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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茶茗香》分割线——————————————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听雪楼。
果然是名门大派的气象,一进门宛如进了皇宫园林,院中绿树如海,一眼望去竟不见任何房屋。只在极远处,才隐约有几幢各色的楼宇亭台。
沿路虽不见有所谓的象“江湖豪杰”之类的人物,但即使是随车的小厮侍从,虽然目光平静,但闲适中自有一种凛然肃杀。
“公子就在园子里。”到了一座白楼前,待得进去,引路的童子却自行退了,留了我一人在那里,“白楼重地,属下不能擅自进入。”
我站在那里,进退不得,那些江湖人果真是不懂规矩的,连待客都如此生硬。忽然,耳边听到一丝箫音,极清极雅,听不出什么曲子,似乎只是信手吹来,却煞是动人。
陡然,只听那箫声的调子一滑,一个高音便上不去,登时顿住了,园中随即传来断续的咳嗽之声——“哎呀!”我不禁脱口惊叫,这不是中气不足的问题了,听那咳嗽之声,分明是——
“是薛家的青茗小姐吗?”惊呼声方落,耳边忽然听得有人询问,抬头,就复又吓了一次:本来空荡荡的小径上,不知何时竟忽然出现了一个绯衣的女子,看着她,脸色淡淡的问。
一个很是清丽的女子,但是并不给人柔和亲切的感觉,我忽然觉得她的目光似乎从冰水里浸过,只是那样一眼看过来,自己全身就不自在起来,点了点头,也不知如何回话,便听得那个女子轻轻道:“随我来。”
转过几丛修竹紫罗,前面便是一池碧水,那绯衣女子来到水榭前,叫了声楼主,水榭中有一人站了起来,微笑道:“薛家神医可是来了?”
我闻声看去,只见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脸颊清俊消瘦,手里拿着一枝竹箫,一边站起,一边轻轻咳嗽。
那样了无血色的脸……我心中格登一下,这人是身患的不是一般的伤病,血气已是极其衰弱,断断活不长久了——
那楼主只微微一笑:“久闻大名,姑娘请坐。”
这……我看着他,犹豫一下,还是直言说:“公子这病,并非小女力所能及。”说完,敛襟深深一礼,转身便回。
可是,我刚刚回过头来,也不见那个绯衣女子如何起步,转瞬间已经换了位置,拦在前方的竹径上。
我不禁有些好奇,难道这就是所谓“武功”么?
我看着眼前这一对男女,如此清奇的相貌,却和想象中的武林豪客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特别是那位倚栏吹箫的萧楼主,眉目间沉静儒雅的气质,看上去,和京城王府里那些贵公子倒有七分相似。
我不禁疑惑起来,难道他们这样的人也是传说中那样动辄就杀人放火的野蛮人吗?
“脉也未诊,如何便下此断言。”绯衣女子开口,与其说是在反驳她,不如更象是在说服自己,“或许还有救。”
那绯衣女子的目光中有意无意地流露出来一种及其凌厉的气势,我皱了皱眉,不禁有些反感,语音冷冷地就说:“萧公子先天本弱,痨病想来已有十年以上,胸肺皆已溃朽,而且血脉中有一恶瘤已至破溃之期,一旦血崩则大限立至……小女子是无能为力了,请另请高明。”
绯衣女子脸色转白,但手指用力握紧,却仍是坚持道:“既然来了,多少尽一些人事罢。”
“阿靖,今日你为何如此放不开?”陡然间,水榭里的萧楼主忽地笑了起来,声音朗朗的,竟然有几分愉悦,全不似刚听到了神医的死亡诊断为忧。放下了箫,走过来,对我笑了笑,目光却随即落在绯衣女子身上:“薛小姐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多费事也是无益——。”
然后,他轻轻击掌,唤:“来人,送客。”
花树间轻轻一动,那些本来看上去静谧茂森的枝叶间忽然凭空多了几个人,无声无息的落地,在萧楼主面前单膝下跪:“遵令。”然后,其中一个白衣青年起身,对我微微一颔首,道:“姑娘,这边请——”
我点了点头,也顺着小径转身走,刚回过头,忽然听得耳边萧楼主带着笑意,轻轻对那个绯衣女子道:“阿靖,一开始就和你说了,我的病,就算薛家的人也是无能为力,你却偏要执意请来试试……不过,你有这份心,我也知足了。”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之间的契约还能维持多久而已——”那个叫阿靖的绯衣女子却冷冷的回答,毫不避讳,“我已经在这里耽搁的太久了……萧忆情,你死了,我就可以离去了。”
这样的话……实在也太过分了。
我忍不住就要回头呵斥那个女子,但是……自己到底是一个外人,还是忍下了,照旧往前走自己的路,却听的后面萧楼主微微咳嗽着,回答:“如果……如果你已经等不及了的话,咳咳,就不妨自己动手杀了我罢——然后,把我所有的都拿去。”
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居然没有半分的玩笑意味。
我的心忽然一紧,听到后面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忍不住放缓了脚步,迟疑着。就在这迟疑之间,后面已经响起了属下的惊呼:“楼主,你——”
我蓦然站定,回身,看见白衣的萧公子正扶着水榭的朱栏不停的咳嗽,肩膀急剧的抽搐着,身形摇摇欲坠,然而绯衣女子只是在一边冷冷的看着,不动分毫。
医者父母心,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返身走了过去。
“哦……不,不妨事。薛姑娘自行回去罢,恕在下,在下不能远送。”一边咳嗽,萧楼主一边断断续续的回答,但等他的手从嘴边放下时,指间满是暗红色的血迹!
“外面风大,还请楼主先回房,我再给你细细把脉。”
我终还是觉得不忍心,淡淡说,一边狠狠的看了旁边漠然的绯衣女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