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前几天的晚餐无疑是一段美妙的记忆。至少是对于怀特夫妇和布莱克夫妇而言。席间他们聊得很愉快。而且就像怀特先生了解到的那样,这家幽默又优雅的人就要同自己朝夕相伴啦。
这无疑是小镇最新奇的消息,很快家家户户都有所耳闻。况且布莱克先生与他小公子的独特外貌也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拜访总是络绎不绝,这户开朗的邻居也很乐于与人交往。
在孩子之间,当女孩们惊异于克劳的出众面容时,男孩子们也被他矫健的身姿所折服。他的力量虽然不是最大的,但是善于躲避,且耐力好极了,能在“敌人”精疲力竭时给予“致命一击”。对于制作机关,尽管这不是什么光明正大说得上台面的事,但效果显著,不得不教人由衷尊重、喜爱他。
这样嬉笑耍闹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直到所有人都打成一片——可惜,除了我们的芬奇——他不知何故深居简出。怀特太太看得出,这很明显,自家的小王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耷拉着脑袋,头上翘起的呆毛都蔫蔫地伏着,好像从见了新邻居那晚上就这样了?这让她担忧,但正是如此,让孩子自己来解决自己的问题吧。
入夏的时候小镇总是笼在一层水雾之中,有时候就落起了雨。诚然比不上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地区那无尽的绵绵雨,但居民们总是很默契地减少了外出。好太太们烧一些祛湿的食物,孩子们尽管不情愿,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那少有的晴天。
布莱克家的拜访终于结束,趁着这个机会大人们清点起账目,但是可闲坏了克劳——他真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妈妈,我要到溪岸那边去看看”,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的克劳看着布莱克太太,她刚刚端出新做的蛋挞,微微露出不满的神情。“我就去一会儿,你看那溪水都涨了起来,水鸟都在张望呢!”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期待地看着母亲。
“克劳,我想你还是去替我拜访一下怀特夫人吧,”布莱克夫人放下手中的托盘找了起来,拿出一封信似的东西来,“顺便,”她又从柜橱里拿来了一个篮子,塞入几个刚刚烤好的蛋挞,“给你的小伙伴尝尝。”她有意无意地加重了“小伙伴”这几个字,让克劳吃惊地差点撑不住脑袋。“她不会知道我和芬奇的事吧,那真是够尴尬的了。”
克劳想去溪边的兴致全然没有了,不过也只是临时起意,有点事做做也够打发时间。他只是苦恼怎样和芬奇相处,毕竟之前闹出了那种笑话,自己还对别人“动手动脚”的。他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自己的行为过于轻率,当时也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结果落得现在这样一个你不见我我不见你但好像还是没事的局面。
看着儿子披上外衣挽着胳膊出门的场面,让布莱克太太不禁微笑起来。私下里常常和怀特太太闲聊,怎么会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在闹什么别扭。多半又是自家“魔王”惹的祸。她无奈地笑笑,拿起一个蛋挞,好吃极了。
芬奇这几天的闷闷不乐的原因一半是克劳那种恶作剧式的态度——“他肯定看穿我了,想要笑话我。”他这般可怜地想到,但一时又觉得不会有人对新邻居抱有这样的恶意,心里羞愧不止。另一半则是自己不知道怎样敞开话匣子,在发生了那样尴尬的事件后两人都采取了不理会策略,现在倘想赔礼道歉又不好意思提起旧事。
就在他陷入最深苦恼之际,听见母亲从楼下叫他。一下楼就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
如果要说下雨天谁该最开心,镇里没有那样急切盼望甘霖的农夫,也没有什么渴水的人鱼,那么,快乐的就是在宅子里喜笑颜开的两个小家伙了。
布莱克太太的蛋挞当真美味,因为是刚出烤炉还热腾腾的,吃起来酥脆极了。先前绷着脸装作一本正经的克劳终于放开,经过允许后飞也似的窜上了二楼。
“这是你的房间?”环顾一圈的克劳像芬奇一样坐在了窗沿上。“真符合你啊。”小小的写字台上都是涂鸦,书架上摆着故事书和锡兵。床单是蓝色的,台灯是蓝色的,前几天失而复得的发带也是蓝色的。
蓝色的发带正绑在芬奇精神的发上,这样看起来就没有初见时那么女性化了。注意到克劳的视线,他有些忸怩,找来了个话题“克劳,你眼边的花纹是什么?一种妆容吗?”
闻者笑了出来,摸了摸那独特的纹路,用一种也无可奈何的语气说:“据说是祖传的,谁清楚呢?小时候还没什么痕迹,现在逐年加深了。”他作出鬼脸,“说不定越长越丑!”话锋一转,他又说起了芬奇,“你以前就这么漂亮么?”这样芬奇难以回答,他更希望听到的是关于美丽以外的词。
气氛一度又尴尬了起来。
芬奇想到之前道歉的克劳支支吾吾的样子,想起来他也是实在不好意思又憋红了小脸,心里突然也觉得没什么关系了。而克劳,止不住地想抽自己大嘴巴子,什么不该说偏偏说什么。他自顾自地说了他所见的,却不一定是别人想听的。
但是,他瞥了瞥芬奇,总觉得是见过一样。一定是画里的人。
然而两个孩子突然默契地对视,大笑起来。“你!”“诶呀……你!”他们毫不在乎形象地挠起了痒痒,在床上滚来滚去,谁也没想到之前僵持了好一会儿。
在外人看来,怀特和布莱克家的两位小公子莫名变得形影不离。在两位太太眼里,两个薄脸皮的小孩终究是经不住蛋挞的诱惑站到了统一战线。至于具体究竟如何,也许以后才能知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