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旧吧 关注:4贴子:87
  • 4回复贴,共1

中午吃完饭休息,半靠在沙发上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然后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故乡的夏天,夏风微拂,水游动影,绿意成垅,大片大片的绿荷在塘里摇摆;小桥人家、幽巷、瓦屋、犁田被丝丝葱绿簇拥着,百花的清香,瓜果的清馨......
清澈的河水欢唱淌过农庄,流过乡野,流过你的身旁。我看见了,在那不远处田埂上,快成熟的芦粟在风中摇曳,那青甜的味道弥漫着乡村;屋檐下是丝瓜挂满了架廊,一股子芬怡飘散融在空气里,这心底便泛起柔柔的暖波,随着夏的味道渐渐的渲染。
往事如烟,岁月都是在一切的静默里悄然而去的。但我,依然的那么怀念童年,怀念童年的江南....


1楼2016-09-07 14:32回复

    一、桑葚
    桑果学名叫桑葚,家乡人叫桑zi(念四声)。因为我们那里养蚕的农家很少,所以桑树也并不多见,每个村里也就那么2、3棵。印象里最深的,就是立新四队里,赤脚医生的家门前那棵很大很大的桑树。
    童年时候,也就是80年代的农村,水果匮乏,荔枝、菠萝蜜等连见也没见过,苹果、梨子也是稀罕之物,非要过年过节,或者生病了,才难得一尝。暮春四月,正是什么吃的也没有的时候,小孩子嘴里淡得发腻,恰好桑葚成熟了。而这段时间,如何去偷摘桑葚也就成了小伙伴们最多的话题。尽管每个有桑树的人家,似乎都有个凶巴巴的老太太看护着,但这难不倒我们这些鬼灵精,我们总是能想方设法,历尽艰辛后能偷摘到大把大把的桑葚。在欢声笑语中,大家捧着桑葚,一边走,一边吃,感觉那味道真的又鲜又甜。到校时,老师们看到的是一张张同样赤紫嘴唇和乌黑牙齿的小脸,不禁哑然失笑,还不忘取笑一句:“吃得来像只鸡屁股!”
    上了镇上的中学以后,我们的班主任是从上海市区来的一个年轻女老师,姓褚,长的很漂亮,穿着也时尚。她看见我们,通常是“哎呦”一声,说上一句:“回班里到镜子前面照一照,看看像啥样子?真是好看煞脱了。”其实她自己也很喜欢吃桑葚,那阵子每天我们都会带给她一小包,她马上就兴高采烈的接过去,然后迫不及待的吃起来。不过她吃时的模样很秀气,为了不让嘴唇染紫,她总是微张着嘴唇,轻轻用牙一瞌就吞进去了。
    放学后,割草、放鹅,赶鸭子,也是孩子们野的辰光。在菜园和路边,也会有一些长的不太大的野桑树,于是我们会拣一株桑葚长得比较多的,爬上去像鸟儿一样蹲在丫枝间,从容不迫地挑选那些颜色最紫、个儿最大的,采一颗,摘一颗,边吃边跨在桑树枝上晃桑枝条儿,晃的越厉害,越玩的不亦乐乎。
    桑葚吃得多了,也吃出些学问来。未熟透的红桑葚,味道要鲜,但有点酸;熟透了的紫桑葚,汁水多,而且甜;极少极少的白桑葚,个儿特大,是万不能吃的,我们叫它“举(鬼)桑葚”。而野桑上长出来的果实,个儿细长,且有芒刺,味很鲜,但也很酸。
    前几年开始,春天季节在东北这里也能看见大粒的乌黑桑葚,价格较贵。我买了几次尝了尝,味道也还不错,但总比不上小时候现采现吃的那样鲜美,更缺少那种蹲在桑树上一手托着桑叶折成的尖角包,一手采摘的无法言说的韵味。


    2楼2016-09-07 14:34
    回复

      二、 罱河泥
      罱河泥是江南水乡特有的一种农活,我一直为我们的祖先能发明这一劳作方式而赞叹不已。别看这农活很简单,一条船、一个罱泥箩头和两三个人,但它的作用不可小视。在上世纪90年代之前,它既给农田增添了肥料,又清理疏浚了河道,给美丽富饶的江南水乡维持着河与田的生态平衡。
      江南多雨水。而雨水常常把岸上的浮土冲入水中;农田要经常排水,又把田里的土和肥料带入河道,再加上河里的水草、鱼类等生物的腐烂沉积,使得河底淤泥丰厚,肥力充沛。日积月累,田将越来越走向低洼,缺少肥力;河床越来越升高,致使水流不畅,水位抬升,甚至导致河水污染。
      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先祖发明了罱泥箩头这一农具,在我看来,这一发明不亚于黄道婆发明织布技术,它同样值得我们骄傲。
      罱泥箩头是用竹篾制成的。椭圆形,鼓鼓囊囊的。前边有一张大嘴巴,很像一只放大了河蚌。中间连着一根粗壮的毛竹为主杆,旁边连着一根弓形的毛竹为撑杆。罱泥时把罱泥箩头下到河里,罱泥人一手握着主杆,一手把撑杆一撑,箩头就会张开,然后把箩头用力向前推进,待箩头吃满河泥,把撑杆收紧,箩头就会自动闭合,这时把整个箩头提出水面,移入船舱,只要把撑杆一松,“哗”的一声,河泥便全部吐入船舱。
      在农村,罱河泥是一项重活,多由身强力壮的男劳力承担。每到罱泥季节,天还是黎明时分,在水乡的一片片河面上,就散布着许许多多的罱泥船。那一条条悠悠流动的农船,那随着船身晃动的一弓一挺的身影,在晨光里成一道水乡独特的风景线。
      罱上河泥后,运到田头,然后风干、晒干,用时再一担担挑到田里,用铁锹剖成碎片,让其与猪羊灰等有机肥一起融入田土之中。也许是经常罱河泥,我记得在80年代初期,家乡的小河很少有淤泥,河清水碧,站在岸边或船上,河中摇曳的水草,游动的小鱼,隐隐可见。
      但自从化肥大量开始使用开始,也因为罱泥实在是过劳累。从80年代中期开始,家乡的罱泥船便渐渐地少了起来。等到我从上海农村迁居到东北的那些年,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后来回了几次老家,试图寻觅那熟悉的罱泥箩头,竟没能找到一个。
      也许是应了那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俗语,前天晚上我还真的做了一个梦。梦见又回到曾经的那个岁月:村头的电线杆上的广播喇叭里正在播发着鼓舞人心的信息。在春日的阳光下,村里的男男女女们,有的挑着担、有的摇着船,急急忙忙地把各种有机肥等送到自家的田头。并不宽广的河面上荡漾着好些条的罱泥船,河边的几个儿童拍着小手唱着童谣:“太阳出来亮晶晶,罱泥船儿数不清。苗儿壮、水儿清,人人脸上笑盈盈.......”


      3楼2016-09-07 14:36
      回复

        三、拔茅针
        茅针,是一种南方茅草的花苞。故乡到了早春时节,下过几场细细密密的小雨后,田埂、沟渠两边,还有河塘边,便萌生出许多茅草,一天天逐渐茂盛起来。再过了一段时间,就能看到一簇簇碧绿青葱之中,直立着一根根茅针.....
        那时上小学,不象现在的孩子学业那么紧张,每天作业很少。于是放学回家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观察茅针的成长情况,有时候带头的大年级孩子会把小伙伴们分成几个小组,勘察附近渠沟边茅针的成长情况。要是有孩子叫喊这边的茅针多,可以拔吃了,于是大家呼啦拉的汇集在一起,甚至腾出几个空书包来装茅针。带着发现的喜悦,带着一点小小的嘀咕或者不满,带着更多的渴望,一帮小脑袋忽溜溜地在渠沟、池塘边上一字排开,开起工来!
        茅针是很好拔的,只要捏住鼓鼓包裹着嫩穗的草尖轻轻向上一提,茅针带着”吱“的一声就就从它的茎节间分离出来。等到那里的茅针几乎消失殆尽的时候,太阳也开始要落山了。为首的大孩子会一声令下,停止”工作“,大家互相比较着自己的成果,然后一根根的剥了往嘴里送,一路蹦蹦跳跳回家了.....
        那时候在农村,家家都养些兔子、鹅、羊之类的家畜,这就需要草料来喂养。割草就是我们这些小孩子的“功课”之一。通常在天气晴好的午后,两三个同伴,背着布袋、镰刀,相约一起去割草。到田野里后,割草可不着急,有的是!先拔些茅针,尝个鲜,玩一会儿,那才紧要。茅针可以说随处可见,但也不是什么草都长那个,而且因为拔的人多,所以还得耐心找,有时要一段时间才能找到几根。而有的地方尽是那种茅草——那就像发现了“宝库”一样,一声欢呼之后,伙伴们就聚拢到一起,争先恐后地拔啊抢啊闹啊……拔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坐在草地上吃,剥开青青的叶衣,便见一支白亮亮的“针”,放到嘴里咀嚼,嗯,甜丝丝软绵绵的,唇齿会长时间留有一种独特的淡淡甜味和清香……
        茅针的滋味怎么形容呢?如果用诗人的笔墨描述,那便是春天和大自然的味道……也许没吃过茅针的人想到这里,兴许会口舌生津,对它产生向往之情。其实,茅针虽然时鲜、清甜,但实在谈不上什么美味——要说美味,那就是虚夸、矫情了。可毕竟在那个年代在农村,小零食不是经常能吃得的,但茅针带给了我们的快乐却是零食无法比拟的,零食虽然可口,而茅针则是乡野的物产,是春天给我们这些小孩子的、人人有份的礼物,并且,还需要自己去找去寻找、拔取……而在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的田野里,与小伙伴一起拔茅针、吃茅针,嬉戏、幻想、吵闹,那是多么欢畅的时光,这是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快乐记忆……


        4楼2016-09-07 14:49
        回复

          五、 荸荠
          荸荠,在老家也叫“地梨”,大概其香甜清脆的口感和梨的确有七八分相似。而很多人,又叫它“地雷”,也是起谐音的意思,而我感觉这个称呼更能贴切的反映出它的形状和形态.....
          荸荠其实在水中生长,一到夏天,翠绿的茎秆丛生,直立田中,刺向空中。花呈褐色,在风中摇曳,恰如美人头上碧玉簪。小时候掐了新鲜的荸荠秆,常用手指捋它们,速度拿捏的好,捋的过程茎秆会出现细微的哔哔声,听声音自娱自乐,也是我们小时候常玩的一种游戏。
          待到秋天,荸荠茎秆也由绿而衰黄,从直立而倒伏,茎秆上的生机已经转化为泥土地下黑暗中果实。冬天是收荸荠的时候了。通常立冬以后,要把荸荠地里的水放掉,让太阳将原本稀烂的泥土晒一晒,使其既不板结,也不稀泥,能够轻松用铁耙翻开。用铁耙翻开,荸荠安静地躺在泥地里,这个时候才露出真容。
          翻荸荠地的时候,常常会吸引很多小孩围观,大人们会顺手扔几粒上来,孩子们抢了,先用草把泥擦掉,然后再在衣服上擦擦,哪怕还沾着泥屑,也迫不及待地用牙齿啃掉酱紫黑色皮,大嚼起来。
          那个时候,零食太少,尤其是冬天,荸荠又可以当水果,又可以当甜食。其实,对于嘴馋的孩子们而言,绝不会甘心等到收荸荠时大人扔给你的三五个赏赐。他们通常早早地盯上了荸荠田。比如,佯装经过荸荠田边的田埂,乘人不注意,用镰刀伸进田里,偷挖荸荠的事常有,一旦被发现了,便被追赶着拎着篮子逃走。我小时候也偷过荸荠,因为嘴馋。但家乡的荸荠田似乎只种了那么几年,就再也没种过。所以对它的印象,并不是很深。
          每年冬天,镇上的集市都有卖荸荠的,有带着泥土的,也有洗干净的。但一般的村人还是买带泥的荸荠多,因为好存放,不易坏,也不易跑水发干。
          荸荠肉质洁白,味甜多汁,清脆可口,很受人欢迎,除了生食,也可煮熟了吃。故乡许多菜肴里,也常有荸荠做配料的。当然,我们小孩吃荸荠是不讲究,还是更愿意吃生的:用嘴啃皮,用手指甲剥皮,甚至连皮嚼吃都有,用刀削刨子刮?太麻烦了。
          医书上说,荸荠除了味美,也是传统中药。《食疗本草》载:“荸荠,下丹石,消风毒,除胸中实热气。可作粉食。明耳目,止渴,消疸黄。若先有冷气,不可食,令人腹胀气满。小儿秋食,脐下当痛。”明耳目,止渴,如今应该是人们吃荸荠的主要目的了吧。
          冬天的荸荠,夏天的芦粟,是儿时故乡最有特色的“水果”了。


          6楼2016-09-08 10:3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