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渐笼罩了克德洛尔。初冬带来的遍地冰霜还没融化,现在又开始下起雪来。我和老头子并肩走在逐渐暗下来的街道上。这条街一到晚上就少有行人。
“先生,夜空中的雪看上去真漂亮。”我望着他满是皱纹的侧脸说道,他长长的白胡子随着风轻轻飘扬。
“是啊,这场景多浪漫,我年轻的时候就在这种天气看过不少少年求爱。当然现在也不少。”
我没回复他,三句话不离爱也不知道老头子最近怎么了。为了避免尴尬,我装作对路两旁成堆的冰块很感兴趣,走过去挑了一块形状还不错的放在手里掂量。
我们继续走着。
冰在我手中融化了一部分,水顺着胳膊流到长袍里。我来了点兴趣,周围人一直说我的手很暖和,那么我能不能融化这块冰呢?
答案是肯定的。
我转过头略带兴奋的对老头子说:“先生你看,我没用魔法融化了一块冰!”
老头子其实一直在看我,不过这时他露出了笑容。
风从两耳边呼啸着刮过,感到刺骨的寒意。
“先生,你说我们能不能像融化一块冰一样去融化一颗冰封的心呢?”
老头子的眉毛稍微抬了抬,似乎对我突然问出的问题感兴趣。
“哦?用双手吗?融化冰封的心?”
“就是去拯救那些处在崩溃或堕落边缘的人们。“
“嗯,从某个方面谈,我们一直在做的就是这样。”
“某个方面?我认为我们就是在这么做啊?”
老头子不经意的掸了掸几乎被雪覆盖的长袍:“这么说吧,安姆你刚刚融化了一块冰对吗?没有用魔法?”
“是的先生。”
“同样的道理,我们也可以用心灵或者行动来挽救一个人,对吗?”
“是的先生。”
“安姆,你的手快要冻僵了。”
我这才发现,冰块化掉的水在我的手上再次结冰,连带冻住了整个小臂。
“我来吧。”老头子手挥了一下,冰就变成了蒸汽。
“你看,这就是试图拯救一个人的结果。”
“光靠我们,力量还是太小。”先生摇了摇头。
“那我们号召更多的人不就好了?”
“对,但不能解决问题。”
“怎么讲呢?”
先生没有说话,自己走到路边拾起一块冰,悬在空中召唤一团巨大的火焰吞噬了它。
“安姆。魔法可以代表很多人的力量。”
空中只悬着一团若有若无的水雾。还散发着热气,但不一会,水雾又被呼啸的寒风凝结成了冰。
“但我们没办法一直给予火焰,他们总会接受寒风。”
“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我们这样是没办法让一颗心不再冰结的。”
“那怎样才能……”
“……把它带回家。”先生说着把它揣进了口袋。
良久无言,世界仿佛只剩下风的声音。
“安姆,爱是原动力。”先生如是说,“它是依靠,它是勇气,也是信仰。两个漂泊的灵魂因爱而停靠在港湾;又因爱诞下一个新的个体,它能解释生命。就像它一如既往解释其他无法解释之事那样。”
“但我们的家太小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空间容纳如此多的灵魂。”
“……先生,那我们怎么做呢?”
我突然停了下来,望着先生的背影问道。
先生转过头笑了笑,眼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孩子,在春天是不会结冰的。”
此时已是深夜,大片的雪花密密麻麻快速而迅疾的席卷而来,像一群群冲锋的骑士。空中飘着的雪让我几乎看不到先生的脸。
这个时候先生在朦胧中对我伸出一只手:
“拉住,雪很大,别跑丢了。”
那双温暖的大手在握住的瞬间就让人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
我们就这样一直走着,大雪让我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握着这只手,就像在坠落的时候抓住了一根绳索。
到家了,老旧的橡木门伴随着“吱嘎”的声音合上了。风雪瞬间就变得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先生点燃了炉火,屋子里就洋溢着温暖的给人安全感的气息。
他坐在靠近炉火的老旧扶手椅上,我只能看到椅背。就在我准备回房间睡觉的时候他叫住了我:
“先生,怎么了?”
他沉默了一会。
“安姆你要记住,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处境,我最爱的都是你。”
“是的先生。”
他在椅背后面挥了挥手:“晚安安姆。”
“晚安先生。”
随着房间的门合上,四下只剩下了扶手椅、噼里啪啦的炉火、一个垂暮的老人和他发出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