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0
终于,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在黑暗中。
——已经结束了……这数百年的恩怨。
在最后,他没有想到,竟会听到父上大人那样的话。虽然已经太晚了,事实也不会因此产生任何改变,但……
——谢谢您,父上大人。
杀生丸的表情在那一刻松懈下来,或许也是这些年来最轻松的一刻。能够放任自己随心所欲地表露情感,这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但很快,那个柔软的表情就重新隐藏在一贯的冷漠背后。
他缓缓走向丛云牙的本体邪灵,刚刚天生牙的一击并未置它于死地,现在仍然尚存一丝余息。然而在几步开外,他就停了下来,睨着苟延残喘的邪灵。
当它以为他要一刀斩下时,杀生丸却从容收起了天生牙。
“先是下不了手杀死自己的生父,现在连我天丛云剑也准备装模作样地放过吗?”邪灵打量着他,语气中尽是讽刺,“真是看不出来,连你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啊。”
“只是没有必要罢了。”
杀生丸的语气中丝毫听不出有气恼的意思,他只是在右手缓缓凝聚起妖力。随着绿色的光芒愈来愈盛,邪灵也终于按捺不住动摇起来。
——嘁……这副不为所动的冷静样子真让人不爽……
从杀生丸踏入冥道那一刻,它已经不知道究竟吃惊多少次了。明明在那次不久前的战斗时,他们兄弟两个还吵得不可开交,一举一动尽在它的掌握之中。
究竟何时,杀生丸成长到这样的程度了?
明明已经失去了一切期待、痛苦到无以复加了吧?为何还能继续站立,傲视着世间一切?纵使那样狼狈落魄,也依然姿态如旧……
紧张的情绪致令空间中扩散的邪气都安分下来,失去了生机一般,如同虚弱的游蛇匍匐于地。
——无法战胜……
这个人,它无法战胜。
即便将他打落至冥界底层,他也依然会遍体鳞伤地爬上来。在绝境中准确无误地找到该走的路,并将胆敢与他为敌之人斩杀殆尽。
——这样下去,我会被他控制……我天丛云剑会被杀生丸控制!
丛云牙的邪灵现在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将野心膨胀地想要吞噬杀生丸。如果没有将他引入此中,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下场了!!
失去了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姿态,邪灵突然焦躁不安地冲向一边,只想彻底远离杀生丸,却完全忘记了这里就是它的本体,再怎样也无法逃走。
然而,它还没飞出多远,就被一道绿色的闪光牢牢缠住,轻而易举地拖了回来。
杀生丸的妖力紧紧地捆缚着邪灵,将它拖到自己面前,在那团黑雾中,只能看到一双血红的眸子。然而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跋扈,只剩下惊惧和畏缩。发觉到这一点,杀生丸轻蔑地眯起了双瞳。
“自诩为上古魔剑,只有这点气量吗?”
随着他的力量渐渐渗入,莹绿的结界扩散出来,包裹着本体邪灵,看似薄弱实则坚不可摧,如同一道坚实的壁垒将邪灵囚禁其中。
——只不过是一次落败,就低俗至此,真是卑贱的东西。
杀生丸缓缓收拢五指,随着他的动作,结界的最后一丝空隙也完全合拢。
充斥着整个空间的黑色冷雾,在邪灵被囚禁的一刻同时散去。
“丛云牙……你自始至终,也只能是丛云牙——区区一把被父上大人所击败的剑。”
天丛云剑也好,草薙剑也罢,任何名号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丛云牙”,执着于这个名字,执着于那份耻辱,而迷失了一切,将自我的骄傲尽数依附于他物。
因此,也只能被束缚。即便最渴望摆脱枷锁和耻辱,因无谓的执着,也将永远失去自由与骄傲。
邪灵渐渐褪去了黑色的外表,与那道绿色的光芒同化为一体,在杀生丸手中,渐渐化成一把剑的形状。
“而我杀生丸,才是你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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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寂静的云宫天台,小妖怪嘶哑聒噪的尖叫、与女孩难掩欣喜的欢呼一声高过一声,听得一旁的妖兵们背后阵阵发寒,生怕这低俗的吵闹惹恼了殿下。
不过,殿下好像并没有很生气。虽然喜欢安静,但也没多说什么。
“全都变成绿色了!邪见大人,杀生丸大人已经赢了对吧?!”
铃兴奋地指着通体放出绿光的丛云牙,小手抓着邪见拼命摇晃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抓的是邪见的脖子。
“铃……铃,放开我,要……死了……”
邪见被捏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才从铃的手中解救出自己的脖子,连连大口喘气。也不知人类的小丫头怎么长得这么快,才几个月,力气也大了好多,以前被这么掐着还不会觉得怎么样。
“呐,呐,邪见大人!对吧对吧?杀生丸大人是不是马上就会出来了?!”
“那还用问,杀生丸大人可是最强的大妖怪!!”
邪见话音刚落,丛云牙突然光芒大作。强烈的妖气像一阵湍急的箭雨,气势凌人地炸裂开来,将四周的石栏砖阶尽皆毁坏,连夫人的宝座一角,都被震裂开一道细纹。
铃和邪见呆站在原地,完全来不及躲避迎面刺来的妖气利刃。这时,一道光鞭伸了过来,在两人被刺穿前迅速卷起他们逃离。
“啊……差点就没命了!”邪见摸着撞在坚硬宝座上、鼓起个大包的后脑,将差点跳出胸腔的心脏勉强咽了回去。
铃运气稍好一点,只是掉在了软垫上。
“之前就劝你们不要靠太近。”
轻描淡写的语气。夫人瞥了一眼宝座的裂纹,当光鞭的最后一点光芒消失于指尖后,她站了起来,向着丛云牙的方向走去。
“那个……谢谢您……”铃扶着撞得还有些昏沉的头,坐了起来。
夫人甚至没有回头,完全不把刚才的举动当回事,对铃的道谢,也是毫不在意。
——杀生丸大人的母上大人,果然也是温柔的人呢。
妖力的余波散尽后,残存的绿光中,雪缎般的银发轻轻拂过殷红的六角梅。在他出现的一刻,空气中就好像卷起了一层看不见的肃杀寒流,连气息都好像被冷凝而滞缓下来。
杀生丸手持着丛云牙,望见四周的狼藉时,金瞳闪过一抹担忧。
当目光搜寻到那个小小的身影,那不安的感觉方才消失了。
“杀生丸大人……?”
铃一路小跑过来,然而看清了杀生丸手中拿的是丛云牙后,却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这让杀生丸想起自己上一次的所作所为。在被丛云牙短期控制的时候,他也曾挥剑打破了结界,因此伤到了铃。虽然伤势不重,却是他第一次……去做伤害铃的事。
——铃……害怕这样的我吗……
可是还没来得及等他多想,铃就已经靠近过来,抓着他的手臂,可怜巴巴的褐色大眼中倒映出杀生丸微惊的神情。
“杀生丸大人,不要听丛云牙的话啊。”
望见两人渗透于言行的奇异互动,夫人的眼底滑过一丝深意的玩味。
“杀生丸大人是不可以被别人命令的!”
见杀生丸一直没有反应,铃只当是丛云牙还在试图控制他,声音变得愈发焦急起来。略一思索后,铃竟然直接去夺他手中的剑。
至此,杀生丸也明白了铃究竟在误会什么。
只是未曾想到她竟如此大胆,竟敢靠近“被剑控制”的自己,明明不久前还受过伤……况且,真是太胡来了。丛云牙仅仅是邪气就足以杀人,竟然还敢以人类之躯去碰触。若非已经收服了它,只怕会再一次……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气恼。
“放手。”
轻轻施力,将丛云牙从铃的手中抽出,杀生丸顺手将它别在腰间。
——但……也仅仅只能气恼,却无法愤怒。
为了帮他拿回武器,而拿起了天生牙;因为在他战斗时折断,而接近斗鬼神;现在,为了不让他被控制,而想要夺过丛云牙……
低沉的声音中,透出一点隐忍的嘶哑。
“铃,不要再碰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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