腔子里饭谋算的普通人。这乱世，或许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但普通人还是坚持着，不就是为了这世上他们牵挂的人吗？
苏志文不认为自己不是英雄，也不会有人觉得他是英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是一个被其他普通人羡慕和鄙夷的普通人。但他还活在这乱世里，对，他还有母亲，对，他还有小雨，他要让他的母亲平安，他要帮助他的小雨。
如果虞子期敢伤害他们，他苏志文也是随时能拿生命去保护的！
“他们也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让他们有事的！苏志文又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少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那你住在哪？”
“以前是住在同学家里，前些时候刚找个小旅馆，也就搬出来了，也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了。”
少年神色还算平常，只是生在乱世，人情世故，世态炎凉，这短短几句话，也不知含了多少心酸，也不知有几分是真。
苏志文也不戳破，只是淡淡开口道：“既然这样，那就陪我走走吧。”
“好。”年轻人点了点头。
全然没有目的，年轻人只是跟着苏志文，也不询问，也不说话。
时间一点点地跟着两个人的步伐，不曾停下。
时间向东边走了，就像眼前的黄浦江一样，一刻也不曾停歇。
苏志文掏出怀表，马上就要五点了。
快到六月了，白日耐不住寂寞一样地，一点点拉长，蚕食着黑夜。
黄浦江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茫茫然地可以看见江上早出的渔船。江水滔滔，但却不曾停下。
许多年前，苏志文对上海最直接的一个印象就是黄浦江，自己小小的年纪，跟着母亲来到这个城市。好几天都一直待在船上，当他踏上码头的时候，他清楚的记得当天起风了，他回望这条江，它不是那么地平静，但苏志文拉着母亲的手，却是那么平静，他想着自己可以到这条江边来练琴，这条江，权当是隔开了过去的一切。
苏志文因此对黄浦江有些一些复杂的心情，这里是一切的开始，他开始遇见各种人，也经历了很多事。很多时候，苏志文很喜欢到黄浦江边，一呆就是一下午，多少年了，江里的水滚滚东流不曾停歇，带走时光里记忆里的自己。
但苏志文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来过了，如今的他早就没有小时候在江边弹琴的想法了，如今的他也没有时间来这里看看过去的自己，虽然他可以自由出入沈家大宅，可是他已经不想，或者说是不敢回忆起以前的事情。现在现在这里，竟然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苏志文不是玩世不恭的人，只顾眼前欢乐。他向来是一个理智的人，他需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怎么做，而不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潇洒”。
“你是上海人吗？”苏志文突然发问。
“嗯。”
“你看，这时候的黄浦江是不是不太一样？”
“黄浦江嘛，天天看，看多了也就这样。”
“是吗？”苏志文轻笑一声，侧过脸，目光对上少年，“可我总觉得黄浦江每天的样子都是不太一样的。”
少年努力的往江上看去，想要寻出什么不同，可看了半天似乎还是没有什么结果，“可我还是没看出什么来……”
“或许……或许是我太久没有来了，所以有些忘记了吧。”苏志文平静地看着江面，眼里似有一潭秋水，“我来上海的时候只有七八岁，那时候，天天跑来看，但现在，好久没来了，可能真的是变了许多吧……”
“这样啊……”少年应和着。
“但我也老是觉得，黄浦江，应该是，我第一眼看到时候的样子……”
少年不搭话了，他侧目看了一眼苏志文，神色如常，只是眸子染上了一点雾气一样，有些看不真切，继而他有转回头来，看着江面，他好像有一些能明白苏志文的话了……
天色渐渐亮了，江上慢慢热闹起来了，多了一两条渔船，早起出摊的人似乎出门了，不远处似乎还有捣衣声。
苏志文和少年就沿着江边走，少年说着自己学校的趣事，苏志文并不怎么搭话，大多时候只是仔细听着，浅浅笑容，丝丝缕缕。
前面江边也站着个人，一身黑色，若是不仔细看，还是融在了未尽的夜色中。
原也没什么，只是那人突然迎面走来。
迎面走来也没什么，只是走到了两人面前拦住了去路。

“借个火，可以吗？”声音充满磁性，低沉而魅惑。
走近了，才发现男人手里夹着一只香烟。一身黑衣，黑色礼帽，看不清脸，也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只是体型修长，这样的身高给人一点点压迫感。
“抱歉，我不抽烟。”苏志文最先开口，声音像是冰山遇了太阳，化了雪水般。然后就把目光放到了少年身上。
“我也不抽烟。”少年也是干脆。
“火柴也可以。”在听到这样的回答后，男人并没有离开，反而有些无厘头的冒出这么一句，目光对上少年。
少年显得有些迟疑。但还是伸进口袋，果然，摸出一盒火柴。
“多谢。”男人接过火柴，抽了一根火柴点燃了烟。擦燃火柴点烟的过程中，借着火柴微弱的火光，苏志文看清了那双指节分明的手和男人那双英气剑眉，只是整张脸，不只是男人有意遮挡，还是天色昏暗，苏志文没有看清。
点完烟，男人送还了火柴，末了，说了句：“小兄弟，谢谢你的火柴。”然后微微颔首，离开了。
苏志文转身望着男人的背影，心存疑惑。
“那人有点怪怪的。”少年把火柴盒收进口袋，缓缓说道。
“是吗？”苏志文虽然心存疑惑，不过想来也只是借个火，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没打算深思。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直到天边吐白，江边也出现了零星路人。
“好了，天也快亮了，谢谢你陪了我一晚上。”苏志文开口道。
“嗯，我也要谢谢苏先生，谢谢苏先生出手相助。”
“这不算什么，哦，对了。”苏志文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本子和钢笔，在纸上写了一会，撕了那张纸下来，又从口袋了掏出了一把钥匙，“这个是我以前的地址，你可以住进去。”
“这怎么好意思。”少年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左右你现在住在旅馆，费钱不说，还不方便，”苏志文把东西塞到少年手里，“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反正现在也没人住，你就住进去，若是真觉得过意不去，你就帮着整理整理，就当是帮我看着房子，不至于哪天我离开沈家了还没个干净去处。”
苏志文心思最细，想来是把一切给托付好了。自己这样说不会让人觉得过意不去，觉得白白地受了人家好处。自己母亲被方柔枝已经安排到其他地方了，这房子也是空了出来。不管怎么说，这房子也是自己和母亲生活了那么些年，怕是有感情了，不忍心荒废着。而自己马上要动身去香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母亲是断断不能再接回来了。若是花钱找个人打理着，到底心里不放心。小雨在沈家还有许多事要做，怕是也不好麻烦她。所以，倒不如让眼前的少年住进去，既解决了少年人的问题，又了了自己的心愿，倒也妥当。
少年人看着手里的东西，还是收下了，只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苏先生，你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志文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突然，又笑了出来，开口道：“虽然我不信仰共产主义，但，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这个理由够吗？”
少年人一脸惊讶：“你……你怎么知道……”
“我在教会弹过钢琴，看你的样子不像信教的，但你却说经常去教堂，而且你刚刚说到可以为了祖国，人民和信仰死去，我虽然了解不多，但还是看过一些文章的，所以我就猜测你是。”
“苏先生，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少年人只觉得手里似有千斤重。
“没什么，我也听说了，顾顺章叛变了，恽代英牺牲了，前不久还有国民党的围剿，所以你隐藏自己的身份，也无可厚非。”
少年人只低着头，不说话。
“好了，既然你有理想，想让中国人民都过上好日子，那就去做吧！”苏志文搭了搭少年人的肩膀，“我也马上就要离开上海了，这屋子虽然有点小，但东西还算齐全，如果你还在上海，就帮我看着吧。”
“离开？去哪？”
“香港。”
又是沉默。
“那……你还会回来吗？”语气有点小心翼翼。
“还不知道。”语气尽是坦然，还有一丝无奈。
又说了几句，苏志文还要赶回沈家大宅。好说歹说，劝着少年人收下东西，安心住下，两人才分别。
这时，天差不多亮了，人也多了起来，上海的夜结束了，只有一两丝夜色还挂在西边。
“哎呀，忘了问名字了。”走在路上，苏志文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问吧。
苏志文转身走出巷子走上大路，往东走，沿着南京路，拐到淮海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大多住在这，自然包括沈家。
天已经完全亮了，沈家的下人们早就起来收拾，苏志文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刚要出门去公司的方柔枝，还有意料之中来自章妈的白眼。
苏志文自然不会去理会，随便用了些早餐，就回了房间休息。一晚上没睡，现在精神还是有些吃不消了。
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床上的男人，温润而又宁静，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了。岁月静好，可岁月从不长久。
上海的夜是热闹的，而黎明却是安静的。

（四）
命若琴弦（上）
已然到了六月，白日渐长。
沈家的日子还是那样安静而闲适。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眼下时局动荡，东北眼见着就要打仗了，可上海仍旧纸醉金迷，一副欣荣繁华之像。码头已经无货可卸，商家闭门谢客，可方臣集团像个没事人，照常营业。上海百姓手里的钱都用来买粮食了，可沈家依旧轻歌曼舞，一片祥和。
苏志文在沈家但真像是个客人，沈家只管好吃好喝待着就行。
苏志文用过了早餐，在花园里闲逛。女仆们只是毕恭毕敬地叫声苏先生，然后在得到苏志文的微微点头回应后微红了脸颊。
六月的阳光有些热意，却不灼人。青青绿草地，营营嫩叶枝。苏志文逛到秋千架子那儿，面前是一口盛着莲花的大缸，有佣人正在往里面摆莲花。苏志文有些出神。
他想起了，这莲花原本是开在池子里的。
池里的莲花有些早开了，一支支都柔弱地伏在水面，洁白透粉，香味淡雅，远望过去，似是托住蓬莱仙境的祥云。
沈家人倒也是情趣，叫人备了好几个青花瓷的大缸，日日叫人采了新鲜的莲花，养在缸里，再喂了几条锦鲤，如此捡些鱼食便可打发了时光，再不济，如此之物，放在显眼之处，也是一景儿。
原本被人生生折来的莲花就活不长，又偏放在这样的清水里，一日香味便无，两日花之凋零，是断断留不到第三日。
沈碧云见了只说了一句不错，章妈倒也不嫌麻烦似的，隔两天就全插了新的。一大早，就嚷嚷着:“动作都利索着点，这是太太喜欢的，可得插的好看点。你看着，都焉了吧唧的，快，再插一缸！”
只是，哪怕开的最艳的一支拿到苏志文跟前，怕也是要被这人比下去了……
人比花娇啊！
不一会儿，苏志文掏出一本小本，拿着钢笔刷刷画着什么。这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随意涂鸦不是写字。
苏志文在纸上勾出五线谱，又在上面画上几个音符，懂行的人都认识的两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李叔同的《送别》，也算是苏志文从小弹到大的曲子，只是时过境迁，这几个音符不再是儿时一串好听悦耳的曲调，心境变了，这曲子的“弦外之音”也算懂了几分。
自己儿时的记忆有些模糊而遥远，依稀一些声音，一些人，一些色彩，就是这样……
突然，苏志文就想到了一件事：自己离开上海的时候，可会有人为他或弹或唱这首《离别》？
当然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苏志文有些自嘲。
有这样的时间自嘲，还不如想想眼前该怎么办……
这沈家是待不了了，自己肯定要去香港的。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小雨便独自一人，在沈家“抗争”。而自己答应过他，他会帮她，尽他的一切来帮助她，帮她找到沈家所有的秘密。
只是沈家的水太深沈家的女人仿佛每一个心口不一，各怀心思一般。
沈碧云，老练精明，商场上的“老狐狸”，但骨子里却只是一个被遗憾捆绑，失去心爱男人的一个可怜老女人。
方柔枝，聪明能干，名义上的“大小姐”，为人谨慎，隐忍克制，感觉暗藏杀机，又好像是沈家大宅里，同病相怜之人。
方琪，单纯善良，虽然精神时好时坏，但或许这样才是她生存下去的最好的状态，以沈家二小姐的名义。
曾凌戈，心思细腻，有些多愁善感，因为同胞弟弟小琛的死亡留有心结，留学国外多年，似乎对这个沈家也是好奇满满。
曾雨杉，大大咧咧，大小姐脾气，但心地善良，直率可爱，向来都是把自己的脾气写在脸上的，但是这沈家大宅里简简单单的存在。
方晓曦……这个女孩是整个沈家谜一样的存在。这孩子心性中，又早熟，骨子里很要强，但对于自己似乎又很依赖……
或许孩子的心思更简单些，即使早熟，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微风拂过，缸里的莲花微微摆动，伴随着水面上涟漪的节奏。
苏志文收了笔，合上了笔记本。他抬起头，阳光还是盛的，苏志文微微咪起眼睛，像是一只晒着太阳的慵懒的大猫。
这样闲适优雅的时光总是让人觉得上赏心悦目，一举一动，既是诗情画意，又是岁月静好，更是独具风情。
今天是六月四日，苏志文仿佛记得有些什么事情要做，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苏先生，修钢琴的老师傅来了，您看，您要不要过去看看……”思索之间，梅湘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询问。
“啊……那好，我去看看，”苏志文收起东西，起身往大厅走去，又回过头来嘱咐了梅湘一句，“哎，去准备一些瓜果茶水，送到大厅。”
“啊？……嗯，是！”梅湘红了脸颊，显然这个沈家老爷处处留情。
到了大厅，只看见一个身穿暗色长衫，胡子花白的老人家在钢琴后面鼓捣着什么，一旁一个藏青短掛的伙计，或者学徒蹲在一旁递着工具。
苏志文也不急，只是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拿起一本诗集看了起来。
梅湘准备了些清茶和点心，放在了桌上，喊了声“苏先生”后，得到苏志文的回应后，离开了。
苏志文眼光一瞟，眼见这年轻人递了个东西给老师傅，然后合上了钢琴盖。

小哥哥通常会向自己的母亲撒娇耍赖，哀求着让自己出门，这是母亲总会无奈的同意，然后让自己练完最后一段。小哥哥就静静地在一旁等，听着自己的钢琴声，有些入迷……
又梦见一个下雨天，自己和母亲登上一艘船。那天的雨很大，岸边一片茫茫，分不清哪里是岸，哪里是水。自己被母亲拽的紧紧的，登上那艘船。
那时候的自己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单纯地觉得，爸爸……是不会再回来了……
如今自己身边只有母亲了，母亲去哪，我就去哪……
自己想母亲问了一句:“妈妈，家里的钢琴怎么办？”
家里的钢琴带不走，估计是卖了，但母亲沉默了片刻，坚定的回答:“到了上海，妈妈再给你买一架新的。”
“那小哥哥呢？他不和我们一起去上海吗？”
母亲没有回答……自己也没有再问……
还梦到自己卖掉自己钢琴的那天，天色暗沉沉的。让人心里发慌，因为身上有些周转不堪了，不得已，只能卖了钢琴，那架母亲答应自己的新的钢琴。
买家是一个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和黑帮有说不清的关系，黑白两道都有些势力和关系，刚好开了舞厅，正好是要一架钢琴。
人就是顾师傅介绍的，一开始确实好好的谈拢了15大洋，却不想交货的时候临时变数成了12大洋，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就只能忍了。
或许就是买家看不惯自己一个落魄的人却硬要装什么英雄好汉，或许就是看不惯一个读书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文质彬彬的伪善，或者压根就是想找一个玩物消遣，反正自己那一天不知道怎样回的家。
回到家时，攥在手里的大洋早已被汗水湿透……
……
苏志文的一生和钢琴是分不开的了，或许，苏志文已经把自己的一部分生命融进了钢琴里……
琴弦振动之处，便是生命的跃动，人生的乐章。
命若琴弦，一弦动，琴瑟起！

对不住大家，快忘记贴吧这块地儿了，最近真是懒癌，没什么灵感，嗯，话说……写东西的是都这样吗？？？？我也很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