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心里有些后悔，觉得方才不该一时紧张，就用了荆轲同人打招呼的方式跟卫庄讲话。但话已出口，后悔也是没有用了。眼见卫庄说完话后，就竟自转身离开，盖聂只得默默跟上，再不言语。
又走了一段后，卫庄扫了眼默不作声的盖聂，问道：“魏云的魏，魏云的云。你这是跟谁学的？”
“......一个朋友。”盖聂没有料到卫庄会突然发问，愣了一下后，开口答道。
同时，盖聂心里不禁有些奇怪：小庄怎么就知道，是跟别人学的呢？
卫庄：“呵。我看，你还是离你那朋友远些为好，免得被他给带傻了。”
盖聂听后，不禁正色对卫庄道：“他心怀天下，为人很好。”
大多时候，盖聂都不会同卫庄争辩什么，但若是触及底线，盖聂却是极少退让。如今荆轲已逝，盖聂更是不会任由卫庄说荆轲的不是。而且盖聂就不明白了，明明这一世卫庄都没见过荆轲，怎么就还是同以前一样，这般不待见荆轲呢？
卫庄极为不屑地道：“呵，那些假仁假义，只能骗骗你这种无知书生而已。”
盖聂看看卫庄，终是没再多说什么。若是不涉及旁人，对于卫庄的调侃，盖聂向来都不会反驳。
到了地方后，卫庄推开一扇房门，对盖聂道：“你的房间。”
“多......”道谢的话还不待说完，卫庄已转身离开，盖聂轻声叹了口气后，独自回房。
房内并没什么灰尘，看来是时常有人打扫，桌椅等物也都是一应俱全。盖聂正四处打量着，才刚被关上的房门，便又被人给推开了。
“你关门干什么？”卫庄抱着床被褥从外面进来，很是不耐烦地说完后，将被褥直接扔到了屋内那张空荡荡的床榻上。
“......”盖聂心中一暖，这才明白，卫庄方才并非是将他扔在这里，便不打算再管了。
可随后，盖聂又有些失落起来：在鬼谷学艺时，作为师哥的盖聂时不时便会被卫庄嗤笑，且常常要为其善后，而如今的魏云不过才同卫庄认识几天，却能得其这般照顾......
卫庄见盖聂站着不动，忍不住挑眉对其问道：“你不收拾么？”
盖聂这才回神，开始动手整理起床铺来，而卫庄则是随意寻了个位子坐下，在一旁看着盖聂干活。

还不待盖聂将床铺整理妥当，程安便又抱了一床被褥从外面进来：“魏云，徐伯让我......”看到床上的被褥后，程安没再继续原本要说的话，而是疑惑道：“咦？这里哪来的被褥？”
看看坐在一旁的卫庄，程安旋即明白了被褥是哪里来的。在意识到自家老大竟然亲自为盖聂拿了被褥后，程安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因为在程安的认知里，卫庄从来不会对谁多加照顾，更不会在吃穿用度这些小事上为谁费心。
“老、老大！”程安被惊得不轻，说话都有些不利落起来，觉得应该马上把长槊找来，好看看自家老大是不是生病烧坏了脑子。
卫庄扫了眼程安，道：“怎么？跟沈飞待久了，舌头也开始打结了？”
“......”听卫庄说话的语气，程安觉得，方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自家老大怎么看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卫庄看了看程安手里的被褥，道：“既然拿来了，就放这吧。”
盖聂上前接过被褥，道：“有劳了。”
之后，卫庄直接对程安道：“你，还不走么？”
“......寨子里，还没带魏云转过。”程安有些想不明白，卫庄今天为什么会同徐伯一般不待见他：徐伯是怕旁人打扰魏云写字，可老大怎么就也急着赶他走呢？
“我会带他看的。” 卫庄有些不耐烦地对程安问道：“还有事么？”
“......没事了。”答过卫庄后，程安很是自觉地退出房间，转身走了。之前自家老大主动帮忙拿来被褥，倒还有可能是因为一时兴起，但如今要亲自带着魏云去寨子里转转，却绝不会是什么一时兴起......
在程安走后，卫庄看向一直沉默的盖聂，不禁微微勾起嘴角，道：“怎么？等我给你铺床？”
被卫庄这么一说，盖聂才转身将手里的被褥放入柜中，而后回到床边继续收拾。
对于卫庄的脾气秉性，盖聂再了解不过，程安都能看出卫庄对魏云很是照顾，盖聂自然也是心中有数的。但盖聂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向来心比天高的自家师弟，会对魏云另眼相看。
虽然盖聂现在已经成了魏云，但盖聂又觉得自己根本成不了魏云。魏云是第一才子，盖聂却是第一剑客；魏云有亲有故，盖聂却是孤家寡人；魏云能得卫庄关照，盖聂却只会被卫庄追着拼个胜负出来。
盖聂觉得，若自己还是“盖聂”，那么想进鬼谷寨，只怕就没那么简单了。以卫庄的性格来看，是绝对不会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习武之人，轻易带回鬼谷的......
卫庄一直在桌边坐着，看向盖聂的背影，很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没想到你们这些书生，也不全都是四肢不勤的废物。”
盖聂手上的动作不禁一顿，虽没出言反驳，但却打心底里觉得，自家师弟是最没资格说别人四肢不勤的人。
“我说得不对？”见盖聂方才僵了一瞬，卫庄便对其问道：“那除了读书，你还会什么？”
盖聂这下彻底无语，因为事实上，他现在已是连读书都不会了。流沙不养闲人，那么如今的鬼谷寨一定也是如此，盖聂觉得若是不说明一下自身价值，极有可能被自家师弟赶出寨子。于是，沉默片刻后，盖聂开口道：“在下，还会记账......”
“呵......”听了盖聂的回答后，卫庄不觉轻笑出声，倒是没再难为盖聂。

床铺已经整理好了，卫庄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后，侧头对盖聂道：“跟我过来。”说罢，直接向外走去。
出了房间后，卫庄带着盖聂在寨子里转了一圈，并大致说了各处都是什么地方。这一路上，见到卫庄亲自带盖聂参观鬼谷寨的山贼们，均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而后纷纷开始猜测，新来的账房先生跟自家老大到底是什么关系......
其实盖聂心中的惊异，并不比卫庄的一众属下少，只是面上没怎么表现而已。能得卫庄这般关照，简直是比日出西方还要稀奇，盖聂心中不免疑惑起来：难道小庄跟魏云是旧识，只是之前没有认出？
此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路过厨房时卫庄停下脚步，随意扫了眼屋内后，就继续往前走去。盖聂会意，没再跟随卫庄，转身进了厨房。
而卫庄在走出几步后，便又停住了脚步，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并不曾说明意图，但盖聂却是懂了。
两人才认识几天，相处的时间总共也不过几个时辰，而盖聂却能光凭一个眼神，就明白卫庄的意图，这显然已是极不寻常。
卫庄半眯起眼睛思考片刻后，找到属下曲弓，并对其吩咐道：“魏云的底细，你去再查一遍。”
曲弓：“好。”
将曲弓送出鬼谷寨后，卫庄回到住处，正好碰见沈飞拎着食盒过来。
“老大。”沈飞同卫庄打过招呼后，跟着卫庄进到屋内。
将食盒中的饭菜摆到桌上后，沈飞再次开口道：“老大，我听说......魏云以后住、住......”
卫庄：“对。”
沈飞又道：“那、那......”
卫庄：“可以。”
沈飞：“多、多谢老大！”
自此之后，卫庄每日的饭菜，便都改由盖聂来送了......
虽对盖聂的身份尚有猜忌，但卫庄却能断定，盖聂做不出什么对鬼谷不利的事情。且不说盖聂不会武功，即便是会武，也奈何不了鬼谷寨外的诸多迷阵。
那些迷阵变换多端，若是没有卫庄指路，即便是鬼谷寨里的人也是没法随意出入的。能破那些阵法的不过十人而已，而这十人中除去卫庄，其余九人又刚好都与卫庄相熟。所以这天下间，能够对鬼谷寨构成威胁的，自然是少之又少。
当晚，盖聂在吃过饭后，写了封家书交给徐伯，并恳请徐伯在回乡途中，将这封书信送到魏家，以免叔叔跟婶婶担心。
在徐伯走后，盖聂便在鬼谷寨当起了账房先生。
每次卫庄带人抢了什么财物回来，盖聂便要翻出账本记上一笔。虽然不曾直接参与打家劫舍，但盖聂觉得自己已是成了帮凶。
好在鬼谷寨只挑财大气粗的肥羊下手，并不曾欺压无辜百姓，盖聂这才心下稍安。

徐伯那里有不少字画，且因其爱字，所以一篇文章常常会以不同笔体写上数遍，如此一来倒正好为盖聂提供了方便。白日无事时，盖聂便借着那些字画识字，晚间则每日都会抽出两个时辰，来修习鬼谷心法。
盖聂一向做事认真，所以记账时从来不曾出错，寨子里的山贼们也都慢慢跟盖聂熟络起来。但令盖聂奇怪的是，卫庄虽初时对魏云关照几分，可自那之后，却是再未对盖聂多加理会。
细想之下，盖聂便明白了各中关键：卫庄当时肯关照魏云，一是因为徐伯嘱托，二是因为仍不放心魏云，想借机观察一二，看看魏云的底细。如今试也试过了，查也查过了，卫庄自然不会再对魏云多加留意......
但好在两人住得极近，且卫庄肯让盖聂代替沈飞来送一日三餐，所以盖聂每天，都至少会在卫庄眼前晃上三回。
如今的盖聂，应该称卫庄为“老大”，可“老大”这两个字，盖聂却是怎么也出不了口。所以，每次与卫庄说话时，盖聂都不会加称呼，有时实在是躲不过了，便会称其为“寨主”，但却始终不曾叫过“老大”。
卫庄对此自然有所察觉，初时只当盖聂是对鬼谷寨仍有异心，才会不肯改口，于是对待盖聂的态度，变得愈发冰冷起来。可渐渐的，卫庄又有些疑惑起来，因为不管怎么看，盖聂都不像是对鬼谷寨或是他这个老大有什么不满的样子。
向来识人有术的卫庄，头一回碰见了自己看不透的人。虽已反复查证过盖聂的身份，但卫庄却依旧没有放下戒心，哪怕盖聂自入寨以来，从未有过什么异动。
卫庄想不明白，为何白鹿书院的第一才子，会全然没有那些读书人所谓的气节。不但甘愿来了鬼谷寨，且还极为尽职尽责地当起了账房先生。
不过不管盖聂目的何在，卫庄都不打算现在追究，因为想找一个能让徐伯满意的记账之人，着实是不容易。即便盖聂真的是心存歹意，卫庄跟自己的一众属下也都会假意不知，并拖到徐伯回来之后，再动手收拾盖聂。
后来，当卫庄独自忆起过往时，才发觉，打从见到盖聂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说的便是盖聂吧。明明是那么无趣的一个人，到最后竟然能让卫庄动了真心......

长槊本来是在厨房边的厅堂里吃早饭的，但还不等吃完，就被卫庄带到了盖聂房中，手里的筷子都没来得及放下。
到了屋内，长槊便发现盖聂病了，当下明白卫庄为什么急着将他从厨房拎过来了。长槊也不耽误，将筷子扔到桌上后，几步走到床边去给盖聂诊脉，诊完脉后，拿出银针，刺入盖聂的几处穴道。
过了一会儿后，盖聂依旧昏迷不醒，但却不再发热。
“阿云这是得了伤寒。”长槊起针后，见卫庄冷着脸，心知自家老大是在担心盖聂，便又道：“我开副药给他，调理半月应该会好。”
“还真是弱不禁风。”听闻盖聂得的病是伤寒后，卫庄只当是小病，便没了之前的担忧，不禁嗤笑道：“呵。书生就是书生。”
长槊当即无语，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老大竟还有如此口是心非的时候。明明关心得厉害，却非要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知方才是哪个，二话不说就把长槊给拎过来了，害得长槊连早饭都没有吃完。
对了，当时筷子上好像还夹了个丸子来着，怎么后来就不见了呢？大概是掉在路上了......
长槊暗自心疼了一下还不及吃便不见了踪影的丸子后，才收敛心神对卫庄道：“老大，阿云身体不比常人，伤寒于他而言，已是重病。”
卫庄当即沉默，过了片刻才开口对长槊道：“去开药吧。”
长槊没再多言，转身离开去给盖聂熬药。
待到傍晚时分，盖聂才清醒过来。还不待睁开眼，便听得沈飞甚是惊喜地道：“小、小云，你......”
“你可算是醒了。”程安替沈飞说完后，又道：“要是还不醒，老大可就真的要成黑脸煞神了！”
怎么程安跟沈飞，都在自己房里呢？盖聂一时间有些恍惚，想从榻上起身。可稍一动作，眩晕之感便猛然袭来，使得盖聂眼前景物开始一阵阵地发黑。
“别......”沈飞连忙阻止道。
“别动。”卫庄端了碗药从外面进来，眼见盖聂才一清醒，就要强撑着起身，语气不禁冷了几分，甚至还带了些许威胁的意思。
沈飞本想过去扶盖聂的，可还不待上前，便被程安拉到了一旁。这么一来，床榻边的位置，便彻底空了出来。
“老大，我去看看李婶的粥做好没有。”程安拉着沈飞不曾松手，对卫庄说完后，便带着人一起出了房间。
待程安跟沈飞走后，卫庄见盖聂又要起身，便直接单手压住了被角：“让你别动。听不懂么？”
卫庄说话的语气甚是不耐，盖聂听后不由得动作一僵，而后便没再要从榻上下来，只沉默着坐起身来。
全身都仿佛散架似地疼着，盖聂哪里还会不知自己这是生病了，见屋里已经掌灯，也已猜到自己昏迷了很久。
那今天，岂不是没人来给小庄送饭？想及此处，盖聂顿时明白，自家师弟为什么会面色不善了。
“我......咳......”盖聂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全哑了，且还火烧火燎地疼着。
卫庄微一皱眉，而后转身沉着脸将药碗放到桌上，并倒了杯水拿过来递予盖聂。
“多谢。”盖聂压着咳嗽说完后，伸手将杯子接过。
拿杯子的手有些抖，即便盖聂努力稳住，仍是溅了些许水珠出来。魏云的身体本就多病，虽盖聂现在每日都修习内功，也没见有什么好转，仍是时不时地来个头疼脑热。但一般都是小病，过一段就好了，盖聂便一直没太在意，也不曾想过吃药调理。如此日积月累，这次伤寒才会让盖聂病得这么重。
待盖聂喝完水后，手中杯子便被卫庄伸手抽走，而后卫庄又将桌上的药碗端了过来。盖聂想接过药碗，不想却被卫庄躲开了。紧接着，盖聂便被自家师弟强行喂了勺药汁到嘴里。
“铛”的一声脆响过后，两人具是愣住。卫庄忍不住看向盖聂唇间，想看看有没有一不小心把这个书呆子的牙给碰坏了。而盖聂，则是将目光投向了卫庄手中的瓷勺......
还有闲心理会勺子磕没磕坏，看来牙是没事。卫庄心下稍安，而后便又舀了勺药送过去。
“我......”盖聂看出卫庄意图，才开口说了一个字，便又被灌了一口药汁。
盖聂：“在下......唔......”
又被喂了勺药的盖聂，只得就此放弃自己喝药，任由卫庄施为。
片刻之后，一碗药便喝完了。卫庄喂药时，虽算不上温柔，却也还算照顾盖聂，除了第一次把勺子直接磕到盖聂牙上外，之后都没再出过什么差错。

卫庄的剑还在盖聂屋里放着，倒不是卫庄忘了拿，而是因为打从一月前开始，便是由盖聂来替卫庄擦拭佩剑了。
盖聂收拾好碗筷后，拿过卫庄的佩剑开始擦拭。每次代卫庄擦拭这把剑的时候，盖聂总是忍不住在心里想些有的没的......
剑长三尺有余，外表平淡无奇，实则锋利异常，足可摧金断玉。对于这把剑，无论是材质外形还是剑名，盖聂都异常熟悉。
此剑......名为渊虹......
要不是自己的渊虹已断，且还被留在徐夫子那里，盖聂定会将这把剑认成是自己的那把。
盖聂就不明白了，卫庄怎么就找人，铸了渊虹当佩剑呢？即便是对以前的事情留有些许印象，那也应该是重铸鲨齿才对啊......
虽然盖聂对渊虹并无执念，但眼见自己用了近十年的佩剑，一下子就成了卫庄的东西，盖聂还是费了些许时日，才彻底接受这件事情......
擦完剑后，盖聂收剑入鞘，拿着剑准备给卫庄送回去。可还不待出门，长槊便推门进来。
对于长槊的推门直入，盖聂早就习以为常。因为除了程安外，卫庄的一众属下全随了卫庄的性子，出入盖聂这里从来都不曾敲过门。
长槊端着药进来，对盖聂道：“阿云，快过来把药喝了。”
盖聂放下渊虹，接过药碗后，对长槊道：“多谢四当家。”
长槊摆摆手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等盖聂把药喝完，长槊又给盖聂诊了回脉，而后收回手对盖聂叮嘱道：“半个月内，阿云要好好卧床静养，其他事情什么都别做了。”
一听要静养半月，盖聂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体是有多差，以前即便是重伤在身，盖聂最多也只是休养四五日而已。
“阿云刚才是要去给老大送剑的吧？我去就行了。”长槊拿过渊虹，又对盖聂道：“把账本也一并拿过来吧，我让老大交给程安去记。”
盖聂：“账本，寨主已经拿走了。”
长槊万没料到卫庄还有这么细心的时候，不禁喃喃道：“厉害了，我的老大......”

虽早就知道卫庄对盖聂很是照顾，但长槊却一直不曾多想，如今见自家老大细心到如此地步，长槊才觉不对，整个人已是被惊得呆住了。
我的天啊......还以为老大这辈子，都不会对谁上心了呢，没想到竟然对阿云这么好。这是要——铁树开花了？！
“四当家？”盖聂见长槊愣在原处，便开口唤了一声。
“啊...”长槊应了盖聂一声，却依旧是没有回神，拉过桌边的圆凳竟自坐下后，继续在心里想着卫庄跟盖聂的事情。
怪不得昨晚，小安子把我支去给小飞治咳嗽，原来这小子早就看出不对了。唉，有家室的，就是跟光棍儿不一样啊......
长槊在心里感慨了好一会儿后，才想起他昨晚走时，没有把粥碗交给卫庄，而是给了程安......
好兄弟，真不是故意坑你的啊！
“阿云，昨晚......”长槊回神后，忙想去问盖聂，卫庄昨晚有没有为难程安，可话到一半，又觉得不用替程安担心：程安经验老道，本就比他们这帮光棍儿看得明白，应该不会留下，惹自家老大不高兴的。
“四当家但说无妨。”盖聂道。
长槊转移话题道：“就是想问问你，昨晚有没有再发热。”
盖聂：“没有。”
“那就好......”长槊想了想后，将手里拿着的渊虹放到桌上，对盖聂再次问道：“阿云啊，听说你当时，是自愿来的鬼谷？”
盖聂：“是。”
长槊：“为什么啊？”
“......”盖聂没有马上回答长槊，因为盖聂知道，卫庄此时就在门外站着，若是答不好的话，保不齐自家师弟又要生气了。
盖聂很是庆幸，自己在小世界中可以感知到卫庄的方位，如若不然，以盖聂如今那零星半点的内力，是绝对察觉不到卫庄就在门外的。
长槊见盖聂低头不语，就竟自在心中猜想起来，过来没一会儿，脸上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么说，是你看上了我们老大，才跟着回来的？！”
“......嗯。”虽是觉得长槊措辞有些不妥，但这么说倒也没什么不对，于是盖聂便点头认了。比起“不希望其他同窗被荼毒”什么的，盖聂觉得长槊的猜想，是最不会惹卫庄不高兴的理由。
“天啊......”长槊不曾察觉卫庄就在门外，愣了好半天后，拍拍盖聂的肩膀，道：“高手在民间啊......那么块儿冰山，你都能给焐热了......”
“......”盖聂已是听得云里雾里，但碍于卫庄还在门外站着，便没对长槊发问，以免多说多错。
没想到，居然是阿云先动的心！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长槊一直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便又对盖聂问道：“那你看上老大哪点了？”
盖聂可以感受得到，本来卫庄已经走出几步要回房了，可听到长槊再次发问，便又停住了脚步。
这是，非要听完别人怎么夸他，才肯走吗？盖聂已是无语，万没料到自家师弟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夸人的话，盖聂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想了想后，便只道：“他，很好......”
“这就......说完了？”长槊等了一会儿后，见盖聂没再说话，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
见盖聂点头，长槊不禁愕然，而后独自嘀咕道：“冰化了就是水，水又生木......”
“你们俩，五行挺合的。”长槊再次拍拍盖聂的肩膀，甚是认真地道。
“......”盖聂这下更加糊涂：怎么就又说到五行了呢？冰指的，是小庄？大概是吧......可明明没对四当家说过生辰八字，他为什么就断言我是五行属木呢？
门外的卫庄已经提步离开，且长槊也没有再问什么，盖聂这才心下稍安......

长槊又跟盖聂说了几句话后，便也离开了，临走时长槊指着桌上的渊虹，对盖聂笑道：“嘿嘿，这把剑，还是留着你自己去送吧。”
待长槊走后，盖聂又暗自想了好一会儿，也没大明白长槊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何用意。
既然想不明白，倒不如先将此事放放，盖聂看了看桌上的渊虹，心知卫庄方才应该是要过来取剑的，便决定先把剑给卫庄送回去。
其实让盖聂心存疑虑的，不止是长槊的那些话，卫庄今日的行径，也让盖聂有些摸不清头绪：既然小庄是来取剑的，那后来为什么没有进来，怎么就转身走了呢？
盖聂来到卫庄房外敲了敲门，在卫庄应了声“进”后，才推门而入。
卫庄此时正在拿着本书看，直到盖聂进屋，都不曾抬头看上一眼。盖聂见状也不打扰，将渊虹放到一旁的剑架上后，便要转身离开。
“站住。”卫庄见盖聂放下剑就想走，心里不知怎的就生出几分不满来，扔下手里的书卷便开口叫住了盖聂。
盖聂停下脚步，回身对卫庄问道：“寨主还有事？”
卫庄看了盖聂一会儿，拿起之前扔下的那本书，将视线再次落回书上后，才又开口道：“你是哪年生人？”
“辛卯年。”盖聂略作迟疑后，报了魏云的生辰年，心里不禁有些忐忑起来：难道小庄发现了什么不对，想试探我到底是不是魏云？
卫庄甚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后，道：“没别的事了，你走吧。”
盖聂闻言后没有再说其他，转身退出房去。
待到盖聂关了房门，卫庄才放下了手里的那本《纳音五行》。而后，一抹若有似无地笑意慢慢在嘴角显现出来，将卫庄往日里的凌厉气势掩去了不少......

待到傍晚时分，卫庄才回了鬼谷寨。
来到盖聂房中时，卫庄见盖聂正在里屋叠被，也知盖聂这是才睡醒，便踱步进到卧房，将身子半倚着床柱，抱臂对盖聂调侃道：“还真是难得，你也知道好好养病了？”
盖聂将被子叠好后，转身对一旁站着的卫庄问道：“寨主有事？”
卫庄这才发现盖聂的脸色甚是苍白，也总算是明白盖聂为什么肯卧床休息了。长槊说过，盖聂的病一旦操劳便会病情加重，如今看这架势，多半是盖聂干了什么活儿把自己给累到了。
这人是傻的么？！病还没好自己不知道么？
“呵，看来是我高估你了。”卫庄脸上的笑意已是尽数退去，开口对盖聂冷声道：“你要是知道养病，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
盖聂：“......”
“你最好记清楚，你来鬼谷寨是记账，不是洒扫庭除！”卫庄气急败坏地说完后，转身便走了。
盖聂在原处站了一会儿后，才走到桌边坐下，抬手按了几下晴明穴，却仍是觉得头脑昏沉。盖聂现在不光是身上累，心里也是异常疲惫：要是不能快些好起来记账，小庄怕是要赶人了吧？以小庄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留一个没用的闲人在鬼谷寨......
盖聂可以感知卫庄的行踪，自然知道卫庄从他房里一出来便去找长槊了。盖聂自然也知道，卫庄是想让长槊过来给他看病。可即便如此，盖聂也还是没有意识到卫庄是在关心他的身体，只以为卫庄是不想没人记账。

过了一会儿，长槊便到了盖聂房中，而卫庄则是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
长槊见盖聂的脸色委实是差的可以，才明白卫庄方才为什么那么大的火气。
中午见时还没什么事，怎么一会儿的工夫，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长槊给盖聂诊过脉后，一边行针，一边对盖聂开口道：“阿云啊，你要是再不好好静养，神仙都拿你的病没有办法。”
想及这段时日，总是劳烦长槊为自己看病熬药，盖聂心里不禁愧疚起来：“劳四当家费心。”
听完盖聂所言，长槊便有些不高兴了：“都告诉你八百回了，自家兄弟不用客气。”
盖聂听后，心中不觉一暖，而后开口道：“盖......魏云记下了。”
长槊还在行针，只分了少许注意去听盖聂讲话，于是便直接把“盖”听成了“哥”。
这下，长槊顿时高兴起来，停下手上动作，对盖聂甚是兴奋地道：“这可是阿云你自己叫的‘哥’，我可没逼你！那以后就都这么定了！”
“四、四当家......”盖聂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听盖聂又同从前一样叫了“四当家”，长槊顿时不满起来：“叫哥！现在反悔已经晚了！”
这要怎么解释？说方才是口误？还是说自己本名是叫盖聂？
长槊也不下针了，就等着盖聂开口管他叫哥。
“哥......”盖聂踟蹰半响，终是给自己认了个哥哥......
“好弟弟！”长槊拍了拍盖聂的肩膀，道：“以后如果老大欺负你，我就......”长槊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压低声音继续道：“我就让徐伯，帮你收拾他。”
“......好。”盖聂很是配合地应了长槊。
长槊比魏云大两岁，盖聂认作哥哥也没什么不妥。一下子就多了个哥哥出来，盖聂也说不好是什么感觉，但心里总归是暖的。
盖聂是孤儿，打小便被鬼谷子收养，自然不会有什么兄弟姐妹。十七岁那年，鬼谷子带了卫庄回来，告诉盖聂他有师弟了。
那时候，盖聂其实是很开心的，只是面上没什么表现。尽管卫庄较盖聂还要大上一岁，但盖聂心里却还是把卫庄当弟弟看的。哪怕后来时常被卫庄冷嘲热讽，盖聂也还是觉得自己身为师哥，应该多多让着师弟才是......

小庄：“一点儿也不咸！”
师哥：“......”

【楼主以往留言删除说明楼】

等盖聂将账本放好，再次回到卫庄房中时，斌儿已经走了。卫庄拿了块抹布正要收拾桌子，见盖聂进来，便直接将抹布给了盖聂。
盖聂会意，接过抹布后，将斌儿吃糖时掉在桌上的芝麻尽数擦掉。
装芝麻糖的小碟里，如今只剩下半块糖了，盖聂以为是斌儿特地给他留的，于是便将糖拿起放进了嘴里，顺带拿起小碟，打算一会儿把小碟送回厨房去。
“喂！”在卫庄出声时，糖已是被盖聂放到嘴里了。
实际上，那半块糖并不是斌儿给盖聂留的，而是之前卫庄吃了一半余下的。卫庄之所以叫住盖聂，正是因为这个。
盖聂此时不方便说话，便只抬头向卫庄看去。
想到那糖是被自己吃过的，卫庄心里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最后，卫庄自认好心地没有告诉盖聂真相，免得盖聂到时害羞。尽管卫庄很想看看盖聂害羞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吃糖咳嗽......”此时的盖聂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着小碟，嘴里还含着东西。被这样的盖聂略带疑惑地看着，卫庄不觉心头一颤。
盖聂点点头，将糖吃完后，才道：“只吃半块，不会的。”
在盖聂拿着小碟准备离开之前，卫庄轻咳一声，开口道：“明早，我陪你回家看看。”
盖聂听后，停下脚步转回身来，想了想后对卫庄道：“寨主不用同行，我自己回去就好。等看完......”
见盖聂不愿自己同行，卫庄忍不住有些气恼起来，便直接开口打断盖聂道：“你自己出得了鬼谷？到时被困在外面的迷阵里，可没人再去救你出来！”
盖聂：“那就，有劳寨主了。”
其实那些迷阵在盖聂看来，并不难破，但若是直言自己可以出去，必会惹人怀疑，于是盖聂便没再拒绝卫庄。
“哼。”卫庄冷哼一声，算是应了盖聂。

待盖聂的呼吸变得清浅且绵长后，卫庄却依旧是没有睡着，看了眼盖聂后，忍不住有些心疼起盖聂来：好好当个书生不就好了，非要跟来鬼谷做什么......
此时卫庄觉得，若是两人之间隔了百步，既然盖聂已经走了第一步，那余下的九十九步，卫庄不介意都由自己来走。
心里这么想着，卫庄侧过身，将手臂搭在了盖聂的腰上。
盖聂向来浅眠，卫庄的手搭过来后，盖聂没一会儿就醒了。而盖聂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轻轻将卫庄的手臂重新放回了被子里，且还细心地帮卫庄掖好了被角。
还没睡着的卫庄顿时僵住，脑海里瞬时蹦出了好多成语。都是不解风情，朽木难雕之类的......
现在卫庄后悔了，觉得两人中间余下的九十九步，说什么也要让盖聂把零头给走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后，魏叔叔照旧要去田里干活，如今已是秋收的季节，别家的粮食早就收完了，但魏家只有魏叔叔一个人下田，收的自然慢。
卫庄听后便说要与魏叔叔一同下田，魏叔叔魏婶婶还有盖聂，自然是都不同意，但卫庄最终还是去了。
小庄还会收粮么？大概这一世是会的吧。但想了想后，盖聂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同婶婶打过招呼后去了田里。
到了田间，盖聂就见卫庄挽着衣袖，在那整棵整棵地拔稻谷......
不是拿了镰刀么，怎么就开始连根拔了呢？还是小庄以为，镰刀是用来刨地的？
“小庄。”盖聂疾走几步，过去叫住卫庄。等走到卫庄近前，盖聂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卫庄手上动作微微顿住，看了眼过来的盖聂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拔着谷子：“什么事？”
见卫庄没有计较称呼的事，盖聂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而后便重新更正称呼，道：“寨主，你还是用镰刀收吧。”
听闻盖聂将称呼改回“寨主”，卫庄已是不悦，之后再听后话，知道了自己收粮的方法不对后，卫庄不禁变得更加不高兴了。
帮你们家收粮，怎么还挑三拣四的？！
盖聂也知卫庄向来心高，能帮着秋收已是难得，想了想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道：“休息一会儿吧......”
卫庄算是彻底服了盖聂了：这个人轻轻松松便能将卫庄气得火冒三丈，却也能让卫庄瞬间就没了脾气。
盯着盖聂看了一会儿后，卫庄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镰刀拿过来。”
盖聂拿过镰刀，并没马上交给卫庄，而是割了把谷子做完示范后，才将镰刀给了卫庄。
卫庄冷着脸接过镰刀，随意挥了几下后，大片大片的谷子便全都倒下了，没一会儿就割到了田地那边。魏叔叔是从田那边往这边收的，见卫庄这么快就割到了他那边，着实被惊得不轻。
这下谷子是彻底割完了，魏叔叔借了辆牛车过来，一边往车上装谷子，一边夸卫庄能干。
在装满一车后，魏叔叔赶着车往回走，卫庄拍掉身上的尘土，过来对盖聂笑道：“明年秋收，可以拿渊虹过来。”
“......”盖聂沉默着倒了碗水递给卫庄。
要是可以的话，盖聂更希望，卫庄明年秋收是用鲨齿......

待魏叔叔将谷子全部送去谷场后，三人才一同回家。魏婶婶已经做好饭菜，就等他们回来开饭。
待吃过饭后，盖聂便要出门，卫庄问过才知盖聂是要出去买些笔墨纸砚，于是不禁奇怪道：“你一个书生，家里居然没有笔墨纸砚？”
盖聂：“二老怕我写字伤神，家里从来不备纸笔。”
家中常年不备纸笔，居然还能写出一手好字，还真是难得。卫庄舒展了一下筋骨，而后对盖聂道：“你留下等着写字吧。”说罢，卫庄便起身往外走去。
待卫庄买完东西回来，盖聂拿过空白的卷轴，将其铺在箱子上，而后一边研磨，一边想着写什么字。因为屋里没有桌椅，盖聂也只能是在箱子上写字。
墨研好后，盖聂提笔在纸上写了个“寿”字。
此字笔法苍劲，线条流畅，卫庄见了不由得眼前一亮：“没想到你的行书，也写的不错。”
盖聂还从没被卫庄认可过什么，此时听闻卫庄说他字好，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卫庄答道：“过誉了。”
这是害羞了？见盖聂沉默半天才答话，卫庄便直接会错了意。
盖聂收拾完笔墨后，站起身来对卫庄问道：“寨主打算把这字，卖到哪里？”
卫庄直接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在了箱子上：“我买了。”
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年用度也不过二两，即便是字写得再好，也不见得值五十两吧。难道现在，已经沦落到要靠小庄救济了么？盖聂旋即沉默，弯身将已经晾干的字画卷起后，又铺开一幅新的卷轴准备继续写字。
卫庄不明白盖聂为什么还要写，便道：“我只要一幅，不用再写了。”
盖聂平静地道：“寨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多写几幅字拿到街上，总会卖出一两幅的。”
一听盖聂自称在下，卫庄便知盖聂这是真生气了，但生气的理由，却与卫庄事先料想的不太一样：听话里的意思，是觉得五十两给多了？！也对，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字值多少钱的话，家里就不会穷成这样了。
卫庄抬手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地对盖聂道：“徐伯的字千金难求，他都想收藏你的字，那你觉得刚才的‘寿’字，要值多少银两？”
听完卫庄所言，盖聂丝毫没有在意自家师弟低价买了那幅字，只知自己方才误会了卫庄，心下顿时愧疚起来。
卫庄微微勾起嘴角，又道：“我可没有占你的便宜。你的字，是我花两千两买的。”
两千两？大概是小庄没带那么多银两，所以才先给了五十两吧。
盖聂正要开口，卫庄便指了指箱子上的那五十两，继续道：“这五十两呢，是我借给你留着家里应急的。”
“什么意思？”盖聂不禁有些听糊涂了。
卫庄笑道：“我帮你叔父秋收，你要付我五千两的工钱，去了买你字画的两千两，还欠我三千两，再算上刚才借给你的五十两，你一共欠我三千零五十两。”
五千两工钱......怎么不直接去抢呢！一想到自己平白无故地多了三千零五十两的外债，盖聂忍不住以手扶额。
“寨主，我家只有两亩地，五千两银子，够找十万人过来帮忙秋收了。”盖聂试着跟卫庄讲道理。
卫庄：“好吧，那就不五千两了。你看，六千两如何？”
盖聂：“......”
见盖聂无语，卫庄不禁笑道：“不急，你可以——慢慢还。”
一辈子还不完的话，就留着下辈子再还......
又在魏云家住了一晚后，卫庄跟盖聂便准备回鬼谷了。临走时，魏云的叔父跟婶婶，对盖聂又是好一阵叮嘱，最后还让盖聂将房中的两个箱子带上，好照着箱子里的书本，教化鬼谷寨的一众山贼......
回到鬼谷寨后，手下们往下抬车里的两个大箱子时，不禁奇怪道：“箱子里是什么啊？可够沉的。”
盖聂：“都是书卷。”
一人在旁道：“箱子上着锁，那这里面装的都是孤本？”
盖聂：“不是，寻常书本而已。”
上锁估计是怕盖聂看书太久，会被累到。卫庄想到此处，便没再让手下往盖聂房里抬箱子，而是让手下把两个箱子都放在了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