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开戏了

抽了

开戏准备就绪

8.12——农历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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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休沐，却觉闲。便约三五同僚，共赴烟花之地，寻处乐子。 】
【 而天公不作美，连绵的乌云聚成墨色帷幕遮住了天。抬手掀起帷裳，下起了细丝，外面如同起了水雾，有些不清晰，再伴着淅淅沥沥的声响，只是并未碍到寻乐子的兴致。 】
【 寻花问柳——寻的是桃花，问的是绿柳。轻轻地阖上眼，一想来我的桃儿柳儿，就不免扬起了唇角。这可莫怪我，毕竟这自古英雄多风流。可蓦然的，还未从印象里的美人怀中醒来，车就猛刹住，一个前倾差点儿撞着了前额。眉头不免一蹙，抬腿就往面前的板子上啪地一踹，而声压的沉沉的，遮掩不住的怒气。 】
怎么回事？
【 车夫出奇地没应我的话，外头顿时传来了二人的争吵，粗哑地声音，听来烦躁，探头携袍从马车上下来，协同的小厮见了，忙撑起油纸站于身侧。 】
【 一看便明了，这不？差点撞了人，而且，见这人手里牵了根麻绳，麻绳的一头捆住一个小女童的手，人是魁梧极了，并满面凶光。这可是在八大胡同的门前，莫非是——卖女童的？上下打量一番，看来惹不起，毕竟我来这就是掩着身份的，要真传出去堂堂皇阿哥去了八大胡同，那岂不是摊一身祸？还是趁早了结好了。便拱手笑道。 】
这位兄台可有事？

【 与这厮周旋几句，好在他赶着生意场，也无缠人的意思。 】
【 然，或许是惹得他不悦，出于撒气，执绳的手一振，使得麻绳那头的女童跪在了轿子前。青石板，天街雨，重重一跪，膝盖作疼，裤脚尽湿，而她明明是那样的弱不禁风。微眯成缝的眼睛，再将这厮打量，满是戾气。人抬颔而去，嘴边还念叨着晦气，从我身侧擦肩过时，我对上了女童的目光，兮兮可怜，就好似在奢求着我能把她救下。头一撇，躲避着她的楚楚目光，并告诫着自己，救不得她，也不愿摊上事儿。但心却一直在作怂，踌躇片刻，眼瞅着人将进了八大胡同。手紧攥成拳，还是得救。 】
【 反身振臂一呼。 】
慢着！

（虽口不能言，然耳聪目明，阿爸与那富贵少年来来去去的言语，夹杂在暴雨声里，断断续续递进耳来。
（他不要我，是的。）
（原本满含着期望的双眼，无可奈何地垂下。谁会愿意要一个不会说话的黄毛丫头呢？触目是冷雨无情，在膝边激起水花，脏水泛起的泡泡，又破了一个。）
（我将自己蜷成小小一团，跪伏在他轿子必经途上，这样卑微怯弱的姿态，让我想起小时候，拉着三五个孩子，试图逃离那大院子的场景。那时我尚且能说能笑，能哭能骂，只是计划失败后，眼眸里可怖的鞭影，和即便如何哭喊求饶，也不可制止的疼痛折磨，让我失去了言语。那时，与现在很像，像是脆弱不堪的小兽，哀鸣不已。）
（又觉手上麻绳一紧，几乎是用了全身的气力，向前拽住轿子的横杠，顾不得雨珠儿砸在脸上，费力地仰起脸，祈求地看着轿中少年——我看见养尊处优，我也看见云泥之别，可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期盼，看见他能有一丝的，仁慈哀怜。）

回戏

【 话出口前，有过迟疑，话出口后，已满是笃定。若放在旁的时候，我是不愿插手闲事。这或许真是因着，对女童产生了怜悯。是不忍心，看着一个未及金钗之年的女童，就这样，被人断送了自己的一生。而我，又是比任何人都熟悉，那道金碧的门的背后，是何种的污秽，就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身上已经沾上了污秽。但我不允许，让那纯净的小身躯也变脏。 】
【 那厮渐回首，这张嘴脸，已不愿正视。眉毛弯成假善的笑，从小厮的油纸底下走进雨地里，步步接近着他，任雨滴打湿着石青的马褂，亦不畏，而眼则瞟了瞟身侧矮了一截的女童。 】
兄台出个价格如何？
【 未等他言语，已经蹲在了女童的面前，与她相视，在那双我认纯净的瞳孔里，我看见了自己还有她的惶惶。不禁伸手，顺着她的脸颊，替她捋了捋湿漉的鬓发。 】
【 在胡同的门口截人——难，他一张口，便是高出八大胡同几番的天价。 】

（他的眼睛好亮，亮得像春天第一滴消融的冰雪，像秋天第一次圆满的月光。那手指白皙修长，却又骨节分明得有力，一如他，明明是养尊处优的天之骄子，却不顾风不顾雨不顾自己地，蹲在一个小哑巴面前，一个面黄肌瘦首如飞蓬的小女孩面前。）
（多年后回想，原来，一眼可看定一生。）
（只可惜，一生虚妄。）
（他的手拂上我的脸颊，指尖的温暖令我贪恋，却又叫我自惭形秽，顺从地垂着头，拘谨地由他将鬓发别在耳后，直到阿爸报出的那个数字——叫我惊得一抬眼，旋即眼中有什么光芒暗了，低低垂下，落在飘转雨中的残叶上——那般新鲜的绿，却零落成泥，碾作尘。）

【 使我身子一怔的并非是他口中的天价，而是女童的明眸，一丝转瞬而逝的黯淡。低头，替她将捆在皓腕上的麻绳解开。解开后，更是令人揪心，玉润的腕上，是麻绳留下的道道红痕。此一刻，我比谁都坚定。一手环过小腿，另一手撑起肩背。不重，太轻。 】
搂紧我。
【 一步步，往着油纸的底下去，甚至瞧都不再瞧那厮一眼，留他恶语相出，入耳，更噪。 】
明日城东贝子府，提钱。

（被解开的麻绳，犹如我被人解开的命运，落在地上，我望着已然自由的双手，犹不能相信。）
（听说过很多英雄救美的故事，总会有一个宛如天神的男子，于危难时降临人间，或是剑气如虹，或是书生慷慨——却都比不上此刻，他有力的胳膊，坚实的胸膛。）
（被人打横抱起，潮湿肮脏的衣，蹭脏了他胸口袖上繁复华贵的团蛟纹，一时慌乱得无所适从，直到听见那一声，似命令又似安慰的抱紧，懵懵懂懂间，下意识顺从了他的指示，犹恐手重了，轻轻虚环上他的脖子，静静地蜷在他怀里——安心。）
（雨仍旧下得无情，可在他怀里，看着头顶青青一十八股油纸伞，伞下万物袅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