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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淡雪事变(昭/和中后期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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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事项:
1.又到了想要手痒开坑的季节,其实这真的是个结构很简单的故事,标“长篇”是因为我啰里八嗦废话多,所以拉长了篇幅。
2.背景是昭/和中后期,也就是60、70年代。一直觉得那是一个风起云涌但却被人们给选择性遗忘的时代,这是战后日/本最辉煌的年代!这还是个很摇滚、很朋克、很迷幻的时代!简直信息量爆棚!于是我决定自己动笔!
3.虽然不可避免的有ZZ相关,但也只是为了丰满背景。只想写一些关于热血、运动、混乱、矛盾的朋克摇滚风结合的文(feng)艺(mo)爱情故事。所以请无视一切ZZ内容,我们大家都是萌萌二次元,不要讨论这些俗物ˊ_>ˋ
4菊耀CP向,亚/细/亚组亲情向,不排除各种支线,反正CP就一个。
5.能保证不弃坑,但不保证速度。反正不会弃,所以谢绝催。
6.第一次在本吧连载,有点小激动。


IP属地:日本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6-07-28 15:48回复
    傍晚,夜空晴朗清净,月亮还没升起。王耀身着一件略带淡紫的斜纹长衫,手提着一盏古董宫灯。灯芯发散的光线透过纱绢映照在到访宾客的脸上,外交官们挂着轻松笑容踏入了梅花庵。
    第一道上酒菜开始摆桌时,本田外相和他的独子本田菊总算到来了。宴会上都是曾任职或在任的外交官,唯有本田菊才刚及弱冠之年,自然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与身旁魁梧的本田外相相比,本田菊显得纤细颀长,五官也如市川人偶般精致。他穿着伦/敦制作的西服,罕见的精工机械表在腕上闪着银光,据说这块表还是他那曾任德/国大使的祖父,从威廉二世那里得到的赏赐。
    本田外相是个光看外表便觉强势的人,他一到场没多久,立马就把众人都汇聚到了他的四周,又开始吹嘘起他往昔的光辉事迹。王耀注意到本田菊在一旁保持微笑,却始终没和旁人一样出声附和。随着本田外相讲的越发投入,他便找了个机会溜到了一旁。墨漆涂抹的雕花木窗旁挂着一副南/宋时期的山水画,本田菊细细地端详起了那幅画,全然不理会父亲的高谈阔论。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王耀,完全无法把本田菊与任勇洙口中的“装腔作势”联系起来。倒不如说,他这种行为让人看到了不落于凡俗的特质。
    外交官们的对话中,总是充斥着要把职业生涯中的闪光点和盘托出的紧迫感。各种外语乱飞,尤其是关键时刻,总要用上自己掌握的原文。王耀在一旁听起来极不舒服,这些人的确如沟口议员所说,除了死守着那点“洋气”以外,再没有其他伎俩了。
    终于,沉默了许久的本田菊插进了谈话:“各位尚是宝刀未老的年纪,就别老说回忆,还请多谈谈将来的事情吧。”
    本田菊的语气很是委婉,但那话中却有股不可名状的力量,刚才还在夸夸其谈的人都不做声了。王耀深感佩服之余,也不由得上前说道:“诸位客人请看窗外,这十二月份的满月可是不常见的美景。”
    清冷的月光照入客殿,被王耀这么一说,酒宴正酣之时,各位外交官又起了附庸风雅的兴头。绅士们纷纷表示要去庭园赏月,这下王耀可感到后悔了。要是他们只在客殿前的草坪看看也就罢了,但一到了庭园,客人们就全都撒不住脚,要到池塘那头走动走动。王耀赶忙叫来许多伙计拿着手提灯照明,而他自己在前方引路。
    叶缝中漏进几缕月光,洒在林间荫道上,美不胜收。王耀一个走神,发觉自己走得太快,只有本田菊跟上了他。后面人提着的手提灯发出的光亮,在婆娑树影中来回窜动,与倒映在水面上的月影交相辉映。王耀一时间被美景迷得忘了主客之道,惬意地坐到了池边的石头上。
    “没有什么比在这种晚上赏月来的快活……”他轻声呓语着。
    本田菊半倚着石头,站在王耀身旁,淡淡地点了头表示同意。他的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下纤毫毕现,轻缓的吐息化作白雾飘荡在空气里。
    忽闻池中动静,王耀站起身走上前去:月光投下的银辉之中,养在池中的锦鲤正在来回游动。锦鲤亮丽的鳞片和着粼粼波光,波纹映照在了王耀的脸上。比起那些“洋气”的家伙,王耀自己掩不住兴奋了起来:
    “太美了。快看池子!锦鲤!”
    本田菊的嘴角边浮现出笑容,他应声走上前来,目光扫向池中央,又看向王耀:“您可真有趣。”
    在一秒钟之内,他们的视线交汇了,有种微妙的热度顺着视线蔓延到周身的空气中。但很快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池子。
    刚想在这种祥和的气氛中陶醉一会儿,就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报告:
    “本田外相刚才在小路上倒下了!”


    IP属地:日本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16-07-28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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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的音乐声轰鸣着,像是要把他的身体抽离地面。各种光影在他的身上交替飞掠,晃的他开始分不清圝真实或幻觉,再加上刚才喝了度数不低的酒,王耀感觉眼前的种种被扭曲成了毕加索的版画。他凝视着的是一堆咆哮着的抽象图形,就连脑中回响的声音也变为穿透躯体的利剑。
      “耀君?耀君?”恍惚间,本田菊的声音从后方传入了王耀的耳中。王耀如梦初醒地站起身,他脚下打了滑,本田菊扶住了他的肩膀。王耀感到,本田菊温暖的吐息扑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在紊乱的光线里,他指节分明的手传递着沸腾的温度。那湿热的吐息中分明能嗅见酒精的味道,王耀的心也放下了,本田菊一定也和他一样醉了。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之中,不醉才是一种不合时宜。
      王耀转过身,他的立领纽扣与本田菊的衣领碰在了一起,他感觉到本田菊额前的发丝撩圝拨着他的脸颊。
      “我们也去舞池吧。”这话简直不像是从眼前的本田菊口中说出来的,而像是从王耀的天灵盖冒出来的。
      ——“我们也来跳舞吧!”
      ——来跳舞吧!
      ——来跳舞吧!
      ——跳舞吧。
      ——跳舞……
      ——跳舞啊。
      于是他们就像被伏特加泡晕了的热带鱼,扭动着轻飘飘的身子游向了舞池。在他们舒展开肢体,走到舞台灯的正下方,沐浴着那些斑斓闪烁的光芒时,他们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一瞬间脱出躯壳束缚的超然。


      IP属地:日本来自iPhone客户端56楼2016-08-11 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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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再次说明一下,我没有坑掉。嗯。


        IP属地:日本来自iPhone客户端110楼2017-01-12 1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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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尔弗雷德语任勇洙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其乐融融,阿尔弗雷德口若悬河地讲起自己参加过的“反越战”游圌行,痛斥美/军种种劣迹,又说起了他们“伟大的性解放”,引得学生们都一脸崇拜地围着他两眼放光。弗朗西斯很快也讲起巴/黎的“风暴”,亚瑟则被不停地追问披头士真人到底怎么样。
          王耀在旁无奈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刚才的忧虑很是多余。他们都闲适自如,现实是只有他被排除在外.他与那桌热烈讨论着的人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他听见他们的谈笑声传入自己的耳膜,但他始终无法体会到那股热度、听到他们合拍的心跳。
          把菜给上齐了之后,任勇洙伸手硬要王耀也坐进来——他们兴致冲冲地表示想听关于中/国的事。王耀低着头一言不发,唯独这个问题他不知如何开口。他想着说几句体面话应付过去,但却不受控制着开始想起了自幼生长的北/京、未名湖碧绿的湖水、那些书卷散发出的墨香……等他回过神,他惊觉自己眼眶一热,连忙腾地一下站起身。任勇洙被吓了一跳,亚瑟忽然咳了咳:“王耀,你们这有什么茶吗?可以上一壶吗?”
          知道他在帮自己解围,王耀抬起头不住感激地朝亚瑟点了点头:“茉圌莉花茶可以吗?勇洙你们这群小子也喝不了太苦的茶吧。”
          王耀急匆匆地走到楼梯口,背后传来阿尔弗雷德他们爽朗的谈话声,他似乎隐约听到了“本田菊”的名字。他甩了甩头,深吸了一口气。只有些苦大仇深地想着:这才过了一年多,他竟然觉得恍若隔世。
          等王耀再把茶盏拿到桌前时,桌上的佳肴早已变成狼藉的杯盘。阿尔弗雷德冲王耀笑道:“我今天可算是在东/京又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王耀也风趣地笑道:“多谢贵宾赏脸。欢迎再次光临。”
          阿尔弗雷德却还意味不明地笑着:“我听勇洙说你和本田关系挺好的,本田那家伙难道……”他朝一旁忙着分茶的任勇洙努努嘴,“我没想到你们也这么热血澎湃啊。”
          “不……该怎么说呢。”王耀苦笑着,听阿尔弗雷德说“你和本田”,他总感觉有些微妙。阿尔弗雷德又转头冲学生们问道:“今天我们能认识都是天赐的幸圌运。我有个主意。”
          所有人都屏声看着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那双提溜着的蓝色眼眸,一如既往令人捉摸不透:“既然是在放春假,当然要好好度个假对吧。”任勇洙应声点点头,他对吃喝玩乐最是积极:“对对!”阿尔弗雷德望向王耀:“不知道本田有没有跟你们提过,他那家伙手头可比我阔绰多了,在镰仓还有度假别墅。我正好这次也想去看看,你们觉得怎么样?”
          “你疯了,你……”亚瑟刚要反驳,王耀先问出口了:“本田不见得会同意吧。”
          ——不。他压根不会同意。他只是想和我一起去而已。
          王耀不知在和谁较着劲,心下蹦出了这个念头,可在对上阿尔弗雷德太过无所谓的微笑时又打消了。
          “那我们得问问他。”
          “对啊,大哥!以他的性格,估计现在还在学校里。”任勇洙这笑嘻嘻的样子,王耀第一次看着有些厌烦。
          王耀不得已和他们一道去了东大,他心想着还好叔叔婶婶外出游玩了,否则他们肯定会在心里怪自己“擅离职守”,可他自己也觉得他的心早就不在这个偏安一隅的小角落了,他曾经把这里当作一个避风港,投入那么多热情,但那终究是种自我催眠。
          亚瑟不知怎的走到了他的身旁,他姿态谨慎,用绿色的眼眸瞄着心不在焉的王耀:“你不会介意吧?”
          “不,我并没有介意。”王耀知道他看出来自己刚才情绪不对了。亚瑟望向前方,没再说话,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王耀尝试找点话题:“亚瑟…柯克兰先生?”“叫亚瑟就可以了。”亚瑟貌似也松了口气。
          “冒昧的问一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记得我们当时还没……”
          “哦,我忘了告诉你。”亚瑟顿了一下,“我在使馆工作,不是什么要紧的职位。弗朗西斯是法/新/社的记者。”
          “琼斯先生呢?我总想象不出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亚瑟迟疑了一下,“算是无业游民吧。”
          王耀感觉亚瑟不大愿意谈论阿尔弗雷德的事情,他们貌似有事情瞒着自己没说,可对于一个点头之交,有什么值得他们刻意隐瞒呢?王耀也就没太在意,顺着亚瑟的话聊了下去:
          “我曾经想着去英/国留学。”
          “现在不想去了吗?”
          亚瑟的这个问题忽然提醒了王耀,他观察着亚瑟那平和的神色,确定他也只是随口一提。“当然也不能说不想去,只是理不清罢了。”
          “如果你能把你的情况详细说说,兴许我可以帮到你。”
          “这太麻烦你了。”王耀见亚瑟的口气像是有几分认真,又不禁不安地推脱道。
          “不,只要你是认真的。”从王耀的角度看,他的侧脸在刹那间紧绷在一起,尽管还维持着绅士风度的常态,但王耀分明看到了他绿色的眼眸中转瞬即逝的强烈情绪。
          “只要你是下决心做了这样的决定。想清楚该如何取舍。”他再次以笃定严肃的语气重复道。
          “取舍”这个词在他口中分外沉重,王耀甚至一时间有种错觉:他分明是在向自己暗示。
          ——可他能暗示什么呢?“取舍”?对谁?本田菊吗?
          被这样的想法惊到,王耀不由得别开了视线。本田菊对他来说…难道也是如梅花庵一样的避风港而已吗?现在他如此惴惴不安,怕是因为他预感到了自己的“背叛”。他总抑制着自己,可最终他只能无限伤感地想着:若他真的是那种甘于安逸的人,是不是会更加轻松快乐呢。
          “所以说本田你同意吗?”阿尔弗雷德问道。本田菊有些讶异,条件反射地去看王耀的表情,王耀也在看着他。本田菊如一只茫然不知所措的飞鸟忽然找到了落脚点般,他朝王耀走去,站定在他身旁。他的肩头微微触碰着王耀的肩头,即使是隔着并不轻薄的衣料,他却依旧一下子找到了依靠般心安理得起来。
          ——“只要耀君去的话。其他的我怎样都行。”
          次日晚上,他们一行人开着三四辆车踏上了去往镰仓的度假之旅。本田菊那天没有回家,只打了个电话跟樱说明他要去度假,叫樱差几个仆人帮他收拾行李。他知道加藤教授的信已到了母亲的手中,但他完全不想去处理。
          这是度假还是消极的避险呢?他自嘲地笑了笑,可又破罐子破摔地想着:好歹他要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几天,好歹他…想和耀君心无旁骛地在一起。哪怕只是几天。
          本田菊望向挨着自己王耀,他正出神地凝视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盏盏街灯。街灯的队列在飞速切换的视野中化成一道无限延伸的、细长的亮线。它的尽头被深沉的黑暗笼罩,谁也不知道这光亮缘何而起又去往何处。街灯的光映在他沉寂的瞳孔之中,他侧脸的轮廓如太阳般光洁。或许在这片静谧之中,保持缄默才是最好的回应。但是眼前蔓延的光却勾起了本田菊胸中微妙的温热,这份温热令他不禁把手伸向王耀,王耀的一只手安静地歇落在膝盖上,本田菊用手指轻轻地抚过他苍白手背上的青色静脉。
          王耀回过神来,轻声问道:“怎么了?”本田菊握紧了他的手,几次想说什么,但却始终沉默着。王耀不再追问,他们目光交汇的奇妙瞬间,好似就预感到了什么。他也反握住了本田菊的手,希望借此直达他的心脏,在那留下自己最真的一声叹息。如果那样,很久以后,当他心有所动,就一定会想起他。
          他们这细微的动作隐没在黑夜的阴影之中,无人察觉。
          本田菊坦然地把身子靠向了王耀。
          ——搞砸了也罢,只要他逃开;逃不开也罢,只要耀君在他身旁;耀君不在他身旁也罢,只要回忆中他在。
          TBC


          IP属地:日本114楼2017-01-13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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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的一点都不激动人心的不可描述事件,果然经验浅薄者关于这方面的描写是没有说服力的(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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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恋都
            “我看他是有点头脑发热,不过王耀确实气质不凡。”阿尔弗雷德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把慵懒的目光投向了眼前的大海。镰仓暗沉沉的海水在暖暖的阳光下,竟也染上几丝轻慢的气息。亚瑟坐在他对面,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唬得愣神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阿尔弗雷德指什么的时候,他下意识把目光越过别墅阳台的雕花栏杆,往海岸边投去——
            沙滩与海水相接的地界停着一艘小船,几个佣人正帮忙将船推往海面,本田菊挽起了名贵衬衫的袖口,扶着王耀的手跨到了船上。船身随着涌来的海水而晃动起来,本田菊没站稳,连忙局促不安地坐了下去,样子很是笨拙而狼狈。早已坐定的王耀微微弯下圌身,似乎在嘲笑这位公子哥的莽撞。自从昨日一行人从东/京驱车前往镰仓,本田菊除了围着王耀打转外,连看别人一眼都吝啬。
            弗朗西斯摇了摇酒杯中的冰块,抬起眼一脸玩味地瞟了亚瑟一眼,又饶有趣味地看向阿尔弗雷德:“琼斯长官原来也不是完全免疫这些啊…你觉得他们是到了什么程度了?”“这问题还不如你自己研究,大情圣。”亚瑟不住讽刺道。弗朗西斯想也不想地回嘴:“比起哥哥我这种情感上的过客,柯克兰先生您才是名副其实的情圣吧,毕竟——”迎上弗朗西斯玩世不恭的笑容的,是亚瑟愠怒的双眸。他也自觉不小心戳了别人的痛处,便又故作轻松地望向了那艘已经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船——
            王耀与本田菊随着船身悠悠摇曳着的相对而坐的身影依稀可见,那相视而笑的面容蒙着淡淡的醉意,牵出一股玄妙的香气。在幽幽波动着的海涛之上,那飘渺不定的馥郁甜香正沿着拍击沙砾的浪头延展至三人的面前。他们屏息品味着这微妙的气息,各自心头浮现出的翩翩画面不尽相同,可其尽头却不约而同的指向泡沫般幻灭的结末,于是他们三人便又各怀心思却偏要假装默契地相视一笑。
            船已经离海岸有了一段距离,在缓缓起伏的波涛下打了个弯,隐没在了成群的礁石之后。本田菊坐在船尾,扶着船板的一只手往来彷徨地时不时触碰一下幽深的海水。王耀支着下巴定定地朝海平线的方向望去,一片暗蓝与浅色天空相接之处隐约发散出珍珠白的光亮,那光亮延展至二人的跟前,牵引着他们的目光交汇。海水拍击着船身带起躯体的晃动,他们对望的这短短几秒,本田菊莫名觉得自己心脏的节拍,被这片海域之上笼罩着的不可名状的情绪所攫取了。这样无由来的感触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王耀便赫然发话:“我这才刚来到镰仓,但是我已经体会到你跟我说过的那种只属于镰仓的美了。”
            “我说过吗?我也不太记得了。”本田菊热切地望着王耀。后者冁然一笑:“当时我请你吃午餐时你曾经说过,镰仓是个赴死的好地方。你不记得了,我倒一直记着。”
            本田菊经王耀这么一说,隐约想起确有其事。或许是因为镰仓的海水总是看上去更加暮气沉沉,幽深平缓,比起别处大海洋溢着的孕育万千生命的活气,他们架着孤舟漂泊在这片海色之上时,总像是触碰到了生与死的边界。尽管水平面之下暗藏着的是数不清的活物,可此时此刻他的指尖拂过海面、撩过波涛之时,他却心想着葬身于这片海域的、诗意的游魂。能为这古老的海染上诗情画意的,并不是阳光与沙滩,而应该是以往千年厚重历史之中数不清的、被忘却的死魂。念及此,本田菊的笑意便消减了几分。
            王耀的笑也变得耐人寻味:“我曾经听我的父亲讲过大海情结,可我当时海都没见着几回,自然无法感同身受。直到我为了逃命而跳入黑乎乎的大海,我才有了切实的体会。那个时候我是那么畏惧它,但这么可怖的大海却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它只需伸个懒腰,就能把你的魂带走,而它隔绝着的正是对你无限拒绝却又无限诱导的美梦。到了那时,它的拥抱就变得既残酷又甜蜜。还好我没在那种双重夹击下溺死。”
            话音落下后便是冗长的沉默,只有潮汐的声音阵阵回响在海天之间。本田菊听王耀轻描淡写地诉说着一些让人内心淌血的事实,他那笑意还残留在嘴角没有消退,如今在本田菊看来却太过刺眼。
            “抱歉,我吓到了你了?”
            “不。我只是……”本田菊挤出微笑,忽然像是想活络气氛一样笨拙地挪动着靠近,膝头与王耀的轻轻相触。王耀也调整了一下位置,方便本田菊接近,似乎整个人平静了许多。
            “我喜欢耀君的率直,”半晌后本田菊低头望着他们相接的双膝,“你会坦白告诉我你的感受。”说着他不得要领地把手放到了王耀的膝头上轻拍着,没了下文。王耀的注意力被一瞬间被拉了回来,本田菊要感谢他如此善解人意。他微微前倾着身子,顺着本田菊微弱的力气,终于将那颗塞满了杂乱心绪的头颅安放在了他的怀中。很快地,他感觉到本田菊托着他的手臂环过他的下颚并倏地收紧,他似乎隔着衣料触碰到了本田菊皮下突突跳动的血管。
            王耀闭上眼睛,潮水在他的耳廓撩圌拨,他回忆起那一天自己泡在黑色的海水里,他用手臂拨开并不剧烈的波纹,手脚并用、拼尽全力的游动使他感觉不到寒气的侵袭。
            ——本田菊的怀抱有着和那时的海水一样的热度。
              


            IP属地:日本127楼2017-02-04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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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瑟再度恢复意识已是第二天上午,期间他总在半梦半醒与沉沦梦海的状态之间游离。总有一个画面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战斗机银白色的流线型机身在重重乌云间穿梭,排着整齐的对立从他的头顶经过。
              他们这一代人已经很少能在脑海中如此详细真切的具现化战争的场景了,尽管他们生于战争年代,但战争只在他们记忆中留下了模糊不清的一片小阴影。例如阿尔弗雷德,对于世/界/大/战最深刻的印象只有战斗机呼啸而过时,引擎发出的撕裂空气的声响。他曾把那种声音形容成一个精神病在用力撕扯着一张硬纸板——“甚至没有意识到那是战斗机的声响,我那时才刚会走路,哪知道什么战斗机。”
              只有亚瑟还记得清晰:被炮火照亮的灰色天空,被炎炎烈日灼烤的墨绿色外壳的坦圌克,在深蓝色的海水之中摇摆的军舰,被硝烟熏黑了一角的战旗。在一片灰暗色调之中,唯一的亮色便是阿尔弗雷德的金发蓝眸。
              亚瑟并非出生在大/英/帝/国的管辖范围内,他的父亲不厌其烦地强调:要记住自己是英/国人、是天生的贵圌族,不可以和关/岛上那些“原始人”走得太近、更别把美/国人看作是一家人。柯克兰先生对这个坐落于西/太/平/洋的、离大/英/帝/国十万八千里的孤立无援之地怀有复杂的感情,一方面这是他人际关系的避风港,在这里他可以尽情的、不受打扰的进行他的海洋生物研究,另一方面这里湿热的气候、无处不在的美/式/英/语也令固圌守传统的英/国人相当不适。
              那时阿尔弗雷德还如此幼小,不知战争为何物,见到缓缓压过龟裂的马路的坦圌克队列,他甚至会兴奋地咯咯大笑、挥舞着他的小拳头朝向那些汗流浃背的士兵。亚瑟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哄离栅栏,牵着他的手将他送回到自家邻居的门前。亚瑟从来不认为阿尔弗雷德是个好的童年玩伴,大部分时间他都出于绅士风度费心照顾这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现今回想起来,亚瑟仍惊异于自己是如此无私。
              关/岛落入日/军手中后,阿尔弗雷德的父母也随着被迫撤离的美/军投入到更加遥远的战场中,阿尔弗雷德则被寄养在柯克兰家。柯克兰先生成日忧心忡忡地悲叹,阿尔弗雷德尽管还不懂事,却也明白人是会死的,而他们正处在死人并不稀奇的时代。有一天晚上,阿尔弗雷德趴在窗台上眺望远处岗哨的灯火,操着稚气未脱的口吻对亚瑟说:“我以后也要像爸爸妈妈一样,”他用指尖捕捉住那星星点点的光亮,狠狠地收紧五指、将它攥灭在手中,“他们会付出代价。”
              说这句话时,他的眼中盛满光亮,令亚瑟想到那些武器表面覆盖着的钢铁反射圌出的冷冽白光。那只是一句小孩子的狠话,然而阿尔弗雷德那时的眼神却从未消失:在关/岛迎回美/国军队时,在亚瑟一家战后回国于港口道别他时,在他寄给亚瑟的穿军服的个人照中,以及在现在的每一次交谈、每一次对视中,他如环绕着关/岛的浅蓝色海水般清澈透亮的瞳孔之中,都映射圌出那时的光芒,那种光芒提醒着亚瑟,他们是不一样的人。就像面对敌人岗哨燃起的可憎的灯火,亚瑟只会像一个绅士般背过身,而阿尔弗雷德则会选择亲手将它湮灭。或许当时他应该与阿尔弗雷德同仇敌忾,配合地与他击个掌。但他只冷嘲热讽道:“别说蠢话了,你会死的。”
              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过后,他感觉脑内的漆黑逐渐被一道扩散的白光占据,轻飘飘的思绪越过广袤无际的大洋与星罗棋布的岛屿,又钻回了这个狭小的医院病床。
              “……你觉得我们在这里说话他能听到吗?”
              “保不准……——听到了吗!”阿尔弗雷德特意提高的嗓音给亚瑟的耳膜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他咬着牙不情愿地抬起了眼皮。
              弗朗西斯正坐在床头翻着本杂志:“你可算是醒了。记得待会儿把垫付的医药费还我。”“你是有多穷。”亚瑟好气又好笑地撇过头。阿尔弗雷德瞟了眼手表:“假期里有一天都用来陪你了,之后记得要好好补偿我。”
              “你脑子里除了吃喝玩乐还有别的吗。”亚瑟冷笑着起身。阿尔弗雷德忽然收起了没心没肺的笑容:“你没告诉过我偏头痛的事。你什么时候染上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亚瑟冷哼了一声。“对了,王耀他们呢?”
              “已经去江/之/岛了,我看我们也不用过去了,直接各回各家吧。”弗朗西斯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阿尔弗雷德却看上去兴致盎然:“比度假好玩的事情还在后头,弗朗,你又有新闻可以跑了。”“你又想干什么?”亚瑟皱起了眉头,“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没和那群学生说过你是美/军军官?该不会是怕他们把你骂得狗血淋头吧。”“不,我还是说了点实话的,”阿尔弗雷德扬起了嘴角,“他们也很信任我。”
              亚瑟与弗朗西斯不解地对视,又都把疑惑地目光投向阿尔弗雷德势在必得的笑脸。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们,每当阿尔弗雷德露出这种笑容时,准没好事发生。


              IP属地:日本178楼2017-08-03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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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提醒我有一些楼被吞了,也不知道到底哪里触碰到了和谐的神经
                去申请恢复也恢复不过来,真是呵呵。
                所以在某位妹子的建议之下开了个LOFTER储存文章→ID:幽玄之间
                以后为了以防万一会把文章都发上面一份。


                IP属地:日本199楼2017-08-05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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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王耀兴起了去医学部的教学楼观摩一下的念头,但顺着指路牌走到半途,他先被几个穿白大褂的学生医学生拦了下来——
                  “请问同学是想去参观医学部吗?”
                  “嗯…就是想随便转转,今天教学楼之类的开放吗?”王耀有些诧异,他们居然能这么快分辨出一个人是否属于他们的群体。
                  “我们医学部下午正好有个面向一般民众的科普讲座,如果感兴趣地欢迎前来。”那个学生听了王耀的回答,高兴地把手里的传圌单往王耀怀中塞。王耀点点头,边走边仔细看了看那张传圌单,上面邀请到的是在领域内知名的一位帝/国/理/工的病理学教授,讲座内容是关于恶性肿圌瘤细胞的形态特征演变,恰巧是王耀最近很感兴趣的一个课题。虽然是面向一般民众的科普讲座,不会有太多深入拓展,但王耀已经雀跃地走向了医学部大楼。他觉得这一年下来发生了太多事情,自己的学业和研究志向都成了一个虚幻遥远的概念,如今只要捕捉到一点关于这方面的风声,他便欢欣不已。
                  讲座在下午两点半开始,王耀在医学部的大楼外边转了一圈后,就到了为此次讲座开放的阶梯教室占座。接近讲座开始,观众们陆陆续续地就座,大部分都像是学生,也有一些教职工模样的中年人。几位医学生上台调试设备、进行准备工作。王耀满心期待地准备好了纸笔,他特意占了个前排的位置,还想着如若有机会一定要与教授互动交流一下。
                  临开场还有几分钟时,身旁有人轻拍了下王耀的肩头,王耀抬眼见亚瑟若无其事地坐到了自己身旁。王耀有些诧异地连忙转过半个身子:“亚瑟…你怎么来了。”亚瑟浅笑道:“我还想怎么会这么巧看到你。今天演讲的海因里希教授是我父亲的一位好友,最近他来日/本进行一些学术交流。”
                  “原来如此。我是对病理学感兴趣,巴不得这种活动多一些。”
                  “所以,你是想去英/国进修病理学吗?”亚瑟的神色在王耀看来有几分捉摸不透,他忽然又想起自己不久之前和亚瑟一番简短的对话,他还清楚地记得亚瑟意味深长的那句:“只要你是下决心做了这样的决定。想清楚该如何取舍。”
                  王耀不知在这个节骨眼该如何作答,他心中明明已隐约勾勒出了“取舍”的结果,但他却强迫自己忽视了那如野草般暗自滋长的念头。是的,他对自己的前途规划如此笃定,剩下的只是竭尽全力去达成罢了。
                  ——然而…然而……
                  王耀连忙一甩头,企图让刚从心底冒出的“那个人”的轮廓顷刻间消散。讲座开场了,他望向走上讲台的海因里希教授,举手投足间的学者风范都与他想象中的别无二致。讲座一开始,王耀便全身心的沉浸在了教授吐字清晰的男低音中。他已经太久没亲耳听别人提起那些熟悉的专有名词,那曾经是他天天打交道的学习内容、是他毕生依托的事业所在,但无常的命运却连这样牢不可破的信念都可以动摇,而今他全神贯注投入到这场异国的“课堂”时,竟有种回溯到了学生时代的错觉。那时他成日提前一两分钟骑自行车从宿舍赶到课堂,坐在最正中间的位置。仲夏的午后,窗外蝉鸣不止,血管分布图的脉络倒映在眼底,总让人有几分烦躁,配合上台上教授一成不变地音调,任是饶有兴致地王耀也不由得打起了瞌睡。而今这本稀松平常的光景,却也恍若隔世了。
                  王耀心下一阵震颤,太久没与人探讨重温的名词术语,又一次占据了他的脑海。他的手无意识地刷刷写下关于讲座内容的只言片语,记忆中残留着的知识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顺着指尖的运动流淌于笔尖。亚瑟对病理学基本上是一窍不通,和在场的大多数人一样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在他看来请海因里希教授做科普讲座本就是个错误,一些习惯了高深研究的学者——特别是像海因里希这样成日泡在研究所的学者,反而不太擅长对外行普及相关知识。但他却注意到身旁的王耀可谓是两眼放光,简直像是饿了几个月的狼见到饵食一样,紧盯着讲台上自我陶醉地教授不放,他铺开的本子上已密密麻麻地记满了潦草的笔记。
                  亚瑟第一次看到了王耀的专注与热忱,在他们仅有的几次会面里,王耀一直表现得谨慎、礼貌而冷静,他对每个人都非常得体,既不会像本田菊那种礼数繁多到招人反感,也不会如任勇洙为首的那群学生般仅凭着应激本能待人。他总是能把握好亲近与疏离那一线之隔的微妙的分寸。而现在身旁的这个王耀又如何呢?他目不转睛、有时嘴里跟着台上的教授念念有词,脸颊甚至因为情绪的高涨而有些泛红,还有他那双在柔和光线的照射下泛起一层暗金色的双眸——那是一种长期与自己的天职隔绝后又重逢的人会有的眼神,宛如一个虔诚却历经磨难的信徒终于得到了他期待之中的救赎。
                  讲座结束后,亚瑟带着王耀到后台与海因里希教授打招呼。海因里希教授见到亚瑟,很高兴地问了一下他在大使馆的工作情况。亚瑟敷衍了几句后便岔开话题,示意王耀上前:“这是我认识的一个想到英/国进修病理学的朋友,他对您今天的讲座有一些疑问。”海因里希教授点点头,王耀紧张地上前问候,由于太久没和他人讨论过领域内的问题,说起那些名词时还有些磕磕巴巴。但教授十分风趣,对他提出的疑问也给出了独到的解答。二人乐此不疲地就着今天的课题讨论了起来。
                  到最后道别时,海因里希教授与王耀相互留了收信地址,约定之后去信详谈。王耀挂着明朗的笑容与亚瑟走出大楼,亚瑟建议说一起去喝个下午茶,王耀也明显有事要询问亚瑟,便答应了。二人一齐走出东大,上了亚瑟的车。
                  劳斯莱斯缓缓开动,副驾驶座上的王耀看上去神采奕奕,撇向车窗外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时不时又微蹙眉头,似乎沉浸在未解的难题之中。
                  亚瑟想,王耀这一刻已经早已把什么日/本、什么梅花庵、什么本田菊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他的脑海之中,一直盘旋着的、本田菊那幽然的身姿早已化作透明轻柔的风,无声无息地消散。他甚至连声叹息都不会发出。亚瑟忽然觉得觉得有些气结。对于王耀来说,生命中总有更为盛大的事值得他将覆水难收的感情全数投入。阿尔弗雷德那样没心没肺之人说不定也是如此吧,他那令亚瑟想来气愤的、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笑,不过是对个人情感的一种蔑视罢了。
                  他们总喜欢花大把时间描摹、歌颂青春的爱,但最终他们会将它作为祭品献上,在那种献祭的幻灭与虚无中,他们的自我才会被得到成全。
                  亚瑟一低头,刚才淹没心头的感慨又很快烟消云散。
                  ——本田菊不也想把王耀当作供物献祭出去吗?
                  TBC


                  IP属地:日本来自iPhone客户端202楼2017-08-06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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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梯口处传来一阵动静,王湾这才回过神,理了理头发后匆匆往楼下走,正好撞上要上楼的王耀。王耀上下扫视着一看便知是精心打扮过的王湾:“你要出门?”王湾避开王耀的眼神,没好气地说道:“勇洙今天上午来了一趟,没找着你。说是让我们给他们那帮革/命/先/驱送点夜宵。”“那你让店里的伙计送不就得了。”王耀想到任勇洙标志性的热血表情,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王湾不耐烦地侧过身:“勇洙说他自己过来拿……我们约好了八点半在路口见。我要走了。”她带跟的皮鞋在下楼时踢得木地板噔噔作响,王耀转头盯住她急促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也跟了上去:“你慢点。我陪你去吧。”
                    “为什么啊!”王湾一脸的不可理喻。“你不是很忙吗?”
                    王耀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近处的摆钟:“还有五分钟就八点半了。”
                    王湾不得已扭头率先冲出门,赌气地快步走在前方。王耀跟在后头打量着她:王湾一身粉色连衣裙,特地把一头柔顺的长发认真地编了起来,还在发髻处别出心裁地夹上了一个可爱的玫瑰型发卡。王耀察觉到了她的那份心思。
                    虽然他本人对此并没有任何意见,却还是生出一丝荒诞的感觉。


                    IP属地:日本来自iPhone客户端207楼2017-08-08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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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堕落论
                      亚瑟与王耀每次见面都约在银/座的“银巴/黎”。午后的“银巴/黎”一反夜晚的门庭若市,偌大的二层卡座显得冷清而寂寥,不少撰稿人都在此点一壶咖啡,便把一下午打发了。王耀每每询问亚瑟申请与签证的事宜,亚瑟总是会抽出纸笔细心地为他圈圈画画,这总让王耀生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若没有亚瑟的帮助,他无法如此轻易地与海因里希教授取得联系,也不可能这么快便商议起递交硕士课程申请材料的事宜。
                      “之前我托人调查了一下,你心仪的几所学校基本上都是在八月中旬到九月上旬开放申请,而名额则是有限的。也就是说你的材料越早送到越好。”
                      “这点我也在尽力准备。请你帮我发电向海因里希教授致谢。”
                      “怎么?看来你上次交给他的论文他挺满意的。他是准备‘内诺’了吗?”
                      “内诺?如果我有幸能投到海因里希教授门下,实属万幸。”王耀嘴上说着谦词,但亚瑟分明从他眼中觅见了势在必得的气势。
                      面对王耀自信满满的笑容,他的心却不由得五味陈杂。
                      ——混杂着些许羡艳,些许嫉妒,还有一丝象征性的鄙夷。他也想不明白,这段时间自己为何要为王耀留学英/国如此尽心尽力地搭桥牵线。或许他只是丑陋地希望王耀与本田菊为他们幼稚的情感付出应有的代价——那个偏头痛发作的夜晚,他倒在本田菊的房门前,却听到了门后传来的王耀的惊呼,他的直觉告诉了他事实如何。亚瑟想起了镰/仓的海,那是一片死亡之海,孕育着周而复始的初始与终焉。王耀与本田菊相互依偎的身影在小舟之上随着温情脉脉的柔波摇曳漂浮,那载于一叶孤舟之上的情谊动人心弦,但终究是一时的幻景。迟早有一天,他们有一方会主动将这完满的景致撕开一个口子。而现今,他成了这份撕裂的助力。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有几分可鄙,但同时打从心底里认为,自己也不过是在尽着经验者的义务。
                      “还有一事,就是在递交申请之后,如若被确定录取,那学费便要在规定时间内交齐,申请奖学金是开学之后的事情,也就是说你最好留意下钱的问题。”
                      “这我早有考虑,多谢提醒。”
                      王耀头也不抬地在本子上起草着自白文书,由于他并没有正式的大学成绩,申请硕士课程的主要依据便在于他的论文和这份阐述研究计划与动机的自白书。他刚写了一段,却总觉得店内播放的香颂令人心浮气躁。
                      ——香颂使他想起“樱桃时节”,想起本田菊,继而想起他们那些个被汗水、唾液与粘腻体//液所浸染的夜晚,如沐浴了温泉般畅快而炙热的夜晚。
                      王耀把开头的草稿打好后,为了拉回自己的注意力便叫亚瑟帮忙修改。亚瑟接过草稿一看,顿时乐开了:“你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啊!”他示意王耀坐到他身旁,像位尽职尽责的家庭教师般,教起王耀怎样使用地道的英/国人的问候方式。
                      然而令二人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楼梯口——“真是好巧啊!亚瑟、王耀!”没等二人抬头,声音的主人阿尔弗雷德就蹿到对面坐定了。王耀感觉到有人站到了自己身后,低身凝视着桌上散落的稿纸。本田菊正将腰弯得极低,他的视线落在了稿纸之上,显然已经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你们在忙活什么?”
                      ——“耀君你在写申请书?”
                      阿尔弗雷德与本田菊几乎同时发问。亚瑟没好气地丢下了笔,王耀有些不知所措,他望向本田菊:“你先坐吧。”阿尔弗雷德直截了当地把草稿从亚瑟面前抽了过去,他看了会儿后满不在乎地递给了王耀:“想不到你写英文居然还用印刷体的。可比我写的好看多了。”
                      王耀不好意思地接过稿纸:“我还想着先起草个范本,再用打字机打出来比较郑重。”
                      “耀君在写帝/国/理/工/学/院硕士课程的申请书?”本田菊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王耀不得不对上了他淡漠如许的双眸,其中涌动着微微的困惑,话里又暗含质问与愠怒,令王耀无所适从。
                      亚瑟抢在王耀开口前发话:“没错,他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准备申请英/国的硕士课程。”
                      尽管细微到旁人难以觉察,王耀还是感觉到,空气因着本田菊面部神经的绷紧霎时间降了温。他心虚地错开了本田菊问询的目光,他并不知道,自己这短暂的动作,给本田菊造成了多大的冲击。阿尔弗雷德在本田菊与王耀之间来回扫动视线,亚瑟将修改好的草稿推到了王耀面前:“今天就到这里吧,下午我要去使馆值班。”
                      “谢谢。”王耀似是刻意地忽略了本田菊与阿尔弗雷德,与亚瑟一齐起身。本田菊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地跟着站起来,他张开嘴像是要大喊王耀的名字、却只做出了个徒然的口型,生生将不甘的吼声卡在了喉头。本抱着作壁上观之心态的阿尔弗雷德,见到本田菊那在一秒之内发青的面孔,无端生出几分感慨。
                      ——不过是世间千万无谓徒劳地为情所困之人中的一个,无数千回百转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而比这沉重上百倍的生死搏杀也分分秒秒在世间演绎。所谓“世间”,不过如此。
                      阿尔弗雷德拍了拍本田菊的肩头:“虽然我不了解状况,可你看上去很在乎他的去留。”
                      本田菊回过神,对上阿尔弗雷德依旧阳光四射的脸,他心下轰然一声,像是受了当头一棒,已然忘记了与阿尔弗雷德见面的初衷。阿尔弗雷德见本田菊的脸明明已是青白交加,可嘴唇还紧抿着,眼波如一潭死水般阒然。在本田菊挑眼看向阿尔弗雷德时,阒然的幽深又继而转为无处发泄的恣睢。
                      ——“不,这与我无关。”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再也没有回头看阿尔弗雷德一眼。可他迈开的步伐却从往常的不紧不慢,迅速跃进至大步流星的程度,终于在阿尔弗雷德还想说些什么之前,草草离去了。


                      IP属地:日本来自iPhone客户端218楼2017-08-14 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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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田菊感觉自己的脚底刮起了一阵飓风,正将自己的整个四肢连同内脏、还有脑髓一齐拖离地面。他跑着拐过喧闹的银/座街口时,差点撞上了迎面嬉笑而来的一对情侣,推着婴儿车的家庭主妇纷纷避让。周末的闹市充斥着杂杂私语、亲密地手挽手逛街的情侣、举家到百货商店凑热闹的工薪阶层、以及小孩小孩小孩,本田菊充耳不闻地穿过去这一切。他很久没跑过步,像这样西装革履地在东/京街头狂奔更是想都没想过。可他酸痛的双圌腿却怎么也无法停下,那肌肉之上的滚烫温度,正压迫着他的神经、鞭挞着他全身上下。他脑海之中只剩一个念头——
                        ——他背弃了他。
                        在他最为黑暗的时期,在他最圣洁的革//命之前。
                        本田菊又忆起王耀方才对自己置若罔闻的面孔,他硬生生顿住了脚步,双手如浮萍般歇落在了路灯柱之上,弯腰缓着气。停留不过三秒,他又挺起脊背向着市电落车点的方向跑去了。目的地在何方,他并不在意。或许这腿部肌肉徒劳的抽圌动,不过意在耗尽供应思考的热量而已。
                        他还在想王耀的脸、王耀双圌唇的柔软与他温热的胴圌体,而后樱尖锐刺耳的判词又夹杂着加藤教授的奚落蹦了出来。
                        ——你悔改吧。
                        ——那是你一个人的革//命!
                        本田菊乘着市电回到了千/驮/木/町,自谈判后,他已三天没出现在家中。可如今他却对这个散发着威压的高大拱门感到麻木,他业已经历了他认知之中最惨痛的变故,竟显得格外坦然从容。
                        门后传来了樱的笑声,她还是那么优雅得体、笑容甜美,本田菊与应声回头的她相望,眼底映出的是她未散的优柔。他们冷战了太多天,以至于两相缄默。但本田菊此次却没有再逃开,他的心脏正脱离既定轨道的控制,含糊不清的念头令他着魔。浑浑噩噩之下,他径直走向了樱。
                        樱试探性地张口叫了什么,或许是“哥哥”,或许是“你脸色看着不好”,本田菊没注意听,他一转眼,又望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正准备出门的母亲。
                        ——多么平和安谧的家庭啊!他想。即便是自己死后,樱也一定会如此刻般纵情欢笑,母亲也一定会像现在这样精致动人吧。这念头令本田菊忽地就没了一点念想,了无生趣的僵硬在他的眼底消弭,终究还是与不透光的黑色融为一体了。
                        他又抬脚起开了。此时他终于什么也不想了。他只机械地默念着王耀的名字,恍惚着进了书房,开始拨他平日里一直记着却总也不想拨的号码。
                        “请恕我冒昧,我是葵内亲王殿下在学习院的学友本田菊,想要申请与葵内亲王通话,相关文件我随后会到宫圌内厅亲自提交。劳烦转告内亲王殿下。”
                        本田菊这番话说得很不合礼制,但他现如今顾不得所谓“体面”。樱说的话、加藤教授说的话、阿尔弗雷德与亚瑟的调笑,都将一件件应验在他身上,而那不过是他一人自哀自怨的独角戏罢了。
                        他觉得自己并非在责怪王耀,进而想借机报复,他只痛恨举棋不定、踌躇不前的自己。王耀的坚决衬出了他的粗蠢,他如一只茫然的小狗在这个时代的漩涡里打转了大半年,既不了解朝夕相处的樱,也没看透他视作最爱的王耀。王耀的有所保留令他难以承受,他永远只是个局外人,即使与他相拥上千百次,两颗心的距离也不过靠近了一毫米罢了。而这一毫米于他来说,难道已是天降甘露了吗?
                        他的自尊已不容许他再细想下去。
                        ——不。我不爱王耀。
                        本田菊被自己脑海里浮现的话语所惊到,终于脱力地倚到了墙壁上。
                        ——我不可能爱着他,不过是想尝尝感情的滋味而演出的戏罢了。
                        但他的脑内却勾勒出王耀的五官,他曾经吮圌吸过的嘴唇、衔起的舌头、摩挲而过的脸颊与每每想要绞紧的脖颈。这狡猾的猎物在他心中留下的分量未免太重,他又怎能继续自取其辱。
                        久久的静止过后,他复又屈服于重力,滑落在地的身躯蜷成了一团。眼眶热汽萦绕,可泪水却总也涌不出。他只能半张着嘴,像是在干涩的空气之中无声哀嚎着。
                        ——我爱他。


                        IP属地:日本来自iPhone客户端220楼2017-08-14 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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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田菊通过电话亭的玻璃望了会天,见重重乌云并没有散去的征兆,他决定直接冒雨赶回宿舍。他还穿着一身名贵的定制西装,放在往常是绝不会这么做的。回寝室的一路上,认识他的人都诧异地盯着他,一进门王耀也被他这狼狈的模样惊到,赶忙从箱子里翻出了条浴巾盖过本田菊的头顶。本田菊低着头,他感觉到隔着棉质布料,王耀的手指游弋在自己的发间,他无法对这温热与柔软坐视不管。他探身搂住了王耀的腰,偏过头亲吻了一下他的耳圌垂。王耀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浴巾滑落在了地板上,他看见本田菊前额的黑发上还残留着晶莹的水珠,那水珠随着他凑近的脸颊滴落在了自己的眼睑之上,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冰凉。在肌肤接触到了那滴水珠的节点,他也回抱住了本田菊。
                            王耀能感觉到自己面前这具躯体之中汹涌着的燥热,可后者没有进一步动作,他隔着衬衫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与不安的脉搏。
                            “怎么了?”
                            “没怎么。”本田菊稍一施力,他们二人一起坐到了床上。
                            宿舍楼二十四小时似乎没怎么安静过,此刻隔着门,他们还能听见走廊上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交谈声和笑声,这让他们有些紧张,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监视般。
                            本田菊抚摸王耀时的动作与呼吸的频率也不似平常,有些犹豫,又更加谨慎。王耀抓过他那无处安放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搂过他的脖子开始了熟悉又陌生的接吻。本田菊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了王耀胸口红艳的茱萸,他在之前不曾有意识地去抚圌弄过这个部分,王耀有些窘迫地挡开了他的手,他又不依不饶地凑上双圌唇,细腻地亲吻着。王耀觉得他的喉头有种火圌辣辣的干涩感,他顾不上思考与发声,耳边还能听到走廊上传来的吉他声与插科打诨的无聊笑话。当笑声响起时,他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本田菊也跟着僵住了那么几秒钟。
                            王耀的手隔着衣服碰到了本田菊的下圌身,本田菊看着王耀被汗水浸圌湿的几缕发丝垂在泛红脸颊两端,他执拗地在阴影之中与王耀四目相对,王耀的手指解开了他的西裤,他攥圌住了王耀的手腕。
                            王耀望着本田菊的眼睛,这冗长的沉默间,日益叠加的迷惘、焦灼与压抑的冲动似乎都顺着相互挤压的肌肤流泻而出。王耀慢慢地将双颊搁在了本田菊的下腹之上,那如白玉般映衬着窗外射圌入的路灯的脸庞,埋没在了有些黯淡的黑发之中,本田菊勃发的下圌身也隐没在了那片乌黑之中。本田菊感到室内所有的气流正汇成一个无形的漩涡,以自己的双圌唇为中心,将氧气源源不断地送至大脑,他像是粒畅游在无重力虚空之中的尘埃,世界已都失去了重量。他的双手把住王耀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借着透进窗户的灯光,他看见了王耀的脸,一张非常平静的脸,只有那双泛着暖色的眼眸中能看到渴求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夜色变得深沉。他们拥搂着躺在这张属于别人的小床上。窗外是在灯光投下的影子之中簌簌作响的绿色枝叶,房间很暗,王耀已靠着他的脖颈睡去,而本田菊仍然醒着。在暮色中,他始终望着窗外无尽虚无而乏力的黑夜。
                            他似乎还能看见,在这夜色之中无数闪烁的霓虹灯光、荡影喧歌,它们都在嘲笑着他的软弱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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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写越冷冷冷……


                          IP属地:日本244楼2017-12-17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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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田外相终于在经历了几个月的病痛折磨后能下床走路了,得知这一消息后,本田菊尽管心下没多大感慨,却还是立即赶回了家中,他已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回过这栋散发着朽木气息的宅邸。还是樱来亲自为他开门引路,而全程他们连一个眼色都不肯递给对方。本田菊不在的时日,承受母亲的碎碎念和父亲的各种质问的对象就成了樱,家中上下的打理也落在她的身上,在兼顾学业的同时,她还要负责必要时联络本田菊与葵内亲王,可谓是分身乏术,竟一下子变得消瘦而苍白,总是洋溢在脸上的明艳笑容也消失无踪。说对本田菊无怨,扪心自问是绝不可能的。
                            樱把本田菊领到了本田外相的房门前便转身离去,本田菊望着她有些憔悴的背影,打定主意等和父亲见过面后要把话说清楚。
                            本田外相身着缀着家纹的和服靠在枕头上,他的膝上并列摊着两份报纸。见本田菊进来,他没有如往常一般装腔作势,亲热地抬手让本田菊坐到床前。本田菊有些不自在地挪了过去,隐约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着的药味和消毒水的气味,他不是很能忍受这种气味,克制着自己不蹙眉头。
                            “东大最近可真是…大河内总长在搞些什么啊。”本田外相气冲冲地拍了拍报纸,可因为身体虚弱,报纸只是发出了细微的响声。本田菊微微低着头,听本田外相继续道:“要我说,就应该让那些罢Φ学的集体回家,不要耽误了正经学生的学习。学校本来就是神圣的、传授知识的场所,被这群疯子搞得乌烟瘴气。”
                            本田菊怔怔地盯着本田外相膝上的报纸,上面也印有“全共斗”“占领”的字样,照片似乎摄于学园祭,他忽然担心自己是否也被印了上去。但本田外相似乎还对他参与运动的事情一无所知,义愤填膺地谴责了一小会儿后,又眉开眼笑地说:“那里要是实在太乱了,你回家里住也是好的。这个时候,我们可得低调些,不要再惹出什么麻烦。否则在三笠宫殿下面前丢了脸,我可就不好交代了。”
                            “我明白了。”面对久病的父亲这不常见的亲切叮咛,本田菊却不知如何回应才算得体,他有些烦躁地微微欠身。本田外相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灰暗心情,又乐呵呵地端详着他的脸:“本田家的男人果然还是有点本事的啊,这回赢得的芳心也不是一般的金贵。”
                            本田菊的脊背微微挺直,他感觉父亲视线扫过的每一寸神经都被冻住了一样。
                            轻轻关上房间门后,本田菊才感觉自己那在屋内被冻僵的躯体又开始变得鲜活。他双手插着兜快步下了楼梯,经过客厅时停顿了一下,樱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本文库本细细读着。本田菊犹豫了一下,又想起自己拜托佐贺调查的事情今天下午应该有眉目了,意识到这一点,零星的兴奋感让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座宅邸。


                            IP属地:日本来自iPhone客户端255楼2018-01-31 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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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田菊走出主讲堂,兴致缺缺地拾阶而上。天窗透下的光洒在他的头顶,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只让人怀疑那并非阳光,而是穹苍反射着地面上的钢铁所制造的冷光吧。主讲堂那头还隐约传来一阵阵不甚清楚的声音,似乎他们对叛徒的清理与批斗的热情要比对革命的高上很多。本田菊试着牵了牵嘴角,却也没法挤出一个潇洒的笑容。
                              他悠闲地、漫无目的地在五至六层来回踱步,走廊上铺着的纹绣红地毯已落了一层灰,所有办公室的门都紧锁着。借着那还尚未消散的兴奋的余韵,他曲起指节滑过印花的墙纸、坚实的红木门与钢制画框。他回忆着方才那副拥有排山倒海之势的盛景,澎湃着不亚于学园祭、读书会、游Φ行、谈判的愤怒与慷慨,它们只是以最滑稽、最荒唐的形式呈现了出来而已。
                              本田菊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窗前,顺着玻璃窗往外正好可以看到安田讲堂的后门,他见灰头土脸的山崎与其他“叛徒”们歪歪扭扭地走了出来,他们的白大褂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些污渍,有泛黑的脚印和手印,也有油漆的痕迹。从本田菊的角度看不到他们的脸,可走在最前方的山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竟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了本田菊的方位。
                              本田菊并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但从他的角度来说,他们的目光的确是可以交汇的。本田菊的半张脸隐没在窗檐投下的阴影之中,一双乌黑透亮的瞳孔深渺地越过了他们这些失败者狼狈的脸,投向远方墨绿色的树影。微微下斜的视线在扫动中如一台仪器般客观,既没有嘲笑,也不含悲悯。
                              山崎忽地由心底泛起一阵寒意,从他的角度来看,那个洁白的身影恍若飘荡的陈尸,而那双不带情感的眼睛,在微小的晃动中被染上了一丝扭曲的意味。风吹得柔和又莫名阴冷,他转过头拖着倦怠的身子继续走了。本田菊看到他们稀稀落落地穿过了小径,不知为何,开始抑制不住地微笑。刚才他亲眼目睹了那场闹剧后毫无感触,可此刻却又真情实感地为他们可怜起来。俞是这么想着,他就俞忍不住弯起眉眼、总也无法停下这笑容。
                              TBC


                              IP属地:日本来自iPhone客户端258楼2018-01-31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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