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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卿生吾未生
浮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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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一夜淋漓,三更伤心?是谁,咫尺天涯,魂断相思?是谁,孤影问月,浅唱离殇?
虽然,花美人醉,知己红颜。虽然,是非凄凉,无怨无悔。虽然,往事如风,今生枉然。
为何卿生吾未生
浮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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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的文友,本文已经进入太子妃模式……
感谢各位长久以来的支持,楼楼还会接着努力更文的。
为何卿生吾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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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bilibili.com
再发个片花,真的好像啊…… ^_^
为何卿生吾未生
浮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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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浮云遮月月已晦,未见此棂开,何事心凄然?
秋风落花花颜旧,还惊椒叶新,彻夜难成眠。
一日谙尽离别苦,怎堪回首洛阳东。归思愁,千里孤帆远,看尽江南幽。
玉手阖扉扉独缺,翠篱无人过,红袖泪不干。
悲目入镜镜亦忧,伤绝琴箫处,楼台都做土。
世间几番怅惘怨,替君自品鸳鸯错。金杯醉,万点已入画,絮舞不是春。
香烟缭绕,光影疏离。丝弦轻颤,素指微勾。
琴音凄迷,荡溢于幽暗的大殿之中。
佳人白衣,木几泥金。
帷幔无风自动。靡靡间,行云流水,一吟三叹。
妾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筠儿缓步走入,屈膝一礼,颔首低眉道:“禀娘娘,赵良娣一早便在外候见。”
孟凡浅浅吸了口气,淡然点头道:“好。”
来人娴淑文雅,美靥如花。一眼看去,孟凡竟然产生了些许的自卑之感。
那赵良娣方见孟凡,便垂首行至殿中。盈盈一拜后,恭声低语道:“奴婢见过娘娘。”
孟凡轻叹推琴,揭幔走出。扶起赵良娣,引其落座,微笑问道:“良娣今日,莫不是特意来见本妃吗?”
赵良娣闻言愣了愣,怯然看着孟凡,片刻叹道:“不瞒娘娘。媛儿自幼孤苦,孑身一人,无依无靠。后虽承殿下隆恩相待,亦是聚少离多,仅为主仆名分。”
摇了摇头,目光茫然,暗自咬牙,接着说道:“自那日见了,娘娘的风仪气度……教媛儿很是倾慕。不知为何,媛儿心中,已将娘娘认做至亲。”
此话一出,赵良娣神色骤然变白,急忙说道:“娘娘切莫误会,媛儿并非行事荒妄之人。媛儿自知卑下,未敢奢念更多,只求可替娘娘分忧一二,便已足矣。”
孟凡听了,淡然一笑道:“良娣之意,本妃已知。本妃现下,诸事不知,正自惶恐。何幸可得良娣相助?只是此言,今后吾等姐妹之间说说就好。”
赵良娣面上一红,说道:“娘娘教训的是,媛儿必然谨记于心。”
二人又聊了些琐碎事,孟凡转眼看见柳如烟无语入殿,便推说身体不适,遣人送走了那赵良娣。
待人影远去,柳如烟轻道:“此人神气内敛,意聚力汇,绝非凡俗之辈。娘娘务要小心。”
孟凡笑道:“太子府中,禁闱之内,碌碌者岂可立足?”
顿了顿,又说:“那件事,姐姐可是问出什么了?”
柳如烟回道:“一个咬舌,一个死扛,一个什么都不知道。”
孟凡叹息道:“得此结果,已算很好。那人又是如何反应?可想见我?”
柳如烟应道:“正如娘娘所愿。”
孟凡闻言,吁了口气,说道:“相烦姐姐领路。”
涩耳的咯吱声中,锈迹斑斑的铁门缓慢打开。条石构筑的暗道内,水滴自苔藓间不住落下。
孟凡眉头微颦,正想转身询问,柳如烟已先一句答道:“这是当年武三思在东都遗下的一个据点。只因年久失修,颓败至此。如烟为求保秘,擅自做主,开启此处,娘娘勿怪。”
无奈一叹,孟凡似是回应,又像自问,幽幽说道:“姐姐并未做错什么。这笔账,今后就算到本妃头上好了。”
言罢,束袖敛裙,决然走入那片暗昧。
锁链垂下,一名女子血沁内衫,低头无语。
孟凡咬了咬牙,冷言问道:“汝所犯何罪?为何想要见我?”
只见那女子抽搐了几下,透过沾染血迹的乱发,惨然笑道:“奴婢不知所犯何罪,但求贵人开恩,放过那个孩子。”
孟凡问道:“既然相求,可知我名?”
那女子又是一笑道:“娘娘之名,后闱女子,谁人不知?”
柳如烟转头看了看孟凡,孟凡轻轻摇了摇头,淡然笑道:“既知本妃之名,当晓本妃从不做那吃力不讨好之事。”
女子忽然一阵猛咳,喷出了不少血沫。之后好半天才将气息喘匀,然后说道:“以奴婢一句承诺,换娘娘的一句承诺。娘娘既然愿来见我,别的什么,就不必说了。”
孟凡寻了个干净木凳,缓缓坐下,玩味的看着那女子,慢慢说道:“何妨讲来一听?”
那女子默然许久,潸然泪下,之后肃声说道:“六十七代墨徒徐溧,今以师门之信师尊之名在此起誓,愿奉娘娘为主。不逆天下大义,当若其人令出,此生无不遵从。”
言罢,倾力转头看向孟凡。
孟凡叹息一声道:“话尽于此,唯一信矣。本妃即刻将那侍女遣送出禁,去其奴籍,且永不伤其性命。如此,可还合意?”
那徐溧黯然轻道:“墨徒杀人者死,伤人者刑,附人者逐。奴婢今立此誓,已是身为畜鬼。恳乞娘娘勿负徐溧。”
孟凡无语点头,转念又道:“本妃对卿,甚是敬重。只因事关重大,不得已如此。只是,观那墨钜遗子,秉性贪劣,乃早夭之相。卿如此迂行,岂非难得善终?”
此时将要卸下锁链的徐溧,闻言颓然跌坐,涩声道:“师尊之命难违。尽人事,依天命,以死殉信吧。”
却得红尘十丈酥,舞袖倏倏转。品尽天涯一杯酒,枯琴沥沥愁。
金殿重锁,玉栏轻凭。承恩台上,孤灯独悬。
秋夜昏昧,兵甲撞击之声遥遥传来。一队整装梭巡的卫士,渐渐现出身来。
为首一个面貌略显稚嫩的校尉远远见了,惊愕之下,正想急步走近,却为身后轻轻拉住。
茫然回顾,乃是一个相貌平凡的高大副将。只因平日相熟,不好发作。正想说些什么,但听那人低声言道:“风笼上的纹样,可看仔细了?”
年轻校尉立时醒悟过来,想起近日流传甚广的某些轶闻,心下一颤,已是面上见汗。
高大副将见状一笑,又说:“莫慌。只须立即遣一手下,知会太子殿下即可。”
年轻校尉闻言一愣,接着大喜,一面派人行事,一面感激言道:“兄长果然良策,小弟险些自误。”
那副将淡然点头,转眼看向台上。光华摇曳间,冷冷笑道:“这种事,岂是我等兄弟可以沾边的?”
一时三刻之后。
李隆基站立,默然无语,目光怪异。
一个妖娆女子,身着盛装,半卧在台顶石阶之上。
正是孟凡。
媚眼迷离,发丝凌乱,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隆基。
酒香四溢,数个玉瓶置于身畔。
一直紧紧跟从的方生,眉头蹙起,轻声道:“殿下,这……”
李隆基抬了抬手,止住下面的话。接着开口言道:“怎可如此?毕竟还是大唐的一国储后。”
孟凡嗯了一声,忽的说道:“一国储后?那殿下就是一国储君了?真的吗?”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笑声。声声悦耳,声声入心。
李隆基听了,略略转头,对方生道:“在台下等我。”
方生无奈,只好抬眼看了看孟凡,垂首领命离去。
许久之后,李隆基说道:“娘娘若还自认是太子妃,就跟孤回去。”
孟凡摇了摇头,认真的想了想,接着拿了一瓶残酒,挑衅似的递出,支吾道:“殿下若还认臣妾这个太子妃,就喝下此酒。”
李隆基眼中怒意一闪即没,淡然接过,仰头喝光,缓缓放下,接着说道:“现在可以回去了吗?父皇敕令已下,立即启程返京。”
孟凡叹息一声,面上笑意渐收,抬头看着李隆基,问道:“殿下可还记得朔州刺史张玦其人?”
李隆基愣一下,顺口说道:“一个徇私枉法之辈,娘娘怎会知道此人?”
孟凡自讽一笑,凄然道:“听闻此人早已伏法,可是殿下出首告发?”
李隆基默然,之后说道:“此人勾结奚蛮,令我大唐边镇伤亡近万,百死不足抵罪。”
孟凡身上一颤,怯然道:“张玦自然当诛,何必构陷涉连?”
李隆基目光闪烁,转身说道:“张玦等人,尽是武三思的心腹,若非当日尽数拔除,日后必为我辈大患。”
孟凡闻言,头中一昏,心口一热,瘫了下去。
李隆基一急,正想伸手去扶。不料身上一僵,竟是手足都已动弹不得。
下意识的,看向孟凡,说道:“为什么……”
只见孟凡咳了几下,又坐着喘息了很久,方才慢慢艰难站起。
黯然一叹,自语说道:“果然如此。细细想来,那些相涉之人,真是该死。”
摇摇头,自讽笑道:“即便放下一切,还是所愿难遂。只不过,臣妾声名狼藉,恶行昭彰,原是活该,这些就不说了。”
看了看李隆基,温和笑道:“殿下放心,只是些限制行动的麻药,片刻就可以恢复的,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目光流转间,嫣然笑道:“臣妾这么做,就想让殿下,可以好好的同臣妾坐上一会,好好的听臣妾讲些心里话罢了。”
依着李隆基挺拔的躯体,重又坐下,回身取了一瓶新酒,开封后,并未马上喝,只是拿在手中,茫然说:“臣妾知道,殿下心中,早已视臣妾……如若草芥。臣妾区区一名罪奴,自当得此对待。这些,同样不说了。”
猛的灌了大大一口,吃吃笑道:“只是,君未决臣妾,臣妾岂敢与君决?臣妾未与君绝,君可绝臣妾乎?”
接着涩声道:“这内苑外庭,不知多少人,想要臣妾的命。还好,另一些人,不想让臣妾现在就死,所以,臣妾尚可苟活几日。这个,想必殿下是知道的。”
又是一叹,轻声说:“即便这样,殿下的恩典,殿下的怜悯,臣妾只恐……此生难报。”
放下酒瓶,徐徐站立,转头看着李隆基说道:“是以今日,臣妾愿以一曲乐舞相酬,略表心意。”
强压胸口烦闷,将已臻小成境界的洛神术运至极限。卓然玉立间,举手投足时,竟已笼罩上了一层如水华彩。
目中泪光润泽,口中几如呓语,幽幽道:“苍生皆苦,怠于六惑,是为魔障。若可堪透,已近极乐,众妙毕备。既如此,臣妾还是为殿下奉上一支天魔之舞吧。”
双臂微微上扬,纤指对合,繁复交错,手捏莲印,环佩叮当,裙裾无风自动。
足尖轻点,身子翩然跃起,如同烟云鸿羽,飘逸若飞。之后立于镂花柱顶,同天上的半轮秋月重合一处。婀娜妩媚之外,更不沾染半分凡俗之气。
双足交替踏下,看似极险,却又至巧。且节奏暗合乐理,激发如纶梵音。云袖频荡,似玄鸟画沙,惊鸿梳羽。
孟凡此时,相貌渐隐,如覆面纱。只令观者迷醉,痴恋难休。或疾或缓间,吟唱之声渐响,闻者心血澎湃,不可扼抑。
一曲舞罢,悠悠梵音淡去。裙袖缭缭,如水如烟,飘然落下。孟凡蜷跪台上,如同一朵怒放玉莲之中的璀璨花蕊。
之后,就在暗中不知多少目光的离魂迷幻中,一阵生涩的咳声传出。孟凡华贵的衣装之上,沾染了大片殷红鲜血。
许久,孟凡挣扎站起,神色惨白如纸。
李隆基此时,目光如井如渊,复杂难辨。孟凡一眼看去,连忙避开,恍然若失。
回了回神,抹去唇边残余的血痕,淡淡说道:“今夜之后,孟凡此人,便已不在。臣妾乃晋阳王氏三房长女,大唐太子元妃,殿下勿要弄错。”
言罢,敛袖束裙,颔首低眉,盈盈一拜。接着,步履踉跄,怅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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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娘吞文,气不过,人工恢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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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拜度娘。
本楼主已经尽力争取了。没办法,各位文友将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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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花畔莫抚离乱曲,月下难闻伶仃诀。
只怜芳芷落尘埃,伤往日,心已醉,品尽哀愁悲怨苦。
金殿可识独影燕,陌上渐传缥缈声。
今昔暂奉泪盈樽,登玉台,娆红袖,应作飘萍萧瑟飞。
贞观正殿,戌时初刻。
幽暗昏昧之间,灯影晃动,三人缓步走入。
夜风卷着落叶,纵入殿内,拨开帷幔,撩动裙裾。
一人垂首低声言道:“此处荒僻。便是值扫婢女,亦不多见。娘娘今夜至此……”
为首女子,衣装华贵,金玉满缀。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本妃当年,虽为罪奴之身,但这东都禁苑,却是谙熟无比。”
负手走入殿中,四顾浏览间,话音回荡:“唯独这贞观殿,从未涉足,汝等可知为何?”
身后默然,无人发问,落针可闻。
女子行至一尊錾金铜炉边上,轻抚之下,叹息道:“天后在位多久,此处便封了多久。”
抬头看向正上的那片暗影,一面慢慢走去,一面摇头笑道:“便是怎样的愚顽,又岂敢入此一步?”
陪侍女吏急忙跟上。只听那华衣女子自语道:“总是在想,这皇后居所之内,到底隐藏了什么?”
两人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心下同时一颤。
一个稳重些的,开口说道:“陈年旧事罢了,娘娘不必介怀。况且天光即将启行,娘娘不如……”
女子回头看了看,灯火映衬中,灿若春桃,正是孟凡。
笑了笑,轻声言道:“无妨。本妃不过一时好奇,待得返京之后,又不知何时再来。”
孟凡此时,立于鸾座边上,伸手摸了摸,转身坐下。
一名女吏惊慌中下跪道:“娘娘自重,此乃僭越之行。”
另一女吏虽然站着,但那面色,已如白纸一样。
孟凡闻言,冷笑一声说道:“这贞观殿废黜已久,尊位早失。况且,本妃身为大唐储后,何来僭越一说?都下去吧,让本妃自己呆上一会。”
虽然心中气苦,还是不敢怠慢。双双屈膝一礼后,退至殿外。
两人离开后,一人自暗中走出,见了孟凡,颔首低眉,盈盈拜道:“奴婢奉主上之命,传话娘娘。”
孟凡淡然应道:“殿下何事?”
那人恭声道:“孟舍人……已经苏醒。”
孟凡一惊,连忙问道:“可是康复了?”
那人回道:“据奴婢所知,神智尚未恢复。但那伤患,应无大碍。”
就在孟凡于迷乱中不知所措之时,那人莫名一笑,问道:“娘娘这鸾座,可还合适否?”
孟凡愣了愣,回过神来,微微笑道:“终是硬了点,不太坐得惯。”
接着又说:“本妃领旨出苑,原本只想尽职。不料半路听闻,那怡心园中,竟已乱相频生。”
目光闪烁道:“殿下不会恰巧涉连此事罢?”
那女子笑了笑说道:“当然不会。奴婢临行,主上为此,还特意交代过几句。”
孟凡强压心中不适,问道:“可否告知?”
女子伏拜道:“主上嘱咐奴婢,转告娘娘。但且放心,此事,妄议者死,涉连者族。”
重光门外,辰时三刻。
偌大队伍,近百双辕锦车,无声无息间,启程上路,西向驶去。
道路平整,几无颠晃。孟凡正坐,手执一只天蓝茶盏,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下轻嗅。最后满意的叹了口气,闭目问道:“那个徐溧,身子恢复的如何?”
柳如烟恭声答道:“娘娘放心,原本就是留了余手的。”
孟凡放下茶盏,睁眼说道:“若非姐姐看出端倪,我竟不知这内闱中,还会藏着如此不世之才。”
又是一叹,说道:“但愿此人不要对咱们生出什么嫌隙才好。”
柳如烟道:“墨者心性,坚韧不拔,怎会为刑杖所动?其人愿归依于娘娘,乃为所求之事罢了。娘娘放心,墨者重诺。只要咱们履信,那人必不会食言。”
孟凡点了点头,黠然一笑道:“内苑外廷那些机关秘制,如同经络血脉,早已为我所忌。如今屏障去除,自此顺畅无阻。”
车行缓缓止住,车外一片默然。
孟凡看了看柳如烟,摇头轻叹,敛袖整衣,伏身肃拜。
车帷揭开,李隆基走入坐下。
见了柳如烟,淡然道:“多日不见,先生别来无恙?”
柳如烟恭声应道:“未敢殿下如此惦记,妾身诸事都好。”
李隆基又道:“时运之事,神鬼难料。先生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柳如烟闻言,浅笑颔首,低眉退出。
不久之后,伴着驭者一声轻叱,车驾重新启动。
李隆基一瞥孟凡,温言道:“又无外人,何须此礼?”
接过孟凡斟来的香茗,微微一笑道:“下回再给孤下药,最好挑些温平的。自那日开始,就一直头疼。”
转念又说:“身子可好些了?夜凉纵酒,肆意无度,枉耗寿数。今后不可如此任性。”
孟凡听后,幽幽说道:“殿下关怀,臣妾惶恐。此乃些许小事,不必殿下费心。”
李隆基摇头道:“一心顾念,旦夕相处,何言小事?”
想了想,又说:“听闻娘娘新纳近侍。此类事务,可大可小,还是告知于孤为好。”
孟凡抿了抿口唇,终是垂首应道:“臣妾遵命。”
默然许久,李隆基忽然笑道:“卿视孤为无物,孤亦无话可说。但卿久执后闱,当知月合之规。此乃正妃循礼,不可违逆。况且直达圣听,多方涉连,难以敷衍。娘娘聪慧过人,当知应对之法。”
言罢,意态平和,闭目无语。任由孟凡一边羞恨交加,面颊红透。
陕州郡府,亥时三刻。
门扉开合,筠儿捧着一只木匣进屋,开口说道:“娘娘要的素衣已经备好。”
孟凡点了点头,说道:“好。快些为本妃换上。”
孟凡身为太子元妃,位份所限,纵是更替素衣淡妆,亦须靡耗半个时辰。
之后,孟凡转头说道:“本妃出去走走,汝等不必相伴。”
筠儿应了,垂首退出。
孟凡叹息一声,移步门外园中。
这郡衙后庭自不比东都皇苑,各色花木俱都凋敝,一派的颓败之气。只一轮冷月悬于天际,洒下一片冰屑玉粉。
孟凡此时心乱如麻,忐忑难平。过往种种,一幕幕纷至沓来,驱之不去。
又是一叹。
锋锐之物置于颈上,森然凉意,激发一阵颤栗。身后话音传来:“切勿声张,莫要自误。”
孟凡默然站着,那人低声问道:“太子妃现在何处?”
荒谬之感油然生出。孟凡淡然笑道:“禁卫森严,厅舍重重,岂是几句话可以说明白的?”
那人似是思度片刻,之后说道:“那就领我过去。若是发现半点不妥,先取汝命祭刀。”
孟凡嗯了一声,便顺着一条卵石小径领那人走出。
正逢一队巡检府兵路过。孟凡还未怎样,后心便已抵上了一柄匕首。
待府兵走远后,孟凡问道:“大人寻太子妃做什么?”
那人冷冷说道:“无须多问,快点领路。”
孟凡却又问道:“大人可曾见过太子妃?”
那人哼道:“恶行累累之人,怎敢轻易现身?”
孟凡道:“大人既然并未见过,怎知其人是善是恶?”
那人一言不发,只是一味推拽孟凡。
柳如烟自暗中转出,面上一惊,之后看了看孟凡。
孟凡轻轻摇头,又点了点头。
柳如烟笑了笑,开口高声呼道:“救人啊。”
不大的园中,很快聚集了众多卫士。之后,孟凡衣衫一紧,后颈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桃林渡口,卯时一刻。
天气渐冷,刃口泛白。
看似简陋的车舆中,黑衣男子手持长刀,遥指孟凡,口中说道:“观汝言行,亦非善类,必是妖妃一伙,想来留不得。”
正待动手,只见孟凡鬼魅似的一闪,手肘在黑衣男子肋下狠狠一撞。
黑衣男子吃疼,不由自主的开口呻吟。孟凡顺手一抹,将一粒药丸送入其人口中吞下。
黑衣男子骇然,但为时已晚,只好在干呕了好一阵子后,颓然瘫坐车内。
孟凡吁出口气,连忙将刀丢出车外。之后转身坐下,盯着黑衣男子的双眼,开口道:“说说大人自己的事吧。”
黑衣男子叹息一声,闭口不言。
孟凡见状,冷笑道:“大人莫非不想知道所食何物?”
黑衣男子怒道:“大丈夫死便死,岂可为人要胁?”
孟凡闻言,郑重说道:“大丈夫可以去死,小女子的命,却金贵的很,万万死不得。”
言罢,暗自咬牙,伸手开始剥除那人的衣衫。
那人大惊,但一时又说不出什么。且全身无力,难以动弹,只好强自挣扎。
片刻之后,孟凡自其人怀中摸出一物。细看之下,乃是一封书信。文体娟秀,笺纸余香。
那人大急,嘶声道:“贱人,我誓取汝命。”
孟凡讥道:“想取本妃之命者,多如过江之鲫,再多一个又何妨?况且,大人此行,不就是来杀我的吗?”
男子一愣,口中支吾道:“莫非……”
孟凡扬手晃了晃那封信,摇头叹道:“说吧。”
男子看着那信,失魂一样喃喃说道:“我乃河曲崔希逸,本与娘娘并无仇怨,只因长辈唆使,方为此事。娘娘杀我便可,莫伤那人。”
孟凡意外道:“博陵崔氏吗?与本妃何干?”
男子叹道:“同娘娘自然无关,却跟娘娘身后的王氏关系甚大。崔氏近年败相已现,亦存扶后之意,又怎会让王氏之人独揽此位?”
孟凡听后恍然,惨笑涩声道:“独揽后位吗?何苦,何必?”
此时,柳如烟在车外说道:“殿下排查凶嫌,如烟难以应对,是以护驾来迟,恳乞娘娘恕罪。”
身子微晃,轻咳几下,回了回神,说道:“无妨,来的正好。”
顿了顿,又说:“本妃无意返回陕州,姐姐送我入京如何?”
陕州郡府,巳时一刻。
李隆基一握之下,白玉茶盏碎为数片,伴着殷红鲜血,一并落下。
紫衣老者,须发斑驳,惶然垂首,立于一边。
李隆基怒道:“事发已近半日,怎会一点下落都无?布置那么多暗卫,居然无一人发现?”
老者应道:“对方蓄意为之,自然难以防范。老臣已增派人手,想来不久便会传来结果。”
李隆基冷笑一声道:“什么结果?传孤命令,太子妃若发生意外,全部侍从,一律绞杀。”
老者闻言骤然色变,急忙说道:“不可。此乃违逆之举,绝非仁君所为。”
李隆基又说:“国公不就一直想除去孤的太子妃吗?如今可否如愿?”
老者听后大惊,立即跪下说道:“老臣绝无此心。”
李隆基幽然道:“如此看来,国公必是知道些什么了?”
老者踌躇再三,终于还是说道:“此事……或是崔氏所为。”
李隆基讽道:“崔氏何时变为我等助力了?”
老者叹道:“并非针对娘娘一人,乃是为了后位之选。”
李隆基默然良久后,长长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自今日始,汝等对太子妃,不得再行谋刺之事。内苑之女,凡同崔氏关联者,若与此事相涉,择机……尽数除去。”
为何卿生吾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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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残红落,泪洒故园秋。闲话当年香旎事,众芳摇曳自徘徊。月隐陌原桑。
芝兰疏,独坐紫云楼。莫道不知长乐怨,乾阳瑟瑟草萋萋。愁尽未央殇。
一庭凄冷无人问,轻罗怎御冻梨花。
漫天玉粉,孟冬初落。京畿东市,升平酒肆。
门上毡幔,挂上未久,刷洗一新,发出淡淡的草木芬芳之气。
微晃几下,接连步入两人。虽然戴着帷帽,但观其衣着身形,应该都为女子。
正是已经自行返京的孟凡和柳如烟。
店内生着几个火盆,甚为温暖。此刻,恰逢就餐时间,但这位处京畿繁华闹市的坊肆里,竟只半数上座。
并非无人登门,恰恰相反,来者很多。只是,都集中在店中半部。足足二三十人围于一隅,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叫好之声。
两人缓缓走至一处偏僻角落,方自坐下,店中伙计便已殷勤迎上。一番问候之后,转身离去。不久便端来了几样特色菜点。
柳如烟取箸略食之后,不由赞道:“贵人果真长于此道。这些东西虽然看似平凡,口味品质却都是上乘的。”
孟凡笑道:“姐姐不知其中关节,自然惊奇。禁中之人,成百上千。除了那些圣主贵胄外,若都由御膳房和尚食局去置办,如何顾得过来?还不是都包给这些坊间的食肆去做?因此,这京畿二市,哪里的菜品好吃,我还是知道的。”
一片笑闹传来。柳如烟放下拿着的酒杯,尴尬之下,冷冷一哼。
孟凡见状,淡然说道:“姐姐不必在意此事。我一直都是来听的。这里说的不好,结局太糟,不讲道理,让人生气。西市茶楼那场……游侠仗义除妖女还行,但食点太难吃,所以就很少去。”
柳如烟闻言,默然无语,只是点了点头。
此时,又听一人朗声说道:“诸公所言,固然畅快。但那血溅五步之事,毕竟违逆,难逃惩处。大好性命,与其损在奸佞身上,不如慷慨投边,开疆扩土,方为丈夫所为。”
二女闻听此言,神色各异,同时转头去看。只见发言者乃是一位白衣文士,俊秀英挺,目光炯炯,气度不凡。
听众多数赞叹,唯独一人嗤笑,说道:“依先生所言,就任由妖媚惑主误国吗?”
那白衣文士摇头笑道:“当然不是。应对此等祸患,何不让其自取灭亡?”
嗤笑者肃然道:“愿闻其详。”
白衣文士正想讲些什么,左右看了看,微微一笑道:“此处岂是说话之处?”
众人轰然,又絮絮聊了些市井秘闻后,渐渐离去。
孟凡回首一笑,对柳如烟自讽道:“京畿治下,妾之性命,茶余餐后,不过如此。”
唤来店伙,悠然问道:“可做得主?”
那店伙闻言微惊,接着点头应道:“贵人放心,自然做得。”
孟凡自怀中取出一枚玉币,轻轻置于几上,说道:“一瓶兰陵醉。”
店伙看了,目光闪烁,开口道:“此乃御酒……”
孟凡并未回复,只在那玉币之上点了点。
店伙会意,应承离去。不一会,取来一只墨玉酒瓶,两只镶玉金杯。
孟凡手指在瓶口绕了绕,轻巧的去除蜡封,醇香之气顿时溢出。
转头说道:“姐姐恕罪。妾甚好此酒,就不与姐姐分享了。”
柳如烟浅笑嫣然,只是无语间摇了摇头。
敦厚的话语传来:“如此佳酿,可匀些给在下否?”
孟凡抬眼看去,见是方才那白衣文士,淡然道:“赠酒不难,先生须答妾一问。”
白衣文士坐下说道:“好酒难求,但问无妨。”
孟凡看了看柳如烟,说道:“先生方才所言除祸之法,可否告知?”
白衣文士面现笑意,应道:“此事甚易,唯争足矣。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其争必覆。但促其争,当可除之。”
孟凡听了,隔着帷帽,已是面上见汗。想了想,又问:“既然如此,如何促之?若其不争,又当如何?”
白衣文士摇头道:“其人其位,怎会不争,怎敢不争?”
孟凡默然良久,说道:“此乃古酒,不赠无名之人。”
白衣文士轻叹道:“怀州王琚,可得酒乎?”
孟凡长跪,将酒分别斟入杯中,开口言道:“先生自便。”
之后拿起一杯,掩袖徐徐品尽。
幽幽叹息,吟颂出声:“离落十年残镜在,凭栏一笑渭城孤。浊酒半樽君须醉,西入金关几人回?”
敛襟站起,对那王琚微一颔首,转身说道:“姐姐,咱们走吧。”
无酒无花迎春至,西风十里正添装。
长林门外,几名内侍模样之人并排站立,翘首东南。
许久之后,身影如许,娉娉行至。为首者连忙走上,垂首躬身,轻声言道:“娘娘缓步,敝上邀见。”
来人自是孟凡。心下一惊,问道:“尊上何人?”
内侍并不应答,只是自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接着说道:“娘娘去了便知。”
孟凡见了,识得是御赐之物。无奈之下,叮嘱柳如烟先回,转身跟着那个内侍离开。
入了长乐门,巷道之内,已无别人。
孟凡暗自发慌,开口问道:“陛下现在何处?”
内侍闻言,回身答道:“圣人命娘娘武德殿相侯。”
武德殿上,孟凡跪伏肃拜,仪态得体,一丝不苟。
正位之中,李旦温声言道:“此处并无外人,璟淑不必如此。”
孟凡轻轻吸了口气,恭声回道:“臣妾身逢变故,独自返京,已属大不敬。今又怎敢违礼僭越?”
李旦黯然叹道:“朕便恕卿无罪,可好?”
接着又说:“朕纳卿为修仪,又命卿为子妇,坏了卿的声誉。璟淑心中,可是怨朕?”
孟凡听了,整装理袖,缓缓站起,淡然回道:“臣妾自入禁中,此身便非己属,何况声誉。陛下言重了。”
顿了顿,又说:“不知陛下相召何事?”
李旦似是并未听见此句,自身畔拿起一柄连鞘长剑。剑柄光洁如新,剑鞘斑驳质朴。
看了看阶下立着的孟凡,轻声言道:“此剑名为龙渊,乃太祖文武圣皇攻克洛阳之时,亲取天降陨铁打造制成。锋锐不损,伤敌难复。”
仔细的打量着,又说:“当年父皇,把天下送于母后,却避开众人耳目,传给朕这把剑。璟淑可知为何?”
话音未落,忽的掠出数步,拔剑直取孟凡颈项。
孟凡大惊,剑鸣初响,就下意识后退,将将避开此劫。即便如此,咽喉之处,还是冷意沁入,难以呼吸。
李旦冷冷一笑,收剑回鞘,转身坐下,开口说道:“璟淑果然不是平凡女子。这样更好,不然怎配做我李氏元妃?”
手指自剑锷抚过,轻叹道:“虽然出自天子之手,却非天子之剑,乃是一柄复仇之剑。毙于此剑之下者,皆为叛将乱臣。”
接着又说:“大唐积弱,数度变乱。文武诸臣,各顾妻子,勾连舞弊,多半碌碌。令月、隆基、芳媚等人,各怀私心,甚失朕望。”
顺手放下,目光炯炯,直视孟凡,说道:“璟淑过去如何,从此既往不咎。自今日始,卿便是朕的龙渊。”
孟凡听后,正想说些什么。只听李旦说道:“王璟淑接旨。”
无奈之下,孟凡连忙跪下。李旦见状,接着说道:“命卿即为龙渊府令,统御内外永巷之职。”
孟凡闻言,心下暗颤。外永巷还好,不过做些侦刑之事。这内永巷府,却可说是无所不为。若是日后为人知晓,必无善终。
凄然自苦道:“臣妾谢主隆恩。”
李旦又取出一只木匣,打开之后,是一面镂花金牌。说道:“此为信符。可驱策飞龙诸卫。”
孟凡接了,忍不住问道:“为何是我?”
李旦慢慢说道:“凡可居此位者,必须身处内苑,手握重权,诚信可靠。是以非卿莫属。”
俯视着失魂落魄的孟凡,李旦笑道:“且,无依无靠,孤立无援,众叛亲离,举世皆敌。如此,更让朕……别无选择。”
长叹一声道:“卿须谨记,朕对叛主之人,不缺处置之法。朕这天子,不是白当的。”
转念又说:“璟淑先回怡心苑吧。太子府年久失修,近日数处垮塌,正在修葺之中,只恐暂时不可入住。”
红尘几回伤心事,莫等别离催人愁。
马嘶声中,李隆基勒缰止步,翻身下马。
看见府中内侍迎上,开口问道:“太子妃归否?”
内侍一愣,之后说道:“禀告殿下,娘娘回是回了,却因承恩殿近来梁柱糟朽,溃烂垮塌。昨日一早,贤妃娘娘亲至,接娘娘去怡心苑居住。”
李隆基闻言转身,交出马缰,立即奔向怡心苑。
初进怡心苑,未行数步,便见着一个小侍女,神态慌张,匆匆走出。
李隆基认得是孟凡的贴身侍女珍儿,连忙叫住。
那珍儿见是李隆基,面色立时变得惨白。勉强屈膝一礼,支吾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李隆基虽感怪异,却已顾不得别的,只是问道:“可知太子妃现在何处?”
珍儿小心回道:“娘娘正在后园花厅之中。”
李隆基嗯了一声,快步离去。只留下珍儿手足无措,木立当场。
香木花栏外,李隆基回了回神,缓缓推开门扉。
厅中早已围了暖隔,重幔之内,人影婀娜,时隐时现。
孟凡目光茫然,神色迷乱,身子瑟瑟发抖,独自呆坐。
默默走上,轻揽入怀。蓦然回首,惊愕之间,口唇微动。
不等伊人反应过来,温润早已贴了上去。心跳悸动,呼吸急促,舌尖缠绕。贪婪攫取着那份专属的芬芳气息。
孟凡猝不及防之后,如星双眸微微阖上,面染桃红,睫毛轻颤,沾附泪珠。
许久,孟凡咳了咳,于喘息间,幽幽叹道:“殿下如此待我,来日必会后悔。”
李隆基轻抚如云乌丝,一面品味淡淡发香,一面故意压低声音说:“便是那样,又当如何?不会再让小凡,逃出孤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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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就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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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花落不复,任妆衣如血,任故人难归。
去年此时初逢君,如今残红又一年。东风未可付卿心,世事难料几回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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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花迷眼,残月香满楼。莫道无人品秀色,盈盈离曲自伤心。幽径独徘徊。
泪湿袖,落日血横江。休叹何时悲往昔,潺潺冰涧未断流。秋陌枉踌躇。
凄凉怎言复来归,迷乱如何长相思。
帷幔缥缈,旦阳难彻。
李隆基缓步走入殿中,奉侍女吏见了,连忙屈膝见礼。
转头轻问:“太子妃还未醒来吗?”
女吏回道:“禀殿下,昨夜玉真公主、临朔郡主来访,娘娘似是喝了些酒……”
李隆基打断道:“太子妃体弱,岂可醉酒?汝等为何不加劝阻?”
那女吏急忙跪下,低声辩道:“殿下恕罪。昨夜并非奴婢侍席,乃是事后方才听闻。”
看了看那片垂帐,李隆基淡然道:“纵然如此,难逃干连。此回暂记,退下吧。”
女吏此时,已是鼻尖沁汗。闻言未敢多说什么,垂首后退数步,匆匆离去。
见那女吏退去,来人略一踯躅,轻轻走向孟凡卧榻。
及至近处,正想伸手揭幕进入,但听幽怨之声传出:“臣妾行为失当,妆仪难堪入目,恳乞殿下止步。”
来人闻言僵住,口角微挑,终是收回手去。
叹息一声,隔幔温声说道:“依制觐见父皇,卿当速起为是。”言罢转身离去。
两仪殿上,李旦坐在正位之上,王贤妃居于一侧。阶下伏俯两人,正是孟凡和李隆基。
只听李隆基恭声言道:“儿臣奉旨,纳妇王氏。今已全礼,特此进禀。”
李旦目光闪烁,微笑说道:“隆基当知,为父平日,最不看重这些路数,快快过来。”
阶下二人,闻言站起。李隆基当先,孟凡落下数步,缓缓移身正位之畔。
李旦转头看向王贤妃,笑道:“璟淑虽为新妇,亦非生人。如此甚好,说话便亲切些。”
王贤妃听了,垂首应道:“正该如此。”
回眼一瞥孟凡,同样笑道:“依臣妾看来,璟淑乃福厚旺子之相。想必不久之后,陛下又要添上一个皇孙了。”
孟凡闻言,眼观鼻,鼻观心,无语站着。任由李隆基在一边促狭的扫视。
王贤妃故意装作不知,接着说道:“臣妾近日,忙于岁祈,后闱之事,难以兼顾。璟淑原为苑令,正是轻车熟路。不如就让璟淑,替臣妾分担一二如何?”
李旦点头笑道:“大乱方息。岁祈之事,甚为重要,不可疏误。此事,便依卿意。”
孟凡心中一跳,面上无喜无悲,颔首低眉,盈盈一拜,低声说道:“臣妾必当躬行不怠,无负圣恩。”
借问独燕归何处,妾心恰如陌上花。
嘉猷(Yóu)门东,淑景殿南,永巷府后。
朱墙古旧,苔痕斑驳。
暗红的包铜大门缓缓开启,如同择人待噬的洪荒怪兽,狠狠盯着孟凡。身为内苑女子,对此处天生的恐惧,使孟凡不禁暗自微微颤栗。
摸了摸袖中那面温润的玉质令牌,咬了咬牙,默然一扫门后几个肃然站立的内吏,吸了口气,振袖移步走入。
数转之后,领路之人默然隐去。一个灰袍老者自暗处无声现出,躬身一揖道:“属下奉敕恭迎娘娘。”
老者身形枯瘦,唯独目光炯炯,如若烛炬。转眼看了看站在孟凡之后的柳如烟,面上游离着一丝笑意,开口说道:“诛除武逆,未尽全功,漏过姑娘。老朽至今,每思及之,甚是遗憾。”
柳如烟眼神如刃,熠熠流动,淡然一笑道:“大人过谦了。”
孟凡轻咳几下,开口问道:“大人一直都是此处主事吗?”
老者低眉恭声道:“回娘娘,是。”
孟凡抿了抿干涩的口唇,轻叹道:“这永巷内府果然不凡。本妃入禁经年,久执内苑之事,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先生的存在。”
老者应道:“想来娘娘平日繁忙,自然无暇关注我等。”
片刻无语之后,孟凡说:“本妃初至,诸事不晓。不知可否相烦大人引介一番?”
老者回道:“娘娘不必多言,此为老朽本份。”言罢,便领着孟凡走入一条幽僻的夹道。
夹道两边,整齐分布着一扇扇或新或旧的铁门。每扇门之上,都镶着一块黄铜铭牌,标记着各不相同的一些代码。
这些代码并非是依序顺延,一眼看去,混乱难辨。好奇之下,孟凡出言询问。
老者听了,冷冷一笑道:“娘娘恕罪,此事老朽不知。”
想了想,接着说道:“并非老朽失查怠慢。这些年,动乱频仍,内府之人,大多横死暴毙。待老朽接手之时,已然无人知晓,如此设置的原因了。”
孟凡心下没来由的一冷。连忙又问:“先生可知,这些门后,都是什么?”
老者闻言,止住足步,涩声说道:“不过兵器、药品、秘档之类。”
顿了顿,话音渐变,诡异飘忽,又说:“另外的,娘娘最好不要知道。”
凭栏月冷更声去,长门灯烬孤影来。
孟冬已尽,仲冬将至。花厅之内,虽然燃了暖炉,毕竟四处透风,还是冻彻心扉。
孟凡一人,独坐厅中。香薰缭缭,绕梁置几。
轻抚一声,荡人心魄。一番轮指之后,众音交错,变幻无方。太古意韵,悠悠不已。
只不过,无论抹、挑、勾、拨,诸样手法,都聚集于单一一弦之上。
孟凡心中,正自烦乱难平。未来之路,已经越发狭隘难行,但又非走不可。纵然步步小心,时时在意,最终只恐还是枉然。
步履之声传来,却是筠儿。其人垂首禀道:“娘娘,事已办妥。”
孟凡面上淡然,不动声色问道:“那陈都尉见信之后,如何答复?”
筠儿轻笑道:“自是应允娘娘面谈。”
孟凡点头道:“很好。日后我等姐妹性命,难保便要着落在此事之上。”
话音未落,一阵噪杂自园外传来。
孟凡眉头微颦,开口说道:“何故如此?”
筠儿正待站起,只见一个内侍模样之人,押着一名双手反绑,勒颈堵口的女子走入。
孟凡转眼看去,心下一惊。那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已经不知去向好几日的珍儿。
但听那内侍模样之人恭声说道:“禀告娘娘得知。我主近日,听闻禁中器物流落民间。遣人查问间,无意发现此人,正在坊市大肆变卖怡心苑之物。特此擒下,交与娘娘发落。”
孟凡心下暗叹,开口问道:“敢问贵主为谁?”
那人垂首应道:“敝上乃是歧王殿下。”
孟凡闻言,推琴站起,温声说道:“相烦使者代传,殿下顾拂之恩,本妃必当报答。”
送走歧王使者之后,孟凡转头看向萎靡啜泣,面貌浮肿的珍儿,幽幽叹息一声。
移步其人身畔,伸手除去堵口之物,问道:“本妃自问,并无任何负汝之事,为何叛我?”
那珍儿一愣,口舌支吾中,急切自辩道:“奴婢一时糊涂……”
孟凡玉指微晃,止住珍儿下面的话,摇头叹道:“本妃初入禁苑之时,遇见最多的,便是自诩机灵之人。但这么多年后,却只本妃这个当年惯于闯祸的蠢笨丫头一人,活至今日。汝可知为何?”
孟凡俯身揽起珍儿的下颌,取出一方丝帕,轻轻替其拭去泪痕,接着说道:“本妃后来才知道,这个繁花似锦的内闱之中,只有聪明的主子,却没有聪明的奴婢。”
抚了抚珍儿那头秀发,瑟瑟的颤抖自指尖传来。黯然又是一叹道:“况且,那个位置,不是任谁都可以坐的。”
言罢,自怀中摸出一份帛书,递与身后的筠儿,说道:“替本妃找找,武筱惠之名,可在其中?”
筠儿会意,接过查看。片刻之后,点头应道:“正在其中。”
孟凡听了,双目微阖。接着对早已魂飞天外的珍儿涩声说道:“若真是贪图些财物,这回便算了。偏又沾了香莲的血。让本妃如何留汝性命?”
想了想,说道:“汝既为孤身一人,此生应是无憾了。不如,就早些上路去吧。”
孟凡站起,转身离开,面上无喜无悲,淡然说道:“溺毙磔尸,丢出禁外,莫污了这内苑。”
珍儿听后,奋力一挣,大声呼叫:“娘娘饶命,娘娘放过珍儿吧。珍儿还要,告诉娘娘一件紧要之事。”
孟凡闻言止步,讥讽道:“何事如此紧要,竟值两条人命?”
珍儿哽咽过久,微微抽搐着,说道:“值的,值的……此事如今,就只珍儿一人知晓。”
孟凡闻言,怅然一笑道:“不妨说来听听。只是,本妃提醒一句,即便是在禁中,自己的命,只此一条。”
珍儿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茫然。一面连连点头,一面努力回忆。之后,小声说道:“香莲之事,都是于美人在暗中策划的。”
孟凡听后,看了看不远处的筠儿,说道:“可有凭据?若是信口乱说,只会死的更快。”
珍儿大惊,急忙说道:“珍儿亲眼看见的。那于美人还说,正在做一件事,只要除去娘娘,就会大功告成。”
默然无语间,孟凡仰首看向远方。
正想说些什么,却听那珍儿又说:“珍儿还知道,太子府的董良媛和皇甫良媛,要对付娘娘。”
孟凡冷冷笑道:“小小年纪,知道的真不少。看来以往,是本妃埋没了一个人才。”
接着说道:“今日暂且,就留汝一条性命。日后再行恶事,加倍讨还。”
暗自咬牙,叹息一声,摇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是一直,想练习舞技吗?”
转头对筠儿说:“打断双足,送入掖庭。”之后,在哀求和惨笑声中,缓步走回花厅。
许久,筠儿回复道:“均依娘娘之意。只是……”
孟凡淡然一笑道:“只是为何留此后患?”
顿了顿,又说:“在这内苑之中,本妃从来都不缺少敌人。”
悠然说道:“与其费力应付陌生对手,还不如一个知根知底的,更让人放心。”
接着笑了笑,自语道:“本妃同样很是好奇。如此无德无义、天性反复之人,最终可以走至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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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潇湘好,暮色送君归。林尽樊荫寻故苑,落花惯会促相思,只是正愁人。
别离恨,朱泪付黄昏。路断五陵悲旧事,折枝岂愿枉徘徊,怎见意难平。
落红纷纷已如海,长门喑喑恰当年。
灯火摇曳,光影交错。
虽然新增了暖砖炭炉,但厅舍里的那种湿气,还是无所不在,驱之不去。
孟凡半跪在一张裘椅边,泪光熠熠,面显喜悦。
椅中,蜷着一个白衫女子。轻纱覆面,双目微闭。
女子的如玉莲臂,一只贴在孟凡面颊之上,一只捏在一位僧人手中。
那僧人缁衣素净,面若桃李。正是那医僧慧范。
只见慧范从女子脉关之处,小心的拔出三根如毛银针,仔细收纳于一只锦盒之中。
之后,抹去鼻尖汗珠,叹息一声,自怀中取出一卷帛书,递与孟凡道:“此回运针,很是顺畅。令妹伤患,三月之内,坚持此法,若无意外,当可复原。”
孟凡闻言,内心虽然激荡难平,还是敛襟理袖,颔首低眉,盈盈拜道:“大师之恩,便如再造。妾身此生,必不敢忘。”
慧范听了,神态忧郁,思言又止。终是俯身搀起孟凡,然后合十一揖道:“娘娘位居储后,怎可如此屈尊?小僧只是尽责罢了,当不得如此大礼。”
孟凡还想再说什么,慧范又是一叹,摇头莫名笑道:“娘娘至今,莫非还未堪透,这些红尘纠葛吗?”
转身将行,止步又说:“令妹神智迷乱,已非药石可及。小僧暂时,无法可想,恳乞娘娘恕罪。”
言罢,微微垂眸,飘然离去。
孟凡心下一惊,不由自主,转头看去。之后黯然无语,怔怔呆立当场。
许久,伴着一阵猛咳,孟凡回过神来。惶然之间,只及以手掩口。嫣红鲜血,自指缝间,徐徐渗出。
筠儿见状,急忙奉上锦帕。孟凡接过,略略拭去血痕,顺手收于袖中。
之后,嗓音微哑,淡然说道:“自今日始,更换妥当之人看顾此处。必要时,只可进,不可出。”
一人自暗影中走出,正是那墨门徐溧。
只听其人恭声道:“此处乃是旧时暗房,自天后迁都,便无人知晓。待奴婢恢复原先禁制,足保万全。”
孟凡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坐在裘椅畔的石阶之上,一面重新将孟芙微凉的手,轻轻捂在怀中,一面凄然笑道:“小芙放心。便是如此,姐姐还会……一直陪着小芙,不离不弃。”
古往今来皆如此,千里何须共婵娟?
承恩正殿,未时三刻。
孟凡身着华装,金玉满身,意气娴淑,神态温和,高居正位之中。
阶下左右两排正席,现下却只入座小半。
殿上此时,落针可闻。
几声轻咳传来。一个水红衣衫,体态微丰,气韵端庄的女子恭声问道:“娘娘今日传唤妾等,不知何事?”
孟凡转眼轻瞄,只见座下之人,除了一个赵良娣算是相熟之外,几乎都未曾见过。
大概都是册位太子后入府之人。
暗自冷冷一笑。自己这太子妃,已是当的匆忙。看来别的妻眷,娶得同样不慢。
筠儿立于身后,轻声言道:“杨良娣,郑国公之后,华阴杨氏,二房长女。”
孟凡点了点头,微笑说道:“良娣切莫多心。本妃初入府中,和诸位都不熟。日后处事,难免不便。今日相邀,只是循礼,见个面罢了。”
那杨良娣闻言,屈膝应道:“原来如此。妾身同样入府未久,今后愿为娘娘分忧。”
孟凡正想开口回应,却听殿外传入一阵笑声:“不出姐姐所料,真是人以类聚。”
只见门外走入几人。当首一个女子,身着鹅黄褶裙,珠翠环襟,竟是直接僭越了正妃规仪。
筠儿见状,面现怒意,正要开口,却为孟凡抬手轻轻止住。
转眼看去,眉尾微挑,淡然笑道:“这位便是皇甫良媛了吧?本妃新至不久,未及登门拜访,还盼良媛勿怪才是。”
那皇甫良媛闻言,直视孟凡,顾盼自傲,转头冷冷一笑道:“杨姐姐如此折节,曲意讨好娼婢之辈,不怕辱了杨氏门楣吗?”
孟凡听后,未作应对,只是默然拿起身边茶盏,轻抿一口。
之后,抬头看向那皇甫良媛,温声言道:“不知良媛春华几何?可知此时身在何处?”
皇甫良媛唇角一抿,面上微现讥讽之色,正想出言应对,却见孟凡目光转动,看向自己身后的那几个侍女,接着说道:“看来良媛大概是不便开口了。那就由汝等几个来说吧。”
皇甫良媛听后一愣。此时,只听身后一人应答道:“禀娘娘得知,良媛乃五月初八生人,如今已是二九之龄。”
话音所出,正是皇甫良媛的贴身心腹春桃。
皇甫良媛闻言,忽感气血不畅,一阵头昏目眩,双膝酸麻,险些便是站立不住。
连忙转身,惊愕的看着春桃。但那春桃却漠然回视,似是从未相识一样。
孟凡点了点头,轻叹道:“这年岁已不算小,怎的如此的不辨是非呢?此殿之外,乃是皇城禁苑。所以,这里还是要讲些规矩的。”
放下茶盏,抬眼看向已是面上见汗,强自站立的皇甫良媛,缓缓说道:“良媛与本妃素不相识,又无仇怨,何苦如此?想来必是为人挑唆迷惑所致。本妃好意奉劝一句,那人如此作为,居心难料,良媛不可不防啊。”
接着转头对那几个侍女说道:“良媛如此行为失当,汝等难逃惫怠之责。自今日起,全都贬入掖庭思过。”
几人大惊,正待跪下分辨,却听孟凡又说:“日后若是想明白了,本妃初来乍到,这手下的办事之人,总是不会嫌多的。”
几人闻听此言,相互间看了看。片刻之后,纷纷低头应道:“奴婢愿为娘娘尽忠效力,在所不辞。”
笑了笑,轻咳几下。似是恍然说道:“对了,好歹主仆一场,不如相烦良媛一同屈尊共往几日可好?”
此话一出,引起在场诸人好一阵低声私语。只见那皇甫良媛后退数步,唇齿微颤,含混发声怒道:“我看谁敢……”
话音未落,孟凡奇道:“本妃依规行事,为何不敢?良媛莫非认为本妃无此权力?还是如先时说的,认为自己出身高贵,要强压本妃一头吗?”
顿了顿,又说:“但良媛莫要忘了,本妃终是一品命妇,王氏长女。良媛真的以为,皇甫大人会拼上自己和嫡子的仕途性命,去维护一个庶出女儿的颜面吗?”
皇甫良媛怔了怔,终是支持不住,瘫坐下去。口中失魂似的不住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
此时,一个侍女由殿后走入,俯身在孟凡耳畔细语几句,之后退于一边。
孟凡摇头叹道:“看来,良媛病的不轻啊。本妃观之,甚是不忍。这样吧,既然是一同谋划的好姐妹,就交由董良媛料理顾看好了。”
那董良媛方自入殿,骤闻此言,大吃一惊。连忙踉跄着跪下,慌乱中想要讲些什么,却又支吾着说不出口。
孟凡示意之下,左右走出几个侍女,直接将二人强行拉拽离开。
待得哭喊咒骂之声逐渐远去,孟凡一振裙裾,翩然站起,目光熠熠,环顾殿内。悠然说道:“既然话已说开,本妃就不妨再多言几句。”
之后语气渐冷道:“嫡亲怎样?外支又如何?如今在此殿中,太子元妃,仅只一人。这些方方面面的,在座各位,可要好好想想。”
似是无意间对那春桃笑了笑,后者会意的颔首屈膝一礼,神态恭敬之极。
髻鬟未复香丝断,却倚画栏笑梳妆。
棂栏半开,夜风冷冽。
孟凡小憩初醒,这一回,睡的并不好。
茫然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之后,习惯性的拆开束头。
发似乌云,如瀑倾落。
幽幽一叹,展开妆台暗匣,取出一把镶玉金梳。
步履之声由远及近传来。
声若冰泉迸出,温和说道:“若未记错,自大婚后,孤还未尽笄发之礼。今日,便让为夫,替小凡梳一回头吧。”
左手自发间抚过,右手接过梳子。一面小心梳理,一面叹息道:“小凡这头发,生的真好。禁中女子,几人如卿?福泽若此,夫复何求?”
孟凡双目闭上,身子微颤,含混说道:“臣妾败柳之质,殿下……”
李隆基以手轻置孟凡头顶,低声说道:“不要说话。”
屋中此时,一片静谧,只余下两人呼吸和衣物摩挲的声响。
许久之后,李隆基说道:“小凡可知,便在方才,暗卫禀告,一旬之内,府中谋刺之事,接连发生三回。便是当年,韦氏乱政,人人自危,亦未至如此。”
自讽笑道:“孤听后便想,莫非这太子府,一夕之间,已是举足轻重?”
摇了摇头,又是一笑道:“小凡蕙质兰心,可知其中缘由?”
孟凡于迷茫中,闻听此言,心下忽的一紧。又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默然无语。
李隆基似是并未发现这些,接着说道:“说起这个,小凡可还记得,当初因为歹人追杀,孤才会与小凡结缘。现在想想,那时的我,何等幸运。”
幽幽一叹,又说:“只是啊,小凡为何,总要去惹那些没来由之事?”
李隆基自怀中取出一支翠玉镂刻,錾金镶珠的簪子,将孟凡的秀发灵巧的挽起,小心插上。
吁了一口气后,涩声说道:“小凡可知,这些没来由之事,最终的结果,大都是我……万不愿看见的。”
孟凡咬了咬牙,惨然笑道:“殿下所谋,社稷皇权。臣妾所谋,不过生杀。壮志难酬,尚可转圜。未执生杀,臣妾下场,自不堪言。是以此事,无可退让。”
本是轻拿轻放的双手,此时已紧紧握住了孟凡的肩头。
酸麻阵阵,不住传来。孟凡忽然发现,那看似华美的金梳,同样是件锋锐之物。
一时之间,慌乱、惊恐、愤怒、不甘……诸多想法,纷至沓来。
最终,却只是凄然说道:“妾虽罪大恶极,恳乞陛下……赐一全尸。”
一切仿佛都已凝固。
待孟凡从僵化状态之中逐渐恢复,回身之时,早已人去无痕。
甚至都不可确认,这些真的发生过,还是自己的幻想。
孟凡怔了怔,无助的左右看看。
冷风入屋。本就暗淡昏昧的灯烛,更是摇曳将熄。
光影交替,恸哭声声,诡异莫名。
为何卿生吾未生
浮华世间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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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梨花尽,看晓月残星。独上千峰犹年少,阳关一曲逸江楼,笑意气文章。
朱颜旧,叹故世离殇。醉舞天涯亦淑媛,娆裙数尺当春秋,凭夜半孤灯。
此事无关风与月,花自离落水自流。
人生苦短,泪少愁多。白酥覆阶,冰印冷台。
嘉寿殿后园。
此时虽至隆冬,但因接引暗泉,所以,那片澜澜北海,非但并未冻结,反在茫茫之中,水气氤氲,直如仙境。
一墙之隔。
文弱女子,身着单裘,满面忧色,幽幽一叹。
正是那先立后废的温王王妃陆嫤(Jìn)。
双手微颤,紧了紧领口,回头对跟从的侍女说道:“殿下的病……可还好些?”
侍女闻言一惊,喏喏答道:“未见好转。玲儿昨夜去看了看,说是一直都在咳。”
陆嫤忽的怒道:“不见我就算了,难道殿下还不见太医不成?”
侍女于瑟瑟间,小心回道:“太医自是见了,不过……”
陆嫤冷笑一声道:“再不待见,殿下好歹还是亲王之位。温补之药都开不出来吗?”
转念一叹道:“罢了。还是再去二舅那边想想办法。”
那侍女迟疑一会,低声道:“二舅爷上回就说了,殿下与那韦逆一事,干联很多。如今只怕,难以保全,让娘娘要……早做打算。”
陆嫤闻言一愣,渐渐哭出声来,哽咽道:“殿下待我,甚于至亲。如今颓败至此,叫我怎可弃之不顾?”
侍女默然,接着说道:“只是,奴婢听闻,殿下近来,已经开始准备和离书了……”
陆嫤听后,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住。幸亏侍女眼疾手快,这才堪堪扶住。
此时,温和的话语自身后传来:“嫤儿不可任性。殿下此举,并无过错。”
陆嫤于茫然间一惊,连忙挣扎着,在侍女的搀扶下,涩声说道:“嫤儿见过祖母。”
一个头发染白,却梳的一丝不苟的锦衣老妇,含笑站在身后。
锦衣老妇看了看陆嫤,摇头叹息。转头示意婢女将其扶入厅内。
待陆嫤坐回暖隔之中,汤药喝尽,面色微现红润后,锦衣老妇便支走了一应侍女。
看着最后一名侍女离去的身影,锦衣老妇开口说道:“城郭将倾,亲近之人,必为株连。殿下此时与汝和离,嫤儿此生不枉啊。”
陆嫤闻言,眼眶又湿。正想说些什么,却听锦衣老妇又说:“这是无可奈何之事,任谁都难改变什么。”
顿了顿,黯然说道:“嫤儿大概知道,我江东陆氏,这些年来,早已不复当年之盛。”
接着说道:“自从科举取仕之后,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摇头笑道:“真是老了,说这些干什么?”
转头看着陆嫤,说道:“听闻贤妃娘娘,已将内苑治理之责,交与那太子妃王氏代理?”
见陆嫤闻言一怔,将自点头,锦衣老妇便接着说道:“虽说圣意难度。但如今看来,太子一系,当可顺承大统。”
默然许久,锦衣老妇缓缓说道:“嫤儿啊,可否替祖母做件机要之事?”
陆嫤心下一颤,小声应道:“祖母一向疼惜嫤儿,何事但讲无妨。”
锦衣老妇暗自咬牙,似是下了极大决心,之后说道:“嫤儿同那王氏,私交不错。恰当之时,替祖母递个话。”
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就说,江东陆氏,可堪助力。”
人去孤雁远,灯烬棋未收。
花厅四面,都已挂好厚厚的毡帐。花厅之中,放入数个旺燃的炭炉。帐外风卷玉碎,帐内温暖如春。
孟凡一人,肃然正坐,捻笔伏几,认真誊书。
筠儿颔首低眉,缓步入帐,恭声禀告:“娘娘,那陈都尉已至,正在厅外相候。”
孟凡眉尖微挑,轻轻应了声:“知道了,速速引见。”话音未落,仔细的书结最后几笔,然后放下。
不一会,帐幔揭开,筠儿领着一个外罩斗篷之人进来。
此人入得帐来,卸去风氅,便是躬身一揖。
孟凡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大人不必如此。”言罢,示意筠儿领其入座。
那陈都尉中等身材,面貌俊逸,目光炯炯。接过筠儿奉上的温热酪浆喝了一口,便开口问道:“娘娘言及要务相商,却不知是何事?”
孟凡转头一瞥筠儿,又点了点头。筠儿会意,自暗屉中取出一只锦盒,交与孟凡。
孟凡看了看那陈都尉,温声说道:“唐隆事中,大人英武果决,本妃甚是心折。”
盈盈移步,顺手将锦盒递给那陈都尉。
一面转身,一面淡然说道:“世承太平,武人休隐。然以大人雄才韬略,岂可屈居都尉之职?”
目光微扫,轻声言道:“此乃圣人秘敕,陈玄礼接旨自观。”
陈玄礼闻言一惊,连忙跪伏下去。
孟凡肃然说道:“今日同大人所言之事,除圣人外,不得说与第四人知晓,违者等同谋逆。”陈玄礼立即恭声应下。
孟凡见状,俯身扶起陈玄礼,各人落座。
孟凡轻咳数声,微笑说道:“大人是否已经验过敕书真伪?”
陈玄礼低眉应道:“娘娘但可直言不讳。”
孟凡缓了口气,接着说道:“圣人命本妃全权组建龙渊秘府。仅凭原先飞龙诸卫,未免不足。因此打算略加扩充。今日邀大人至此,正是为了此事。”
陈玄礼听了,目光闪烁,问道:“不知娘娘打算如何扩员呢?”
孟凡淡然应道:“此事不难。相烦大人自南衙及飞骑之中,择优选出千人,暗加培训即可。”
陈玄礼闻言,点头道:“那样的话,在下立即着手去做。”
孟凡笑了笑,说道:“大人不必急于一时。甄遴妥当之后,名单交于本妃,本妃再行上奏。若是符合圣意,全部足享校尉俸禄。”
陈玄礼暗自心惊,面上已经见汗。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正想告辞离开,只听孟凡又说:“忘了知会大人。圣人敕命,人选一旦确认,将其三代亲眷,迁往关陇各县。”
罗袖飞转若惊鸿,倾世独立动四方。
漫天白蕊,飘飞落下。廊道之外,几乎已经难以视物。廊道之内,一大一小坐着两人,呆呆看着那片银装素裹。
年岁小些的,看样子,只是个方自备选入禁的采女。大些的,手里拿着个酒瓶,双颊飞红,目光迷离,却是孟凡。
北风刮过,孟凡的衣衫,终是少了些,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
一边的小侍女见了,就将自己怀里的暖手炉递了过来。
孟凡笑了笑,摇头道:“我不冷,没事的。”言罢,又小心的喝了一口。没成想,还是引来了一串的猛咳。
小侍女认真的看着孟凡,叹了口气道:“姐姐还是不要再喝了。掖庭的女人,很多都喝酒。一些好人,喝着喝着,就那么不在了。”
转头又兴奋的说:“我是五岭之人。以往,从来就没见过下得这么大的。”
孟凡站起,伸手轻抚那小侍女的头顶,嫣然说道:“放心,姐姐现在就是想死,别人都不会答应的。”
已经走出几步,还是转身说道:“以后不要如此说话。不然,就什么都见不着了。
小侍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问道:“这么冷的天,姐姐要去哪里?”
孟凡摇了摇头,目光透过重重迷茫看向远方,悠然说道:“就在这园里走走。如此少见的景致,怎可错过?”
碎玉漫天乱舞,飞转飘向各处。孟凡踮着足尖,缓缓跋涉行进。
伸手轻拂之下,红梅似血,片片现出。惊喜出声道:“那个传说,竟是真的。”
接着轻哼:“住过一个徐惠,便叫惠园了吗?该叫梅园才对。”
微闭双目,陶醉的长长吸了口气。叹息自语道:“此香此景,当为一舞。”
漫无方向,且行且止。足迹渐浅,以至踏过无痕。
外衫褪去,弃于一边。内里是一袭色泽殷红、似水流淌的华贵舞裙。袖褶襟边之上,珍珠金铃,叮当作响。
素手轻振,衣袂掠出。荡漾冰枝,碎玉落下。婀娜流转,彤云处处。裙裾如烟,白绢沁绛。
纵跃轻点,裹着漫天飞絮,飘忽游离,翩然回舞。仿若姣龙潜渊,燕子掠水,玄鸟画沙。
徐徐站立,聘然无语。顾影自怜,一笑一叹。往世今生,繁花落尽。
筚篥之音,幽幽传来,极尽凄凉。
目似晨星,开口吟道:
花开点朱痕,林中存此身。回絮共作舞,岂愿沾芳尘。
伶俜琼琚响,飘摇玉沙来。乱叶千万片,一枝独自开。
夙夜风凛然,香发百里幽。许是瑶台种,疏敛红袖衫。
东君莫相妒,春华久不知。四极又八荒,梅妆最可人。
声若金磬,与那筚篥之音互相缭绕纠缠,荡漾林中。
接着,又是一阵猛咳。心中烦闷,殷殷鲜血,喷溅在一片茫茫琼玉之间。
整个人,已经昏迷过去。
不知多久之后,在冰冷和温暖的交替之间,孟凡悠悠醒来。半睁半眯中,一下就看见李隆基那略含怒气的双眼。
自己像是裹着重裘,紧紧搂在某人怀中。
想笑一笑,或是说些什么。这才发现,真的是冻透了。
心中忽发奇想,现在的样子,必然十分可怕。那人看着,不知作何感想?
李隆基轻叹一声,似乎已经发现了孟凡的变化。接过方生递来的药丸,设法让其人咽下。
缓缓伸手,在孟凡眉心上弹了一下,淡淡说道:“再如此喝酒,便休了小凡。”
之后,如若无物的抱起这个不大不小的包袱,迈步走入风中。
为何卿生吾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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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春亦愁,秋亦愁,叶落花开种种愁。此生何患愁。
思君忧,怨君忧,书去燕来处处忧。今世未尽忧。
罗衫荡烟华,素手捋云鬟。知交难好在,孤芳自凄凉。
无人处,西风夜冷正拂面,轻折垂柳掩残红。
帷幔低挽,烛影憧憧。
妆台畔,孟芙素衣半坐,目光迷离,无喜无悲。身后人,孟凡聘然站立,面含浅笑,玉靥如花。
孟凡手中,捻着一只碧玉金钿,放在孟芙梳理齐整的秀发间,略作比拟,左右查看,失意放下。
叹息声中,孟凡开口道:“咱们当年,可见不着这种好东西。便是现在,姐姐的匣子里,不过一支罢了。”
怔怔的想了想,接着说道:“若不合适,就不合适。怎样勉强,都不行的。对吗?”
又说:“姐姐还是老样子,可怜虫。举世唾弃,什么都搭进去了。结果呢,还是攥在别人手里。只那么一捏,就万劫不复。很蠢吧?”
咳了几声,冷冷笑道:“姐姐日后,没人埋的。”
摇了摇头,淡然说道:“既然出不去,走不了,咱们就好好活下去。这金玉囚笼的钥匙,姐姐必会抓在手里。”
伸手轻抚孟芙可见血脉的面颊,走开几步,怅然道:“小芙别怕,姐姐保证,会想法子,尽量多来。”
仰头吸气,许久之后,转身离去。
咯吱声中,孟凡自暗门走出。
门外厅中,一人跪伏,却是筠儿。见孟凡出来,连忙说道:“禀告娘娘,陛下传敕,临海阁侍棋。”
孟凡闻言,心下苦涩。无奈点头道:“如此,速替本妃梳妆更衣,领命面圣。”
古阁旧拙,历经百年。
楼顶四壁,都开着观景的阔棂,仅以一层轻纱遮挡。凭栏远眺,皇苑风华,尽览无余。只不过,适逢数九隆冬,显得十分诡异。
楼中暖隔,一方棋枰,白衫红裙,对坐两人。
孟凡捻子,盈盈点落。李旦见状,摇头微笑,淡然说道:“璟淑这手让和棋,下得越发纯熟了。只不过,既为对弈,便当求个胜负才好。”
言罢,拂子离席。
缓步踱至棂畔,看向楼外苍茫,忽然说道:“这蛛丝单绫,经年方得数尺。若制成帐幔,人目几不可视,乃是南闽奇珍。”
孟凡闻言愕然,不知李旦何意,只好垂首应承。
李旦伸指轻弹,叹息说道:“就这么一层,却坚似金铁,韧比老藤。风沙不入,利刃难摧。”
孟凡心中一跳,低声说道:“此等灵物,正配圣人威仪。”
李旦回首看了看孟凡,目光闪烁道:“龙渊便是朕的蛛绫,璟淑务必替朕织好。”
此时天气虽冷,孟凡的鼻尖,还是沁出汗珠。
李旦重新落座,接过孟凡奉来的白玉茶盏,浅品一口,接着说道:“日后若是不妥,朕给出的东西,自然收得回来。”
转念又说:“岁祈之事,关乎大唐国运。璟淑经办此事,不可怠慢。”
孟凡听了,直腰长跪,垂首恭声道:“是。臣妾谨遵圣意,必然铭记于心。”
李旦略略点头,又说:“朕听闻,隆范将那绕梁古琴,赠给了璟淑。既如此,想必璟淑的琴艺,已臻化境。不如现在便为朕抚上一曲,可好?”
孟凡颔首道:“陛下过誉,臣妾恭遵圣命。”
娉娉移步,跪于琴桌之畔。运指轻弄,余音渺渺,悠远旷达。此琴品质,竟不下于绕梁。
孟凡默默回想那本自李旦处得来的琴谱,心下数转,之后缓缓吸了口气,淡然一笑,轻拂一下。丝弦泠泠,素淡无味。
接着,却是如若炫技似的疾指。勾拨、挑抹……诸样手法,在琴弦上跳跃舞动。一时之中,珠落玉匣,雨打芭蕉,潺潺冰泉,风动幽谷。
骤然间锵锒声响,孟凡左手一捋,右手五指,同时压住五弦。暖隔之中,余音缭绕。诸样变化,一并顿止。
许久之后,李旦幽然一叹道:“璟淑此曲,众妙毕备。如此弹奏沙洲燕者,朕之一生只见二人。”
回了回神,接着说道:“朕心略乏,今日便罢。退下吧。”
孟凡闻言,暗自松了口气。俯身盈盈一拜,颔首低眉,缓缓离去。
回廊千步,素衣如云。
本是一日最为繁忙之时。但来往者看见孟凡走来,心知尊卑好歹,连忙纷纷屈膝致礼。
待得转过路弯,孟凡苦笑回眸。
其人之后,筠儿紧紧伴行。见状心中一紧,立即恭声说道:“奴婢考量失当,恳乞娘娘责罚。”
孟凡听了,摇头叹道:“此为回苑必经之路,本妃岂会怪罪于汝?只是下回记着,适当的,可以先行屏避。”
一面转身移步,一面接着说道:“那么多人盯着本妃,须得处处小心才好。这样的事,若再发生几回,只怕本妃,便很难活命了。”
筠儿闻言一愣,无法回应什么,只好匆匆跟着。
孟凡方回怡心苑未久,胸中气闷,难以祛除。正想传唤太医问诊,一名侍女走入厅中禀告,王贤妃派专人交帐至此。
孟凡无奈,只好强忍不适,会见来人。
不一会,素裘女吏缓缓走入,见了孟凡,屈膝一礼道:“奴婢奉命转送帐轶,现已交接。鄙上还有一言,特命奴婢嘱咐娘娘。”
孟凡轻叹一声,问道:“不知娘娘何事传言本妃?”
只听那素裘女吏恭声说道:“鄙上言及,娘娘那日,于承恩殿所说之话,所做之事,说的好,做的更好。”
描扉绘栋,泥朱漆金。
新殿初成,气息芬芳,灯火耀目。
李隆基坐在一张镂花木椅中,俊秀的面貌在炉火映衬之下,阴明互幻,难以辨识。
方生立于一边,躬身禀道:“这云华殿,已是此回修整的最后一处。只待工部、鸿胪寺和内府验查后,殿下便可上奏圣人,重回太子府。”
李隆基听后,只是嗯了一声,便再无反应。
方生思言又止,略加踌躇后还是开口说道:“国公启程之时,留下一封书信。”
言罢,自怀中取出,呈给李隆基。
李隆基伸手接过,拆开漆封,仔细的看了很久。之后,小心收于袖中,然后问道:“除了这些外,国公还说了什么?”
方生默然片刻,应道:“国公说,此回太子府数处厅殿同时垮塌,事出蹊跷,应当彻查。”
想了想,接着言道:“国公还说,若是日后太子府修葺结束,务必立即将太子妃娘娘迎接归府。”
李隆基闻言一叹,幽然问道:“就这些了吗?”
方生忽然跪下,垂首道:“后面的话,殿下若是想听,恳乞殿下恕方生直言之罪。”
李隆基黯然苦笑道:“汝又何必如此?好吧,便赦汝无罪。”
只听方生小心说道:“国公又言,天陷东南,尚可为天。无缺之物,必为妖异。韦氏乱政,不过弄权。娘娘之质,魅人心神,乃……妲己妹喜之辈,祸患之源。”
李隆基听后,怒极笑道:“好,好……汝等可真不愧是匡扶大唐社稷的忠臣良将。既然话已至此,就不妨都说出来吧。”
方生一咬牙,又道:“国公说,如今内府、六尚、永巷、卫衙,皆系于一人之手。天子身畔,京畿之内,怎可置此权佞于不顾?若殿下日后登临九五,首要当除之人,就是娘娘。”
话音未落,殿中已是落针可闻。时光仿佛已经冻结,仅存的音响,除了人类的呼吸心跳,便是在殿外,肆无忌惮飞掠呼啸的北风嘶吼之声。
不知多久之后,李隆基涩然之声幽幽传来:“孤让汝侦查之事,如何?”
方生一愣,然后低声说:“当下只知,内府的柳大人和永巷的陈监事,都是自愿告老还乡的。”
李隆基冷冷笑道:“自愿的吗?芝兰衰微,英雄气短,如之奈何?”
孤台独灯,形影相吊。
矮几之上,码放整齐的一摞缂丝帛纸。孟凡轻轻放下手中竹笔,摇头叹了口气。
今日领的祷文,已经全部誊好。
修持舞技之人,最忌久坐。伤筋损气,靡神耗元。
但这是孟凡那挂名姨母入主后闱的首个敕命,又怎可反对?
活动一下四肢关节,孟凡心中悲哀的想,自己如今这样疏怠,早已难复当初风采。
将祷文小心收好后,孟凡蜷在锦裘之中,怔怔看着厅外夜景。天上婵娟高悬,世间一片银装。
孟凡所处阁台,乃是旧时遗存,立于怡心园后,视线极其辽远。
放眼看去,正对着那含章废殿。暗淡黝黑,好似一头潜伏猛兽。
孟凡怵然一惊,心下惴惴难平。不知为何,对这含章废殿,竟是无比熟悉。
温暖,迷醉,醇厚,香甜。勾人心魄,难以自拔。
亦真亦幻之间,过去种种,渐上心头。
某个久远的早已忘却的回忆里,不见父亲孟元,不见妹妹孟芙。
只看见一个如同布偶的自己,以及一个身形婀娜妩媚,未现真颜的年轻女子。
体贴,惯溺,关怀,无微不至。
孟凡伸出手去,却一无所获。泪已盈眶,聚汇流下。
心中像是堵了许多棉花,烦乱无绪。
慢慢的,口鼻中满是腥甜之味,连呼吸都已十分困难。
耳畔传来言语之声,正自奇怪,后颈某处,骤然一疼。
接着,便是悠悠转醒。
隐约可见人影,尽力细辨之下,却是那柳如烟。
孟凡叹息一声,坐直了身子,习惯性的取出一方锦帕,掩住了还在渗血的口鼻。
然后看了看柳如烟,轻声问道:“如何?”
柳如烟面现忧色,闻言点头应道:“事已办妥。陇右节度使和灵州刺史的亲眷,都已如约迁往冯翊、华阴二县。娘娘放心,经手的,都是不相干之人。即便日后排查,亦无大碍。”
孟凡咳了咳,一面将染血的锦帕小心收好,一面浅笑说道:“如此甚好。姐姐辛苦了。”
柳如烟听了,敛袖理襟,俯身肃拜道:“如烟的性命,都是娘娘给的。娘娘何出此言?”
孟凡摆了摆手,恹恹问道:“姐妹一场,不必如此。只是不知,姐姐可曾听闻,那延命之法?”
柳如烟暗惊,忖度许久,然后答道:“此类方法,大多逆天,难得善终。娘娘三思。”
孟凡闻言,凄然笑道:“本妃这身子,怕是不行了。生死由命,原本无妨。但今世所愿,多半未遂。如此离开,怎会甘心?”
夜风呼啸,揭幔刮入。灯烛摇曳,暗淡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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