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的天幕无边无际，一团一团的细碎星光镶嵌其中，円长坐在粗糙的树墩上，抬头仰望。细长的银色铳枪被他小心地摆在脚边，旁边是同样银色的卵形圆盾，在火光的笼罩下反射出熹微的冷色。
“在想什么？”厕所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什么也没想。”円长答道，没有移开视线。
这里是临时营地的边缘，搭建仍在继续，但已是深夜，走来走去的士兵少了许多，之前嘈杂的人声渐渐平息，偶有传到这里的也抵不住夜色的包容，被周围安详的虫声盖过。
厕所也寻了个树墩坐下，直接发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要帮忙？”
“嗯。”円长的回答也毫不迟疑，“不能不帮。”
“现在营地已经基本建好，队长也还在，只需要守住这里等到援军。其实没我们什么事了。”
厕所并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嫌麻烦，再说已经是要睡觉的时间了，一个星期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在正经地方过夜——但他等了几分钟，只等到円长一句莫名其妙的回答。
“……看到那里的星星了吗？那颗带点红色的，比旁边的稍微大一点。”
他顺着円长的视线，只看到大把的白色小点，努力睁大了双眼也分不出到底哪颗跟别的不一样。
円长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那个队长，是叫D？他有告诉你侦察结果吗？”
“刚才他忙着分派人手，这会估计闲下来了，可以去找他问问。”
円长便提起枪和盾，细心地背在身后，站起身来。厕所也只好苦笑着离开树墩，面前这位老猎人的固执让他有些头疼，说实话，他已经很想回镇上睡觉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他脾气似乎不太好。”
円长点点头：“也好。”
于是两人一起朝营地中央走去，厕所还不死心，又问了一句：“真的还要帮忙？”
円长回答他：“只要是怪物的问题，就要解决。”
过了一会，他又低声加上一句：“猎人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两人再次见到D的时候，他正坐在营地中央的篝火旁，皱着眉头查看自己受伤的右臂。看他的神情似乎只是小伤，但円长眼尖，看到他整条小臂都粗了一圈，皮肤泛红，青紫色血管狰狞地脉动，他不由得眼角一抽。
“你这伤……”
D偏头过来斜眼看他，过了一会才开口，却没有接着円长的话。
“你们还没走？我记得已经道过谢了吧？”
厕所不紧不慢回答道：“円长是我朋友，他对现在的情况比较感兴趣。嗯……还有我，我也有点兴趣。”
円长不由得瞟了厕所一眼，后半句实在太过生硬，连他都看不下去。可D却只是哼了一声，就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俩坐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如此轻松。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円长轻轻解下武器，只觉得这人恐怕不是表面上那个莽夫。
像是看出了他们的想法，D开口道：“我虽然讨厌猎人，但也不蠢。你帮了忙，我肯定不会为难你，更别说还有一个惹不起的调查员。”
闻言，厕所露出无害的微笑，円长为之侧目：他真没想到厕所的身份在军部也这么吃得开。
稍微解释了一句，D却反过来问他们：“你们一个是调查员，一个看样子也是老猎人，刚才打过一场，有什么看法？”
橘色的火光投在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脸上，他神情严肃，只不过天生的凶相让他脸上多了几分煞气。円长看着地上跳动的阴影，一刹那有些出神——这个场景让他不自觉地陷入回忆当中，他摇摇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现在。
厕所可没想那么多，他干脆地答道：“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很不正常。”
円长则皱起了眉，摸着下巴沉吟一会，方才开口道：“我倒是见过几次怪物发狂。但跟这次不太一样，规模要小得多，还会自相残杀。可现在看样子不止一种怪物聚在这里，还都一门心思攻击我们……这不太可能是自然现象。”
“军部怎么说？”厕所突然发问。
“等于没说。”D眼神深邃，“刚才接到电报，只让我们固守待援，见机行事。”
厕所的语气中马上带上了嘲讽的意味：“看上去你们被放弃了。”
D却果断摇头：“那上面会直接告诉我们。军部从来不让自己人不明不白去死。”
厕所不再接话，只在脸上显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也就是说，有援军？”円长则注意到这一点。
“有肯定有。”D点点头，但神色并未放松，“但边防驻军不能动，南边最近的B城离这里也有三天路程。而且最关键的一点……”
他望向那面堵住山路的乱石墙，营地已经扩张到那里，四名弓手一刻不停地盯着两侧的崖壁，防止雪狮子趁夜偷袭，其余人则忙着用圆木加固——单凭几块大石头可挡不住波波。野兽的怪声不曾停歇，让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D收回凝重的目光，压低了声音：“就算B城的人来了也不顶事，这群畜生不是这么点人就能解决的，这道防线撑不过一天。”
円长眉头紧锁，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先前看到了什么？”
D却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划出一左一右两个尖角，又从两角中间从上到下引出一条弯弯绕绕的曲线，随后在曲线顶端碾出一个小坑。厕所一眼就认出这是附近的地形图——王国所有的地图都出自地质调查局，军部和猎人公会用的也只不过比大街上卖的更精细一点，比起调查局真正的内部地图还差得远——最上面那个小坑就是A镇，南面丘陵起伏，D画出的那两座在调查局档案里的编号分别是NW419和NW420。A镇位置偏远，只有一条勉强能让两辆鸟车并排通过的山路与南方的B城相通——当然D也画出来了。
円长这会也反应过来，指着两角夹缝中曲线靠近上方的一点：“我们在这里？”
D头也不抬，随口答道：“附近没有更好的地方了。”他接着在那代表山峰的尖角下画了一个圈，把石头往圈里一顿，然后按着石头扬起脖子。
“你们可能都见多识广，”D死死地盯着两人，声音竟然有些嘶哑，“那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这辈子，最多的一次，同时，看到过多少头怪物？”
“在想什么？”厕所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什么也没想。”円长答道，没有移开视线。
这里是临时营地的边缘，搭建仍在继续，但已是深夜，走来走去的士兵少了许多，之前嘈杂的人声渐渐平息，偶有传到这里的也抵不住夜色的包容，被周围安详的虫声盖过。
厕所也寻了个树墩坐下，直接发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要帮忙？”
“嗯。”円长的回答也毫不迟疑，“不能不帮。”
“现在营地已经基本建好，队长也还在，只需要守住这里等到援军。其实没我们什么事了。”
厕所并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嫌麻烦，再说已经是要睡觉的时间了，一个星期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在正经地方过夜——但他等了几分钟，只等到円长一句莫名其妙的回答。
“……看到那里的星星了吗？那颗带点红色的，比旁边的稍微大一点。”
他顺着円长的视线，只看到大把的白色小点，努力睁大了双眼也分不出到底哪颗跟别的不一样。
円长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那个队长，是叫D？他有告诉你侦察结果吗？”
“刚才他忙着分派人手，这会估计闲下来了，可以去找他问问。”
円长便提起枪和盾，细心地背在身后，站起身来。厕所也只好苦笑着离开树墩，面前这位老猎人的固执让他有些头疼，说实话，他已经很想回镇上睡觉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他脾气似乎不太好。”
円长点点头：“也好。”
于是两人一起朝营地中央走去，厕所还不死心，又问了一句：“真的还要帮忙？”
円长回答他：“只要是怪物的问题，就要解决。”
过了一会，他又低声加上一句：“猎人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两人再次见到D的时候，他正坐在营地中央的篝火旁，皱着眉头查看自己受伤的右臂。看他的神情似乎只是小伤，但円长眼尖，看到他整条小臂都粗了一圈，皮肤泛红，青紫色血管狰狞地脉动，他不由得眼角一抽。
“你这伤……”
D偏头过来斜眼看他，过了一会才开口，却没有接着円长的话。
“你们还没走？我记得已经道过谢了吧？”
厕所不紧不慢回答道：“円长是我朋友，他对现在的情况比较感兴趣。嗯……还有我，我也有点兴趣。”
円长不由得瞟了厕所一眼，后半句实在太过生硬，连他都看不下去。可D却只是哼了一声，就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俩坐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如此轻松。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円长轻轻解下武器，只觉得这人恐怕不是表面上那个莽夫。
像是看出了他们的想法，D开口道：“我虽然讨厌猎人，但也不蠢。你帮了忙，我肯定不会为难你，更别说还有一个惹不起的调查员。”
闻言，厕所露出无害的微笑，円长为之侧目：他真没想到厕所的身份在军部也这么吃得开。
稍微解释了一句，D却反过来问他们：“你们一个是调查员，一个看样子也是老猎人，刚才打过一场，有什么看法？”
橘色的火光投在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脸上，他神情严肃，只不过天生的凶相让他脸上多了几分煞气。円长看着地上跳动的阴影，一刹那有些出神——这个场景让他不自觉地陷入回忆当中，他摇摇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现在。
厕所可没想那么多，他干脆地答道：“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很不正常。”
円长则皱起了眉，摸着下巴沉吟一会，方才开口道：“我倒是见过几次怪物发狂。但跟这次不太一样，规模要小得多，还会自相残杀。可现在看样子不止一种怪物聚在这里，还都一门心思攻击我们……这不太可能是自然现象。”
“军部怎么说？”厕所突然发问。
“等于没说。”D眼神深邃，“刚才接到电报，只让我们固守待援，见机行事。”
厕所的语气中马上带上了嘲讽的意味：“看上去你们被放弃了。”
D却果断摇头：“那上面会直接告诉我们。军部从来不让自己人不明不白去死。”
厕所不再接话，只在脸上显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也就是说，有援军？”円长则注意到这一点。
“有肯定有。”D点点头，但神色并未放松，“但边防驻军不能动，南边最近的B城离这里也有三天路程。而且最关键的一点……”
他望向那面堵住山路的乱石墙，营地已经扩张到那里，四名弓手一刻不停地盯着两侧的崖壁，防止雪狮子趁夜偷袭，其余人则忙着用圆木加固——单凭几块大石头可挡不住波波。野兽的怪声不曾停歇，让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D收回凝重的目光，压低了声音：“就算B城的人来了也不顶事，这群畜生不是这么点人就能解决的，这道防线撑不过一天。”
円长眉头紧锁，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先前看到了什么？”
D却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划出一左一右两个尖角，又从两角中间从上到下引出一条弯弯绕绕的曲线，随后在曲线顶端碾出一个小坑。厕所一眼就认出这是附近的地形图——王国所有的地图都出自地质调查局，军部和猎人公会用的也只不过比大街上卖的更精细一点，比起调查局真正的内部地图还差得远——最上面那个小坑就是A镇，南面丘陵起伏，D画出的那两座在调查局档案里的编号分别是NW419和NW420。A镇位置偏远，只有一条勉强能让两辆鸟车并排通过的山路与南方的B城相通——当然D也画出来了。
円长这会也反应过来，指着两角夹缝中曲线靠近上方的一点：“我们在这里？”
D头也不抬，随口答道：“附近没有更好的地方了。”他接着在那代表山峰的尖角下画了一个圈，把石头往圈里一顿，然后按着石头扬起脖子。
“你们可能都见多识广，”D死死地盯着两人，声音竟然有些嘶哑，“那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这辈子，最多的一次，同时，看到过多少头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