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三幕
她出现了，背后是漫天的银雨，她立在空中，目光肃杀，好像好戏将尽，她作为这一切的导演走上台前。
“很好，很好。”她缓缓地说，整个人慢慢地下落，最终站在楚子航面前。
楚子航从雨水里爬起来，他脚步蹒跚，摇摇晃晃，好像刚做完一场深沉的梦还没有清醒。
“想知道为什么吗，还是不想？”海拉撑着一把伞，挡在他头上。
“你骗了我。”楚子航声音沙哑。
“我没有骗你。”海拉得意之情弥漫在眉间，她是这一切的见证者，她就是最后的渔翁，“这一切我都猜到了，他毕竟是怯懦的人类，怎么配作为龙王？”
“他”这个字眼就像一根导火索，楚子航蓦然仰起头，死死盯住海拉。
“别挣扎了，你已经完了。”海拉伸出一只手抚过他的额头，盖在楚子航的眼睑上，“你，还有你那个愚蠢的父亲，你们都完了。”
她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了，她确是一只真正的龙王，但此刻也不免像赫尔佐格一样在胜利的前夕忘乎所以。
“现在没有人能阻挡我了，”她贴着楚子航的耳朵上悄悄私语，“我需要你的力量，那个怪物就要出来啦！到时候就是争夺王座的时候，可是你看不到了。”
“龙类就是要靠吞吃同类才能活下去，我来教你该怎么做吧。”海拉的右手慢慢变成厉爪，靠近了楚子航的胸膛。
楚子航被她裹挟在怀里，海拉背后升起巨大的黑翼，笼罩了楚子航能看见的一切。
楚子航的目光在她布满龙鳞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不知名的温热液体从脸颊滑落。
“来吧，成为我的一份子。”她低声呢喃，她的声音仿佛有催眠的效果，让楚子航慢慢陷入沉睡。
她的厉爪握住了楚子航的手腕，另一只即将洞穿他的胸膛。
“我来结束你的噩梦吧，上一次我原谅你了。”她低声说，目光里冰冷没有感情。“这次好好睡吧。”
是啊，她说得没错......她说得全是对的。楚子航感觉自己正陷进一个无限深的黑洞里，里面温暖又柔软。
“楚子航！”诺诺的声音把他扯了出来！
楚子航睁大了眼睛，错过了海拉因为痛而高唿的脸，他看到了怒目圆睁的诺诺，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把断掉的村雨插进了海拉的脊骨。
“你刚刚回来就想回去吗？楚子航！”诺诺恶狠狠地盯着他。
海拉剧痛地发出咆哮！她丢下楚子航，在原地像没头苍蝇似地抱着头乱撞。
“你这个......婊.子！”她怒骂，整个人慢慢地变成龙型，龙翼、龙爪代替了人类的四肢、龙鳞齐刷刷地铺满身体，“她”在越变越大，“她”在剧痛中变成了一头龙。
“快跑！趁现在！”诺诺冲着楚子航吼，自己却在原地不动。
楚子航怔了怔，他很快就明白了，诺诺没有力气了，被炼金锁链绑住那么久，就算是他也未必吃得消，现在的诺诺绝对撑不住长途跋涉。
“楚子航，有件事希望你清楚，不是你杀死了你的父亲，是他想让你活下去，所以你不必愧疚，只要活下去！”诺诺决然转过身，她手里拿着那把断掉的村雨，她要用最后的力气拖住狂暴龙化的海拉，为楚子航争取一点逃跑的机会。
“不，你挡不住她的，你会死在这儿！”楚子航并不走，“我答应过路明非要带你走！”
“算了吧，带着我咱俩谁也逃不掉，她的目标是你，决不能让她得逞。”
“可是......”楚子航还在原地犹豫。
“我这样的人，或许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吧？”诺诺回头看着楚子航，“不过......替我谢谢路明非。”
祭坛完全崩溃了！巨大如同房屋的方砖全部瓦解，向高空漂浮。
在无数飞上天际的方砖中，黑色的巨影在狂风中展翼，海拉如同上古的炎魔，全身飞散着火星，她的金瞳仿佛如太阳。

最近十几幕都没怎么修稿……一方面是大三着实很忙，也是实在太想结尾了，会在最后的TXT版完全校稿，最近发现看的人又变多了，先行谢过，求暖求顶求关注。

？？？

一百八十五幕
“我和我儿子关系很复杂，但我是爱他的，这点你等下可以为我证明。”庞贝用镰刀砍倒丰茂的植株，他和上杉越在比人还高的野丛里蹒跚前行，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水洼里。
凭庞贝这样细皮嫩肉终日都在把妹的花花公子愿意闯进尼伯龙根体验野外求生，上杉越倒也不怀疑他的父爱。
直升机会在岛屿最东端停留一整天，庞贝能在一天时间内找到恺撒，会以军用焰火作为信号，如果直升机没能在预定时间等到他们就会返航，上杉越背着备用的胶囊飞船，原理和热气球大致相同，最多能承重七个人。
这是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避开了所有尸守和死侍，这和上杉越设想的场景有很大差距，庞贝正扛着军用火炮，这是他这第一次背上这玩意，不过威慑作用远大于实际作用，上杉越背着他的刀，大概有六七把，真打起来每一把都能大杀四方，他这种古代剑豪级别的隐退影皇可不是昂热那种“两天一流”可以比的，昂热没有时零大概会被他三两下破防。
“我劝你把那玩意收起来。”上杉越提醒他，“你看上去第一次用。”
“我不打算用它，但这里有焚烧之血，关键的时候我会把它交给你。”都到什么时候了庞贝还得意洋洋的，好像自己是观光游客似的。
“等会能把你丢下么？带着你会是个累赘。”上杉越奚落地看着他。
“说什么蠢话？我要第一时间让恺撒感受我的爱，这可是处理父子关系的神之契机。”庞贝挑挑眉，“好好想想，狂风暴雨之中，那个平日里不怎么管儿子的花花老爹带着人马从天而降......”
“我没有养过儿子......但我认为效果会很有限。”上杉越扶额，他渐渐觉得答应这家伙的要求是一件愚蠢的决定。
他们对于这座岛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不过既然是救援，找到最近的且显眼的地方是第一步。
“什么声音？”上杉越听到“滴滴”的细响。
“坐标表，没有信号，这是替代品。”庞贝说，“我血统没有你高，在尼伯龙根里会失去方向感，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营救你的儿子，加图索不应该全员出动么，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上杉越问。
“当然，加图索可没办法靠这里这么近，他们没法大规模空投，来多少人是一样的。既然如此，不如有一支精锐小队潜进来。”庞贝比了个手势，“尼伯龙根是谁老家？人多可是会惊动主人的。”
群山像被从中间劈开了一样，庞贝第一个从野丛里脱出来，面前茫茫的河阻断了去路，几座半塌的山拧在一起，它们被什么强大的蛮力推倒了，不时有巨石坠入水里。
“话说清楚，我不认为你儿子在这种地方能活多久，我会配合你，但不会搭上性命。”上杉越说着从身后拔出一把刀提在手上，另一只手拎着开封的热火酒。
“你认为我是没人性的恶棍对不对？事实并不是这样，你随时可以乘坐胶囊气球离开，这样够意思么？”庞贝懒洋洋的。
“我一把年纪了，可不会操作那种东西。”上杉越狐疑地看着他。
“可你看的色情杂志倒是一直在与时俱进。”
上杉越不说话了，感觉胸口无端堵了一腔淤血。
这家伙真会搭上性命闯入阿瓦隆只为救他的儿子吗？对他而言再生一个也不是难事吧？
这个问题上杉越没资格质问庞贝，他孤苦伶仃了一辈子，为了两个从未见过的儿子一样会把自己打扮成绝地忍者，某种角度来讲他们是一类人。
“好像是强力的言灵造成的。”庞贝说，“什么言灵能把几座山同时扳倒？莱茵还是湿婆业舞？”
“我只知道黑日做不到。”上杉越说。“这里真的是尼伯龙根？为什么到现在都没看到死侍？”
“这个问题很简单，看吧。”庞贝目光上瞟，上杉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道黑光从远方穿射入天霭，在空中划出明亮的轨迹，跟着它的还有一头六翼的巨龙，它们在天空中追逐，又爆在一起。
“那是什么？”上杉越瞪大了眼。
“我们来得刚好，这么大的场面我儿子一定也在看。”

一百八十六幕
楚子航在隧道中狂奔，海拉的狂笑在漆黑里逼近。
“你跑得掉吗？”海拉大声地咆哮。
海拉的速度太快了，像个甩不掉的鬼魂，不知道哪一刻就会从某个方向发动攻击。
楚子航托着无生机的苏茜，手上的血已经干涸了，苏茜能坚持到现在全凭着强大的意志，但这种意志总有一个极限。楚子航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了，他经历了失去父亲的痛苦，现在这个女孩也要离开他了。
他不能眼看着这个女孩死在这儿，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失败。
四面传来沙沙的噪响，海拉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楚子航似乎短暂地甩掉了她。
他终于能余出一些时间捋顺这之中发生了什么，苏茜怎么会出现在圣殿的隧道里。
他想象不到任何理由，唯一的可能是......这个女孩担心他的安危，偷偷跟进圣殿，却被海拉发现了。
他感到颅内火辣辣地痛，假如一切真是那样，他甚至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你把她的信任当成什么了？
他慢慢抽出一只手，从苏茜后腰上把那支手枪解下去，顺手擦掉了女孩脸上的血。
“这样才好看啊。”他无声地看着苏茜。“坚持住。”
这个女孩是他可以完全信赖的后盾，可这次是她不能承受的危机，她贸然闯进来，又“啪”地折断。
躲在外面不好么，为什么非要进来？
漆黑的隧道里又传来悉索的笑声了，海拉追上来了，猫与老鼠的追逐仍在继续。凭着重量的感觉，楚子航估算苏茜的手枪里还剩半匣子弹，他祈祷这里装着龙王之血，那样才能威胁海拉。
他已经不在乎自己怎么样了，他无论如何要救这个女孩出去，这是一个独自做出的承诺，狮心会长从不轻易许下承诺。
海拉的冷笑一时在左一时在右，她像是飘渺的鬼影，让楚子航无法确认具体的位置。
楚子航一时间不能确定，他抱着苏茜速度已经降到最低，海拉早该发动攻击了！可是这场追逐战似乎不会很快结束。
可是为什么？难道海拉在存心戏弄他么？这般境地下，海拉还有余兴玩猫和老鼠的游戏吗？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或许海拉的肌体出现了某些问题，因为......她吸收了诺诺！
奥丁想吸收陈墨瞳，它需要两天的准备时间，这就给了楚子航和路明非机会......但海拉等不了那么久，她需要时间追赶楚子航，所以这次吞噬很仓促，引发了身体强大的排异！
这就说得通了，海拉吸收了诺诺，完成了最终的进化，但她一时不能完全接受诺诺，无法发挥全部的实力！
他该怎么面对路明非呢，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两边的墙壁开始熔化了，石壁的轮廓泛起柔软的弧线，仿佛即刻就会塌陷。楚子航感到脚下的石板变得粘稠，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好像要陷进去。
海拉就要追上来了！他确认了这一点！她用极短的时间克服了身体的排异！
暴起的音速产生了不真切的嗡鸣，在楚子航耳边骤然地放大了！银影一闪而至，带着锋利的刀刃平行着切割过来！
楚子航双手抱紧苏茜，跃上墙壁，海拉紧跟着他跃上墙壁，像咬住了猎物的豹子。
楚子航从苏茜的身下抽出一只手，他举起手枪，枪口对准了海拉......
他没有机会开第二枪了，如果这一枪打不中，他无力抵抗海拉的第二次进攻。
“砰！”刺痛耳膜的轰鸣。
枪响了！空气中暴起蓝色的荧花！
开枪的瞬间，海拉没有躲，子弹击中她的肩膀，那一刻楚子航恍惚看清了她的目光。
她的嘴唇轻轻开合，仿佛在说着什么。
楚子航看到前面的光亮了，那是圣殿的出口，海拉被远远甩在身后。

一百八十八幕 但为君故
楚子航带着苏茜冲出了隧道，圣殿在他身后轰然倒塌，他回头，却看不到海拉的身影。
真的摆脱她了么？楚子航也不能确定。
他抱着苏茜在丛林中前进，他要小心还在游荡的死侍，也不可能等待其他人的支援，所以要先找到苏茜藏着的医疗补给。
苏茜看起来有了些意识，这是值得鼓舞的事情，楚子航心里沉重的石头轻了些，他不自觉地认为事情有了好转，让他长出了一口气。
“我带着你出来了。”楚子航轻轻摇晃苏茜的肩膀，“能看到吗。”
“会长——”苏茜轻轻笑了笑。
楚子航当然应该兴奋，这里面怀揣着一些愧疚。
楚子航找到了苏茜所说的补给，那是学院的箱子，除了抗生素、弹性绷带、敷料、透气胶带，还有一把14cm的止血钳，一把敷料镊，两支强心剂，以及备用的枪和子弹，这些都藏在枪盒的底层，只能进行简单的救护，不过总比没有强。
“看我找到什么了，”楚子航深呼吸，“你安全了。”
没人知道楚子航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一路奔袭实在太累了，现在绝处逢生，让他终于有了一些支撑的动力。
他又想到诺诺是真的被海拉吃掉了，有让他有些恍惚。
陈墨瞳的确是终极的魔女，到了最后也毫不胆怯，甚至还能为楚子航争取逃脱的机会。
其实她和恺撒很配，楚子航得承认这一点，可他们没有机会结婚了。
身边传来杂草摇晃的响动，楚子航忽然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死侍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已经围进了草丛，半人高的草丛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没有发现这些侵略者的靠近。
楚子航单手抱着苏茜，他没有自信能在这种境地守住苏茜，所以只能抱着她，用另一只手防御。
第一只死侍扑上来了！楚子航反手出击，他跃上天空，高高落下，两米高的死侍被一切两半，炙热的血在他脸上飚过，卷积着一股细弱的风流。
第二只、第三只死侍接连扑过来！它们都是人型的死侍，曾经是优秀的混血种，但此刻已经失去了意识，它们在楚子航的刀下瞬间被切开，楚子航裹挟苏茜在草丛里疾掠，剩下的死侍同样以高速追猎着他们。
楚子航已经缓和了一些体力，也自信能摆脱这些死侍，它们的数量不是很多，如果苏茜不在这，他花些时间也能把它们杀死在这。
头顶响起惊雷的动静，楚子航仰起头，天穹上有两个影子正纠缠在一起，它们周身泛着火光，它们每发出的一击都带着五彩的光芒，他不知道那是奥丁和路明非，因为那两个影子都是彻彻底底的龙型。
楚子航不能仔细看了，那些影子就要追上来了，他举起枪，在迁跃中开枪，最前面的死侍先后被击穿头部。
他从草丛里一跃而出，像台火力全开的跑车，把死侍甩在了身后。他看到阳光从斜上方坠下，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无端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身前身后萦绕。“
飒——飒——”
那是鳞片摩挲地面发出的声音。
他感觉冷汗从背后泛起，原来他是被赶到这儿来的。
人型死侍不同于其他死侍，它们保留着战斗的意识，也知道把猎物追引到包围圈里。
楚子航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天，因为他听到四周响起了同样的哭嚎，掺杂着婴儿的哭声。
畸形的怪物四面涌现而来，它们围观着楚子航，并不急于进攻，反而窃窃私语，楚子航能听懂它们的语言，它们在吟唱，那些词汇如同扭曲的长蛇在节奏中起舞。
楚子航完全平静了，他举起刀，防备四下里随时出现的危险。
“会长，放我下来。”苏茜拍了拍他。
“你还能站着么。”楚子航目不转睛地望着逼近的死侍圈。
“我试试，总不能在这坐以待毙。”苏茜钻出了楚子航的手臂，她刚刚注射了强心剂，也让她能小幅度地动作。
“那好，你就躲在我后面。”楚子航轻声说。
他无端想起那个男人，他在奥丁面前的时候，也是这么考虑楚子航的吗？
跃跃欲试的死侍发起了进攻！有第一只领头，其他死侍也像洪水一样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楚子航的战术相当简单，哪只死侍先靠近苏茜，他就斩掉那一只的头，几乎所有靠近的死侍都在一瞬间裂解成碎块，血和内脏在刀光中飞舞。
一只龙型的死侍脱出！它比这里所有的死侍都高大，但它的进攻更加迅速。
但楚子航又忽然听到了某种奇怪的声音，他曾在隧道里听到过，那是女妖从地狱归来时发出的尖啸。
海拉的速度太快了，她从乱窜的死侍中穿过，超越音速，产生刺破耳膜的音爆，她带着火焰的狂流，仿佛挟带太阳，盛大的光突袭而来！
她就像跗骨之蛆，一刻也没有停止追逐！
死侍在她身边跪倒，抱着耳朵发出哀鸣。
她像一支利箭，要刺入楚子航的后心，楚子航跟随地心引力平落，他能躲开龙型死侍的袭击，却无法避开海拉的进攻！
（下）
“会长！”
苏茜推开了他！她扑了上去！用虚弱的身躯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海拉的厉爪贯穿了女孩的胸膛，炙热的火焰在瞬间将她的胸口烤灼成焦炭。
她慢慢倾倒下去。
他反手抽出刀，凭惯性将刀剑一击送入龙型死侍的脑袋，那头死侍的颅骨爆裂，鲜血如瀑布在空中炸开。
可他听到毒蛇在低声冷笑！冰冷仿佛就要渗进骨髓！楚子航呆住了，他只是惊骇于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茜！”他哑然失声。
那个女孩在他面前倒下，如同一树夏花缤纷地凋零。
楚子航下意识接住了她，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里面有些滚烫的东西正在翻来覆去。
他抬起头，却再也找不到海拉的身影，只有铺天盖地的死侍。
他带着苏茜在死侍的进攻中突围，尽管他明白这一切已经毫无意义，苏茜被洞穿胸口，绝无可能生还了。
可楚子航杀红了眼，他感觉自己不这么做脑袋就会烫得炸开。
“诺诺说...我们把你忘了...”苏茜的胸口洇着血，她在楚子航怀里低声喘息，“我怀疑过......”
“别说话，保存体力。”楚子航咬着牙，“我们还有希望冲出去。”
“我来找你啦。”苏茜怔怔地看着他。“我找到了，我找到你了，只是时间很短......”
喜欢一个人的话，真的可以为他付出一切么？
楚子航不知道，可是苏茜知道。
内敛的姑娘只是规规矩矩地守着心仪的会长，有一天她忘了那个大男孩，她感到不对劲就去找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告别。
可是......有什么不对呢，那是她的会长。
她只有权利在他的生命里出现一隅，哪怕会因此毁灭。
他们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楚子航喜欢过夏弥，可苏茜呢？
重创的伤口燃起火焰，女孩的脸在火焰里渐渐地模糊了，楚子航摘下风衣，紧紧裹住苏茜，直到火焰熄灭。
“我想起来啦，他叫楚子航，不叫阿卜杜拉阿巴斯......”苏茜失去了意识，喃喃自语，“路明非不认那个中东人，我也不认他，我不认识他......”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只剩下喘息。
“苏茜，我回来了。”楚子航抚去女孩嘴角的血迹，轻轻抱着她，尽可能让女孩感到温暖。“相信我......我带你出去。”
“我知道......你会带我出去......”苏茜虚弱地眨眨眼。“过两个小时......我们可以一起吃宵夜......”
楚子航被漫天的火光照亮了！映着他悲伤的神情，他的短发在风里飘摇，汹涌的气流卷起浓浓的尘烟，把他埋进厚重的灰尘里，他来不及说什么了，因为苏茜眼里的光随着这场尘雨熄灭了，她紧握的手松开了，垂到楚子航肩膀。
“这是约定吗。”楚子航默默地看着她的脸，感觉自己正在被燃烧，变成一摊灰烬。
其实苏茜棒极了，她那么坚强，不需要谁的怜惜，甚至能救下自己喜欢的男孩，也不会后悔。
她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他了，喜欢好几年了，也想未来继续喜欢下去，悄悄地，不需要谁负责什么。
因为那份从始至终淡淡的喜欢，她为你付出了生命，可你又在想什么呢？
到头来她也不是你的女孩，她不再是你的下属，可她对你有着绝对的信任。
远方尼伯龙根在塌陷，天穹上的两个影子互相释放言灵，它们的言灵正以雷霆万钧的气魄摧毁着阿瓦隆的地基，铺天盖地的火山灰向四面飞散，岩浆从山口倾泻而出，吞没了山下的森林。
楚子航远眺天尽头的火山，他望着沉郁的天底，火山灰吞没半边天空，在乌云下灰白黑的色彩层次分明却又静止不动。
“对不起。”楚子航说。
他放下了女孩，怔怔地看着她，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浑身冰凉，一切的光都被隔绝了，只剩他坠入沉沉的黑洞。

新更被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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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幕暂时发在乐乎。

乐乎地址在7927楼。

一百八十九幕
这是龙王的葬礼。
火光在天顶烧着，一道火红的光线从天边直贯东西，路明非以同样的速度追赶。
“你在胆怯什么？”他在飓风中狂笑，火焰螺旋围绕着他，他的笑声在穹顶轰鸣。
这是一场卓绝的斗争！并非路鸣泽和赫尔佐格那样暴力的刀剑对轰，奥丁自知这是新生的君王，决不能正面对抗，但它在自己的尼伯龙根里，也想在这里杀死这位新生的王。
龙族！君王相见，至死方休！
“来啊！”
奥丁在狂风中转身，无数柄昆古尼尔在空中突现，它们带着紫色的光晕，肃穆地立在空中，下一刻它们一齐从四面八方射向路明非，暴雨般的紫光席卷夜空，如暗鸦群涌。
路明非在狂潮中举起长刀，他扇动巨翼升到最高处，天空在他的接近下响起隆隆的轰鸣，大面积白光降落，闪电以碾压之势击溃了昆古尼尔组成的枪群。
“你结束了吗？”路明非以君王的语气冷笑。
“你不能掌握生者的权能！”奥丁咆哮。
“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路明非咬牙切齿，“这不是你早就盘算好的么？”
他话音未落已经斜掠下去，蜘蛛切划出一道波浪形的圆。他迎着第二波昆古尼尔俯冲，如同面对一架高速喷薄的重机枪，他冲入枪幕，蜘蛛切旋起，在枪群中掀起金色的风暴。
他已经接近了奥丁，奥丁不自觉向后退去。
“你的骄傲呢？我赋予你怯懦的权力了么？”路明非已经是不折不扣的龙了，他身上所有人类特征都在极速退化，喉咙里龙语代替人语，鳞片和甲严丝合缝地扣住他的身躯。
火雨烧烬了！火星在空中海涛般起伏！这简直是场太阳的盛宴。
郁郁沉沉的林野在夜幕下沉睡，此刻有没有人正在仰视夜空，看到这壮丽的一幕？
“我回不去了。”他又回过头去看着奥丁，“所以我只能拥抱魔鬼了，本来我也不想的。”
“我做错了一件事。我早就应该杀了你！”奥丁低吼。
“你早该那么做啦！”路明非轻声叹息，“现在说这些又能怎样呢？”
奥丁忽然怒笑起来，从未有人见过这个神话的怪物露出笑容：“我明白了，你是不完全的，你强行诞生，很快就会死去！”
“是啊，尽管会就此熄灭......可难道不尽兴么？”路明非点点头，他走过去，握住奥丁的颈部，把它举起来。
他已经比奥丁还高大了，甚至还在变大，像个低等的龙守。
“真遗憾呐！我会死在这，却不是和我喜欢的女孩，而是你这只丑陋的怪物！”他不免有些失落。
奥丁的银色面具格罗格罗地轻颤，它却仿佛占了上风，任由路明非抓着它毫不挣扎。
“你已经做好了茧？”路明非意识到了对方的凭借，“你算准了会复活？”
“真可惜，你离成功只剩一步了。”奥丁的面具掀落在地，让路明非看清了它不屑的冷笑。
“你这该死的......卑贱者！”路明非彻底被激怒了，“你该死！”
他裹挟着奥丁升上天空，把它丢进闪耀的雷群里，奥丁在白芒中扭曲着身体，却仍在狂笑。
路明非的愤怒几乎要吞没世界，他以为这已经是终结，没想到这胆怯的家伙提前做好了茧。
“趁现在发泄你的愤怒，我们不会再相见了！”奥丁的声音从雷群中遥遥传来。
“很好！很好！”路明非忍住怒气。
可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阻止了他的暴走。
他伸出一只手放在路明非头顶。
“哥哥，不是这样的？”
于是路明非龙型忽然瓦解，在金发少年灼灼的注视下，他的鳞片一片片落下，在空中飘散。
“哥哥，你想起来了吗。”路鸣泽看着他，歪着头问。
“什么？”路明非眼中燃烧着金色的火熄灭了，面对这个孩子他的愤怒正在骤减，却有种不祥的预感正在滋生。
“哥哥你觉醒了，可你没有想起自己是谁，你以为你是我。”路鸣泽轻声叹息，“你以为你会死。”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路明非心里莫名有些慌张。
“逆我们的，就去死。”路鸣泽用余光瞥了眼奥丁，“任何生命都不能例外！”
“不对，不是这样......你说过，这个故事里一定会死一个人！”路明非惊恐地看着他。
“你猜到了，不是吗，那个人从来就不是你，是我。”

一百九十幕
“老伙计，有什么发现么？”冰窖的电梯打开，西装革履的昂热拎着起泡酒走进来，“你已经看了一天，不会白费功夫吧？”
“如果我在白费功夫，这世界上不会有人看得懂这上面的历史。”弗拉梅尔头也不抬。“你那边是什么结果？次代种还是三代种？”
“是‘茧’。”昂热把起泡酒放在桌上，仰头看着放在冰窖里几乎有三个人高的巨大复刻模型，弗拉梅尔正坐在上面醉心钻研。
“茧？”弗拉梅尔放下手中的活，“白王复活用的茧？”
“不......”昂热叹了口气，“是没用过的新茧，我们发现的次代种也不是一头真正的龙，而是一只龙王为自己准备的新生。”
“我的天。”弗拉梅尔表情变得夸张，“让我想想......”
“不用想了，我们杀死了青铜浴火之王和大地与山之王，天空与风之王已经复活，这是最后一只。”
“海洋与水之王？”弗拉梅尔挑眉。“它把自己的茧藏在白王的巢里？”
“恐怕那时候白王已经死去，只剩空巢。”
“这是群龙复生的时代么？混血种还能继续瞒着人类吗？”
“那是政客需要考虑的事儿，我只要杀死那些东西。”昂热恹恹地说。
“行了老伙计，龙是杀不死的，它藏在人的心里，没它你活不到现在。”
“不说这些，说说你的成果。”昂热挑开了这个话题。“这上面记载了什么？”
他们在高天原下挖出了巨大的龙巢，用十几艘潜艇分了几次运回学院，藏在比冰窖更深的一层，其中的文字和青铜柱都是龙族记载历史的载体。
至于藏在高天原的那头龙，那甚至不算一个真正的生命，它的器官是完整的，生命体征也完好，但它只是一个容器，没有自己的意识，只能等待一个强大的生命入住。
“先说个重磅的新闻，昂热，你知道为什么迄今为止所有龙王都是双生子吗？”
“洗耳恭听。”昂热有了些兴致。
“或许因为......黑王也是双生！”弗拉梅尔的眉毛要翘到天上去了。
“你说什么？”昂热的语气瞬间严肃了起来。
“迄今为止，所有文献都没有过多提到尼德霍格，它为什么要心血来潮让每一位龙王都是双生子？”
“因为它本身就是一头双生的龙？”昂热眉毛拧在一起，脸上阴沉得要命。
“是的，可它的双生并不是白王。”弗拉梅尔说。“这上面只记载了一点，有关这部分的历史都被抹去了。”
“因为四大龙王背叛了尼德霍格，”昂热沉思，“它们不可能留下这部分的历史。”
“我们可以推测一下，谁会是尼德霍格的双生？”
“和它同样的存在.......维德佛尔尼尔么？”昂热想了想，“老鹰也会出现在龙族的历史里吗？”
“既然奥丁都能是一头龙，老鹰也未尝不能是一头龙，只是各种典籍从未出现这一号龙王。”
“既然是尼德霍格的双生，不可能不出现在那次战争中，这是完全避不开的。”
“历史上怎么说......尼德霍格啃食世界树......白王为奥丁折下了世界树的树枝，做成昆古尼尔，它们一同斩杀了尼德霍格。”昂热说。
“大概就是这样，其中可探究的地方颇多，谁也不知道那场战争究竟是怎样的，还有一种说法是龙王联合了人类，毕竟以黑王在各类古籍中的描述，所有龙王加在一起也未必是对手。”
“天空与风之王没有参与那次叛乱，它说杀死黑王的只有新的黑王。”
“也许它在骗你。”弗拉梅尔啧啧嘴。
“无论如何，这里没有出现任何有关双生子的内容，如果黑王真的存在一个兄弟，它为什么没有参与那次战争？”
“也许我们忽视了某些要素......”昂热仍然在沉思。“既然是白王留在龙穴里的记载，那一定不是为了欺骗它自己，只是我们掌握的线索不够多。”
3D投影仪投下Eva的虚拟光影，她悬浮在空中，看着正在对话的两个老人：“技能部呼叫校长，请校长十五分钟内立刻前往装备部。”
“哦？发生了什么事？”
“您带来的古龙似乎有了更强烈的生命体征，它似乎就要苏醒了。”
昂热和弗拉梅尔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露出惊异的神色。
一只古龙的茧有了重生迹象，证明它刚刚被杀死了。

我看到遥远的陆地，高楼林立下的灯火，船在海上缩成一个剪影，一点光影在沉浮。
我看到轻柔翻覆的波涛和黯淡的夜空，群星在天幕中闪烁。
如果，这是我第一次见你，为什么这场景如此熟悉。
如果我们早就见过，那么下一次要等多久？
一百九十一幕
（上）
路明非的手从奥丁的胸膛抽出，这个庞然大物的血如泉涌，从高空遥遥落入海中，掀起向外翻腾的水花，此后海面归于平静。
“再见。”路明非站在海上，他的神情漠然，望着卷积的浓云，却又好像没在看那里。
他背过身，只觉得身心疲惫，他落到海边的礁石上，鳞片尽数褪下，像是落了一地的树叶。他又重新从龙变回了路明非。
他举起一只手放在身前，整个人陷入了思索。
他是个很爱笑的人吧？尤其紧张的时候更爱笑，中庭那次看着楚子航爆炸的头发都忍不住笑出声。
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笑，有关笑的开关忽然失效了。
有水沫溅到路明非的脸上，他怔怔然抬起头，看到海面上不断涌气泡，他心底有点惊讶，但似乎又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奥丁复活他也能重新杀它一次。
它怎么会知道尼德霍格所谓何物？至高至伟之物，一切反抗者与逆命者都要被刺穿胸膛，挂在青铜柱上。
可是代价呢？意义呢？
海洋里巨大的黑影翻滚着从海面升起，那是一头黑色的巨蛇，体积像艘破冰的巨轮。
“你来了啊。”路明非向前伸出一只手，喃喃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赴约。”
黑蛇应和般扭动身躯。
“再给我一点时间。”路明非沉思着，“我马上就会回去。”
黑蛇伫立在水中，如同一尊雕塑，留有一线瞳孔闪着金光。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完成了最终的交易，上了路明泽的套，找回了失去的一切，也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也许，在芝加哥火车站，路明泽作为魔鬼找上他那一刻起，他注定无法逃脱。
你离你的过去越来越远啦，你摆脱那又衰又悲哀的人生啦，可你以为那是好事么？
现在他只剩最后一点作为路明非的时间，对于龙族上千年的历史，那样一个短暂的人格本来无足轻重，他应该立即回归他的国度，作为尼德霍格重新苏醒，作为全人类的敌人接受学院和密党的挑战。
“这样算履行约定了么。”他低头看着胸口，不知道在对谁说。
他背着海，越过山涯，走向奥丁的圣殿，天再次亮了，水汽和薄雾笼罩了整个阿瓦隆，他推开圣殿的暗门，站在尘烟弥漫中。
光照了进来，映在他脸上，一如很多年前。
他逐渐感到自己的虚弱，人类的器脏就要被龙血腐蚀了，但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旧物褪去，重获新生，他即将破茧。
他处在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里，摇摇晃晃地走进隧道，耳边嗡嗡作响。
四周有死侍围上来了，按理说作为新生的尼德霍格这些蝼蚁般的存在应该尽数跪拜，只不过他现在看上去太像一个普通人类了，拥有极强血统的普通人类又正是它们狩猎的目标。
在这群死侍里还隐藏着一个异类，它在黑暗中潜行，隐藏在其他死侍后面，但它是不同的，他曾是混血种里的佼佼者，后来被奥丁收容，成为英灵殿的一员。
它的速度媲美最快的混血种，可以瞬间扑到路明非身前并撕碎他的喉咙，它也正打算这么做，只是还在寻找机会，因为这家伙身上隐隐有种不寻常的威慑力。
“咚！”
巨大的钢刀闪着旋转的精光，一刀切开了死侍的脊骨，这是一柄炼金的大刀，从隧道深处甩过来，带着呼啸的风声，除了斩断一只死侍外还碾开了另一只死侍的臂骨。
“你到底是谁？”被碾中的死侍凄厉地吼叫，只差一步它就可以掏出路明非的心脏，却被这巨大的刀阻挡，如同面对万军守护的城墙。
“只是路过此地的普通直男而已。”黑暗中走出袒胸露背的男人。
路明非这才抬起头，他恍惚地看着来人，露出茫然的表情：“师兄？”

一百九十三幕
楚子航走在山路上，他正在等待学院的救援。沙沙的雨声在他四周飘摇，在山谷间淅淅沥沥的，让人心中产生一层徒劳的伤感。
这座岛已经死了。
他全程目睹了天空中的世纪之战，但没有认出那个与奥丁作战的人是谁，其实并不怪他，这一次路明非太过耀眼，衰怂的家伙虽然偶尔也会有一两次耀眼的时刻，但远没有天生发光的家伙来得好认。
他坐在沙丘上，脑海里盘旋着许多的事情，可是没有心情梳理。
苏茜死了，他还没来得及从这份伤感中脱离。
温柔的人最后都会死啊。他不着边际地想着。
那是个愿意等你一起吃晚餐的女孩，她总是把喜欢你表现得很明显却又不着痕迹，现在她永远地留在尼伯龙根里啦。
其实远没有多伟大，是不是。
你总是在心里想起龙王伪装的女孩，对这一段并不炙热也算不上爱的感情置若罔闻。
于是现在你不必再困扰和抉择。
孤独的人只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就继续向海岸的方向走去。
风中仿佛有风笛在轻柔地鸣奏。
远远地他看到一个人正站在海滩上向他招手，于是他向前凑近了眼神，那是芬格尔正背着恺撒坐在海滩上，看样子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但没有等来救援，如芬格尔这样得过且过的人现在也面黄肌瘦，似乎正在捡沙滩上的贝类，他倒不在乎那里面有没有龙的基因，是不是什么危险的亚种。
正如路明非所说，所有的人都在这座岛上，彼此因为不同的目的聚到一起，有些人活了下来，有些人则没有。
那么你呢？路明非？楚子航远方的群山望去，你还活着吗。
“喂——”他感觉到嗓子里哑哑的，他试着咳嗽了几声，向芬格尔的方向高喊了一声。
“喂——”
对面有气无力地呼应。
得到了回应，这些天来第一次，楚子航有一种从心底而发的解脱感，他几乎要累倒在原地。
芬格尔没事，恺撒也没事，这让他莫名联想到东京的牛郎团，如果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他不敢再想了，只是拖着疲惫的脚步向海滩走去。
太阳从海上升起来了，似乎昭示着希望也会到来。
可是真的会如人所愿么？
阴冷从背后缓慢地攀爬升起。
所有人都没意识到战争已经结束，只是不起眼的配角献祭了自己，在这场战争里，高挑的女忍者死了，温柔的中国女孩也死了，结局远谈不上皆大欢喜。

一百九十四幕
苏茜准备的强心剂起了作用，一针下去，恺撒的生命体征有了明显的变化。
“你在哪找到他的。”楚子航把另一支强心剂也打进恺撒体内。
这是装备部特制强心剂，可以数倍加速心肌泵血、扩张血管，坏处是会带来房颤和肾衰竭，不过用在混血种身上似乎更安全一些。
“山崖下边，这家伙只剩一口气了，但还活着。”芬格尔耸耸肩，“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黑色的血在水洼中弥漫开来，楚子航扶着恺撒靠在芬格尔身上，恺撒的伤口从背后贯穿全胸，如此致命的一击连混血种也未必遭得住，他能活下来真算得上是个奇迹。
“你自己一个人么？”芬格尔抱着恺撒，不让他瘫倒下去，一边漫无目的地问话。
“苏茜死了。”楚子航脸色有些不自然。“这还有个不太好的消息......海拉还活着。”
“海拉是谁？”芬格尔摸着下巴沉思。
“就是耶梦加得。”楚子航语气平静下来，“夏弥。”
“耶梦加得——”芬格尔沉默了，“我以为——她被杀死了。”
“是的，可是她又回来了，”楚子航低下头查看恺撒身上其他的伤势，“我们刚才还交过手。”
“她也在岛上？兄弟，你们可真有缘。”芬格尔的表情玩味。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她吃掉了诺诺。”楚子航说。“她的能力似乎已经是初代种的巅峰了。”
芬格尔的面部表情僵住了，过了一会儿，他表情幽幽地说：“算了......”
他的“算了”不知道是在说谁，总归和他关系不大，所以只能算了。
只是这个世界上原本有两个愿意带着路明非逃亡天涯的人，那么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一个人未必代表着自由......有时候一个人会让你觉得自己已经孤立无援，是狼牙山五壮士的最后一个。
“你......看到路明非了么。”楚子航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
“路明非？”芬格尔的目光发生了一点变化。“他怎么了？”
“没什么。”楚子航继续做着手里的事。
“我不知道他在哪......也许死在这儿了也说不定。”芬格尔吹了声口哨。“可是傻人有傻福，对不对？”
楚子航抬起头来凝视他，过一会儿把视线移开了。
“现在怎么做？”
这句话是问向芬格尔的，芬格尔四下里看看，确定楚子航是在找他商量主意。
他只有耸耸肩：“现在？当然是等待救援啊，等着校长找到尼伯龙根，带走他亲爱的学生！”
楚子航不再说话了，他把目光偏向海面，看着大海潮起潮落，远处的天空上什么也没有，铁铅色一片，连鸟叫声都没有，实在是空旷极了。
命运让他们交织于一处，又让他们奔走逃亡，最后尘埃落定，似乎一切都有一只手在背后推动着。
“儿子！”身后传来悲痛欲绝的吼声。
楚子航心里动了动，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头，但他在执行部的时候正在自学意大利语，知道这是一句意大利语，紧接着是浓浑厚重的一声日语：“あなたはどうですか（你怎么样）？”
他这才缓慢地回头，看到海滩上西装革履的英俊男子，身后跟着五大三粗的拉面师傅。
他缓缓松了一口气。
你看，你还有个惦记你的父亲。他心里恍然地想着，轻轻抹去恺撒脸上的水渍。

一百九十五幕
夜幕降临，庞贝把胶囊飞船的组装零件摆在地上：吊篮、巨大的球仓、动能机和若干散片，除了庞贝在场的都是野外生存的好手，搭帐篷也好，组装热气球也好，几个人有条不紊地把胶囊飞船装好，庞贝在一边照顾高烧昏迷的恺撒。
“没有罗盘，电子设备失效，这是我们能出去的唯一希望，但愿海上没有风暴。”楚子航拍了拍手，点着了动力系统，于是巨大的鼓风设备瞬间有了生命，所有人的头发都在猎猎抖动。
“那么——让我点点人数。”庞贝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我担保恺撒醒过来会和你拼命，他宁可他的未婚妻离开这个鬼地方。”芬格尔耸了耸肩。“可是诺诺连个影子都没有。”
“不必等了，陈墨瞳已经......死了。”楚子航默然。
所有人都微不可闻地屏住了呼吸，除了昏迷着的恺撒。
“这个大东西现在能带我们飞出去吗？”芬格尔率先打破了沉默。
“还不能，”庞贝把芯片拍进发动机，随机机体发出识别的锐响，第二扇叶从吊篮底脱出，于是四面的沙尘一齐向外翻滚，把所有人埋进尘烟里。“现在可以了。”他说。
“如果不是这东西能带我们出去我真想让他尝尝我的拳头。”芬格尔自顾自地攀进吊篮。“呼，安全了。”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爬进吊篮，吊篮设计的实在有点狭窄——对比它那硕大的气舱。
几个人盘着腿挤坐在一起，彼此看了看，都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是否觉得你占得地方太大了。”芬格尔撇了撇嘴，把肩膀和脑袋都搭在吊篮边缘，于是胶囊飞船发出震耳欲聋的启动声，他们平稳地升起来了。
“抱歉。”楚子航说，把武士刀放进怀里。
“那么，旅途愉快，我是这次的船长庞贝·加图索。”庞贝拉动了最后一道闸门。
胶囊飞船弹射出去，在空中那巨大的气舱外又鼓起两个小气舱，飘飘悠悠地向海面滑行。
“完美，我们会跟随海风行进，不过总归能逃出这破地方，”庞贝说，“cheer。”他拿出几瓶波多尔红分给在场的人。
真不愧是他，宁愿把仅剩的存储空间用来放酒而不是医疗用具和弹药。
“其实我准备了两艘胶囊飞船，我以为他会带很多人进来，没想到只有你们几个。”庞贝哼哼，“别看是个这么大的东西，拿出来之前一个背包就装得下。”
“哦——”恺撒发出虚弱的低吟——这代表他醒了。
“这是哪里。”他枕着庞贝的大腿，后者慈爱地看着他：“你现在身处于父亲深沉的爱里。”
“哦。”恺撒怔怔地看着巨大的吊轨，“我们在天上。”
“答对了。”楚子航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
“知道你还活着我真高兴。诺诺呢。”恺撒挣扎着起身，环视了一圈，“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她。”
“她死了。”芬格尔低声说。
恺撒沉默了，慢慢跌回到庞贝的怀里，眼神失去了所有光彩。
“不管怎么说，在场的人都还活着，这值得庆幸。”楚子航一只手攀在甲板上，向海面望去，和龙王互搏手腕最后还能活下来，说出去简直没人信。
他见到了父亲，得到了答案，此刻也说不上难过，只是有点怅然。
拉面师傅升起风旗，攀着连接球舱和吊篮的绳子，翻到热气球顶端，他坐在那上面，迎着狂风做苦禅状。
“他一个人在上面没事吗。”芬格尔靠在角落旁。
“放心吧，那是个神一样的家伙。”庞贝冲着芬格尔竖大拇指，他越看芬格尔越喜欢，总觉得这家伙身上和自己有着微妙的共同特征。
“我有一些话要问他。”楚子航撂下一句话，也跟着上杉越爬到气球顶端了。
“见鬼，他是不愿意和我们说话吗。”恺撒说。
“嘿，说什么傻话呢。”一旁故作深沉的受伤大龄青年凑过去揽着贵公子的肩膀，“我看他只是不想和你说话，毕竟你俩才是冤家。”
“能活下去就很惊喜了对不对？”庞贝开了瓶红酒。“我还没试过在这么高的地方露天喝红酒。”
“是没在这么高的地方喝过酒吧？”芬格尔怀疑地打量他。
“不，我在更高的地方喝过伏特加。”庞贝也不醒酒，直接对着瓶子豪饮，如果昂热在这儿一定会心疼他手里这瓶陈年的Barol。
谁也不知道这个中年男人怎么神兵天降穿越尼伯龙根，但他无疑是个神奇的家伙，总是出现在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此刻他站在吊篮前面，给芬格尔指他们来时飞机坠毁的地点，又讲了他是怎么说动一名前英国皇家飞行员陪他们穿越雷云。
“我答应他如果安全返航就送他一家航空公司。”庞贝长长地叹息，“现在不要命的人太少了。”
“看那边！”头顶传来上杉越地高呼。
“是海上风暴吗？”庞贝漫不经心地放下酒瓶，他似乎早料到会有不测，所以表露得处变不惊。
一轮黑色的风暴从岛上迅速升起，裹挟着相当的水珠，如利剑般激射过来。
“是海拉。”楚子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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