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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江湖之两生花》 染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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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染花身


他娶来的绝色美女,

竟在洞房花烛之夜请他离开。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

一套彩鸾衣试出她的明智;

府中命案,看出她的机警;

阿洛一战,看出她一身白衣,一身弱病替他破阵。

他心中辛酸的痛楚,是爱吗?

他终于……

找到了解除诅咒的“至爱之人”吗?

用她的心头血,洗去他一身的桃花诅咒,

换父亲的垂青,换一世的皇图霸业,

这一直以来渴求的“至爱之人”啊!

羽箭在手,他,射得出去吗?




1楼2008-08-30 10:01回复
      “看来他的确恼我。非要我问,才把衣服送来。”花千夜穿着这身衣冠走了两步,道,“这冠叫‘紫鸾冠’,衣裳叫‘彩鸾衣’,是大晏皇家新妇必穿的吉祥衣。王爷今天,必定戴着‘金凤冠’,穿着‘五凤衣’。取的就是‘鸾凤合鸣’的意思。” 

      如环诧异道:“原来小姐知道要穿什么!他不送来,干脆就别问,就穿着平常的衣服进宫,看他怎么说。” 

      “他当然不会让我穿平常衣服进宫,只不过当着下人的面让我去换衣裳,给我个没脸罢了。” 

      花千夜一面说一面往外走,如环连忙扶着她,道:“原来那王爷真不是个好东西,竟然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小姐难堪。” 

      “如环你说错了。他不是故意给我难堪,只是试试我到底是个一般的女人,还是唐门与花家送来的帮手。” 

      “帮手?”如环一怔,“小姐,你是嫁过来做他的妻子的呀,什么帮不帮手?” 

      闻言,花千夜的脚步微微一滞。那一瞬,她的脸上像是起了一层薄雾,微微叹息一声,“我的身子你还不清楚吗?我甚至不能做一个完整的女人,又怎么做人家的妻子?昨天晚上,我是故意冲撞他的。我就是怕他把我当成一个只拿来取乐的女人,你看,现在他已经来试我了,他已经想看我的深浅,这对我来说是好事。” 

      如环听得两眼发直,“我不明白……你们不是夫妻吗?为什么要试来试去?什么帮手?你帮他做什么?怎么一套衣裳,在你们就有这么多名堂?” 

      “你不用明白。不明白这些的人才是有福气。”花千夜说。声音是轻柔的,像一阵刚刚拂过杨柳的风,听得人心里满是轻软。紫鸾冠底下的脸色也是极轻淡的,看不出一丝儿表情。 

      然而她的眼神是空茫的,空茫地投向衬在飞檐之后的蓝天,那儿有大朵的白云飘浮着,好白的云,好蓝的天,生活也原该如此的呵。 

      凤延棠果然穿着一套款式模样和彩鸾衣极相近的衣服。所不同的,他的是黑缎子上滚红边,金线刺的是五只光华灿烂的凤凰,难怪叫“五凤衣”。 

      凤是大晏的国姓,因此凤在大晏更显得尊贵。 

      阳光洒在这件飞金浓彩的五凤衣上,将他整个人衬得分外耀目。就那么随意地一站,如环却觉得他站得极高极高,非要仰起脖子才看得清这个人。就像在接花轿的时候,他只是那么走来,却带起一股无形的气势,简直叫人快要透不过气来。 

      花千夜走到他面前,微微一俯首,“有劳王爷久等。” 

      凤延棠薄薄的嘴唇带出一丝笑意,“没等多久。”仔细一阵端详,“嗯,脸似莲心瓣,花媚玉堂人。这衣裳堪配你。” 

      花千夜微一低头,似有娇羞,“王爷取笑。王爷穿这件‘五凤衣’,越发英挺逼人。” 

      如环呆呆地看着这两个人——若不是她亲眼看到凤延棠在花烛夜离去,亲耳听到小姐就这件衣裳说出来的一大堆缘由,打死她也会觉得眼前这两人是十足十的小夫妻,三言两语,竟也甜甜蜜蜜。 

      旁边的下人们也都互相使个眼色——还说王爷看不上这位王妃,让她独守花烛呢!也不知是哪个乱嚼舌根的,瞧小两口亲睦的! 

      这边厢,凤延棠亲手将花千夜扶上一辆八宝璎珞车,自己跟着坐上去。马夫一声长吁,车身颤动,往宫门而去。车帘放下,两个人的脸色都淡了下来,彼此默然地坐着。 

      花千夜心里再清楚不过,方才那一幕不过是做戏罢了。难得他肯给这个面子,让她在下人面前挽回独守花烛的脸面。 

      见他不说话,她也静静地坐着,手搁在膝上,腕上的镯子滑下来。那是一只罕见的墨玉镯,一眼看上去,觉得是黑的,细看却透出一股碧绿浓意来。一泓水意盈盈,像是谁伸手从深潭里掬出来的一捧水,化在了玉里,才成了这镯子。更衬着她白玉似的手背,越发盈绿逼人。


    8楼2008-08-30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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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荷花池边的人命案

      刚下过一场大雨,府里的飞檐琉瓦、花草树木,都经过一番洗涤,看上去特别干净清透。

       花千夜凭窗而坐,清新的水汽扑面而来,脸上是恬静的,心里却翻涌着昨天面圣的情形,静不下来。

       九王爷看似极不得宠,偏偏总能身担重任。同州府赈灾、安阳府察污、梁川扫平马匪……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不是惊动朝野的大事,说出来都是汗马功劳。皇帝肯把事情派给他,便是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可是,既然知道他这般能干,为什么对他却这样冷淡?

       几位王爷中,看上去唯有二王爷能与九王爷势成对峙——二王爷在朝野并没有什么名头,想来无功也无过。自太子死后,大晏储君的位置久悬未立。舅舅极为看好凤延棠,愿以唐门倾家之力,助他登上皇位。舅舅的眼光,花千夜是相信的。可是,眼前的谜团谁来解开呢?

       如环兴致勃勃地捧了一枝荷花进来,“好不好看?这是心悦姑娘和其他几位姑娘在花园里折着玩,让我拿一枝给小姐呢。”

       晶莹的水珠犹在瓣尖颤动,瓣上茎络丝丝分明,香气清远,把花千夜的神魂逗引到从前……唐门有个十丈开阔的池塘,种满荷花。那是舅舅的听水榭。要去见舅舅,还得坐上小舟,白的荷花、绿的荷叶,频频扑面而来,香气团团地将人围住,渗到骨子里。舅舅在听水榭住得久了,身上似乎总有一缕荷花的清香,人生得既温婉又年轻,只比她大三岁,走出去就像她哥哥,谁也不敢相信他是唐门家主……舅舅对她极宠爱,听水榭里闲人不能踏足,她却几乎每天都要去上一趟……

       如环见她看着荷花发呆,知道她想起家里,正要开解一下,门外忽然响起嘈杂之声,管家带着几个丫环忙忙地跑过来,一个个面无人色,进了门,“扑通”一声跪下,“王妃、王妃,不好了!”花千夜见其中一个丫环泪痕满面,记得她是王府某个姬妾的贴身丫环,道:“什么事?慢慢说。”

       “王妃、王妃,我们秋月姑娘死了!”丫环哭了出来,“早起的时候,心悦姑娘约我们姑娘去赏荷花,还有好几个姑娘都在……大家说说笑笑,正玩得开心,不知是谁推了我们姑娘一把,姑娘就跌进池塘!捞起来的时候,胸口不知怎么透了个窟窿,把衣裳都染红了!求王妃替我们姑娘做主啊!”

       竟出人命了?

       花千夜的神色凝重起来,问:“当时还有谁在?王爷知道吗?”

       “王爷当时正在书房和清大人议事,吩咐我们来找王妃。”

       花千夜眉头微微收拢,“你起来,带我去看看。”管家丫环忙引着花千夜出去,

       池塘正临着书房,书房窗户一推开,便看得到满眼的荷花。几个姬妾到这里来玩,八成是知道凤延棠在书房,有意献媚邀宠。池塘周围砌着白石,出事的地方有一摊血迹,是秋月被捞上来时留下的。

       花千夜在池边走了一圈,问那丫环:“你家姑娘出事的时候,王爷在书房里?”

       丫环点头。

       “知道出事了,他没说什么吗?”

       “王爷只说找王妃,就和清大人出门了。”

       花千夜沉吟半晌,吩咐管家:“去把当时在这儿的人都找来。”管家听命而去,花千夜又问那丫环,“你家姑娘平时有没有跟哪一个人不和?”

       丫环想了想,“没有。”

       “王爷是不是特别疼你家姑娘?”

       丫环摇摇头,“前些时候,王爷还说要送姑娘出去。”

       “送她出去?”花千夜不解,“去哪里?”


      10楼2008-09-01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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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来的,便回哪里。每年都有好几个姑娘被送回原处——我们姑娘是王爷去河南府公干的时候带回来的,当时也疼惜怜爱得不得了。后来心悦姑娘来了,就把我们姑娘搁到脑后了。姑娘听王爷要送她回去,还哭了大半夜。后来王爷吩咐人在河南买了房子田地,房契地契都交到了姑娘手里,姑娘才渐渐地好了。本来说这两天就要动身走的,早起正在收拾东西呢,心悦姑娘便派人来请赏花,谁知道……”说到这里,那丫环又咽住了,眼泪掉下来。

         正说着,心悦来了,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粉光脂艳中却别有一种风情,向花千夜微微施一礼,道:“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王妃才入门便要这样操心,姐妹们真过意不去。”说着便拿绢子拭泪,“可怜我那秋月姐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不一时,各房的人都来齐了,花千夜道:“事出突然,我们不能让秋月姑娘这样不明不白地走。大家姐妹一场,就算为秋月姑娘出最后一份力,就照着当时的样子站好。”

         花千夜的声音轻柔,这几句话中竟带有不可抗拒的威严,站在池塘边的众人尽管心里直发毛,还是按她的话,思索着当时的位置,乱了一阵总算站好了。

         花千夜环顾一遍,问:“当时秋月姑娘站哪里?”

         秋月的丫环指出位置,花千夜吩咐如环:“你站过去。”

         如环吓了一跳,然而见小姐面色肃然,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站了过去。血迹就在脚边,心里直发毛。

         这是一幅雨后行乐图。府里的几位姑娘,都是风月场里极出挑的人才,花娇柳嫩,各占胜场。花千夜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问那丫环:“你说当时有人推了秋月姑娘一下,是哪一位?”

         丫环道:“我并没有看清楚,当时就像现在一样,站在我家姑娘身后的,是逢春姑娘和阿频姑娘。”

         逢春和阿频的脸色立刻变了,阿频向花千夜道:“回王妃,当时我正跟逢春玩闹,两个人可能不小心撞到了秋月。秋月恍惚往前趄了一步,但绝对没有掉进池里!”

         心悦也忙道:“不错。那时我站在最前面,秋月本站在我右边的,忽然往我身前凑了过来,我还想提醒她当心掉下去,谁知就是往我身前一凑的工夫,她真的掉了下去!”

         如环连忙凑到花千夜面前,道:“池塘不深,就算掉下去也不至于淹死人。何况人一掉下去,马上有人去救,怎么可能死人呢?也不可能出那么多血呀……”

         花千夜脸上的神情静若止水,在场诸人,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忽然,她道:“各位受惊了,都回去好好歇着吧。”

         谁也不想在这池塘边站着,得了这句话,连忙回去了。如环诧异道:“小姐,就这样让她们走了?!依我看,凶手分明就在这些女人里面!那些争风吃醋杀人害命的戏文还少吗?我们至少得一个个盘问一下……”

         如环还要再往下说,花千夜道:“我去看看秋月。”说着,便扶着秋月的丫环,往秋月的房子去。

         秋月躺在床上,发上衣上都湿漉漉的,一双黛眉弯弯,眉毛底下眼睛,昨天给花千夜请安的时候,还是乌溜溜圆亮亮的一双,而今永远地闭上了。衣襟早已被鲜血染红,屋子里透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如环只看了一眼,胃里便翻腾了起来,不敢再看。却发现小姐不仅在看,还凑上去翻了翻秋月的眼皮,这还罢了,双手落在秋月腰上,那模样竟是要去解秋月的衣裳!把如环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拉住她,“我的小姐!你是新娘子,不能碰血腥的!”

         花千夜眉头微微拢起,轻轻推开她,“不解衣裳,怎么看伤口?不看伤口,怎么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叫个仵作来就好了!”如环近乎哀求,“小姐,求你了,这是大忌呀!夫妻之间要见血光的!”

         “事情蹊跷,不能随便告诉官府。”

         花千夜的面容一直淡淡的,直到见了秋月的伤口才郑重起来,如环知道自己小姐的脾气,外表斯文柔弱,内里却比谁都固执要强,一见她这副神情,便知道自己拦不住了。

         花千夜解下了秋月的腰带,敞开外裳,再解开小衣和肚兜,雪白的肌肤上,现出一个鲜血淋淋的深洞。

         如环见小姐脸色发白,连忙上前把她拉开,一直扶出门外去,“好了好了,看过了可以了吧?”

         花千夜摇摇头,不说话,忽然弯下腰,“哇”的一声呕了起来,早起吃的燕窝粥吐了个干干净净。如环一面替她拍背一面道:“人已经死了,还能看出什么来?”

         花千夜胃里空荡荡的,身子直发软,气喘吁吁地出了一头汗,道:“死人也是会说话的。那个伤口,不是被什么戳中的,而像是什么东西射进了里面……你去把我的银匣子搬来。”

         如环吓了一跳,“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得把她的伤口切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才说了一句,胃里又翻腾起来,俯下身去,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11楼2008-09-01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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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环看得心疼死了,“造孽,造孽!人都死了,你还要在她身上动刀子,秋月姑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面前一暗,抬起头来,却是九王爷,一身锦地暗花玄色长袍,看着主仆两个,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如环忙道:“小姐说要去验尸……”

           一句话还没说完,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因为她再一次在王爷眼中看到了那诡异的浓碧之色,却转瞬即逝,她还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吓得头也抬不起来。

           九王爷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来:“秋月有事,我心里十分难过。王妃,多谢你替我分担操劳。你自己身子也不好,回去好好养着吧。”

           花千夜吐得身子绵软,太阳穴两边“哔哔”地跳,眼前一阵阵发白,知道自己支撑不住,被如环扶着回了房。如环见她嘴唇变得青紫,连忙服侍她吃了一颗丸药,血色方慢慢地回转过来。

           她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是静静地躺着,眼前却飞旋着那片池塘……那些花娇柳嫩的女子……秋月胸上的伤口……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停不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听到如环和别人说话的声音,不久,如环端来一盅血燕,道:“这是王爷命人送来的。”

           千夜吃了几口便摆摆手不要了,困意却慢慢涌了上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窗上晴光灿烂,问如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小姐好久没睡得这么香,从昨天下午睡到今天上午!”如环答得满脸欢喜,“肚子饿不饿?要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准备了茯苓粥和山药糕,这就让人拿来。”

           “我睡了这么久?”千夜隐隐觉得不对劲,“昨天那盅血燕呢?”

           “撤下去了啊,还想吃血燕吗?”如环一眨眼,“嘿嘿,其实,王爷还是蛮体贴的啊!”

           千夜细细回味那血燕的味道……仿佛有股若有若无的苦味,当时以为这里的厨子和唐门的炮制方法不同,所以味道也不一样,而今一想,那味道古怪得很!

           分明是下了药!

           她猛然坐起来,“秋月的事怎么样了?”

           “一大早已经出殡。”看着小姐的眼神一刹那怔忡起来,如环劝道,“秋月姑娘已经入土为安,小姐你就别想太多。”

           千夜怔怔地默坐,半晌才起来梳洗。忽然笑了一下,笑容里竟有几分惨淡的意思,道:“算我糊涂吧,终归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要给我下药?去书房。”

           书房的门紧闭,一个虎背熊腰的侍卫在当差,见到王妃,连忙请安。花千夜点点头,却不见他闪开。如环道:“王妃要进去看书,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那侍卫恭恭敬敬道:“王爷有令,除非是跟王爷一起进来,否则一概不许外人进入。”

           “外人?!”如环的眉毛一下就拧了起来,“王妃也是外人吗?!”

           那侍卫是个老实人,被她一问,吭哧半天答不过话来,只道:“王爷是这么吩咐的。”

           如环道:“我问你,王爷是什么时候吩咐下来的?”

           “我刚来当差的时候王爷吩咐的。”

           “那你当差多久?”

           “五年。”

           如环两手一拍,“哎哟,大哥,五年前的王爷有没有娶王妃?”

           侍卫摇摇头。

           “那不就结了?王爷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有娶亲,当然人人都是‘外人’。现在王妃进了门,可不是‘外人’,而是‘内人’了。王爷是不许‘外人’进入,可没说不许‘内人’进入,对不对?”

           侍卫顿时被这一堆的“外人”“内人”弄得头昏脑胀,只是重复道:“王爷吩咐的,不是同他一起来的,就不许进。”

           如环恼他冥顽不化,道:“你叫什么名字?难道你见王妃初来乍到,就可以欺负吗?”

           这么一顶大帽子,唬得侍卫“扑通”跪下,道:“属下韩进,不敢违逆王命!”


          12楼2008-09-01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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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心悦已经款步上前来,只见葱绿杭绸被里,拥着一个脸白如玉的人儿,乌黑的长发水一样披在身上,一双幽深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倦倦的神光,唇色淡淡的,一眼望去,只觉得她仿佛一朵冰花,眼看就要化了。

             心悦微微一惊——即使是病中,她的美丽也丝毫不曾褪色,不仅如此,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娇柔,仿佛一口气就要吹化了——脸上却不作丝毫表露,请了安,颇为忧愁地坐下,道:“怪不得王妃会生病,当时的情形多吓人!听说王妃还去秋月的屋子看了?哎哟,也亏得王妃大胆,她那时凑到我身前,‘扑通’一声跌进池子里,我的魂都吓飞了!”

             王爷的大婚之夜,把王妃一个人扔在房里;可从来不许人进的书房,王妃却进去了。对这位病美人在王爷心上的位置,心悦完全掐不准。一面说话一面留意她脸上的神色,忽然见她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起来,一双眼睛越发的幽深,直直地看着自己,心悦一惊,问:“王妃,怎么了?”

             花千夜的太阳穴“哔哔”直跳,心头像被一只阴冷的手拂过,忍不住半坐起来,“那天,秋月原本站在你的右边,因为凑到你身前才跌下去的?”

             心悦连忙道:“是她自己凑过来的!可不关我的事!”

             花千夜微微点点头,平息一下剧烈的心跳,放平了声音,问道:“府里这么多人,王爷最疼的便是你吧?”

             心悦娇笑一声,“王妃这是说什么话?在王妃这样的天仙面前,哪里还有我们站脚的分儿?眼下王爷心坎上的人,可是王妃呢!”

             花千夜见她虽然话里客气,但是脸上神态却透着一份笃定骄纵,而且那满眼的兴奋与得意是掩不住的,看来得宠不浅。

             原来心里一直牵扯不去的事情,应在心悦身上。

             如果不是逢春与阿频玩闹,不小心把秋月撞得往前一歪……如果不是秋月恰巧凑到心悦身前……池塘边众美弄荷的位置历历在目,花千夜的目光透彻而又迷茫。她清晰地记得心悦站的位置,那是断荷直指的方向——然而、然而,心悦明明是他最宠爱的女人!

             如果说杀秋月,是因为厌倦了她,那么,有什么理由要杀心悦呢?

             看着面前这满是笑意的艳丽面孔,花千夜的心里浮现一丝苍凉——你此刻笑得这样甜美,为他的宠爱感到幸福,可是,你可知道死神的手堪堪从你颊边擦过……

             心悦却误解了她眼底的苍凉,以为那是嫉妒与神伤的表现,心里不免得意,抚了抚鬓角,道:“王妃身子不适,可要多多休息,我不打扰了。”说着便站起了身。

             花千夜唤住她,目光似有叹息,问:“你最近可有做什么惹王爷生气的事?”

             心悦一愣,心里有些不痛快,“王妃这可不是咒我嘛!我把心肝都贴到王爷身上还嫌不够,怎么会惹王爷生气?!王妃还是好好养着身子吧,身子好了,自然可以侍候王爷,到时候不用我们犯错,王爷也会到王妃这里来的。”

             花千夜不去理会她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叹息一声,“姑娘恐怕有血光之灾,可要千万小心一点。”

             心悦恼了,扭过头向自己的丫环道:“我看王妃是病糊涂了!我好心好意来看她,她反倒红口白牙咒起我来!”说着,也不告辞,带着丫环便往外走。

             如环往心悦走的方向一瞪眼,“早知就不该让她进来吵你。”

             花千夜没有说话,默然地拥着被,半晌,忽然道:“你想办法打听一下,这心悦是什么来历,以前有没有什么相好,近日跟王爷有什么口角,或者曾经有什么口角。”

             如环莫名其妙,“打听这些做什么?”

             花千夜一阵咳嗽,“让你去,你就去。”

             如环只好去了,过了几天,回道:“那心悦是京城里的一个红牌姑娘,五个月前被王爷看中,带进了府里——府里的姑娘大部分是这个出身。王爷把她们接进来,也没什么名分,日子却比在楼子里好很多,因此个个都死心塌地地服侍王爷。这里的女人个个都是风月场里历练出来的,精得很,哪里会去惹自己的金主生气?特别是心悦,王爷又宠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红脸口角。至于什么相好,一进了王府,自然都搁到脑后了。”

             花千夜听了,眉头微微拢起。

             不是因为服侍不周,不是因为红杏出墙,凤延棠有什么理由要杀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而且是众多女人中,最喜欢的一个?


            15楼2008-09-01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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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洛国地处极南,气候炎热而潮湿,似乎一年到头都处在梅雨季节。一面大雨滂沱一面阳光普照的奇景,随时可见。水汽蒸腾,被热辣的阳光一照,仿佛都化作一层灼热的云雾,笼罩在众人头上。山体苍翠浓郁,树木之上爬满互相牵扯攀附的藤萝,费了好大工夫,大晏军队才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安营扎寨。

               花千夜和如环作兵士打扮,在营中安顿下来。韩进安排了一座偏僻的营帐给她们,寻常倒不会有人注意。

               “总算安顿下来了!”

               如环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见花千夜坐在一旁,脸色白里透青,十分难看,连忙从身上掏出一只药瓶,倾出一颗丸,从革囊里倒出水,给花千夜服下,见她脸色慢慢回转过来,忍不住道:“看看,平常一丸药就够,现在要吃两丸!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跑到这里来受罪!”

               花千夜无力地微笑一下,行军的速度令她疲惫不堪,靠在床边浑身骨架简直要散开。炎热潮湿的气候严重影响睡眠,蚊子又多,两人都没睡好。

               过了两天,如环忽然拉起肚子来,一天下来,人都瘦了一圈,韩进过来看她,因有王妃在内,不敢擅入,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回话。

               花千夜见他的目光时时忍不住望向里间,眼中又是着急又是忧心的神情,分明情根深种。告诉他:“如环不妨事。这样的地方瘴气重,我已经给她服了药,明天就好了。”

               韩进又惊又喜,“原来王妃有药!王爷也有这样的病症呢!属下斗胆讨点去给王爷。”

               “他也病了?”花千夜有些意外,这样的林瘴不是毒气,只是乘虚而入,人会有些不适。自己是久服草药,其中难免有几味是清瘴解毒的,因此才得以幸免。像凤延棠那样的人,怎么轻易染上?

               “王爷为了破那修罗阵,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昨天清早便有些症状,王爷一直强自支撑,这会儿又在中军大营和将军谋士们商议破阵大计呢。”

               花千夜点点头,从银匣子里取出一只玉瓶儿,倾出一粒药丸,刚要递出去,忽然又止住,道:“药丸不能给你。给了你,他问起是哪里来的,你怎么答?”

               韩进一愣。

               花千夜取过笔墨,在纸上画出一株草的模样,递给他,道:“这种班鸟草,是制成药丸的主料,生长在水畔之边,你去找找。连王爷都病了,军中说不定还有其他人病倒,你领人多采一些备用。如果王爷问起,你就说是问了附近老农得知的。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你把我安排在这里,否则你吃罪不起。”

               韩进郑重地点头,又道:“王妃说得一点没错!军中是有不少士兵病倒,大家私底下还说是阿洛国的巫术呢!”

               花千夜微微一笑,随后道:“如环在里间,你进去吧。”

               韩进的脸红了红,虎背熊腰的汉子,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不、不用了,我走了。”说到一个“走”字,逃也似的出去。

               牛油烛把大帐照得耀如白日,帅案之上摊着阿洛边境的地图。子时将近,将士们已经散了,凤延棠眉头微皱,紧紧地盯着地图,一面吩咐侍从:“去叫清大人来。”

               侍从领命而去,片刻,一名浅灰衣衫的男子走进来,正是凤延棠心腹中的心腹,清和。

               凤延棠头也不抬,问:“你说的那个楚疏言,真是问武院里出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在这样的太平江湖,百年前一位高人设立问武院,将各门各派的精英请到院中任夫子,分门授课,一举打破了各门各派自立门户互不交好的江湖格局。院内分为身刃和无身刃两大教类。身刃即刀剑拳掌种种外门工夫,以及内功与轻功身法。无身刃即机关、暗器、兵阵、医药、星相、占卜。是天下学武人心目中的圣地。每一名出师的弟子无不名动江湖。

               清和答道:“楚疏言生性淡泊,无意于名利。就连投身问武院,也是被好友强拉着去的。”

               “无意于名利?”凤延棠抬起头,“那你用什么请动他?”

               清和但笑不语,道:“这个,请容属下先卖个关子。”

               凤延棠一勾嘴角,也笑了。


              17楼2008-09-01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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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和趁机道:“若论机关阵法,楚疏言堪称天下第一。有他来,王爷且放宽心,好好歇一歇吧。我看王爷这两天身子倦乏,还是请军医来看一看,开副方子。” 

                  话音才落地,只听门外道:“属下韩进求见。” 

                  “进来。”凤延棠道,“一下午没见着你人,去哪里了?手上是什么?” 

                  “回王爷,是药。”韩进将药碗放在桌上。 

                  “什么药?”凤延棠微微皱眉,“军医连脉也不曾请,就开方熬药吗?” 

                  “回王爷,这不是军医开的。是属下带人找的药草,专治瘴气。已经有兵士服了,下泄马上止住。” 

                  “哦?”凤延棠端起碗来闻了闻,腥苦的味道令他眉毛一皱,“你倒长进了,还会采药治病。” 

                  “回王爷,是……是一个老农告诉属下的。” 

                  “嗯,难为你有这份心意。”凤延棠端起碗,喝了药。 

                  清和在旁问道:“是哪里的老农?倒应该把他找来问问,看看这地方还有什么瘴气,军中好提防。” 

                  “这个……”韩进犯难了,王妃没教这句,抓抓头,道,“我是路上碰见的,问完了他就走了。” 

                  “哦……”清和这一声拖得意味深长,“是这样。” 

                  清大人聪明绝顶,韩进看也不敢看他那对细长双眸,连忙道:“属下还要巡逻,先告退。” 

                  凤延棠一点头,让他去了。看着清和若有所思的模样,微微一笑,“你疑心谁都可以,却不必疑心韩进。这小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清和也跟着释然一笑,“是。倘若韩进也会耍心眼,军中个个都成司马懿了。” 

                  韩进自然没有听到后来凤延棠与清和的对话,一颗心“咚咚”直跳,一夜都没睡安稳,生怕清大人那双眼睛看穿了一切。 

                  第二天清早到帅帐,正要进去,当值的小兵拦下他,道:“王爷吩咐,不让人进去呢。” 

                  这么不寻常!韩进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 

                  小兵道:“曹夫长在里面——王爷估计在发脾气,吩咐我去喊曹夫长的时候,眼睛都是血红的。”韩进还要再问,里头已经传来王爷的声音:“来人。” 

                  韩进连忙进去,一进便怔住——一具尸体倒在血泊中,正是管粮草的曹夫长。 

                  “此人以下犯上,企图行刺本帅,已被本帅就地正法。拖出去。”凤延棠坐在案后,脸色淡漠,唯有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泄露他的异常。 

                  韩进不敢多看,吩咐人拖走尸体,清理血迹。 

                  那一整天,帅帐都不许人进入,韩进摸不着头绪,心里惦记如环。好在如环已经大好,韩进的心才放下来,王妃问了几句话,都详详细细地答了,说到曹夫长的时候,猛然发现王妃的眉头蓦然皱了起来,只听王妃问道:“那人是管粮草的?” 

                  问话的语气急促,跟平日里疏淡平和完全不同。


                18楼2008-09-01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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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进据实点头。 

                    “他死在帅帐里?” 

                    韩进又点点头。 

                    “王爷之前是不是去看过粮草?或者,那名千夫长死后,有没有去看过?” 

                    韩进摇头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花千夜眉头紧锁,忽然道:“糟糕!”然而紧接着,面色又一松,“好,正好。” 

                    韩进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位美丽的王妃,完全不明白这一糟一好之间的含义。 

                    花千夜微微笑道:“韩夫长,要你一直瞒着我们的身份实在辛苦你了,眼下正有一个好时机,你替我送两本书给王爷,王爷知道我在这里,也不会怪你。” 

                    有这样的好事?韩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花千夜拿出两本书交给他,他一看,一本《列女传》、一本《百家姓》,几乎要晕倒。就凭这两本书,会让王爷放过他安置王妃入营之罪? 

                    花千夜似是知道他的疑虑,微笑道:“你只管拿去。这会子,再也没有比这两本书更能帮上王爷的东西。” 

                    是吗? 

                    韩进狐疑,极度狐疑,但是王妃没理由捉弄他呀! 

                    一路狐疑地拿着这两本书,到帅帐门口求见。里头传来一声:“进来。”声音里竟透着一丝倦意。一进来,饶是迟钝如韩进,也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 

                    王爷坐在帐案之后,身上的外袍有些皱,眉头更是皱得死紧,案旁立着清大人,永远飘逸出尘的清大人,此刻脸上居然也隐隐有愁容。 

                    见他进来,王爷问:“什么事?” 

                    韩进忐忑不安地把那两本书呈上,垂手侍立一旁。 

                    凤延棠见呈上来的竟是这样两本书,随手一翻,不耐道:“韩进,你……” 

                    说到这个字的时候,顿住。 

                    翻开的那一页,不是白纸黑字,而是银票。 

                    面值一千两的银票。 

                    两本书——居然是足足两大本银票。 

                    凤延棠慢慢地抬起头来,视线慢慢地落在韩进脸上,慢慢地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韩进“扑通”一声跪下,“是王妃交给属下的。” 

                    “王妃?”凤延棠微一眯眼,“她在这里?” 

                    韩进这下连头也不敢抬了,叩头道:“是。” 

                    “你安排的?” 

                    韩进不敢回答,匍匐在地。 

                    “上次那碗药,也是王妃教你的?” 

                    韩进只一个劲地磕头。 

                    “够了!”凤延棠喝道,霍地站起来,“蠢材,还不带路!”


                  19楼2008-09-01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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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延棠进来的时候,花千夜正在画画。她穿着普普通通的兵士衣裳,头发没有挽起,流水一样地披散在身上。见他进来,搁下笔,刚要行礼,凤延棠已道:“接着画。” 

                      花千夜便接着画了起来。 

                      画的是荷花,千重万重的绿叶,掩映着一抹娇红,画面上似乎有水汽流动,仿佛一阵风来,荷叶便要迎风扶摇。 

                      “好画。”凤延棠道。 

                      “王爷谬赞。” 

                      两个人的声音都是低低的,还夹着一抹浅笑。这里仿佛不是刀光箭雨的沙场,而是风轻月浓的闺房。 

                      如环和韩进无声地交换一个不敢置信的眼神——如环本想着王爷一来,一顿责难是逃不了的,起码没有好脸色看。韩进则压根也没有想到方才在帐中那样阴郁的王爷,到了这里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小俩口竟云淡风轻地赏起画来! 

                      不一会儿,花千夜已经画好,凤延棠鉴赏一番,末了,环顾帐内,道:“这里处处简陋,王妃还是搬到帅帐去吧。” 

                      花千夜见他除了眼睛有些红丝外,脸色如大理石般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暗叹这人的城府之深,深不可测。跟着微一颔首,“谢王爷体恤。” 

                      凤延棠点点头,便带着韩进走了。如环目送他们两个离去,简直不敢相信,“就这样?” 

                      花千夜道:“就这样。” 

                      “他竟然没有怪我们私自混到军营里来!竟然没有责怪韩进!在这个不该看到我们的地方看到我们,竟然一个字也没问?!”如环抚着胸口,诧异极了,“他简直就像是为了看你画画而来了一趟!” 

                      花千夜微微一笑,“对他有好处的人,有好处的事,他是不会拒绝的。至于韩进——他总得卖那两本银票的面子。”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可以搞定,我们应该早些把银票送给他!” 

                      “傻丫头,如果没有适当的时机,那些银票他也不会太放在眼里。” 

                      如环一愣,“送银子也需要时机?” 

                      “在他需要银子的时候,银子才是有用的东西。” 

                      凤延棠在前帐忙碌到亥末才回后帐。如环听到脚步声,连忙掀开帘子,打水给他梳洗——这事原本有侍卫做,如今王妃住进了内帐,侍卫等人一概回避,工夫都落到了如环身上。 

                      凤延棠望向内帐的另一边——隔着一张屏风,透出灯光,他问:“王妃睡了吗?” 

                      如环忙回道:“还没。” 

                      凤延棠便往这边来,一脚踏进,就看到一大片墨绿的菊花盛开。抬起的右脚忍不住滞了一滞才落地,眼中有道光芒一闪即逝。不能解释那一刻的震荡。那其实是花千夜的衣摆,她半跪在案边,宽大的衣袖,长长的裙摆铺了一地,柔软的绸衣随意地皱成一朵墨绿的菊花。 

                      她埋首在案上,面前排着散乱的算箸和石子,正凝神思索。听到脚步声,自沉思中惊醒,抬头见是凤延棠。 

                      他披着外袍,露出雪白里衣,去了头冠,微卷的头发搭在襟前,漆黑如墨。眼睛低垂下来,明亮灯光下,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那对平静无波的眼眸看不真切,整个人倒显出一股与白日不同的慵懒平和来,问:“这是什么?” 

                      花千夜答道:“修罗阵的图解。” 

                      “哦,除了医术,你还懂阵法?” 

                      “略懂一些。若是普通的阵法,倒还不在话下。但这修罗阵十分古怪,我来了这么些天,还没弄明白。”凤延棠点点头,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我要用银子?” 

                      “曹夫长若真是行刺王爷,王爷一定会留下他的活口审问主使的人。唯有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王爷才会下杀手。一个管粮草的千夫长,有什么过错非死不可?自然是粮草出了问题。” 

                      “那你可知粮草出了什么问题?” 

                      花千夜摇头。 

                      “粮草被人动了手脚,米下面是沙石,麦秆下面是枯柴。”凤延棠的眼中闪烁一丝寒芒,“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20楼2008-09-01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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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此病莫回春 


                        清和回来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凤延棠正在看一卷卷轴,见他进帐,问:“粮草都办妥了吗?” 

                        清和回道:“都妥当了。” 

                        “韩进呢?” 

                        “正在卸粮草。我先过来见过王爷。” 

                        凤延棠点点头,把手里的卷轴递给他,“你看看。” 

                        清和接过,只见入目处好一手蝇头小楷,忍不住赞了一声。再往下看,又有许多图形,心中一喜,“这是阵法图解!楚疏言到了吗?” 

                        “不是楚疏言,是王妃绘的。” 

                        “王妃懂阵法?” 

                        “嗯。这是我让她写给我的,只是一些简单的阵势。修罗阵太过神秘,恐怕还要等楚疏言来。”凤延棠道,“你让人将这份卷轴抄录下去,给几位将军看看。要去破阵,总要知道些皮毛。” 

                        清和答应个“是”字,退了下去。凤延棠又把阿洛的地图研究了一番,歇息时已将近子时,走进后帐,便见屏风后灯光犹亮,时不时传来石子落在桌面的声响,知道花千夜还在排算修罗阵。 

                        只听得花千夜幽幽一叹,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喃喃地道:“九宫阵怎么样会有生死八门?八卦阵又怎么能引天地岚气?啊,到底是哪里不对?” 

                        “小姐啊,你就歇会儿吧!央神医千叮万嘱,回春丸不能多吃啊!”这是如环的声音,“在家的时候只吃一颗,上了路就加了一颗,现在再这样挨下去,就算一天吃三颗又有什么用?” 

                        凤延棠折向屏风后,只见花千夜看着自己的丫环苦笑,脸色灰白,神情憔悴,他脸色一变,“你怎么了?上午还好好的。” 

                        花千夜和如环这才发现他来了,花千夜连忙道:“没事。” 

                        凤延棠只看着如环,道:“你说!” 

                        如环连忙道:“小姐为了这个阵,身子已经受不了。她撑不住,就问我要回春丸吃。回春丸一天吃一颗,能让小姐起居行动如常人。吃两颗阳热之气就重了,小姐还要三颗,三颗的药力,会要小姐的命啊!”凤延棠一面听着一面看着花千夜,目光幽暗,看不出喜怒,“如环,你去找军医,让他弄一碗安神助眠的药来。” 

                        如环答应着去了。花千夜道:“其实没什么要紧的,哪有她说得那样严重……” 

                        她的话还没说完,凤延棠已道:“你为我如此尽心尽力,我承你的情。你精神不好,也不要太劳神。楚疏言过几天便到,几天的工夫,我们耗得起。”目光望向帐外,穿过重重的兵马帐篷,直达浓雾重重的修罗大阵,眼眸深处有一星寒芒,“阿洛以为区区一个阵法便能反了大晏,真是痴人说梦!” 

                        她震慑于他目光之中透出来的霸气,有些人,天生就是要主宰别人的。 

                        服了药,花千夜好歹睡着了,只是一夜睡得不太安稳,乍醒乍梦之间,隐约听到如环在跟人说话,却是凤延棠的声音,只听他问:“王妃从小便这样吗?” 

                        “据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生下来吃药比吃饭还多——小姐是双生子,都说双生子是互克的,老太太便把小姐抱到唐门来养大。多亏央神医是我们家主的好朋友,把小姐带到药王谷治了整整一年,又悉心调了回春丸,小姐才能像个常人一样过日子,不然,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接着一阵默然,凤延棠道:“央落雪号称天下第一神医,怎么就没治好?” 

                        如环没有说话,半天,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了一丝鼻音:“凭家主的交情,央神医是尽了全力的。只是我们小姐命苦,只剩三五年的光景……”说着,隐隐抽泣了起来。 

                        凤延棠一直平缓的声音猛地抬高,“什么三五年光景?难道说她只能……”话到这里,竟没有再接下去。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却来到床前,花千夜心里忽然说不出来的紧张,把眼一闭。 

                        凤延棠撩开帐幔,只见枕上逶迤着如丝长发,仿佛开了一朵墨菊,脸白如玉,脖颈纤细得如同花茎……她整个人,也同花一样娇弱吧?也许一阵大点的风也禁不起,可她就是拖着这副病弱的身子,一直长途跋涉到这边疆,耗尽心神想为他破阵! 

                        潮热的风从帐外吹来,空气中充满了南国草木的湿气。凤延棠的心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阵冷,一阵烫,喉间像是含了颗醋浸青梅,又酸又涩。 

                        便在这时,韩进在门外道:“禀王爷,楚疏言楚少侠到了。” 

                        花千夜缓缓睁开眼。 

                        如环忙拿来衣裳侍候她起床,却见她仰躺着,眼望帐顶,一动也不动。许久才慢慢地回过神来,起床穿衣,喝了几口粥,坐在了书案前。


                      22楼2008-09-01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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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1.183.33.*
                        如环“刷”地白了脸。

                         花千夜不忍,道:“这事不怪她,是我支开她的……”

                         凤延棠却像是没听见,淡淡地问如环:“回春丸每日不能超过三颗,你记住了吗?”

                         如环点头,眼里含着大颗的泪珠,滚落到衣襟上。

                        片刻,有军医过来给花千夜请脉。

                         诊完脉,军医脸上惊疑不定,道:“王妃这样的身体,本该在家中静养才是,怎能跑到这边关来呢?”

                         花千夜在纱帐之后淡淡地笑。这些天的劳心劳力,令她的脸色如雪一般白,没有一丝的血色,连唇都白了,整个人就像一朵落到枝上的雪花,分明眨眼之间就要融化。她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有分寸。大人在王爷面前,只说我无碍便是。”

                         如环静静地守在一边,等军医快出门的时候,跟上去悄声道:“请大人去瞧瞧中营千夫长韩进,他……”

                         哪知她还没有说完,军医便摆手:“王爷有过吩咐,谁也不能替韩夫长治伤。唉,韩夫长在王爷面前一向是得力的。这回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这样惹王爷动怒。”一面说一面叹息着去了。留如环一个人在原地怔怔地流眼泪。

                         花千夜知道如环心疼韩进,从银匣子里找出创伤药给她,道:“你悄悄地送过去给他涂上吧。”

                         如环哭道:“我现在哪里还敢离开你半步?有药也不能送给他!”

                         这句话里不是没有怨气的,花千夜叹了口气,让她找个侍从送去,哪知侍从个个都不敢接这趟差使,纷纷道:“王爷说了,谁要帮韩夫长,明天的一百军棍,就落到谁身上。”

                         花千夜握着药瓶,眉头微微拢起——看来,凤延棠是真的动怒了。她想了想,起身往外走,吓得如环死命拉住,“我的小姐,你又要去哪里?!”

                         “我去给韩进送药。”花千夜道,“那一百军棍,就算在我身上吧。”

                         “王爷怎么会打你?到头来受罪的还不是韩进?”如环急了,哭道,“小姐,您就看在我服侍你一场的分上,不要再去弄那个阵法了!拖垮了身体,就算我和韩进死一百遍,也值不回来啊!”

                         花千夜苦笑一下,低声道:“是我没用。阵没破成,还拖累了你们。”

                         “我不怕拖累,我怕你连这三五年都撑不过啊!”如环的泪更急,“回春丸不能多吃,是央神医千叮万嘱的!韩进挨打,我都心疼,看着你吐血,王爷能不难过吗?”

                         他那是难过吗?或许更多的,是因为自己没有遵从他的吩咐,挑战了他的威信吧?

                         想到他抱起她的一刹,脸是冷着的,可胸膛是温热的,透过衣襟,她感觉到他的心跳得那么急那么有力,那真是充满了活力的身体,盛满了精力的生命……那是,她永远也无法拥有的东西……

                         她慢慢地低下头,身子一阵虚软,呼吸有些喘,靠在床沿,眼泪却从眼角滑了下来,她轻轻道:“如环,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们为我受苦。”

                         她的声音好轻、好轻,抽泣着的如环根本没有听清楚,只觉得这一刻的小姐有着雾一样的迷蒙虚幻,仿佛风再大一点,就被吹散。

                         入夜,凤延棠回后帐。

                         如环上前侍候,花千夜却走来,道:“我来。”

                         凤延棠垂首道:“这样的事,不劳王妃。”

                         花千夜微微一笑,“做妻子的服侍丈夫,也算劳烦吗?”说完,向如环道,“你去看看韩进,顺便把药带上。”

                         如环一愣。王爷明明不许她离开小姐半步,也不许别人给韩进治伤,小姐当着王爷的面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去,目光忍不住望向凤延棠。

                         凤延棠半垂着眼,灯光映照下,长长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不知怎的,他看起仿佛没有了白天那样不容逼视的锋芒,也许是灯光柔和了他的心情,他看着她替自己宽了腰间束带。脸庞似玉,长发如水,在他心底一丝一丝,升起异样的温柔。

                         这温柔像一只轻软的手,缓缓抚摩他坚硬如铁的心,一颗心仿佛在缓缓地融化,几乎快忍不住点头——然而他猛然意识到这丝柔软来得多么意外,几乎要瓦解他重重的心防——


                        25楼2008-09-03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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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1.183.33.*
                          第五章 修罗阵
                          小姐研究阵法得到了王爷的准许,如环也放下心来,每天陪着小姐过去,满了两个时辰,无论如何也要把小姐拖回帅帐。

                           花千夜见她这样紧张,笑了,“你是不是怕我不回去,韩进又挨打?王爷这一手倒是十分漂亮,从没见你这么听我的话。”

                           说得如环的脸立时红了,咕哝道:“王爷为了你打的韩进,你倒拿韩进来说笑。”

                           “好,是我不对,好了吧?”花千夜笑着哄她,问,“你不是说学会骑马了吗?骑给我瞧瞧。”

                           如环顿时来劲,命人牵过一匹马来,跨上马背,神气地道:“小姐,你好好看着哟!韩进的骑术不错,名师出高徒呢!”

                           说完,一拍马臀,马向前奔去。果然得了几分真传,绕着营房骑了两圈,如环笑嘻嘻地下来,“我骑得怎么样?”

                           花千夜嘉许地点头。此时阳光盛烈,如环的脸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花千夜掏出帕子替她擦汗,问:“好玩吗?”

                           “嗯!”

                           “会不会很难学?”

                           “不会!我一下就学会了!”

                           “很简单?”

                           “对啊,就是开始的时候颠得骨头疼。”

                           花千夜回头去瞧那匹马,枣红色的毛色在阳光下油亮夺目十分精神,道:“如环,教我骑吧。”

                           如环吓了一跳,“可是,可是你跑一阵都要喘不过气来,怎么能骑马?家主知道非拆了我的骨头不可。”

                           花千夜笑道:“放心,我不会让马跑快的,只是想骑在上面走走。”

                           如环想了想,“唉,我只是个半吊子,等我去把韩进找来教你。”

                           不一时,韩进来了,请了安,便牵着马,让如环扶花千夜上马,一面道:“王妃不骑快马就简单了。两腿蹬好马蹬就是……”话才说到一半,突然刹住口。

                           如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王爷与清大人从一间帐篷里出来,正要从这边经过。如环的脸立刻白了,急急道:“快下来,小姐快下来!等王爷过去了再骑!要是让王爷看见,又要怪我们!”花千夜也不愿多事,由如环扶着下来,然而已经被凤延棠看见,微微一顿之后,他的脚步往这边来。

                           阳光映着凤延棠的脸,冷峻之中自有一股恢弘气势,他淡淡问:“你要骑马?”

                           花千夜点点头。

                           “你的身子,能骑马吗?”

                           “只要不快,便不妨事。”

                           如环连忙插嘴道:“小姐只是坐在马上走一圈,不会骑快的!”

                           凤延棠点点头,吩咐韩进:“仔细些。”

                           韩进连忙领命,如环松了口气,扶花千夜上马。

                           凤延棠本已转身走开,见状,微微皱眉,唤:“韩进!”

                           韩进连忙过去,凤延棠道:“去牵匹带小驹的母马来。你骑母马,让王妃骑小驹跟着。”

                           小马牵来了,花千夜正要上马,凤延棠再一次皱起眉,吩咐:“去拿只锦垫来。”

                           便有人拿了只锦垫垫在小马的马鞍上,垫了锦垫比方才舒服许多,花千夜在马上道:“多谢王爷。”

                           凤延棠点点头,看着那小马跟着韩进骑的母马,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27楼2008-09-03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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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1.183.33.*

                             花千夜轻声道:“我在后面,已经听到了。”

                             “军中除了你,没有一个人能够入得死门……”他低低地说着,每一个字好像都要费极大的力气,说得这样艰难,仿佛要拼尽全力说服自己,他道,“会有唐门武士保护你……你、你自己要小心……”说到这一句,身子轻颤,把脸埋在她身上。

                             淡淡的香气从她身上传来,这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这样肌肤相亲,心底却没有一丝绮念,只觉得无力,因而抱得更紧些,仿佛要整张脸都埋进她的身体里去。她抚着他的头,像抚着一个受伤的孩子。她的手无比柔软,一下、一下地抚着,整个帅帐如此安静,刚想跟出来的如环见到这一幕,也偷偷把脚缩回去。

                             花千夜轻声道:“你知道我一直想做点什么,能帮上忙,我很高兴。”掌心抚着他柔软的发,他刀锋般的眉目贴在她的身上,隔着衣裳,感觉到那温热的肌肤,有什么东西又轻又暖,在心底涌动,她道,“我帮你梳梳头,好不好?”

                             说着,取下他的发簪和头冠,一头微卷墨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她以细长的手指为梳,穿过他的发,轻声问:“我看几位王爷的头发都不是卷的,怎么你一个人这样特别?”

                             凤延棠靠在她怀里,低声道:“我母亲是卷发。”

                             “是这样啊……卷得很好看。”

                             丝丝滑过指尖,是这样的细密而温柔。世上还有比发丝更温柔的东西吗?也许有吧,那唯有情丝。

                             “我母亲是渔家女儿,一头卷发,就像海藻一样。后来进了宫,父皇对她的头发爱不释手,那个时候,宫里面最得宠的就是我母亲……”凤延棠半闭着眼睛,低低地道。他从未在人前谈论起自己的母亲,声音低得仿佛在自语。

                             这样的他……不像富贵尊荣的九王爷,不像心深莫测的凤延棠,他如此软弱,如同一个婴儿,花千夜慢慢地在膝边蹲下来,眼眶不知怎么有些酸涩,望着他俊美的五官,道:“你的母亲,一定很美。”

                             “是,是很美。美到苍天见妒,她……她……”他深深吸了口气,才能接着说下去,“她去得很早、很早……你说,是有天妒红颜这回事的吗?我母亲是这样,你,又是这样……”他捧起她的脸,这张脸,真是绝美呵,冰雪似的白,远山似的眉,下巴尖尖的……他看着她的下巴,握起她的手。墨玉镯子在白玉似的手腕上,空荡荡,仿佛一不留神就要滑下来。他的心里一阵阵发紧,像是被谁拿绳子在心上勒了一道又一道。他低低地、低低地道,“自从到了这里,你瘦了这么多……”

                             那一刻,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来,真恨不得好好哭一场才好。但是——哭?从他懂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来,胸口再是哽咽得透不过气来,眼里也是干的。他只是执着她的手,有着说不出的心疼。

                             心疼是这样强烈呵,眼睛也关不住它,泛滥似的流露出来,花千夜看见了,身子轻轻颤了起来,眼角已有泪光,嘴角却带了一丝笑,道:“知道吗?这样很不像你啊!你应该雄风朗朗地送我上战场的。”

                             她这样说,他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才惊觉自己的情绪竟这样失控。慢慢地,他松了手,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脸色渐渐恢复到平时的冷峻和漠然,然而眼底、心底,却还有丝丝混着疼痛的温柔收不起,他道:“无论如何,我,多谢你。”

                             “不要提谢字。”花千夜道,“也许此生你有许多妻妾,但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丈夫。”说着,她也慢慢站起来,拢了拢秀发,姿势娴雅无比,轻声道,“明日就要破阵,我要去找楚少侠商量一下死门与中宫的破法。”

                             凤延棠点点头,看着她一步步地踏出帅帐。墨绿的裙摆,宛如在地上洒下无数菊花瓣,阳光照在她身上,仿佛要把她晒化。


                            31楼2008-09-03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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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太阳,早早地升起。

                               漫山遍野都洒满阳光,唯有修罗阵方向,浓雾阵阵。

                               阳光总会散荡浓雾,今日之后,那由阵法召来的浓雾,终将消散在大晏边境。

                               中军帅前,白底金边的火焰凤凰帅旗迎风猎猎,五万人马列队点将台前,将令一道道发下去。

                               “程中道,领一千兵马,破休门!”

                               “得令!”

                               “魏呈辉,领一千兵马,破生门!”

                               “得令!”

                               “万俊,领一千兵马,破伤门!”

                               “得令!”

                               “周召,领一千兵马,破杜门!”

                               “得令!”

                               “樊子诚,领一千兵马,破景门!”

                               “得令!”

                               “袁同,领一千兵马,破开门!”

                               “得令!”

                               “杜远非,领一千兵马,破惊门!”

                               “得令!”

                               盛烈阳光下,将士一个个得令率兵而去,点将台上,只剩一个俏白的人影。

                               她穿一身梨花白短打马装。镶白滚边,腕束箭袖,长靴束腿,一头长发,悉数用白色方帕包住。没有了如水长发披身,没有大幅的墨绿裙摆,她看上去只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竟然是那样纤瘦,那样幼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太阳再大一些,仿佛就会被融化的冰雪人儿,要去破此行最为凶险的死门!凤延棠握着将令的手,紧了紧,紧了又紧,脸色几乎和胄甲一个颜色,眉峰压不住眼中的幽暗,极力压制,声音方能放平:“花千夜,领一千兵马,破死门!”

                               “得令!”

                               花千夜领令上马。一个士兵蹲在马前,让她踩着背上去。一名士兵打扮的人策马停在她身边,道:“十八表姑安好。侄儿唐俊,奉命保护表姑,表姑请坐好。”唐门子弟极多,花千夜依稀认得他是舅舅手下极得力的晚辈之一,点点头。

                               唐俊接过她手里的缰绳,替她牵着马,又道:“门下还有十五位兄弟,都在这一千人队伍之中。到时会贴身保护表姑,表姑请放心。”

                               她再次点点头。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衣上,仿佛要消融那身冰雪,凤延棠看着,一股无法克制的情愫,自心底升上喉头,他唤住她:“千夜——”

                               她回头,容颜那样美丽。

                               他的胸口剧烈翻腾,底下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死眼看着她,良久,道:“自己小心。”

                               她没有说话,回眸之间,凤延棠只觉得那眉梢眼角似乎就要冰消雪融,心底无端地惶惑,升起一股极不好的预感。心跳一下,每一下都那么沉、那么重,他握紧了拳,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心底有个冲动,想和她一起入阵!

                               清和见他脸上变幻,手上青筋隐现,隐隐猜到他的心事,低声道:“王爷,三军不可无帅,请王爷以大局为重,不要以身犯险。”

                               那边厢,楚疏言升起了八面大旗,九面大鼓,脚下分布八卦九宫方位,每升起一面旗,就听得一声鼓响。八路士兵阵容严密,向修罗阵行去。修罗阵中的浓雾更胜往日,似乎也知道胜败只在今日,雾气冲天,连阳光似乎都黯淡了下来。[玄幻小说网http://www.xhxsw.com]

                               原文首发玄幻小说网:http://read.xhxsw.com/files/article/html/107/107248/4419345.html

                              第一部 染花身(二) 第五章 修罗阵(3)

                               欢迎您访问玄幻小说网http://www.xhxsw.com

                               杀戮之声,隐隐传来。

                               火焰凤凰大旗下,凤延棠的脸,凝重得仿佛要结冰。一向飘逸轻淡如清和,眼中也盛满了忧忡。所幸的事,未时刚至,阵里发出一声响亮的鸣炮声,楚疏言身边的一只大鼓“咚咚咚”连响三下,景门中一队人马功成身退,押着战虏回到营地。

                               未时三刻,开门破。

                               申时,杜门破。

                               酉初,惊门破。

                               酉时三刻,伤门破。

                               戌时,生门破。

                               亥初,休门破。

                               每隔一时三刻,便有人马成功地破阵收兵,然而快到了子时,死门的兵马还未退出来。

                               浓雾散去,夜色替代它。

                               最艰难的一条路线,即使连最精通阵法的人都被困住。

                               每个人的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这几个时辰,凤延棠坐在椅子上,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但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却令身边的每个人都忍不住打颤。他整个人宛如一座冰雕,阴郁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修罗阵中。

                               手边的沙漏发出细碎的声响。

                               子时将至。

                               他忽然站了起来,飞身掠向自己的战马。

                               清和猛地一震,“王爷,不可——”

                               他说得慢了,凤延棠已经翻身上马,扬鞭狠狠地抽在马臀上,那马吃痛,向阵中飞奔而去!

                               花千夜被困在阵中。

                               对于这九宫八卦阵的变形——修罗阵,她从来都是纸上谈兵,一切的意象和概念,全是算箸和石子儿。

                               她捂着嘴,马背上的颠簸令她五内翻腾,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

                               四周是茫茫的黑。这些天的心力交瘁,过量服用回春丸,她的身体已如强弩之末,眼前汇集的算箸与石子儿纷飞杂乱,路线若隐若现,怎么也抓不住。心里一急,她嗓口一甜,呕出一口鲜血。

                               “十八表姑!你怎么样?”身边的唐门高手焦虑地问,一面替她挡掉四处飞来的箭羽。

                               再这样吐下去,别说带他们出阵,就连她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没事。”

                               花千夜拭去嘴角的鲜血,重新打量身边的浓黑。集中精神,将它与桌案上的算箸石子儿重叠在一起。

                               身后的兵士只能靠盾牌抵挡飞箭。好在其他路线颇为顺利,阿洛的兵力看来略有削弱。

                               背后忽然响起马蹄声。

                               花千夜大吃一惊,要是这个时候,阿洛国来个首尾包抄,他们就完了!


                              32楼2008-09-03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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