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試。
我,回來了。抱歉,久等了。
第三章
島崎極少去秋葉原,除了之前手機壞了和島田去一次修理店,還有一次去買了耳機,幾乎沒有更多的機會去逛。若說起東京會去逛的地方,不外乎就是新宿、原宿和澀谷。偶爾去六本木和代官山看看,不過單價多半都不是一般學生買的起的。
島崎不用多猜,渡邊逛街肯定不是這樣子的。
看著一旁拉著鐵桿,和面色平靜的渡邊對上眼。「怎麼了?」渡邊問道。
「沒有。只是在想,麻友妳的衣服都是誰幫妳買的?」
渡邊低下頭看自己的衣服,白色的長板T-Shirt配上牛仔褲,「媽媽幫我買回來,我隨便穿的。怎麼了?」
「沒有,我隨口問問而已。」
「妳呢?妳都自己買嗎?」
「偶爾吧,大多是跟媽媽一起逛街。」
「去原宿之類的?」
「原來麻友還是知道的嘛,青少年去的地方。」
說的好像我是老人家一樣。渡邊嘟噥著,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她把下巴靠在握著欄杆的那隻手臂上,彎著腰略低身子,島崎低下頭看她的眼睛,竟然有些難以轉開目光,隨著列車的晃動,渡邊忽近忽遠的視線也始終沒有轉開。
「那妳等下要去原宿走走嗎?」渡邊突然認真的問道。
「妳想去嗎?」
「妳要去我就跟著妳啊。」
「真隨興。」
「因為本來就沒有特別想去哪裡。」
「那就去吧。」既然可以去喜歡的地方,何樂而不為呢?
「嗯。」
京濱東北線一路往下搭,從住宅城鎮走到都會區,人漸漸增多。眼看接近上野,渡邊拉著島崎站到門邊以備下一站秋葉原好下車。兩人眼睛一直看著外頭,東京的繁盛和埼玉的簡樸差距甚遠讓人視線無法轉移,漸漸島崎被後頭穿著整齊西裝的男子擠得一直往前傾,車子稍微減速時一腳踩在渡邊鞋上。渡邊趕緊把腳往回縮,瞪大眼露出一臉「妳竟然」的震驚樣。
島崎雙手合十道歉,渡邊則帶著不饒她的表情,抬起下巴撇著嘴唇。臉上鬧脾氣的樣子卻沒能掛著,很快頭靠著旁邊的窗戶噗哧一笑。
「逗妳玩的呢。」渡邊笑著說道。
感覺到被玩弄的島崎沒生氣,看著渡邊舒展開來的五官,不禁說:「妳真的越接近秋葉原就越活潑......。」
「因為我很開心啊。」渡邊一臉陶醉,「我可以買新的法蘭西斯哥哥手辦回家了。」
島崎不知道法蘭西斯哥哥是誰,可是看對面那人平常面癱現在卻眉飛色舞的模樣,竟然有些不是滋味了。
「二次元真的有這麼好嗎?」
「當然啊,理想世界喔。」渡邊嚮往的說:「想飛就可以飛,想去冒險就可以冒險,決定自己能存在的意義多好。」
「現實也可以決定啊。」
「哪有,三次元很多事情還不是看著大部分人的臉色決定的。可是二次元裡很多都是因為跟大家不一樣,才能成功喔。」
聽到這樣的話,島崎突然感覺到渡邊說話的底氣帶著桀敖不馴,一種從未看過的,不聽話不甘於現狀的渡邊突然活起來了,跟平時縮在自己位置上沉默畫圖的渡邊完全是兩個人。
列車進站秋葉原,門還沒開起渡邊已經轉身面向即將打開的門,幾乎整個身子已經貼在上頭,準備著隨時快步出去。車子正式停下的那秒,渡邊突然轉過頭看著島崎,伸手拉住島崎的左手袖口。
「怕妳跟丟,我這時候走路可是很快的。」
車門打開,渡邊拉著還沒回過神的島崎,走進月頭滿滿的人群中,踏著樓梯往下走。走過秋葉原車站十字型的中間穿到中央口出站,很快地來到廣場。這是島崎首次好好看過秋葉原的樣子。高樓、動漫紙袋、外國人、不斷放送的動漫歌曲。
「遙香。」
站在廣場中渡邊突然停下腳步,一臉認真。
「嗯?」
她稍微湊近,壓低聲線,就像第一次聽到她講起秋葉原時那種有些低沉卻洋溢興奮的語氣。
「歡迎來到秋葉原。」
這種電影預告片一樣的宣告,島崎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從一種難言的心跳顫動回神。
「中二病。」
脫口而出卻是這句。
渡邊帶著島崎走到販買模型的店內,老闆一看到渡邊馬上熱絡的揮手跟她問候,而渡邊則像是老闆巡視一樣,驕傲的抬下巴裝作很帥一樣隨意一揮。
「那個......。」島崎忍不住無奈的開口。
「嗯?」渡邊不在意的回應,拿過一個空籃子在一整櫃的模型前沉思。
「這樣跟人家打招呼沒關係嗎?」
「我都這樣啊。」渡邊面不改色的一次拿了兩尊放進籃子,隨即又往下一個貨架逛去。
「妳這樣家裡放得下?」
正要伸手拿下一個的渡邊手一頓,轉頭看著島崎,不知道為什麼停頓了很久都沒有回話,正當島崎想著跟她說「當我沒問」時她才轉回頭繼續望著架上,拿下兩盒之後說。
「想辦法就可以。」渡邊把兩盒舉起在島崎眼前,「遙香覺得哪個比較好看?」
「妳問我?」
「嗯,不知道買哪個比較好。」
島崎噘著嘴,眼睛在兩尊只是姿勢不同的模型間轉,直接說:「不知道買哪個就別買了。」
「欸?」
「猶豫的東西代表沒有特別喜歡,就不用買了。」
渡邊一臉無法認同的表情,嘟唇自己檢視著。等得有些不耐的島崎自己開始看後方的東西,隨意的走動。有些動漫略有耳聞,終究提不起興趣也就沒有多看。隨意走幾分鐘後,拿出手機站在角落滑了幾秒,再看過去渡邊已經結帳完,提著一大個大紙袋走來。
「走吧。」她把錢包放回包裡,「要去原宿了嗎?」
「都買完了?」
「嗯。」
島崎垂眼看她那一大個紙袋,無奈地笑。「算了吧,下次再去。」
「為什麼?」
「妳這袋。」島崎不禁伸手戳了下袋子上二次元女角的臉頰,「竹下通人多,我怕裡面的東西撞壞。」
「不然寄放?」
「我們下次在一起去吧?換妳陪我去。」島崎笑著說道,探頭看下袋子裡面,裝滿了塑膠盒什麼都看不出來,「妳後來買了哪一隻?」
渡邊沉默地看她好奇地探頭探腦,好一會兒才說:「我沒買。」
欸?島崎有些驚愕地收回身子,「沒買?」
「沒買。聽妳的了。」
「我還以為妳會兩隻都買......。」
「才不會呢。」渡邊悻悻然地別過頭,有些鬧彆扭的意味,「就不想被當成亂花錢。」
這樣就不高興了啊。島崎稍微側彎身子看渡邊的側臉,紅色鏡框下的眼睛目光任性不馴,發現她的注目馬上瞪過來,嘴角垂下,看來竟有些凌厲之色。
不過沒撐過三秒,渡邊建造起的氣息垮下變成秋葉原常見的輕快明亮,笑場了。
「那現在回家不會太早嗎?」
「我們去吃個什麼吧?」島崎微嘟著嘴,「這裡不是很多蛋糕店嗎?我查過了喔妳可別呼嚨我說沒有。」
「有是有。」說到這裡不知道為什麼渡邊竟有些侷促起來,「只是......。」
「只是?」
「我不確定妳會不會喜歡那地方。」
「我不管,妳就帶我去,我餓。」
「喔,好吧。」
「小姐,歡迎回家。」
島崎的下意識抓住旁邊渡邊的手腕,渡邊安撫地拍拍她,像是在告訴她沒事。
超有事的好不好。島崎驚愕地看著一旁兩側成排畫著眼線的帥男人很久都回不過神(或說是女孩),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偏過頭看渡邊。渡邊笑得可是像春天在河畔旁兩側的花,又天真又燦爛,像是不諳世事的公主似的。
「我回來了喔。」喊得理所當然像是回自己家,笑起來是有沒有這麼囂張任性。
接下來關於這個初體驗無論是蛋糕味道還是人臉島崎幾乎都沒有記憶,日後想起也是模糊。大概是世界觀被推過了個巔峰,還在暈眩醒不來。
島崎覺得自己在秋葉原一天的經歷像是過了十幾年,如同眼前理所當然吃著男裝執事送上的精緻草莓蛋糕的人。
深入走進這世界,心裡卻是那樣青澀。
她不懂。
可是渡邊麻友,她又懂了一點。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