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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槐花(北宋/校园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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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给卡卡的生贺,有头没尾,看个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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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展昭从南门出校舍的时候道两旁的槐树正是一团浅翠——这种乔木仿佛永远当不得“深翠”这样的词。叶片照旧小而圆密,枝杈间照旧落下疏疏的光斑,深褐的树皮也照旧粗粝着,浸过早些的一场雨意,湿漉漉的晕出些鲜明又柔和的轮廓来。地上一片静,雨渍汪开成片幽绿的小水潭,映照着许多迈过的腿脚,凉鞋与运动鞋,濡湿的裤脚,笑着,愁苦着,板正着,纷纷扬扬的面庞。汴梁的夏日来得好似放脱缰绳的胡马,踏碎残春的零落飞花,带起一阵强烈的热风——或苦雨——于是它便在你面前了。
这光景教他想起三年前头一次遇见白玉堂。也是这样一场疾雨后的夏日,槐树摇晃着浅翠的影子,落在地上便汪开成片的小水潭。宽敞的石板路掠过许多足迹,胶皮或布面鞋底,沾湿的衣摆,笑着,愁苦着,板正着,纷纷扬扬的面庞。白玉堂却不在此列,来头颇为不凡。
展昭想,哪怕将他的前辈,前辈的前辈,或者干脆自艺祖兴办太学起的档案、记忆与小道消息统统收编考订,也找不着第二个翻院墙进汴大报到的新生了。
02.
白玉堂站得很远,好在房顶上视野开阔。他看见那个扔进人群就像一杯水倾进大海的人的背影。人潮只是轻轻地一波动,展昭就不见了。汴梁到底不如江南:房上少了水汽,又没什么荫蔽,站一会儿就烤得难受。他顺着屋子旁的杨树溜下地去,捎带吓着了窗口正捧着一册书慨然成诵的颜查散。
颜查散一激动,手里的《历代奏疏萃要》就自窗口飞流直下,砸在白玉堂脚边。 白玉堂捡起一看,封皮散架露出本来面目。
《三朝花间词》。
颜查散已经从四楼迤里歪斜跌出楼梯口:“小小小小白你还我书书书书书——”
他喘得过于夸张,头上绿油油的杨树影子也跟着起起伏伏,也像白玉堂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那样。
——你这书已经换了十二个封皮翻了三年六个月,人家柳金蝉也没看过你呀。
白玉堂本来心情不太好,这时似乎好了一点,又似乎更不好了一点,平时总拿来打趣颜查散的话只在嘴里囫囵一圈到底没能说出口来,反倒是颜查散喘匀了气一把抢回了书,问他:“小白你想什么呢?”
“……?”白玉堂愣了,这日头真毒,他想。
“没,想你什么时候追到你们柳系花。”
颜查散深受感动,一感动就容易拿出他当年念秀才那套。
“噫吁戯!”他说,然后开始讲人话,“好兄弟,还是你最疼为兄了!”
白玉堂撇撇嘴,想,那有什么的,堂堂的国关系大学霸,宋辽夏都被你看得透透的,连个妹子的心思都摸不清还要你何用。
他又想,对哦,堂堂的金石门大学霸,夏商周都被你看得透透的,你不照样什么都不懂吗。
03.
白玉堂翻墙报到的壮举在他自己看来其实本没有什么,他也就不大明白何以许多年后这件事情还被汴大金石门上下传为标榜本系如何不走寻常路的一段佳话,以至于等他在两浙路混得小有名气后又被汴大返聘(这件事于他而言也是邪门的),还有几个当年的老直讲乜斜眼睛打量半晌,末了恍然大悟:“哦——你就是当年那个翻院墙进来的小子嘛。”
关于翻墙,他理由充足,原因齐备,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找错了门,因此错翻了南墙而非东墙。这也不能怪他,他一介江南人,找北确乎不很在行。
白玉堂只记得那个夏天也是同样的绵密耀眼,一场大雨也消弭不了的热度反倒蒸蒸然隳突乎天地。旧城外头包裹着一整圈雾似的垂柳,朱雀大街两旁的杈子红得像在烧,四下全是辘辘的车声,沸腾的人声,高昂的马嘶,叮当作响的驼铃。而他同一切新入学的太学生一样,满腔沛然饱满的壮志伟念都被炙烤得枯蜷,只剩下求生本能驱使下的念想:最阴凉的大树,或者最消暑的冰碗。
惜乎他没钱,不但没钱,而且没有录取通知书,不但没有录取通知书,而且不擅长找北。更要命的是汴梁治安管得严,光天化日公共场合禁止随意起飞。等他费了水磨工夫一路问到太学外头,院墙里连绵的绿意霎时间浸透了他的眼睛。
用展昭的话说,这个人当时骑在高高的灰白的院墙上,肩膀和头顶映着浅翠的树影与金黄的光斑,腾身跳下像一片云,惊得他当即就喊了声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溜号的。
04.
展昭本该在汴大东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的迎新摊位上。
那年头金石学还算不得显学,每年招生也只是寥寥。他作为高年级学长兼新生辅导员,和欧阳春两个人钉在自家窄窄一张桌子边,左眼目送隔壁政管系刚报到的一波三五十人排成纵列统一被带去宿舍,右眼瞟见对面法学院快要挤破头的人潮忽忽悠悠撞进了旁边经管系的队伍好悬没打起来,最后掂了掂手头轻飘飘的登记表相顾无言。
“欧阳啊,”后来展昭说,“我去给咱俩买两个冰碗吧。你放心,我请客。”
欧阳春果然从怀里抓过一把钱点也不点地塞在他手上:“我要橘子味儿。”
然后展昭拿这笔巨款吃掉两个冰碗外加一盏酒酿,包了二两白切羊肉刚在贴南墙的槐树下找到个清净角落,还没来得及坐下,一抬头就看见了从天而降的白玉堂。
很多年以后他和白玉堂都成了金石学界首屈一指的泰山北斗,业界标榜的中流砥柱,桃李遍天下的师道楷模。在被问到两位老先生打了这么多年笔头官司为什么还这么私交甚笃的时候,他本打算义正辞严地表示一下学术归学术朋友归朋友,往往最终被白玉堂一句这人道德败坏谁跟他私交甚笃击败,然后温厚地笑着表示那是因为小白教授身轻如燕骨骼清奇,展昭很是佩服呀。
然而彼时身轻如燕骨骼清奇的未来的小白教授轻轻飞落墙头,奈何不太熟悉地形,说时迟那时快一脚踩进了雨后墙根的小水坑。
“哎哟我去——”
这是展昭和白玉堂的第一次对话,异口同声的。
05.
白玉堂大惊失色,因为他唯一一身衣服被幽绿的泥水溅了个通透,脚心还愈发濡湿黏腻;展昭也大惊失色,因为他手上刚拆封的羊肉也被幽绿的泥水溅了个淋漓,莹白的脂油顿时暗淡无光。
“你干嘛?!”他怒道。
白玉堂还没从刚才的大惊失色里缓过劲,显然没听出来这并不是个问句,何况他这当口正要埋头抢救他水淋淋脏兮兮的衣摆,随口答曰:“我报到。”
“岂有此理,”展昭愈发上火,心道你小子还敢转移话题,“报到也不能浪费粮食啊!报……”
他突然被自己舌头绊了一下:“什么你报到?”
白玉堂还在手忙脚乱做困兽之斗,根本懒得理他。
你报到的姿势也是有点厉害,展昭陡然起了好奇心:“同学你叫什么从哪来哪个系的啊?录取通知书给我看看呗。”
“白玉堂,两浙路,金石门,丢了——呸我说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
展昭的眼神立刻变了。
哎呀呀呀闹半天结果是同乡兼同门啊,哎呀呀呀我说呢不愧是同乡兼同门啊,他想。
“小白同学你跟我来。”他简洁地说,随手丢掉弄脏的肉,一把拽过白玉堂,“报到这边走。”
白玉堂冷不丁被抓个正着,脚底下已经跟着对方的步伐轻快地擦过石板路。他忙里偷闲地眨眨眼,看看斜挂在天的白亮的太阳,看看掩映在苍翠树影里的飞檐脊兽,又看看展昭隔着一层脏水染透的衣袖扣住他腕子的右手,想,诶这人谁啊。
06.
欧阳春看着这个被展昭带回来的显然并非橘子味儿冰碗的白(?)衣少年,一时有些错愕。
半晌他说:“我给你那几个钱都够买这么大个人了?”
展昭:“……”
刚刚踏(飞)入汴大的白玉堂大写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毕竟他的一只手腕还被人攥着,并不完全听自己使唤。他示意似地一晃胳膊,稳准狠地切回话题的核心:“你刚说报到哪边走?”
“哦对对对,”展昭一拍脑门,“差点耽搁正事——欧阳这是今年刚入门的小同学,我撞见的,没花钱,赶紧给他填表。”
“你小子早说啊!”
欧阳春于是坐下,翻出本来也很薄的登记表,一面和气地冲白玉堂笑了笑:“我是金石门三年级的欧阳春,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他天生厚重,字面和深层意义上都是,加上才刚从庆州的高原荒漠发掘回来又晒黑了很多,是故愈发地板起脸来威武雄壮,咧起嘴来倾国倾城。白玉堂冷不防吃他一笑险些没站住,但他从小就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否则注孤生,又很为对方的古道热肠所打动,也就不以为意,甚至认认真真地回应了这个问候:“我叫白玉堂。”
“白同学你坐下填这个。”欧阳春兢兢业业,一板一眼,“对了,录取通知书给我收档。行李多吗?多的话我们等会儿跟你一块搬。”
白玉堂一笔写歪,手底下的“堂”字就不能看了。
“咳,”他说,难得地底气不足,“我的录取通知书,跟我的行李在一起呢。”
“你行李呢?”
白玉堂挠挠后脑很认真地想了想:“掉下去的时候是在通济渠中段……”
“哦,在通济渠中段,”欧阳春点点头,继而反应过来,继而那双嵌在黑黝黝的面庞上的黑黝黝的眼睛瞪得鼓起,“——在通济渠中段?!”
白玉堂被他的质问吓了一跳,沉吟反省半晌,最终颇具学术素养地修正了自己的说法:“也不一定……现在可能已经到下游啦。”
07.
许多年前曾有人说过,外国人到了汴梁,便不必记得还有故国;外乡人到了汴梁,便不必记得还有故乡;汴梁人在汴梁,便不必知道还有天下。这话说得或许太狂妄了些,然而当展昭微微沾湿的布鞋地踏过汴大门前的青石阶,踏过蔡河桥上才铺得的方砖桥面,踏过被雨水打落在路面便顺势铺作一幅写意的柳叶,终于踏过上清宫的香烟,踏出东水门的门道,而彳亍在碎石子铺就的官道上;当他回头望向高而威严的城墙,雨雾与晴空里漫涣开去的单属于此间的繁华喧扰与安宁祥和;当他与许多生涩的、苍老的、木然的或生动的面孔站在同一条长线里预备着踏上远航的方头船的时候,他忽然地怀想起这一句极狂妄的话来了。
展昭自然是那句话中说的第二种人,在汴梁并没有待上太多的年头,且尚不能料到未来将要在这样一处故乡似的他乡书写泰半的余生。好几年前他由县城至府城,再登上北上的渡船时,曾经体会过一次羁旅客的心境;眼下在夏日雨后的骄阳里,河心波浪厚重深黄,水声拍打着船舷,远远近近,分分合合,像是艄公未喊出口的号子,稳稳跳动的脉搏,留下余颤的弦。
08.
设若汴梁果真如旧话中的那样奇妙,那么汴河必定要占去这奇妙中的一半彩头。它在四时中永远循着既固定又鲜活的因果变化着,按时令将它的一切展示给这座城与这一城的人。春天,桃花与杏花红红白白,衬得临花照水的丽人剪影格外匀称优美;夏天,浓绿的柳叶染得河水也是一派浓绿,水中的倒影又被一纲纲货船划开长长的口子;秋天,桐子次第从枝头飞下,嗵地一响,在河面打出小小的水涡,或者在船篷打出浅褐的痕,但很快又消弭了踪迹;冬天,簌簌的残雪伴着煮沸的茶汤蒸腾飘舞,深玄的水流汩汩流淌,响应远近的蹄声、跫音,风炉中煤炭爆裂的低鸣。汴河之于汴梁,犹如精神与血脉之于人生。没有汴河,汴梁无以成其汴梁;而没有汴梁,世界仿佛也无以成其世界。
船缓缓驶离了津渡,水声,桨声,人声与风声将身后的汴梁送得愈发遥远。展昭的心绪似乎也随着波浪与船的律动而轻轻起伏。他知道自己脚下的这道河水既送往迎来着生命、热血、青春、精魂与文化,也送往迎来着柴米、盐茶、丝瓷与铜铁。许多人的性命与生活全系在这一道古老而安稳的河水上,通达周济,世代不止,故而早在开凿之初,汴河便有了另一个既承载威严,又饱含希望的名字:通济渠。
舟行水上,舱室里已经响起了随船商贩的叫卖与吆喝。展昭摸出几枚通宝,习惯性地就要上前买份生水腌木瓜。过道宽阔、敞亮,买卖人利落、齐整。他排在一个正拽自己大人衣袖的小孩后头,忍不住笑了笑。
他一面笑,一面想,这样宽这样稳的方头船,打个架还能把船弄沉,那得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一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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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IP属地:北京1楼2016-09-06 10:40回复
    河梁!!你在一楼就这么大张旗鼓的都发上去,你不怕被吞啊!
    我在楼下给你备份一份!


    2楼2016-09-06 11:13
    收起回复
      反正船都翻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6-09-14 09:57
      收起回复
        这……没结局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6-09-29 16:52
        收起回复
          还以为你更新了


          7楼2016-09-29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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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萌,就是不定时更新,心塞


            8楼2017-08-10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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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催文啊催!


              9楼2018-05-12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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