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宝钗缘吧 关注:137贴子:3,096

龙凤宝钗缘(全集)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第一回 客路忽闻闺阁讯 良宵初访玉人来
    乱世姻缘多阻滞,水远山遥,难寄相思字。露白葭苍心事苦,宝钗光黯凭谁护?频
年踏遍天涯路,侠骨柔情,要向伊人吐。喜有东风吹暗雨,月斜风定鸳鸯起。——调奇
蝶恋花“我这支是龙钗,她那支是凤钡,这龙凤宝铰本来是一对的。“我是她的丈夫,
她是我的妻子,我们这夫妻名份,是一出生就定了的。
    “唉,但我怎么对她说呢,莫不成我一见她就说,我是你的丈夫。所以我现在找你
来了!不成,不成,这话儿我说不出口,她听了也会骂我是个狂徒。我又从没见过她,
怎知她欢不欢喜我,要不要我这个丈夫?“唉,这种羞人的事真是难办,但是我父母的
遗命,我下去也不成!
    “她知道了这件事么?倘若是已经知道了,那还好办,我就叫她拿出凤钮来和我的
一对,这两支宝钗是一式一样的。可是对了之后又怎么说呢?嗯,我真傻,那时候还用
说鸣?不说她也该明白了。
    “但以后又怎么样呢?我没有胆量说,难道她就有胆量说:对了,那么咱们今后是
夫妻了?“夫妻是注定了要在一起的,从早到晚,都要对着的。她的脾气怎样?我会欢
喜她吗?“唉,倘若她不知道这件事,那又怎办?我要硬着头皮给他说这对龙凤钗的故
事了,故事说完了,我才告诉她,我就是故事里那个男孩子,你就是那个女孩子。但是,
我是一个陌生人,她肯耐烦听下去吗?听了之后又肯相信吗……“唉、唉、唉——总之、
总之是伤脑筋!”
    段克邪捧着一支玉钗,在客店的小房间里走米走去,心事有如乱麻,不时的发出自
言自语。
    他今年已经是十六岁了,安史之乱,反复了好几次,前后经过了八年,现在也终于
平定了。像母亲一样照顾他的夏姨(南弄云的妻子夏凌霜)说战乱已过,他又已经成年,
所以就打发他上潞州来了。因为他的未婚妻,正是潞州节度使薛嵩的养女。听夏姨说,
这薛嵩霸道得很,严禁家人泄露他养女的身世,因此只怕他的未婚妻子,事到如今,还
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
    所以段克邪是去会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妻子,而且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未
婚妻子!
    十五六岁正是初懂人事,见到异性就会面红的年纪。何况是要他单人匹马去会从未
见过面的未婚妻!所以他越近潞州,心里就越发慌乱,羞怯、好奇、兴奋、盼望……种
种情绪,交错心头,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当真是“伤透了脑筋”!
    就正在段克邪“伤透脑筋”的时候,忽地有一股异香从窗子透进来,他本来已经有
点隐隐作痛的脑袋,这时更突然闷沉起来,昏昏欲睡。
    段克邪暗地叫声:“不好!”这刹那间,他忽地想起日间遭遇的一件事情,有一个
短须如戟的粗豪汉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一直在背后跟着他,在路上他不便施展轻
功,他故意放慢脚步时,那汉子也放慢脚步,他加快一点那汉子也亦步亦趋。
    段克邪一身武功,虽然怀疑那汉子是个坏人,却也未曾将他放在心上,不过,终是
觉得有点讨厌,后来,待到路上没有其他行人的时候,段克邪就故意显露一点功夫,一
掌劈下一株粗如几臂的树枝,用来挑包袱,那汉子就不见了。
    段克邪正在想着,“莫非这汉子乃是一个强盗,他在路上不动手,现在却来用闷香
暗算我了。”就在这时,“啪哒”一声,一颗石子从窗外丢进来。
    这是“投石问路”,是用来试探屋内的人还是否醒党的。段克邪的师兄空空儿是天
下第一神偷,他当然懂得这种伎俩,心里暗暗冷笑,“原来只是一个未入流的强盗。倘
若是个高明的,根本就无须使用投石问路。好,我倒要看看他怎样偷我的东西。”
    “当”的一声,那支玉钗从段克邪的手中掉下,跌在桌子上,而段克邪也伏桌打起
了瞌睡来。
    房门轻轻的推开,有一个充满了惊异的声音叫道:“咦?你瞧,这、这一根玉钗!”
    奇怪,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强盗偷东西,本来是极力避免声响的,她却禁不住惊



1楼2008-08-31 19:00回复
    叫起来。
        那男子道:“是呀,的确是意想不到的运气,我有一个相熟的珠宝商人,不愁脱不
    了手,咱们有了几万两银子,就可以找一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安安静静的在家里享福
    了。”
        那女的道:“茂哥,我不是这个意思。”那男的道:“哦,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有
    什么打算?”那女的道:“躲躲藏藏,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总不是办法!何况大帅已颁
    下控捕文书,躲也未必躲得了。依我之见,不如把这支宝钗拿去献给小姐,这恰好可以
    和她的配成一对,小姐一定喜欢。我再请她向大帅求情,说不定大帅一高兴,不但免予
    追究,你还可以弄到个一官半职呢?这岂不是好!”
        随即有个粗浊的声音说道:“别那么大惊小怪,你现在佩服我的眼光了吧?我早瞧
    出这小子的身上有宝气外露,不过却还想不到是这样的宝贝,哈,单单嵌在这钮上的夜
    明珠,就可以值得几万两银子!”
        那女子的声音道:“值钱倒在其次,我奇怪的是这支玉钗,和咱们小姐的那支玉钗,
    竟似一模一样的!”
        那男子道:“怎么,你的小姐也有这样一根玉钗?”
        那女子道:“是呀,不过花纹不同,我小姐那支玉钮是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彩凤!
    哈,茂哥,你的运气来了。”
        那男的道:“你有把握请得小姐求情?”那女的道:“小姐素来喜欢我的,这次要
    不是为了你的原故,我还舍不得离开她呢。
        我去向她求饶,九成她会答应,何况还有这份大礼。”
        那男的道:“倘若她问你这支宝钗是怎么来的,你如何说?”那女的道:“这个,
    这个……”显然她给这个问题难住了。
        那男的道:“不如索性直献给大帅,你不知道咱们的大帅本来也是绿林出身的,只
    要得了宝贝,他才不会管你是偷来的、抢来的呢!小姐就不同了。唉,不过这支宝钗我
    越看越心爱,说实在的,我真还舍不得便宜了大帅呢!”
        那女的道:“既然你摸得透大帅的脾气,还是献出去以求免罪吧。嗯,我想起来了,
    下个月十五就是小姐大喜的日子,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送礼.咱们给她锦上添花,大帅还
    会不高兴吗?喂,喂,你干什么?”
        那男的道:“这小子懂得武功,我一刀将他劈了免得他事后追究,你不要拦阻我
    呀!”原来那男的正要一刀向段克邪劈下,却给那女的托住了手肘。
        那女的道:“不可,不可!咱们不可这样没良心,偷了他的东西就罢了,怎能再伤
    他性命?听我说,放过他吧!你若不依,我今后也不敢再跟你了!”
        那男的道:“你怎的这样心软,好,依你,依你!谁叫我喜欢你呢!好,你把宝钗
    给我,咱们快走吧。哈哈,这真是宝贝。”
        那男的刚推开窗子,想跳出去,笑声未绝,忽地身躯一震,突然变成了泥塑木雕一
    般,再也不能移动半步,“当啷”一声,那宝钗也掉到地下。就在这时,段克邪陡地跳
    了起来,拦住了那个大的!
        原来段克邪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他的内功造诣却非比寻常,一觉有异,就运用了
    “闭息换气”的上乘吐纳功夫,这种江湖上下三门所用的“鸡鸣五鼓返魂香”如何能迷
    得倒他?他刚才不过是假作中毒昏迷,静观其变而已。
        那女的大吃一惊,扑将过来,却给段克邪一把揪住,那男的连忙叫道:“不关他的
    事,你放了她,要杀杀我!”原来他给段克邪以“隔空点穴”的功夫,点中了麻穴,身
    子不能动弹,但却还能开口说话。这也是由于段克邪江湖经验不足的原故,匆促出于,
    一时间忘记了还要点他的哑穴。
        本来是做强盗的最怕声张,但现在段克邪志在盘问他们,却反而生怕强盗声张了。
    段克邪急忙再补点了他的哑穴,这才放开了那女的,微微笑说道:“你不要害怕,我看
    在你刚才替我求情的份上,我也不杀你的丈夫便是。但这支宝钗是我家中之物,却不能
    给你们拿去。”
        那大的怔了一怔,敛衽施礼道:“多谢相公宽洪大量,我们如何还敢要你的宝钗,
    请高抬贵手,让我们走吧。”
        段克邪笑道:“要走也容易,只要你肯说实话。听你刚才的言语,你似乎是官宦人
    


    2楼2008-08-31 19:00
    回复
      2025-06-23 00:41:35
      广告
      家的丫鬟、你的小姐是谁,快快说与我听!”
          那女的满面通红,迟疑了片刻,说道:“言之有愧,我实是潞州节度使小姐的丫
      鬟。”段克邪道:“哦,原来你是薛嵩的女儿薛红线的丫鬟吗?既然如此,你为何又与
      强盗合伙,来偷我的东西?”
          那女的听见段克邪一开口就说出了她小姐的闺名,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只得说道:
      “实不相瞒,我是背主私逃。他、他是薛大人的卫土,我、我、我们……”
          段克邪道:“哦、原来如此,你喜欢了他,所以便私逃了。
          是么?”那女的低垂粉颈,面红过耳。
          段克邪道:“哈,你这个男人也还不错,看来他是真心欢喜你的。我就饶了他吧。”
          那女的正要拜谢,段克邪却又说道:“且慢,你刚才说要拿我的宝钗去给小姐送礼,
      你们的小姐有什么喜事啊?”
          那女的道:“下月十五是我们小姐出阁的日子。”段克邪呆了一呆,说道:“什么?
      你们小姐出阁?”那女的以为他不明白,说道:“不错,出阁就是嫁人,我们的小姐要
      做新娘子了!”
          段克邪听了这话,不觉口张目呆,讷讷说道:“她,她要嫁人?”就在这时,忽听
      得锣声大作,有人叫道:“有强盗来啦,快起来捉贼呀!”登时人声、脚步声响成一片。
      原来这是一家颇具规模的客店,雇有更夫守夜的,给这里的响声惊动了,他一人不敢过
      来捉贼,所以鸣锣呼喊。
          那女的花容失色,一叠声的催促道:“求求你、你、你高抬贵手,放、放了他吧!”
      段克邪也慌了,无暇再问,便连忙给那男的解了穴道,他们二人便从窗口跳出,上了屋
      背,一溜烟的走了。那更夫看见屋顶有人,吓得瑟缩一团,过后才叫道,“没事了,没
      事了,强盗走了。”
          段克邪拾起宝钗,盖头便睡,过了不久,店家来拍门查问,问是不是他这里闹贼,
      有没有失了东西,段克邪故作惊讶,假装不晓得,他的行李很简单,当下便检查了一下,
      便回说并无失物,那更夫得意洋洋他说道:“幸亏我发觉得早,把贼人吓走了。”说罢,
      向段克邪讨赏,段克邪赏了他几钱银子,这才把他们都打发出去。
          这一夜段克邪再也睡不着觉,不住在想,“她要嫁人,嫁什么人呢?可惜刚才来不
      及问。”“这是薛嵩的主意,还是她自己也甘心情愿呢?”“唉,既然她就要做新娘子
      了,那么我还要不要去见她,说明这对宝钗的故事?”我的父亲和她的父亲,生前乃是
      八拜之交,即算不是为了婚约,我也应该向她说明她的身世。”“对,就是这样,见了
      她暂且不提婚约的事好了。”段克邪打定了主意,心中宁静了些,胡乱睡了一觉,第二
      天一早,便即登程,仍然往潞州走。
          走了一程,忽听得前面杀声震天,段克邪赶上去看,转过一个山坳,只见在松林外
      面的官道上,有两帮人正在展开厮杀。
          看他们的服式,一帮是官兵,另一帮人马服式杂乱,不问可知乃是强盗。路上一长
      列的摆有十几辆大车,车夫们都双了高举,搭在头上,蹲在车旁。这是表示不敢抵抗的
      意思。照黑道上的规矩,赶车的和跟车押货等人,只要不抵抗,那就不会被杀害。
          松林里出来的强盗越来越多,官军众寡不敌,已落下风,这时,强盗们正要把那十
      几辆大车赶走。段克邪心道,“这条路上的强盗真多,白日青天也这么大胆,公然在路
      上抢劫饷银。嗯,若给他们抢去,等着粮饷的士兵岂不是挨饿了?”要知段克邪在十岁
      那年,曾随着父亲助瞻阳大守张巡守城,曾目睹过士兵缺粮的惨状,印象深刻,至今未
      忘。
          段克邪踌躇片刻,心里想道,“我也不杀这班强盗,只把他们赶跑了便罢。”主意
      打定,飞奔过去,大声叫道:“青天白日,你们怎可在大路上打劫官银,赶快给我都散
      了吧!”
          群盗哄然大笑,哪里将他放在眼中,纷纷喝道:“哪里来的乳臭未干小子,也敢来
      管闲事?“赶快回家吃奶去吧,当心我们的刀枪不长眼睛,误伤了你!”
          那盗魁却有点见识,见段克邪身法奇快,禁不住心中一凛,说道:“这小子不可轻
      


      3楼2008-08-31 19:00
      回复
        视!”话犹未了,段克邪已似旋风一般扑到战场。
            段克邪对群盗的讥笑也不回骂,他一声不响,拔出他父亲遗下的宝剑,便在群盗丛
        中,左穿右插,挥舞起来,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群盗哗然惊呼,地下满是
        折断了的兵器,不论刀枪剑戟,碰上了他的宝剑,就短了一戳!
            盗魁大惊,将两柄流星锤抛掷过来,要打落他的宝剑,段克邪一个闪身,将第一柄
        流星锤接住,迅即反手抑出,恰好碰上了第二柄流星锤,但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震
        耳欲聋,两柄流星锤都飞上了半天,段克邪一手接锤,一手执剑,仍是不停挥舞,又把
        四根长矛,三口大刀削断了!
            段克邪这才再次大声叫道:“你们再不散,我可就要伤人啦!
            我这把宝剑也没长眼睛,你们可得当心,还是早早跑了为妙!”
            那盗魁抽了一口冷气,朗声说道:“好,多谢阁下留情,绿水青山,他日再来讨
        教!”一声令下,群盗有如潮水一般,来得快,退得也快,片刻之间,都跑得干干净净
        了!
            带队的军官忙不迭的过来道谢,段克邪笑道,“些许小事,不值挂齿。”说完便要
        走,那军官道:“小英雄,你立了这样大功,就不想图个富贵吗?”段克邪道:“我年
        纪还小,不想作官;我也不缺银子使用,不望赏赐。告辞。”那军官怔了一怔,翘起拇
        指赞道:“当真是豪杰襟怀。喂,小英雄,且慢,且慢,我还未请教你的姓名,要往何
        处?”段克邪胡乱捏了一个名字,说道:“我是要赶到潞州去的,恕不奉陪了!”那军
        官哈哈笑道:“我们也正是要到潞州去的,真是巧遇了,咱们一道走吧。哈哈,段小侠,
        你可知我们往潞州是为了何事吗?”说话之时,兵士们已把一面倒了的旗子扶起,只见
        那上面写着“魏博节度使田”六个大字。
            段克邪笑道:“我怎会晓得?”军官指着那面旗子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是给魏
        博节度使田大将军送聘礼到潞州去的。”这个“田大将军”即是安禄山当年的护军统领
        田承嗣,他和薛嵩二人本是安禄山手下的哼哈二将,薛嵩投降了唐朝之后,他见疑于安
        禄山,不久,也就跟在薛嵩的后面投降了唐朝,现在,也像薛嵩一样,做到了割据一方
        的“节度使”了。他的辖地比薛嵩略小,但也频年招兵买马,兵力却比薛嵩更强。
            段克邪心头一震,问道:“哦,你们是送聘礼到潞州的?他们两位节度使要结成亲
        家了吗?”那军官道:“正是,田将军替他的大公子下聘!受聘的便是潞州节度使薛嵩
        的爱女,他们下月十五便要成亲了。两家是老朋友了,而今又同是朝廷方面的大员,所
        以女方的嫁妆和男方的聘礼都极为丰厚,长官大办喜事,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就只好替
        他们跑腿了。”
            那军官又道:“我们在路上已杀退了两股强盗,想不到今天碰见的这一股特别厉害,
        幸亏遇见了你,鼎力帮忙,保住了聘礼.要不然我们这许多人,只怕一个个的脑袋都要
        搬家!段小侠,你现在明白了你给我们节度使大人立了多大的功劳了吧,哈哈,倘若你
        想图个富贵的话,不论什么官职,什么赏赐,只要你一开声,田大将军都会给你。”
            段克邪道:“原来如此,我当初还以为你们押解的是饷银。”
            那军官笑道:“这个可比饷银还重要得多,如今你既然是要到潞州,咱们一路,正
        是最好不过!”段克邪心里暗暗好笑,“有我给你们做保镖,你们当然是最好不过,你
        们却怎知道,我这是替别人造聘礼给自己的未婚妻!”
            不待段克邪再说,那军官立即叫人给他备马,与他并辔同行。段克邪一瞧,整整有
        十二部骡车之多,心里想道,“这笔聘礼不知要耗尽多少民脂民膏!用来作军饷,不知
        可养多少军土!”
            走了一程,段克邪正自心思不定,忽听得“呜呜”声响,又是两支响箭从松林里射
        出来,那军官有段克邪在旁,胆壮许多,下令列队迎敌,只见一队马贼,从林中奔出,
        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相貌温文的中年汉子。
            那军官见这队强盗人数不多,更为胆壮,“哼”了一声,对段克邪道,“不知死活
        


        4楼2008-08-31 19:00
        回复
          的强盗又来了,段小侠,我看你这次要杀鸡儆猴才行,别再手下留情了,最少也得杀掉
          几个盗首才成!”
              段克邪拍马迎上前去。那中年盗魁打量了他一眼,说道:“刚才给这班奴才们保驾
          的可是你么?”
              段克邪道:“我刚才是适逢其会,保驾二字,实谈不上。请问寨主有何见教?”
              那盗魁道:“原来如此,你可知道他们押运的是什么东西?”
              段克邪道:“是魏博节度使田承嗣送到潞州去的聘礼。”那盗魁道:“着啊,你既
          然知道,何以还给田承嗣卖命?这种不义之财,人人可取。他们是田承嗣的奴才,受了
          主人的命令,又想升官发财,不得不尽奴才职责,看你阁下,一副大好身手,本该是个
          少年英雄,难道也不知自爱,去做奴才的奴才?”
              段克邪眼光一瞥,见那盗魁的后面、有个人擎着一面大旗,旗上用主线绣出一只昂
          首振翅的雄鸡,段克邪心中一动,问道:“你们是金鸡岭的好汉么?请问辛寨主可好?
          还有一位铁大侠、铁摩勒,你可认得?”
              那盗魁吃了一惊,问道:“你是谁?啊,你这把宝剑是哪里来的?”原来这盗魁已
          认出了段硅璋生前所用的这把宝剑。
              段克邪道:“这是我爹爹的家传宝剑!”那盗魁更惊,道:“你,你是……”段克
          邪道:“不错,我是我爹爹的儿子。我决不会坠了我爹爹的名声,你放心,请问寨主你
          高姓大名?”
              那盗魁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金剑青翼杜百英便是。
              你爹爹生前和我等于兄弟一般。”
              段克邪道:“原来是社叔叔,请受小侄一拜。”那军官见他们当场认起了叔侄来,
          不由得魂飞天外,颤声叫道:“段,段小侠,你同我们说,说个情。”
              杜百英道:“贤侄不用多礼,请问今日之事,如何处置?”
              段克邪道:“叔叔请袖手旁观,小侄代叔叔发放了吧。”
              段克邪倏的回转身来,宝剑一指,向那军官说道:“田承嗣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当
          作聘礼送人,我看你们也实在不值得为他卖命。我的杜叔叔说得对,这种不义之财,人
          人可取,你们就搁下来吧!”
              那军官浑身颤抖,讷讷说道:“段小侠,这个、这个……”
              段克邪道:“你们不用惊慌,你们把东西搁下,我给你们说情,决不会伤害你们一
          人。杜叔叔,这些人都是身不由己的,请你准了我的情吧。”
              杜百英道:“好,看在你的份上,我决不动他们一根毫发。
              怎么,你们不愿领情,还要动手么?为何还不散开?”
              官兵们都见过段克邪的手段,何况金剑青囊杜百英在江湖上又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他们哪里还敢动手,那军官哆哆嗦嗦地说道:“好汉虽然肯饶了我们性命,但我们失了
          长官的聘礼,回去还是要活不成的呀!”
              段克邪道:“你们不用害怕,我敢叫你们把东西搁下,这担子我当然也要替你们挑
          起来。田承嗣若敢追究此事。我就叫他的脑袋搬家!”顿了一顿,又回头对杜百英说道:
          “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杜叔叔,我想向你借点银子,再做一个人情。”
              杜百英笑道:“反正是田承嗣的,你要多少,尽管拿吧!”当下叫唆兵搜索车辆,
          果然搜出一辆是专载金银的。段克邪叫搬出十“杠”银子来,堆在地上。
              唐朝的官库,库银都是铸成了元宝,装成一“杠”一“杠”,利于收藏,也利于搬
          运的。其法乃是用一段木头,中间挖空,里面塞五十个、每个重十两的元宝,两头密封,
          称为一“杠”,所以每杠银子即是五十个大元宝,相当于五百两纹银。
              杜百英冷笑道:“你看,都是有烙印的库银,田承嗣竟然把官库作为私库,用官银
          当作聘金了。”
              段克邪叫喽兵将银“杠”劈开,说道:“我送掉你们的功名,打烂你们的饭碗,实
          在过意下去,我刚才已经点过数了。你们官兵一共是一百人,现在不分是官是兵,每人
          都拿五个元宝,好歹也可做个小买卖的本钱,想图富贵是谈不上了,但却胜过提心吊胆
          跟你们的大帅过日子。”
              士兵们个个满意,军官们心里也想,“打又打不过人家,反正是不答应也得答应的
          


          5楼2008-08-31 19:00
          回复
            了。能逃得了性命已算运气,至于这少年的话是否可靠,田承嗣是否真的不会查究,以
            后的事,只有以后再走着瞧了。”
                当下,官兵们都一个个的领了银子,称谢而去。杜百英哈哈笑道:“贤侄年纪轻轻,
            办事倒老练得很,恩威兼施,确是令人心眼。”段克邪道:“叔叔谬赞了。小侄刚才就
            糊里糊涂,把田承嗣的聘札当作了饷银呢,真是惭愧得很,得罪了绿林的朋友了。”
                杜百英道:“刚才那一股是饮马川田麻予的手下,我给他送一份去,并代你解释,
            也就是了。你不用心烦。”
                段克邪与金鸡岭的头目们重新见过礼,再间铁摩勒的消息,杜百英道:“有件喜事
            教你得知,铁摩勒就要作绿林盟主了。”段克邪道:“是么?啊,我记起来了,我师兄
            曾说过要把王伯通留下的绿林盟主的金印和符信送给他,想必早已经送到了。”
                杜百英这才知道段克邪是空空儿的师弟,心道,“怪不得他武功如此了得。”当下
            说道:“金印和符信铁摩勒是早已收到了,不过空空儿也带来了你爹爹的一句话,为了
            这句话,铁摩勒迟迟不欲作绿林盟主,直到如今为势所迫,才不得不出来。”
                段克邪道:“这却为何?”杜百英道:“令尊当年曾托空空儿捎活给他,说是这绿
            林盟主,做不做也罢。他本来已决意遵从令尊的遗命,再也无心在绿林中争胜称强的了。
            无奈他不做别人要做,这几年来,绿林大豪,为了要争夺这盟主之位,曾引起过好几场
            自相残杀。另一方面,又不断有人要向他索取绿林盟主的金印符信,他既然不愿付托他
            人,就不能避免许多争斗,实是不胜其烦。因此他义父的旧部便劝他出山,他为此曾和
            我们商议多次,结果是听我们之劝,愿意做这绿林盟主了。”
                段克邪道:“怎么你们要劝他做呢?”杜百英叹口气道:“贤侄有所不知,这是此
            一时彼一时,当年我和令尊都以为讨平了安史之乱,天下便可太子。哪知乱平之后,藩
            镇纷封,每一个节度使割据一方,都有像土皇帝一般,虐民扰民,比前更甚,民不聊生,
            被迫做强盗的更多了。与其让一个坏人做绿林盟主,不如由他做吧。我们已商议好,由
            辛寨主出面,邀请各路绿林好汉,在今年的端午节,在金鸡岭开会,到时就准备推戴他
            作盟主。”
                段克邪道:“今天是二月初八,距离你们端午之会,差不多还有三个月。我或者可
            以赴来凑凑热闹。”
                杜百英道:“怎么,你现在不和我们同往金鸡岭么?”段克邪道:“小侄有点小事
            在身,要办妥了,才能来拜见列位叔伯。”
                杜百英道:“哦,对了,你刚才答应了那些官兵,是该到魏州去走一趟,给那田承
            嗣寄刀留简。不过,这事情很容易办,何须等到端午才来。”
                段克邪道:“除此之外,我还要到潞州去访一位朋友,总之,小侄尽快赶来就是。”
                杜百英道:“很好,你到潞州去,可以顺便给我们打听打听,薛嵩的嫁妆何时运去,
            我们再发他一笔横财。潞州也有我们的人,你到潞州可以住在这个人的家中,打听了消
            息,也可以请他送讯。”说罢将一个地址交给段克邪,并将联络暗号告诉了他。
                给金鸡岭在潞州做坐探的人名叫张伯龙,他本身又是潞州丐帮的副帮主。
                当下,段克邪辞别了杜百英,便匆匆赶往潞州。到了潞州,按地址找到了张伯龙,
            便住在他的家中。
                张伯龙是个老地头,他陪伴段克邪,用了一天工夫,带段克邪认路,并在节度使衙
            门附近勘察了地形,第二天晚上,段克邪便换了夜行衣,到薛嵩的节度府去。当然他对
            张伯龙只是说去打听嫁妆何时起运的消息,而不敢说是去偷访未婚妻。
                就在段克邪偷进潞州节度府的时候,潞州的节度使薛嵩,却正在为了女儿的婚事,
            和妻子在密室之中争吵。
                薛嵩的妻子曾受了红线的生母卢夫人临死之前的重托,应诺过卢夫人两件事情,一
            是照顾她的女儿,二是要成全地女儿与段家的婚事。薛夫人一向害怕丈夫,虽然很想对
            红线说明她的身世,但却一直不敢说。现在事到临头,听说田承嗣的聘札已经派人送来
            


            6楼2008-08-31 19:00
            回复
              有过大恩的呀!而且,这事情总不能瞒了女儿一世,我不说,段硅璋的儿子来了,也会
              说的。她将来知道了,也会怪你的!”
                  薛嵩板起了脸孔,透出了一股杀气,大声说道:“段家的小杂种敢来问我要人?他
              敢来我就把他杀了!”
                  薛夫人大惊道:“将军,这是伤天害理之事!”
                  薛嵩怒道:“什么伤天害理?我这才是真的为女儿打算呢!”
                  薛夫人道:“你要杀她的丈夫,怎么还是为她打算?”
                  薛嵩冷笑道:“你只知道段哇璋是个好人,你却不想想他是什么身份?”薛夫人道:
              “他生前人人都称他作段大侠!”薛嵩道:“大侠值多少钱一斤?何况这些什么‘大侠’
              ‘小侠’,戳穿了,还不都是江湖上的人物互相吹捧出来的?其实不过是不务正业、浪
              荡江猢的草莽匹夫而已!”薛大人道:“你可不能这样诋毁段大侠,就算你忘了他的大
              恩,你也该记得他曾助张巡守过阳,是有功于国家的人!”
                  薛嵩大笑道:“夫人,想不到你这么迂腐!在这种乱世,能猎取功名富贵的就是豪
              杰,讲什么忠义?说什么廉耻?张巡是个大忠臣了,至此仍然只是个小小的阳太守,我
              投唐之后,从没有打过什么硬仗,但我知道要抢地盘、招兵马,如今却是个独当一面的
              节度使了!”
                  薛嵩得意洋洋的接着又道:“就算段硅璋的确是个忠勇双全,货真价实的大侠——
              ‘大侠’又怎能比得田承嗣节度使的身份?何况他又早已死了,他的儿子没爹没娘管教,
              只怕早已变成了个小流氓啦!哼,哼,咱们的女儿放着个门当户对的节度使的公子不嫁,
              难道要嫁个小流氓吗?哼,哼,他若然敢来,我为了女儿打算,就定然要杀了他!”
                  薛夫人又是生气,又是害怕,但在积威之下,她却不敢反驳她的丈夫,只是讷讷说:
              “将军,你只知富贵,看不起好人,却不见得女儿也是和你一样心肠!”
                  薛嵩哈哈笑道:“她一直把我当作生身之父,对我的话是无不依从,怎会不与我一
              样心肠?不信,我就将她叫来,我要她亲口大骂段硅璋给你听!”
                  薛嵩做梦也料想不到,他所骂的那个“小流氓”段硅璋的儿子段克邪,就正伏在他
              的窗外。
                  但段克邪也没有听到薛嵩夫妇的全部对话,他来迟了一刻,只是听到了后半段,也
              就正巧是薛嵩骂他父子的那些说话!
                  段克邪禁不住无名火起三千丈,几乎就想闯进去一剑将他刺杀,但随即想道,“我
              杀了他不打紧,他到底是史若梅的养父,看在这点情份,我就暂且饶他一命,看他以后
              如何?”“天下做大官的,大抵都是这样的势利心肠,我又岂能杀得了这许多?我父亲
              生前也曾不念旧恶,救过他的阖家大小,我是要学我父亲的样子做人的,岂可没有宽大
              胸怀?”想到这里,怒气平了好些。
                  但他随即又想到,“他说若梅与他一样心肠,不知是真是假?哎呀,近朱者赤,近
              墨者黑,她有这样的父亲,只怕当真也会看不起我这个‘小流氓’了!不错,地现在乃
              是节度使小姐的身份,要讲门当户对,当然应该嫁节度使的少爷!”
                  想至此处,段克邪更多了一重优虑,“我于辛万苦的来找她,要是给她歪着眼睛,
              噘着嘴儿,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将我臭骂一顿,那才真是自讨没趣呢!”他胡思乱想,
              想象着未婚妻以高傲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叉着腰、指着他骂道:“呸,哪里来的
              小流氓?届然敢乱编一套故事,冒充是本小姐的世交,哼,这也罢了,还届然敢自称是
              我的未婚夫,哼,凭你这小流氓也配?”
                  段克邪的思路给薛夫人呼叫的声音打断,原来她正在将一个丫鬟唤来,吩咐叫她去
              请小姐。段克邪心里想道:“我正愁没人带路,正好跟这丫鬟去探望她,看看她到底变
              成个什么样子?哼,要是她当真已受熏陶,变得像她父亲那样,我也干脆不理她好了,
              好,就是这样!”
                  段克邪的轻功虽还未及师兄那么出神入化,但也到了来去无踪,飞行绝迹的境界,
              他静悄悄地跟着那个丫鬟,那丫鬟丝毫也没发觉。
              


              8楼2008-08-31 19:00
              回复
                第二回 情天却有疑云布 身世方知爱意生
                 段克邪心道,“好呀!叫我做小贼,小贼比小流氓更坏。”他避开了薛红线的连环
                三剑,气呼呼地问道:“大小姐,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好人?”
                 薛红线冷笑道:“龙生龙,凤生凤,强盗的儿子是贼种!”段克邪大怒道:“你侮
                辱我也还罢了,你竟敢目无尊长,骂你的……哼,骂我的父亲!”他几乎就要冲口说出
                “骂你的公公”这几个字,话到口边,一想不妥,这才临时改了。
                 薛红线也生了气,心想,“这小贼真不是个好东西,一开口就要占我的便宜,把他
                的死鬼强盗父亲,说成是我的尊长。”当下更大声说道:“乱臣贼子,不该骂吗?我偏
                要骂你的强盗父亲,你怎么样?”
                 段克邪哪里知道,薛红线骂他的父亲是强盗,骂他是“贼种”,这并不是没来由的。
                原来薛嵩就是怕段家有人来提婚事,他不但隐瞒事实,而且故意在“女儿”面前捏造事
                实,他常常和女儿讲一些江湖大盗的故事,把段硅璋说成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强盗。
                 后来被官军击毙了的。而薛夫人因为害怕丈夫,从来不敢向“女儿”提起“段硅璋”
                三字,薛红线所知道的“段硅璋”都是从薛嵩那儿听来的,她对“父亲”的说话,当然
                深信不疑。
                 段克邪气得七窍生烟,大喝道:“你再骂,我就打你的嘴已!”突然以迅捷无伦的
                身法,倏的欺身直进,一巴便掴过去,薛红线大惊,收剑遮拦,已来不及。
                 段克邪正待掴下,心里忽地想道,“不可,她与我虽没成亲。到底是有着夫妻名份,
                婚约尚未解除,依礼不可打她,何况她纵有千般不是,我也该念着史、段两家的上代交
                情。”
                 薛红线亦非弱者,段克邪稍一犹疑,她已一剑削了回来,要不是段克邪缩手得快,
                指头几乎给她削断。
                 薛红线见段克邪双手空空,初时还并不想伤他性命,只是想把他拿下,交父亲发落。
                待到险些给他打了一记嘴巴,大惊之后,又羞又气,心想,“大盗的儿子,果然厉害!
                我真糊涂,对强盗怎能手下留情?我若不伤他,给他挨上了一点,就是一生也洗不掉的
                耻辱了!”薛红线的剑法已得妙慧神尼的真传,这时羞怒交加,招招都是指向段克邪的
                要害,段克邪的轻功极其了得,但他屡次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却也无法夺取薛
                红线的青钢剑,只能保住自己,不至于受伤而已。他本来有一肚皮的话要说的(包括临
                时想起解除婚约在内),但他所要说的事情,都不是三言两语讲得清楚的,在薛红线招
                招紧迫之下,哪有机会容他细说?激战中段克邪蓦地一个翻身,挥袖一卷,薛红线使劲
                一削,削下了段克邪的一幅衣袖,但她的佩剑也已被那幅衣袖裹了两重,未曾解开,急
                切之间,那是不能伤人的了。
                 段克邪松了口气,哈哈说道:“小姐,你错了!”薛红线正怕他乘势反击,却见他
                忽然停下说话,不觉一怔,说道:“我怎么错了?”
                 段克邪道:“你说有什么样的父母就生什么样的子女,这话根本不对。你本身就是
                一个最好的例子!”薛红线越发奇怪,不禁问道:“你这话怎讲?”
                 段克邪道:“你的生身之父是个饱读诗书,深明大义,高风亮节,笑傲王侯、超迈
                俗流的人物。当真称得上是个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你是他
                的女儿,却为何没有学他的模样?”
                 薛嵩受封藩镇,手握重权,谄媚他的人自是不知多少。那些盈耳的奉承说话,薛红
                线也早已听得厌了,但她却从未听过有人这样的称赞过她的“父亲”,心里想道,“我
                爹爹是个武人,读书甚少,我幼年所读的诗书,还是卢妈教我的。他身为节度使大官,
                每日里门庭如市,也似乎谈不上清高二字。你这番说话,用来称赞一个淡泊名利、隐居
                田园的高士倒还可以。用来称赞我的父亲,那却是不合身份了。”同时又暗暗惊讶这个
                “小贼”的谈吐居然不俗,好奇心起,又禁不住问道:“你说我不像我的父亲,那么在
                你的眼中,我是何等样人?”
                 段克邪逍:“你么?唉,你受了薛嵩的熏陶,依我看来,已差不多变成似他一样的
                势利小人了。要不然,你就不会等着做节度使的少奶奶,也不会骂我是小贼!”薛红线
                面红耳赤,大怒道:“你简直是语无伦次,刚才还称赞我的父亲,现在又反口骂他!”
                段克邪道:“不错,我称赞的是你的生身之父,骂的是薛嵩!你刚才不是骂我的父亲吗?
                你骂我父是乱臣贼子,其实这两句后正好奉送给薛嵩!他曾奴颜婢膝的称安禄山作主子,
                而巨又是货真价实的绿林大盗出身!”


                10楼2008-08-31 19:04
                回复
                  2025-06-23 00:35:35
                  广告
                  的都不知道?要惊动了小姐和老爷!”
                   薛红线道:“妈,这也怪不得他们,那贼人厉害得很!”薛夫人道:“什么样的贼
                  人,这么大胆,你还记得他的相貌么,叫一个巧手画师进来,画图缉捕!”
                   薛红线道:“这小贼是段硅璋的儿子,武艺高强,来去无踪,画图缉捕也是没有用
                  的!”话犹未了,只见薛夫人有如患了发冷病一般,浑身颤抖,脸色苍白,颤声叫道:
                  “他,他果然来了,真是报应,报应!”
                   薛红线连忙扶着薛夫人,心中惊疑不定,问道:“妈,你说什么?”薛夫人定了定
                  神,这才发觉自己惊惶失言,心想:“这事情可不能当着家人谈讲。”便道:“没什么,
                  是我一时慌得糊涂了。你爹爹近年手握兵符,杀得人多,我是怕有冤鬼缠身,受了报应。
                  快将你爹抬回去救治吧。”
                   节度府中养有供奉医生,即呼即到,医生诊了脉息,说道:“这是一时火气攻心,
                  不要紧的。但要让大人好好静养。”当下开了一服安神的方于。薛夫人见大夫说的和红
                  线相同,更是放心。当下遣开家人,只剩下一个伶俐的丫鬟服侍薛嵩,然后对红线道:
                  “你到内房来,我有话要和你讲。”
                   薛红线惊疑不定,随薛夫人进了密室。薛夫人关好房门,便悄声问道:“段硅璋的
                  儿子可曾向你说了些什么话么?”
                   薛红线道:“他和我说了许多话,都是奇奇怪怪的疯言疯语,妈,你不听也罢。”
                   薛夫人道:“不,既然事情已经闹了出来,我也不怕听了,他说什么?”
                   薛红线道:“他说,他说你们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亲生父母早已死了。妈,
                  难道,这、这是真的吗?”
                   薛夫人咬紧嘴唇,面色沉暗,蓦地抓牢了薛红线的手,支持着自己,毅然说道:
                  “这是真的!”
                   薛红线这一惊非同小可,尖声叫道:“这是真的?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的
                  生身父母是谁?几时死了?”
                   薛夫人缓缓说道:“我会告诉你的。但你可得先告诉我,段公子还说了些什么?”
                   薛红线听薛夫人称呼那“小贼”作“段公子”,不禁又是大为奇怪,心想:“他打
                  了爹爹,妈还对他这么尊敬!咦,这里面定有文章。”这时她虽然知道了薛嵩夫妻不是
                  她的亲生父母,但仍是把他们当作父母看待,心里头想的和口中说出来,都还用“爹爹、
                  妈妈”的称呼。
                   薛红线想了一想,忽地脸上一红,说道:“妈,他骂我——”薛夫人道:“哦,他
                  竟会骂你?骂你什么?”薛红线道:“他骂我、骂我……骂我等着做什么节度使的少奶
                  奶。妈,爹爹是当真将我许配给田伯伯的儿子么?”薛红线虽然武艺高强,颇有男儿气
                  概,但谈起婚事,却也不由得满面通红。
                   薛夫人不先回答她这句问答,却叹了口气,说道:“怪不得段公子气恼,你爹爹实
                  在是做得不对。好在咱们现在还未曾接下田家的聘礼。”
                   薛红线听得话里有话,不由得再问道:“妈,女儿并不想嫁人。只是,这和那姓段
                  的却有什么相干?”
                   薛夫人诧道:“他还没有告诉你吗?”薛红线道:“告诉什么?”薛夫人自言自语
                  道:“对了,他是和你同日生的,也不过是十七岁,脸皮还嫩,怪不得样样事情,他都
                  和你说了,这件大事,他却未曾敢说。”


                  12楼2008-08-31 19:05
                  回复
                    薛红线大为着急,再催问道:“妈,究竟是什么事情?”薛夫人道:“这件事正是
                    与段公子相干,段公子就是你的丈夫呀!”
                     此言一出,薛红线大吃一惊,害羞、尴尬、着急、诧异……种种情绪,霎时间都涌
                    上心头,险些也晕了过去,心里想道:“糟糕,他竟然是我的丈夫,我刚才却骂他作小
                    贼!”
                     薛夫人微笑道:“线儿,你和他已经见过面了,你还欢喜他么?”薛红线道:“妈,
                    孩儿现在没有心情谈论这个,请你先告诉我,我的生身父母究竟是谁?”
                     薛夫人缓缓说道:“好,现在也是应该告诉你的时候了。你的父亲姓史,名叫逸如,
                    是个大唐进士:你的母亲,就是你自幼吃她的奶,跟她读书的那个卢妈!”薛红线从未
                    见过父亲,这次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名字,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卢妈却是她小时
                    候最亲近的人,听说就是自己的母亲,不由得又惊又喜,叫道:“怪不得卢妈这样疼我,
                    呀!她既然是我的母亲,为什么又一直瞒着我?这、这——”
                     薛夫人道:“她瞒着你,也是为着爱你的原故。嗯,你妈留给你的那支宝钗呢?”
                    薛红线道:“卢……不,我妈给我的宝钗,不就是插在头上这支吗?你没认出来?”薛
                    夫人道:“你拿下来给我。”
                     薛夫人接过玉钗,用小指仅在凤口轻轻一拨,将一根纸条挑了出来,薛红线诧异不
                    已,道:“原来这玉钗造得如此精巧,里面还藏有机关。”薛夫人道:“我目力不好,
                    你自己拿去看。这是你母亲的亲笔,纸上写的,就是你的身世。你若有不清楚的地方,
                    我再给你解说。”
                     薛红线一面读一面流泪,那一小片薄纸写满了蝇头小字,虽然简略,读了之后,亦
                    已略知大概。薛夫人又从旁补充,把她母亲没有写出来的,也都告诉了她。只是隐瞒了
                    薛嵩曾经奉安禄山之命,去捉过她的父亲那一段。
                     薛红线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情:段硅璋不是强盗,而是大侠;他的父亲史逸如果然
                    是个高风亮节、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大;她的母亲是个既有节
                    操,又有智谋的巾帼须眉;又是怎样为了她的原故,不辞茹苦含辛,忍辱负重的到薛府
                    来作奶妈,终于力国尽忠、为夫尽节,同时她也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叫做史若梅。
                     这种种事情,都是惊天动地,可歌可泣!史若梅这才知道世上果然有她所不能想象
                    的崇高人物,而这些崇高的人物,还是她最亲最近的人。她的眼界突然扩大了,她的胸
                    襟突然开展了,她在悲伤,她在骄傲(为自己的父母和公公而骄傲),同时她也第一次
                    的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她在心中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他、他骂我是父亲的不肖女儿!”
                    她抹了眼泪,插好玉钗,就打开房门走出去了。薛夫人心底叹了口气,她知道从此要失
                    掉这个女儿,但也感到欣慰,从今之后。她是不用再受良心的责备了!
                     且说薛嵩昏迷了一阵,不久就醒了。他一张开眼睛,就看见站在床前的史若梅。薛
                    嵩又是气恼,又是担忧,问道:“那小贼跑了没有?你妈呢?”
                     史若梅道:“妈在后房。爹爹!孩儿不孝,请恕我不能奉侍你了。”薛嵩大吃一惊,
                    跳起来道:“什么,你说什么?”史若梅道:“孩儿特来向爹爹告别。”
                     薛嵩急怒交加,大叫道:“你要跟邓小贼跑么?他对你胡说了些什么?线儿,你千
                    万不要相信他的话!”
                     史若梅缓缓说道:“爹爹息怒,孩子并不是要去跟他。但他也不是小贼,爹爹,孩
                    儿都已经知道了,请你不要再这样胡乱骂人了。”
                     薛嵩气得发抖,但他正要倚靠这个“女儿”,却又不敢对她发怒,颤声问道:“线
                    儿,你知道了些什么?”
                     史若梅道:“过往的不必谈了。爹爹,我知道你目下正在为一件事情担忧,你是怕
                    田伯伯要来并吞潞州,是么?”
                     薛嵩道:“哦,你妈已经把你的婚事告诉你了?你知道了也好,线儿,你虽然不是
                    我的亲生女儿,但这么多年来,我待你总还不错吧?我是一直将你当作骨肉看待的。现
                    在我有危难,正要仗你分忧,你嫁到田家,一来可以两家修好,消祸患于无形;二来你
                    也好。田承嗣好坏也是个节度使,你的丈夫是他的长子,待到田承嗣百年之后,这魏博
                    节度使的位子当然就要由长子继承,那时你就是一品夫人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线儿,
                    你不可三心二意!”
                     史若梅忍着气,耐心听薛嵩罗啰嗦嗦的说了一大遍,然后淡淡说道:“孩儿正是为
                    了身受爹爹多年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所以特来为你分优……”
                     薛嵩喜出望外,史若梅话犹未了,他便抢着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愿意答允这头
                    婚事了,好,你真是我的好女儿!”
                     史若梅道:“不,给你分忧和答允婚事,还是两件事情。爹爹放心,我自有办法叫
                    田伯怕不敢觊觎潞州。请借你的节度使金印一用。”
                     薛嵩不禁又是大吃一惊,叫道:“你要我的金印作什么?线几,我待你不薄!……”
                     史若梅拿出了一封信来,说道:“孩儿正是为了替爹爹解此危难,所以要借你的节
                    度使金印用在这封信上。”薛嵩道:“这是什么信?”史若梅道:“这是孩儿擅自用爹
                    爹名字写好了的给田伯伯问候的一封普通书信。你要不要我读给你听?”薛嵩莫名其妙,
                    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他去一封问候信?”
                     史若梅道:“一封普普通通的问候信,倘若是由你的差官送去,那当然是毫无意思;
                    但若是由我送去,这又不同了。”
                     薛嵩究竟是从绿林出身的,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是要玩寄刀留简的把
                    戏?”史若梅道:“只是留简,不必寄刀,也可以吓破田伯伯的胆子了。不过,爹爹你
                    倘若认为不够的话,孩儿还可以见机行事,给田伯怕一点颜色瞧瞧!”薛嵩连忙摇手道:
                    “不,不,这使不得吧?你、你……”他想说的是“你已经是田家的人了。”只是史若
                    梅已是神色凛然,正容说道:“爹爹,你同意我这么办也好,不同意我这么办也好,总
                    之,我是绝不会嫁给田家的了。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今后怎样做人,孩儿自有主
                    意。不劳爹爹你为我打算了。”
                     薛嵩当然深知“女儿”的本领,心里想道:“她倘若要一走了之,我又有什么办法
                    拦得住她?如今她来与我商量,可见她确实是还没忘了我的恩德,还当我是她的爹爹。
                    只是,这样得罪了田家,弄得不好,可要搞出祸来。”转念一想,“但倘若不这么办,
                    女儿走了,田家来向我要人,我又如何发付?一样要弄出祸来!唉,糟糕,听说田家的
                    聘礼已在路上,只怕这一两天就要到了。”


                    13楼2008-08-31 19:07
                    回复
                      薛嵩正在左右为难,踌躇莫决,忽听得房门外似有吵闹之声,他仔细一听,那是他
                      节度府中一个“管事”的声音说道:“我有紧要的事情,要马上桌报大帅,你为何拦
                      阻?”看门的丫鬟“嘘”了一声,说道:“大帅今晚受了惊吓,正在养神,你莫大声说
                      话,惊吵了他。”
                       薛嵩大声说道:“我已经醒了,什么事情,唤他进来。”当下低声吩咐史若梅道:
                      “你暂时藏在屏风背后吧。”心想:“管事的深夜前来报事,只怕凶多吉少。”
                       心念未已,那个管事已由丫鬟带了进来,他行过礼后,说道:“小人本来不该来惊
                      吵大帅,只是这事情大过意外,关系重大,不敢不报!”薛嵩皱了同头,斥道:“你别
                      啰嗦了,干脆说是什么事情?”
                       那管事结结巴巴他说道:“田将军送来的聘礼,在路上给人劫了。”薛嵩大惊,问
                      道:“是在什么地方?”管事说道:“是在咱们潞州境内!”薛嵩道:“是什么人劫
                      的?”管事的道:“据说是金鸡岭那股强盗,还有一个少年,听说是段硅璋的儿子……”
                      薛嵩大怒,“哼”了一声,道:“又是这小贼!”那管事的莫名其妙,继续说道:“田
                      将军派人前来知会,说是在咱们境内失的,请大帅负责缉拿;他还说,大帅若然不够人
                      用,他有‘外宅男’三千人,愿意尽数开来,协助大帅。”
                       薛嵩面色铁青,挥手说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你道薛嵩何以面色铁青?
                      原来田承嗣招募有武士三千人,编为一军,号为“外宅男”,他说要把“外宅男”尽数
                      开来,那就是立下心肠,借端生事,要并吞薛嵩的潞州了,薛嵩焉能不又气又惊。
                       史若梅从屏风背后出来,掩盖下住脸上的喜悦,说道:“爹爹,这事好得很啊!”
                       薛嵩气恼之极,说道:“天大的祸事来了,你还说好?你不听见那管事的说。田承
                      嗣要把他的外宅男尽数开来吗?”史若梅笑道:“他送来的东西被人劫了,这不正好吗?
                      你没有收到他的东西,说来退亲就易办得多,不必将礼物抬来抬去,女儿也走得安然。”
                       薛嵩给她弄得啼笑皆非,半晌说道:“线儿,你不愿嫁到田家,也不该对我说这些
                      风凉话。你不为我想想,他现在失了聘礼,怎肯与我干休?他说要与我会同捕贼,这分
                      明是一个藉口,捕贼是假,想并吞潞州是真,他把外宅男开来,你叫我如何应付?”
                       史若梅道:“正因如此,爹爹,你就不怕得罪他了。何不让女儿去试一试,说不定
                      可以弭祸患于无形。”薛嵩心意已动,想道:“这也说得有理,事若成功,可能吓得田
                      老大不敢动手,事若不成,最多送了红线的性命,反正她又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当下,取出了节度使的金印,假惺惺道:“田承嗣的节度府武士如云,你此去可得
                      当心。唉,倘有他法可想,我也不忍要你冒险。”史若梅在信上盖了印,说道:“孩儿
                      自会见机行事,爹爹放心。多年养育之恩,请受孩儿一拜。”一拜之后,便即飘然而去。
                      薛嵩心头鹿撞,患得患失,他也知道从此要失去这个“女儿”,但却也不无欣慰,“这
                      孩子倒还厚道,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仍未忘记要给我报恩。”想起从前自己是怎样对
                      待她的父母,不觉脸上有点发烧。
                       史若梅出了节度府,顿觉海阔天空,“从今之后,我也是江湖儿女了。”喜悦、怅
                      惘交织心头,“以后倘在江湖相遇,他大约不会再看轻我了吧?”自从她知道了段克邪
                      是她的未婚夫婿之后,她心里头翻来覆去的想着的就是他!她一时欢喜,一时忧愁,
                      “他人品好,武艺高,相貌也很英俊。这样的男子确实是世间少有。”想到这样的男子
                      可能就是她的丈夫,她不由得满面红潮,心底暗暗欢喜;但一想到甫相识便决裂,“这
                      夫妻的情份只怕就此断了!”心里又不禁暗暗愁烦。
                       史若梅兼程赶路,七日之后,到了魏博(今河北大名县)。唐代的社会风气,对于
                      男女间的关防并不如后来的重视(据史学家陈寅珞考证,李唐源流,本就是出于夷族,
                      故闺门失礼之事常见。“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封建礼法,是宋代中叶以后,经过一些
                      理学家的提倡,才成为社会风气的),尤其在北中国,汉胡杂处,通都大邑,妇女出游,
                      更是常事。史若梅扮成了一个卖解女子,到了魏博,虽是单身一人,倒也没有引起什么
                      特别注意。
                       当晚,史若梅换上了夜行衣,便去夜探田承嗣的节度府。她虽是轻功超妙,剑法高
                      强,但毕竟是初次“出道”,心中总是有点忐忑不安,“我夸下了海口,倘若铩羽而归,
                      那才真是丢脸呢。”


                      14楼2008-08-31 19:10
                      回复
                        第二回 情天却有疑云布 身世方知爱意生
                         段克邪心道,“好呀!叫我做小贼,小贼比小流氓更坏。”他避开了薛红线的连环
                        三剑,气呼呼地问道:“大小姐,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好人?”
                         薛红线冷笑道:“龙生龙,凤生凤,强盗的儿子是贼种!”段克邪大怒道:“你侮
                        辱我也还罢了,你竟敢目无尊长,骂你的……哼,骂我的父亲!”他几乎就要冲口说出
                        “骂你的公公”这几个字,话到口边,一想不妥,这才临时改了。
                         薛红线也生了气,心想,“这小贼真不是个好东西,一开口就要占我的便宜,把他
                        的死鬼强盗父亲,说成是我的尊长。”当下更大声说道:“乱臣贼子,不该骂吗?我偏
                        要骂你的强盗父亲,你怎么样?”
                         段克邪哪里知道,薛红线骂他的父亲是强盗,骂他是“贼种”,这并不是没来由的。
                        原来薛嵩就是怕段家有人来提婚事,他不但隐瞒事实,而且故意在“女儿”面前捏造事
                        实,他常常和女儿讲一些江湖大盗的故事,把段硅璋说成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强盗。
                         后来被官军击毙了的。而薛夫人因为害怕丈夫,从来不敢向“女儿”提起“段硅璋”
                        三字,薛红线所知道的“段硅璋”都是从薛嵩那儿听来的,她对“父亲”的说话,当然
                        深信不疑。
                         段克邪气得七窍生烟,大喝道:“你再骂,我就打你的嘴已!”突然以迅捷无伦的
                        身法,倏的欺身直进,一巴便掴过去,薛红线大惊,收剑遮拦,已来不及。
                         段克邪正待掴下,心里忽地想道,“不可,她与我虽没成亲。到底是有着夫妻名份,
                        婚约尚未解除,依礼不可打她,何况她纵有千般不是,我也该念着史、段两家的上代交
                        情。”
                         薛红线亦非弱者,段克邪稍一犹疑,她已一剑削了回来,要不是段克邪缩手得快,
                        指头几乎给她削断。
                         薛红线见段克邪双手空空,初时还并不想伤他性命,只是想把他拿下,交父亲发落。
                        待到险些给他打了一记嘴巴,大惊之后,又羞又气,心想,“大盗的儿子,果然厉害!
                        我真糊涂,对强盗怎能手下留情?我若不伤他,给他挨上了一点,就是一生也洗不掉的
                        耻辱了!”薛红线的剑法已得妙慧神尼的真传,这时羞怒交加,招招都是指向段克邪的
                        要害,段克邪的轻功极其了得,但他屡次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却也无法夺取薛
                        红线的青钢剑,只能保住自己,不至于受伤而已。他本来有一肚皮的话要说的(包括临
                        时想起解除婚约在内),但他所要说的事情,都不是三言两语讲得清楚的,在薛红线招
                        招紧迫之下,哪有机会容他细说?激战中段克邪蓦地一个翻身,挥袖一卷,薛红线使劲
                        一削,削下了段克邪的一幅衣袖,但她的佩剑也已被那幅衣袖裹了两重,未曾解开,急
                        切之间,那是不能伤人的了。
                         段克邪松了口气,哈哈说道:“小姐,你错了!”薛红线正怕他乘势反击,却见他
                        忽然停下说话,不觉一怔,说道:“我怎么错了?”
                         段克邪道:“你说有什么样的父母就生什么样的子女,这话根本不对。你本身就是
                        一个最好的例子!”薛红线越发奇怪,不禁问道:“你这话怎讲?”
                         段克邪道:“你的生身之父是个饱读诗书,深明大义,高风亮节,笑傲王侯、超迈
                        俗流的人物。当真称得上是个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你是他
                        的女儿,却为何没有学他的模样?”
                         薛嵩受封藩镇,手握重权,谄媚他的人自是不知多少。那些盈耳的奉承说话,薛红
                        线也早已听得厌了,但她却从未听过有人这样的称赞过她的“父亲”,心里想道,“我
                        爹爹是个武人,读书甚少,我幼年所读的诗书,还是卢妈教我的。他身为节度使大官,
                        每日里门庭如市,也似乎谈不上清高二字。你这番说话,用来称赞一个淡泊名利、隐居
                        田园的高士倒还可以。用来称赞我的父亲,那却是不合身份了。”同时又暗暗惊讶这个
                        “小贼”的谈吐居然不俗,好奇心起,又禁不住问道:“你说我不像我的父亲,那么在
                        你的眼中,我是何等样人?”
                         段克邪逍:“你么?唉,你受了薛嵩的熏陶,依我看来,已差不多变成似他一样的
                        


                        15楼2008-08-31 19:12
                        回复
                          “什么事情?哎呀,老爷怎么啦?”薛红线道,“妈,你别急,爹只是一时晕倒,已经
                          有人去请大夫啦。”
                           薛大人一探丈大的鼻息,发觉并未断气,这才稍稍放心,问道:“怎么会晕倒的?”
                           家人七嘴八舌他说道:“刚刚闹贼,贼人给小姐赶跑了。”“老爷和那贼人打了一
                          架,怕是用力过度了。”薛夫人又惊又怒,骂道:“你们都是饭桶,强盗进来,你们怎
                          的都不知道?要惊动了小姐和老爷!”
                           薛红线道:“妈,这也怪不得他们,那贼人厉害得很!”薛夫人道:“什么样的贼
                          人,这么大胆,你还记得他的相貌么,叫一个巧手画师进来,画图缉捕!”
                           薛红线道:“这小贼是段硅璋的儿子,武艺高强,来去无踪,画图缉捕也是没有用
                          的!”话犹未了,只见薛夫人有如患了发冷病一般,浑身颤抖,脸色苍白,颤声叫道:
                          “他,他果然来了,真是报应,报应!”
                           薛红线连忙扶着薛夫人,心中惊疑不定,问道:“妈,你说什么?”薛夫人定了定
                          神,这才发觉自己惊惶失言,心想:“这事情可不能当着家人谈讲。”便道:“没什么,
                          是我一时慌得糊涂了。你爹爹近年手握兵符,杀得人多,我是怕有冤鬼缠身,受了报应。
                          快将你爹抬回去救治吧。”
                           节度府中养有供奉医生,即呼即到,医生诊了脉息,说道:“这是一时火气攻心,
                          不要紧的。但要让大人好好静养。”当下开了一服安神的方于。薛夫人见大夫说的和红
                          线相同,更是放心。当下遣开家人,只剩下一个伶俐的丫鬟服侍薛嵩,然后对红线道:
                          “你到内房来,我有话要和你讲。”
                           薛红线惊疑不定,随薛夫人进了密室。薛夫人关好房门,便悄声问道:“段硅璋的
                          儿子可曾向你说了些什么话么?”
                           薛红线道:“他和我说了许多话,都是奇奇怪怪的疯言疯语,妈,你不听也罢。”
                           薛夫人道:“不,既然事情已经闹了出来,我也不怕听了,他说什么?”
                           薛红线道:“他说,他说你们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亲生父母早已死了。妈,
                          难道,这、这是真的吗?”
                           薛夫人咬紧嘴唇,面色沉暗,蓦地抓牢了薛红线的手,支持着自己,毅然说道:
                          “这是真的!”
                           薛红线这一惊非同小可,尖声叫道:“这是真的?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的
                          生身父母是谁?几时死了?”
                           薛夫人缓缓说道:“我会告诉你的。但你可得先告诉我,段公子还说了些什么?”
                           薛红线听薛夫人称呼那“小贼”作“段公子”,不禁又是大为奇怪,心想:“他打
                          了爹爹,妈还对他这么尊敬!咦,这里面定有文章。”这时她虽然知道了薛嵩夫妻不是
                          她的亲生父母,但仍是把他们当作父母看待,心里头想的和口中说出来,都还用“爹爹、
                          妈妈”的称呼。
                           薛红线想了一想,忽地脸上一红,说道:“妈,他骂我——”薛夫人道:“哦,他
                          竟会骂你?骂你什么?”薛红线道:“他骂我、骂我……骂我等着做什么节度使的少奶
                          奶。妈,爹爹是当真将我许配给田伯伯的儿子么?”薛红线虽然武艺高强,颇有男儿气
                          概,但谈起婚事,却也不由得满面通红。
                           薛夫人不先回答她这句问答,却叹了口气,说道:“怪不得段公子气恼,你爹爹实
                          在是做得不对。好在咱们现在还未曾接下田家的聘礼。”
                           薛红线听得话里有话,不由得再问道:“妈,女儿并不想嫁人。只是,这和那姓段
                          的却有什么相干?”
                           薛夫人诧道:“他还没有告诉你吗?”薛红线道:“告诉什么?”薛夫人自言自语
                          道:“对了,他是和你同日生的,也不过是十七岁,脸皮还嫩,怪不得样样事情,他都
                          和你说了,这件大事,他却未曾敢说。”
                           薛红线大为着急,再催问道:“妈,究竟是什么事情?”薛夫人道:“这件事正是
                          与段公子相干,段公子就是你的丈夫呀!”
                           此言一出,薛红线大吃一惊,害羞、尴尬、着急、诧异……种种情绪,霎时间都涌
                          上心头,险些也晕了过去,心里想道:“糟糕,他竟然是我的丈夫,我刚才却骂他作小
                          贼!”
                           薛夫人微笑道:“线儿,你和他已经见过面了,你还欢喜他么?”薛红线道:“妈,
                          


                          17楼2008-08-31 19:12
                          回复
                            孩儿现在没有心情谈论这个,请你先告诉我,我的生身父母究竟是谁?”
                             薛夫人缓缓说道:“好,现在也是应该告诉你的时候了。你的父亲姓史,名叫逸如,
                            是个大唐进士:你的母亲,就是你自幼吃她的奶,跟她读书的那个卢妈!”薛红线从未
                            见过父亲,这次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名字,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卢妈却是她小时
                            候最亲近的人,听说就是自己的母亲,不由得又惊又喜,叫道:“怪不得卢妈这样疼我,
                            呀!她既然是我的母亲,为什么又一直瞒着我?这、这——”
                             薛夫人道:“她瞒着你,也是为着爱你的原故。嗯,你妈留给你的那支宝钗呢?”
                            薛红线道:“卢……不,我妈给我的宝钗,不就是插在头上这支吗?你没认出来?”薛
                            夫人道:“你拿下来给我。”
                             薛夫人接过玉钗,用小指仅在凤口轻轻一拨,将一根纸条挑了出来,薛红线诧异不
                            已,道:“原来这玉钗造得如此精巧,里面还藏有机关。”薛夫人道:“我目力不好,
                            你自己拿去看。这是你母亲的亲笔,纸上写的,就是你的身世。你若有不清楚的地方,
                            我再给你解说。”
                             薛红线一面读一面流泪,那一小片薄纸写满了蝇头小字,虽然简略,读了之后,亦
                            已略知大概。薛夫人又从旁补充,把她母亲没有写出来的,也都告诉了她。只是隐瞒了
                            薛嵩曾经奉安禄山之命,去捉过她的父亲那一段。
                             薛红线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情:段硅璋不是强盗,而是大侠;他的父亲史逸如果然
                            是个高风亮节、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大;她的母亲是个既有节
                            操,又有智谋的巾帼须眉;又是怎样为了她的原故,不辞茹苦含辛,忍辱负重的到薛府
                            来作奶妈,终于力国尽忠、为夫尽节,同时她也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叫做史若梅。
                             这种种事情,都是惊天动地,可歌可泣!史若梅这才知道世上果然有她所不能想象
                            的崇高人物,而这些崇高的人物,还是她最亲最近的人。她的眼界突然扩大了,她的胸
                            襟突然开展了,她在悲伤,她在骄傲(为自己的父母和公公而骄傲),同时她也第一次
                            的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她在心中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他、他骂我是父亲的不肖女儿!”
                            她抹了眼泪,插好玉钗,就打开房门走出去了。薛夫人心底叹了口气,她知道从此要失
                            掉这个女儿,但也感到欣慰,从今之后。她是不用再受良心的责备了!
                             且说薛嵩昏迷了一阵,不久就醒了。他一张开眼睛,就看见站在床前的史若梅。薛
                            嵩又是气恼,又是担忧,问道:“那小贼跑了没有?你妈呢?”
                             史若梅道:“妈在后房。爹爹!孩儿不孝,请恕我不能奉侍你了。”薛嵩大吃一惊,
                            跳起来道:“什么,你说什么?”史若梅道:“孩儿特来向爹爹告别。”
                             薛嵩急怒交加,大叫道:“你要跟邓小贼跑么?他对你胡说了些什么?线儿,你千
                            万不要相信他的话!”
                             史若梅缓缓说道:“爹爹息怒,孩子并不是要去跟他。但他也不是小贼,爹爹,孩
                            儿都已经知道了,请你不要再这样胡乱骂人了。”
                             薛嵩气得发抖,但他正要倚靠这个“女儿”,却又不敢对她发怒,颤声问道:“线
                            儿,你知道了些什么?”
                             史若梅道:“过往的不必谈了。爹爹,我知道你目下正在为一件事情担忧,你是怕
                            田伯伯要来并吞潞州,是么?”
                             薛嵩道:“哦,你妈已经把你的婚事告诉你了?你知道了也好,线儿,你虽然不是
                            我的亲生女儿,但这么多年来,我待你总还不错吧?我是一直将你当作骨肉看待的。现
                            在我有危难,正要仗你分忧,你嫁到田家,一来可以两家修好,消祸患于无形;二来你
                            也好。田承嗣好坏也是个节度使,你的丈夫是他的长子,待到田承嗣百年之后,这魏博
                            节度使的位子当然就要由长子继承,那时你就是一品夫人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线儿,
                            你不可三心二意!”
                             史若梅忍着气,耐心听薛嵩罗啰嗦嗦的说了一大遍,然后淡淡说道:“孩儿正是为
                            了身受爹爹多年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所以特来为你分优……”
                             薛嵩喜出望外,史若梅话犹未了,他便抢着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愿意答允这头
                            


                            18楼2008-08-31 19:12
                            回复
                              2025-06-23 00:29:35
                              广告
                              婚事了,好,你真是我的好女儿!”
                               史若梅道:“不,给你分忧和答允婚事,还是两件事情。爹爹放心,我自有办法叫
                              田伯怕不敢觊觎潞州。请借你的节度使金印一用。”
                               薛嵩不禁又是大吃一惊,叫道:“你要我的金印作什么?线几,我待你不薄!……”
                               史若梅拿出了一封信来,说道:“孩儿正是为了替爹爹解此危难,所以要借你的节
                              度使金印用在这封信上。”薛嵩道:“这是什么信?”史若梅道:“这是孩儿擅自用爹
                              爹名字写好了的给田伯伯问候的一封普通书信。你要不要我读给你听?”薛嵩莫名其妙,
                              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他去一封问候信?”
                               史若梅道:“一封普普通通的问候信,倘若是由你的差官送去,那当然是毫无意思;
                              但若是由我送去,这又不同了。”
                               薛嵩究竟是从绿林出身的,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是要玩寄刀留简的把
                              戏?”史若梅道:“只是留简,不必寄刀,也可以吓破田伯伯的胆子了。不过,爹爹你
                              倘若认为不够的话,孩儿还可以见机行事,给田伯怕一点颜色瞧瞧!”薛嵩连忙摇手道:
                              “不,不,这使不得吧?你、你……”他想说的是“你已经是田家的人了。”只是史若
                              梅已是神色凛然,正容说道:“爹爹,你同意我这么办也好,不同意我这么办也好,总
                              之,我是绝不会嫁给田家的了。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今后怎样做人,孩儿自有主
                              意。不劳爹爹你为我打算了。”
                               薛嵩当然深知“女儿”的本领,心里想道:“她倘若要一走了之,我又有什么办法
                              拦得住她?如今她来与我商量,可见她确实是还没忘了我的恩德,还当我是她的爹爹。
                              只是,这样得罪了田家,弄得不好,可要搞出祸来。”转念一想,“但倘若不这么办,
                              女儿走了,田家来向我要人,我又如何发付?一样要弄出祸来!唉,糟糕,听说田家的
                              聘礼已在路上,只怕这一两天就要到了。”
                               薛嵩正在左右为难,踌躇莫决,忽听得房门外似有吵闹之声,他仔细一听,那是他
                              节度府中一个“管事”的声音说道:“我有紧要的事情,要马上桌报大帅,你为何拦
                              阻?”看门的丫鬟“嘘”了一声,说道:“大帅今晚受了惊吓,正在养神,你莫大声说
                              话,惊吵了他。”
                               薛嵩大声说道:“我已经醒了,什么事情,唤他进来。”当下低声吩咐史若梅道:
                              “你暂时藏在屏风背后吧。”心想:“管事的深夜前来报事,只怕凶多吉少。”
                               心念未已,那个管事已由丫鬟带了进来,他行过礼后,说道:“小人本来不该来惊
                              吵大帅,只是这事情大过意外,关系重大,不敢不报!”薛嵩皱了同头,斥道:“你别
                              啰嗦了,干脆说是什么事情?”
                               那管事结结巴巴他说道:“田将军送来的聘礼,在路上给人劫了。”薛嵩大惊,问
                              道:“是在什么地方?”管事说道:“是在咱们潞州境内!”薛嵩道:“是什么人劫
                              的?”管事的道:“据说是金鸡岭那股强盗,还有一个少年,听说是段硅璋的儿子……”
                              薛嵩大怒,“哼”了一声,道:“又是这小贼!”那管事的莫名其妙,继续说道:“田
                              将军派人前来知会,说是在咱们境内失的,请大帅负责缉拿;他还说,大帅若然不够人
                              用,他有‘外宅男’三千人,愿意尽数开来,协助大帅。”
                               薛嵩面色铁青,挥手说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你道薛嵩何以面色铁青?
                              原来田承嗣招募有武士三千人,编为一军,号为“外宅男”,他说要把“外宅男”尽数
                              开来,那就是立下心肠,借端生事,要并吞薛嵩的潞州了,薛嵩焉能不又气又惊。
                               史若梅从屏风背后出来,掩盖下住脸上的喜悦,说道:“爹爹,这事好得很啊!”
                               薛嵩气恼之极,说道:“天大的祸事来了,你还说好?你不听见那管事的说。田承
                              嗣要把他的外宅男尽数开来吗?”史若梅笑道:“他送来的东西被人劫了,这不正好吗?
                              你没有收到他的东西,说来退亲就易办得多,不必将礼物抬来抬去,女儿也走得安然。”
                               薛嵩给她弄得啼笑皆非,半晌说道:“线儿,你不愿嫁到田家,也不该对我说这些
                              


                              19楼2008-08-31 19:12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