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雾气半浮在这里，在里面穿行让人不得不下意识用手向前抚过什么，好像在拉开什么帘子一样。脚下的泥土松软而潮湿，淡淡的泥土味道与玫瑰的花香混在一起。露珠在宽大的叶片上安卧，，那是小粒的水晶，那是破碎的镜子，那是未亡者的眼泪。
“你倒是悠闲，有闲心看我。”
“我来看艾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艾斯一样欢迎我。”
马尔科不再出声，他沉默的抚摸着白色大理石的石碑，他在抚摸情人的脸颊。
温柔，缠绵，又带着深深的迷恋。
地下十二尺，这个距离一点都不大。
来的人也消了声，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花束，玫瑰娇嫩的花瓣贴在冰冷的石碑下。
青草映衬着花朵，白色的花瓣一尘不染，就像从未出现在世间一样。

“你应该很清楚，这个机会有多难得。”
穿黑袍的男人语气平缓，却参杂着一丝焦躁和急迫。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饮下其中凉透的茶水。
茶叶大都黏在杯底，有几片粘在杯壁上。
马尔科的目光凝滞在那几片茶叶上。
“你知道我不会去的，我在这里守着老爹和艾斯挺好的。”
“当守墓人？”对面的男人突然激动起来，他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茶杯，茶杯在桌面打了半个滚，几滴绿色的液体沾湿了棕红色的粗木的桌面。
像血滴阴湿了桌面。
“老爹死了，艾斯死了，白胡子海贼团分崩离析！不惩罚黑胡子我怎么甘心！是，我不是白胡子海贼团的人，但我这条命是艾斯捡的，老爹给的！你不去，我哪怕是陪上这条命也要去，也好早日去陪老爹和艾斯！”

男人一甩袖子，“咚”门被用力合上，整个小屋都因为这关门的力道而颤抖。马尔科趴在粗糙的木桌上，把茶杯立起来。
他缄默不语。

一艘艘军舰进入港口，银亮的钢材在睛空之下反射着阳光。
天空晴朗，海鸥拍着翅膀，鸣叫着冲上天际。海风挟杂着轻微的腥气与咸味，抚摸着这海中的孤岛。
海军元帅站在岸边，任海风揉乱他的披风。
萨卡斯基不去想四皇之一的黑胡子为什么和天龙人有往来，也不去想他办公桌上那一摞情报，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了贪腐与肮脏，每个字都凝固着鲜血。
他不想承认，整顿海军可不是在五老星面前据理力争那么简单。
错综复杂，层层叠加，树根盘固伸展。
牵一发而动全身。
处处掣肘。

库赞的头斜靠在栏杆旁的石板上，完好无损的海楼石锁链堆在一旁。
终于弄下来了。
这东西困了他太久。
希望现在还来的及，经过近两周，库赞知道萨卡斯基现在不会来这里，元帅也许在开例行会议，也许在办公室批那些满篇废话。
那个人绝不会想到，即使在这连光线都吝啬供给的水下牢房里，他仍然能推测出时间。
萨卡斯基该做绝一点的，库赞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脖颈。
至少不该按时看他，还有送饭。
海军元帅应该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不问几天，这样他关于时间的概念会消失殆尽。
随之而来的是逃跑的遥遥无期。
元帅大人太自信了。

前任海军大将站了起来。
短暂的眩晕像电一样击中了他，他晃晃头，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他闭上眼睛，过了一阵又睁开。怕是戴着这海楼石锁链太久了，他的目光飘向门口。
他的周身凝结起小小的冰晶，他用手拿起那个牢固的门锁。
冰晶迅速凝进锁口，一把冰制的钥匙己经完成。
没人能囚住冰。
他的嘴里与心里都泛起苦涩。
我真希望我能坦诚。
对你。

但是，他们又什么时候真正坦诚过呢？
我知道你，但我不了解你。
我爱你，所以我必须了解你。
我们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执念。我们总是把爱建立在绝对信任与了解之上，没有秘密，没有执念。
但可悲的是，这不可能。
最甜的果实也会有酸味，而沉默与谎言无处不在。
我爱你，但我仍会沉默，仍会说谎。
但我仍然爱你。
爱，从来都会包容沉默和谎言。
可惜，很多人只追逐真相。
你得到真相又怎样，那人永远不会转头看你了。
库赞打开锁，推开门。
水下的走廊昏暗少光，他沿着它拐了个弯。
他的脚步猛的顿住了。
阴影中有人慢慢向他走来。
“库赞，你这是要去哪儿呦？”

看着眼前警戒指标升到最高的人，黄猿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说话。
好奇怪呀，老朋友不应该打个招呼吗？
不过有点尴尬呀，这个气氛。
黄猿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在萨卡斯不在办公室时进入水牢了。
别问他怎么知道库赞在水牢里的。
也别问他怎么知道水牢在哪儿的。
毕竟，他可比赤犬青雉资格都要老嘛……
我只是闲得无聊啊……
波鲁萨利诺的眼光从前大将的身旁滑了过去，青雉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前同事伸长脖子半掂着脚向自己身后的走廊扫了几眼，随后双手插进黄色条纹的西装裤的裤兜里。
“好可怕啊……”
然后，
转头就走。

他和萨卡斯基的官运都还算不错。
两个人年纪轻轻便开始晋升，过人的实力让两匹黑马奔跑在通往玛丽乔亚的坦途上，除却有些人的排挤，揣测，诬陷。尚处青春时的生活一切值得怀念。
除了那件事。
那件事无法定性，库赞总会下意识不去想它，萨卡斯基也是如此。
但他们总会想起它。
那是他们这段所谓关系的开始。

你看看，刚才还说青春不值得怀念，现在又说它值得怀念。
库赞快步走下楼梯，轻得听不见脚步声，到现在一切顺利。
为什么，为什么总部的结构，和玛丽乔亚的一样呢？
库赞不禁有点恶趣味的想着赤犬会不会还保留着他的办公室。
他记得，自己的办公室在某人的办公室的斜对角。
可是，他现在离那里有三层楼。
而且是从这儿向上数三层。
青雉转头向上走去。
难得任性一次啊，自己。
他也许忘了，他一直都很任性，只是藏得比较好而已。
任性，放任性情。
一如二十多年前的任性。

海边的风很冷。
毕竟这里是个冬岛，凌厉的风如同刀子，割得人脸生疼。海岸边结着冰茬，连厚厚的军靴靴底都不能完全压碎。岛的四周被海冰包围，破冰船行在军舰前。
库赞刚刚处理完战后事务，那些繁琐细碎的战损记录让他不胜其烦，他却耐着性子全部处理完。真不知道萨卡斯基平时是怎么忍受这些的，库赞坐在军舰边上荡着两条长腿暗暗想到。
这次战役本是和萨卡斯基一起打的，镇压想进攻世界政府的一个加盟国的海贼。作战顺利，还救了被绑架的公主。谁知两人在战后又发生了点口角，生性慵懒的少将在焦躁的边踱步边讲道理，性格严厉的少将却坐在一旁缄口不言。把下属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
自己有错吗？还没有被称为青雉的库赞烦躁起来。
他干嘛把投降的海贼也杀了！
还不理自己了！
那个叫什么什么的国王还让他去护送那个叫什么什么的公主！
一阵冷风吹来，库赞裹紧了大衣。
真是的，我怎么会暗恋上这么可恶的人！

他不知道他暗恋的人正头痛万分。
他不是骑士，不需要公主以身相许。
更何况，是那个老国王一门心思的想招个少将女婿。
直接塞给自己一个未婚妻。
现在老国王正一脸欣慰的看着他和他身边的“未婚妻”。
那公主还颇为羞涩的不去看他。
玛丽乔亚卖了一个少将，换回一个国家的诚心臣服。
谁让他救了这个公主啊？
要是库赞救的……
萨卡斯基突然心里极不舒服，库赞结婚，如果库赞和女人结婚……
“萨卡斯基，您，您还好吗？”
感觉有人在轻轻拉着自己的衣袖，萨卡斯基突然回过神来，身边的女人蒙着面纱低着头，红晕直接漫到脖颈下面，萨卡斯基轻轻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拿下来，却发现那女人的耳朵都红了。
“抱歉，公主殿下。”
“那少将，订婚仪式在明天举行如何？”老国王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准女婿。
“噢。”萨卡斯基有点不明所以。
“哈哈，那就明天吧。”老国王笑着说到。
这时，有一个宫廷侍从走进来禀告。
“报，库赞少将大人到。”
“快，快请进来，库赞少将应该是最适合当证明人的人选了。”老国王看起来更开心了。
我们的证明人库赞还慢悠悠的向宫殿走来。

“恭喜”库赞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从萨卡斯基身边擦过，宫廷礼仪大臣要详细向库赞少将大人解释订婚的流程。
库赞从未想过这点，关于萨卡斯基会结婚。
或者说，他拒绝去想。
现在，他的压在心底最深的，渺小的，无妄的爱恋。
终于破灭。
就好像是阳光下孩子们吹的肥皂泡。
美丽，圆润，饱满――
却终将破碎。
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呢？
库赞不只一次问过自己。
可这喜欢就是无原无故的冒出来。
强大，坚毅，志同道合。
这是灵魂上的欣赏与敬慕。
但灵魂上的感情是要双方维系的。
灵魂上的单向依恋比身体上的单向依恋更可怕。
因为它是疯狂的，同时又是冷静的。
身体上的依恋只是疯狂的。
萨卡斯基在听到库赞的那句“恭喜”后，没原因的心里不舒服。

库赞慢慢的走上楼梯，轻无声响。
黑暗中的楼梯很少有人，除了巡逻的士兵，现在己经很晚了。
他顺着记忆的指引走去，库赞想起自己以前总是睡过下班的时间，一脸迷糊的睁眼时窗外己然黑透，有一次他推开门就看到斜对面的办公室的门也打开了，萨卡斯基拿着大衣有点吃惊的看着他，他大概没想到自己这么晚还没走，库赞在心里想着。
“库赞，你怎么……？”
“我睡过头了。”
“……”
“……”
库赞揉揉枕得发麻的手臂有点尴尬，这是上次那件事发生后两个人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对话，他借着酒劲把自己的战友、同事、朋友（也许是朋友），嗯，最重要的还是暗恋对象给拐上了床，虽然他才是被睡的那个。
该死的酒精。
该死的任务。
该死的订婚仪式和证明人。
虽然己经没什么公主要嫁给萨卡斯基了，但库赞觉得他还是让两个人的关系彻底报废了，就凭这几个月的情况。
别，离我远点，我可还记得我在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早上我说的混账话。
萨卡斯基皱着眉向库赞走去，他的，呃，怎么说呢。
库赞向后退去，他还记得自己的混账话。
“呦，萨卡斯基，咱们俩也算是深入了解了。”
“……”
“……”
“……”
“炮友怎么样？”
库赞当时想咬掉自己舌头，干得好，用这招来结束尴尬场面。
这让萨卡斯基的话噎住了。
他原本想问清对方心里到底里怎么想的。
原来你只想玩玩。
库赞看着冷着一张脸的萨卡斯基一件一件开始穿衣服，也没理他。他坐在床上一脸发懵，一气之下蒙着被子倒回床上。
“好走不送。”库赞听到门嘎吱一声后说了这么一句。

楼楼考完试了，回来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