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长留相思毋相忘
蜀国边境
一名英挺傲然的少年将军,座下一匹虎面遁地驹,可怜未见方天画戟,却已是一方英俊郎气不可侵。
前方道路中隐约响起马蹄声,将军扬起马鞭,下令道:“停!”
信使一路奔到将军马边,拱手施礼:“启禀王爷,南诏公主的车驾,已进入我蜀国境内!”
将军点了点头,剑眉一挑,回首高声令道:“准备迎驾!”
“准备迎驾!”身后的军士依次传达着命令。
将军策马向前奔去,火红的披风飞扬仿若壮烈燃烧的火焰。
身后,写着“蜀”字的旌旗猎猎飘扬……
“蜀国靖王,前来迎驾!”将军骑在马上,俯视着绵延数里的南诏车马,朗声道。
南诏车队的带头将军回首道:“请公主!”
朱车白马,迤逦行至蜀国军队之前。
一名官吏手中高擎圣旨,道:“蜀皇陛下谕旨——”
随从而来的南诏人下跪接旨,两名侍女缓缓拉开了公主的车门。
车中之人,肤白胜雪,口若含朱,秀眉远黛,轻挑入鬓,长睫飞虹,双目若两潭盈盈秋水,深不见底,薄唇潋滟,仿佛画上去似的不带一丝弧度……
靖王孟云朗远望着车中的公主,心头不禁一颤:这人为何眉宇之间,竟描画出一缕极为深重的愁怨……
“册封南诏公主韩丝言为蜀国靖王妃,敦睦邦仪,琴瑟永合。公主,接旨……”
晋阳今夜,十里华灯,一方红绸似披霞,映红了半边天色空欲晚,亮透了街坊半百里。鼓乐震天,喧嚣半夜。靖王府之大喜,敛尽八方庆贺恭维,收全四面公爵权贵。
夹道新婚喜轿,红艳晃了不知多少行人眼。唢呐擂鼓,鞭炮齐鸣,欲震多少路人耳。这是晋阳的繁华,天子脚下难有的一成繁华。
队前见新郎身着红袍。却道新婚大喜,怎生只闻白面冷色心内悲,不见新郎开眉唇角勾?
新婚之喜,沾染一路铺尘。一家之喜,不知几家芳心已碎,人自愁。
靖王府前,人满声亦满。他翻身下马,她轻足落地。一条手牵两头牵,牵起了众人眼中喜色唇角边,牵起了鞭炮阵阵喝声沸。他却依旧如彼,魂不守舍心已远,任由她浸在那红中声中不知了进退。
喜堂贵客夹两侧,正座一人已是笑容满面声沉着,似天下一同的慈父和蔼,一洗往日的厉色颜,喜迎靖王府邸纳新人。满堂朝臣姑婆把话言,眼前一对新人塞比天上鸳鸯并蒂莲。
喜婆清嗓,众人消退了言语。只闻阵阵笑语,回荡厅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他倾杯换盏,过往人前,听尽了声声喝喜,饮尽了杯杯烈酒,迟迟未得笑颜。满堂欢闹仍未尽数散去,却少了半成阿谀,留下一室浮闹。他是今夜的主角,却不愿做了主角。他的眼中的主角,也本不该是眼前的陌路人。
他心之所想,仅有两字,一人,却永远无法得偿。身为蜀皇爱子,甚至蜀国第一,又能于他何益?他或许不止今日,却在此时尤为,恨上了这个名字——孟云朗。他若不姓孟,他若不在此处。然而全是空想一番。
他步履虚晃,踩在无比熟悉的归路。却步步不敢踩实。今夜,他并不想回去。
门庭“吱呀”而开,一室婢仆早已等候。他摇身走进室内,烛光却好像过盛的有些微烫,烧红了面庞。火苗儿随着门外的清风有些荡漾,轻轻跳动着龙凤烛光。
他踏上床抬板,木遇足靴“嘟嘟”的响声,她的红裙施施逶迤,拖到地上。
他和她的衣角相结,红色缠绕交融,难分彼此。
他抬手让聒噪的人群退去,留得一室空幽静。
顺过边台上的宝饰银壶,一股脑儿的喝了个干净。醉意迟迷,久久不愿让他沉醉。他起身,终才觉得无法动弹的撕扯,一时间却也不知如何。
他才回望她,却见不到脸,抬手一把撩起了盖头,心中的愁意散不开,渐渐生厌。
“别碰我。”小蛮看到他朝自己逼近两步,不禁后退道。
他却无意,正对上她的眼,烟柳含风情最浓,人面桃花,红妆浓淡总相宜。心中顿惊一刹,缓缓才道,“原来是你。”厌恶之心反而淡了。
她起身,盈盈浅笑,“你还记得。”
他背过身去,“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希望你记着,无论你心里有什么人。”声音却转而冷淡了起来,或说多有惆怅。踏步前行。
她急急跟了两步,待他想起驻足。她俯身去解同心结,淡言道,“王爷深夜出去可要自己小心些。”却没能解开,废了些力气。
他眩目之意上冲,回身看她蹲身,扶额道,“罢了。”
她起来依旧定定看着他。他向床边走去,反兜着她倒步,腿正磕到床边。他倦意侵来,带着她直直扑到床上,头埋在她肩窝上,浑沌不知事了。
她好劲才把他翻下身,拖着他正躺在床上,合衣背身躺在一旁,仍是衣角牵连却也无心顾及,眼前正能透过床帏看着龙凤烛光,慢慢迷了眼。不顾后往定然的事故连连,不及恐辜负几人心事几家愁。通通合着耳畔回荡的长长气韵,化进了梦靥。
却是一夜,红绸纱帐轻轻漫,心事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