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场复仇,尤里,为了挽回我们曾经的荣耀。』
强烈的闪光窜进眼睛的余光,剧烈的轰鸣声冲进耳朵搅得大脑嗡嗡作响。
『давай!давай! давай!(Go!Go!Go!)』
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身体伴随着枪械的后坐力有规律地晃动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发射药混合之后特有的刺鼻气味,熟悉而令人作呕。
『你是伟大祖国母亲最无耻的叛徒。』
马格南子弹打在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上,脑浆血液裹挟着骨头碎片糊在雪白的墙壁上。
『他死了!马卡洛夫!我们必须马上撤离!』
『不!所有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这些人与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没必要……』
『不!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同志?没有人是无辜的!没有人!对付敌人必需要像冬天一般寒冷无情!』
指令下达,惊慌失措的尖叫被短促的枪声瞬间盖过随后化作有气无力的呻吟然后在零星的枪声中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按计划撤离……』
不远处的那栋大楼依然在燃烧,凄厉的警笛响彻夜空,消防车从身边呼啸而过,嘈杂的街道上充斥着尖叫、议论还有哭泣,耀眼的火光照亮了他们苍白的脸,上面满是恐惧。
『尤里,不要想那么多,你只是累了……』
“呵……许我是有点累了……”
自言自语间尤里推开了栅栏门,那一排排笼罩在树荫下的墓碑给他的心头平添了一丝压抑,他靠在一座墓碑上,闭上眼,听着鸟儿叽叽喳喳,格罗兹尼、辛比尔斯克、普里皮亚季、雅加达、布达佩斯……一个个地名伴随着那些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场景浮现在自己的脑海内,从18岁加入空降部队开始,差不多二十年自己一直都在一线摸爬滚打,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穿梭于枪林弹雨之间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悄然间头顶的贝雷帽从天蓝色换成了栗色[注1],而硝烟、杀戮,还有手里的卡拉什尼科夫步枪已经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作为一位曾经庄严宣誓要誓死捍卫祖国母亲并愿意为她的振兴付出一切的战士,他曾经想当然地认为这一切将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祖国母亲重新君临天下,或者,自己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尤里点了一支烟,氤氲的烟气弥漫开来,让他莫名想起了巴格达上空的那朵蘑菇云,那场埋葬了数十万人的可怕浩劫是一个转折点,美利坚的霸主神话就此终结,而自己却也对为之奋战了十几年的组织第一次产生了疑惑,无论是在辛比尔斯克亲手割下鲁斯塔姆·科兹洛夫的头颅,还是在布达佩斯将几百个美国游客用炸弹炸上天[注2],他的眼睛都未曾眨过一下,但那一刻的自己真的开始有些害怕了,他不知道这场自己挑起的战争会将祖国母亲引向何方,尽管很快这种短暂的负面情绪就被周围战友们狂热的欢呼呐喊压下去了,但是那份忠诚已经开始不那么纯粹了……
随后就是维克多的死,然后沉浸在丧子之痛之中的扎卡耶夫不顾自己和马卡洛夫的苦苦相劝踏上了那条不归途,在扎卡耶夫的死讯与和谈的决定同时得到确认的时候,对前途感到迷茫与困惑的尤里向沃舍夫斯基[注3]递交了退役申请,然后收拾东西在战友们的祝福中离开了这个曾经寄托了自己的理想并为之付出了大半个青春的地方,那段时间他转遍了大半个俄罗斯,被所接触的一切所震惊,尤里开始认真反思和怀疑组织是不是真的能将祖国引向复兴的道路,但反思和怀疑带来了更多更大的困惑,他一直在苦苦思索着,知道那通来自“米哈伊洛维奇”的电话在那个深夜来临。
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马卡洛夫的请求,尤里如约在奥伦堡的营地附近的那个装修风格很古怪的餐厅里见到了自己的挚友,尽管他待自己依然热情如初,但觥筹交错间尤里依然察觉到了马卡洛夫的身上一丝细微的变化,这让他产生了一丝不可名状的忧虑。
随后的行动尤里发现他的忧虑应验了,马卡洛夫变得愈来愈冷酷无情,做起事来也愈来愈不择手段,他固执而极端地将如今的这一切归因于“对既定路线与思想的偏离与背叛”。马卡洛夫正走上一条危险的不归路,但尤里却完全束手无策,他不愿意看着自己的挚友跌入深渊毕竟当初是他将自己从疯狂的边缘拉了回来但也明白马卡洛夫会毫不犹豫地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清除掉,哪怕是自己……
迷茫,此时此刻的尤里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他不知道该怎么阻止马卡洛夫,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何去何从,更不知道该如何拯救脚下这方已经奄奄一息的国土……
“你……你好?”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尤里的思绪,尚未反应过来的他看着面前噘着嘴盯着自己微皱着眉头的女孩子,满脸困惑。
“虽然打搅你很不礼貌……但貌似你好像坐到我爷爷的墓碑上了……”
“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尤里连忙站起身准备离开。
“对我说道歉没用,为什么不给他献朵花呢?”
尤里转过头去,映入眼帘那一双蓝眸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的视线,仿佛贝加尔湖一般,洁净、湛蓝,泛着耀眼的光芒。那张精致而不寻常的东亚面孔白皙,透亮,泛着红晕却又带着些许斯拉夫人的特征。而那个有着一头亮丽金发的小个子女孩也在抬起头打量着尤里,眉头微皱却又带着无尽的好奇。
“你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那女孩率先开口了:“能冒昧地告诉我你在这里干什么吗?毕竟你看起来有些……”女孩犹豫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下一句:“.…..不太好接近。”
尤里噗嗤一笑,看了看女孩通红的脸颊,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不过是想一个人静静。”
“是吗?”那女孩歪着脑袋盯着尤里半天,发现根本无法从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脸上看出半点东西之后,女孩抿着嘴笑了一下,然后从花束中抽出一束勿忘草递给尤里:“来这里一个人待着,你还真是特立独行呢。”
“没什么,反正这里也够安静。”尤里接过百合,随后面前的少女掏出毛巾将墓碑擦干净,然后讲那些由勿忘草和喜林草组成的花束一支支地摆在上面,随后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将盒子里的灰掏出了一点撒在了墓地前。然后她站起身,朝墓碑鞠了个躬。尤里随后也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花朵,在心里默默地念经祈祷着。
“你也不是本地人吧?”尤里好奇地看着那女孩:“这里的外地人本来就很少见,外国人就更少见了。”
“确切地说我只能算是四分之三个外国人,”那女孩自顾自地边走边说:“我的奶奶希望能落叶归根……”但随后她低下头低声念叨着:“但可惜她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变成了这副模样。”
尤里无言,毕竟,俄罗斯变成这幅模样他也算是出了大力。
“哎呀,说这些可真是煞风景呢~”女孩的语气突然一下子阳光起来,步伐也逐渐变得轻快:“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干啥的呢?”
“旅行者,四处游荡,走走看看。”
“那冒昧地问一句……”女孩突然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尤里:“你的下一站是哪里?”
“莫斯科。”猝不及防的尤里随便说了一个词。
“那太好了,”少女看起来有些开心:“我正好也要去莫斯科,我们可以同行吗?”
“哈……哈?”尤里楞了一下。
“毕……毕竟太久没回来了……人生地不熟的有个向导也好……”
尤里想了想,反正离预定的下一次回合时间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当然更有可能是马卡洛夫看自己状态不太对劲所以给自己放了个假),自己游历一番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而且有个无关人士结伴而行碰到检查什么的也好糊弄过去,于是他冲女孩笑了笑:“为什么不呢?可以跟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同行是我的荣幸。”
“嗯……”突如其来的夸奖羞得女孩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个词:“谢……谢谢……”
尤里热情地朝女孩伸出手:“马克西姆·达贡拉维奇·特列季亚科夫,我朋友都叫我尤里。”
“阿纳斯塔西娅·elichika·绚濑。”[注4]
“听起来你的血统似乎蛮高贵的嘛~”[注5]
“抱歉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哈哈……”
注:[注1]天蓝色贝雷帽是苏联/俄罗斯空降兵的象征,栗色贝雷帽则是俄罗斯特种部队最高职业水平的象征。
[注2]以上提到的均来自吧友@芬里尔狼的同人
http://tieba.baidu.com/p/1655915727,本人关于尤里和解体后俄罗斯的多数设定均来自于此,可以当作前传来看。
[注3]沃舍夫斯基即鲍里斯·沃舍夫斯基,他在扎卡耶夫死后接任极端民族主义主席一职
[注4]这个名字前半部分来自于SID,后半部分则是本人觉得不合常理添加上去的。
[注5]这里尤里说的是阿纳斯塔西娅·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最小的女儿,于1918年7月17日被处决。(当然很多人认为她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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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