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前的传话来，让我好好反省。支颐对那人笑了一道，便让人送了出去。哦思过，我错是错了，错在不该在太后寿辰上闹，旁的，没瞧出错在哪里。说起这事，太后她没同我计较，但作为晚辈，确实过了，是以择一日晨，早早侯在长生殿外，还带着当日未送出去的贺礼。那是着人制的绣物，其上乃安西景，我未曾到过，只能以图为证，另采用特殊制法，立不同姿态去看，又是旧日仗剑骑马，英姿飒爽的太后。这一景，并未有实，我只从长姊书信中的言语，凭这些年相处对她的感受，自己绘了图，令人往上绣。无论她是否有意敲打我，或是生我的气，我都等得，当宫人前来相请时，自松了口气，当然我怕她不见我。】
走吧。
【侧身唤了青裳，踩步入内，行至半途，接过了她手中所持绣物，入殿，跪行大礼，双手呈那托盘，开口。】
妾知错，今来领罚。
@徐姿_

【仲春时节，冥豫起早去御花园采了些花儿。团团簇簇的放在一樽青瓷瓶里，犹带着清晨的雾。信手执了柄小金剪，不甚在意地修着枝叶，动作却顿，垂眼看看殿中人，半叹半笑】
你啊——
【错金大鼎里焚着沉水香，青烟淡白，无形聚散，一缕缕渗入长生深处，连花的馥郁都盖了去，唯有眼帘微不可觉地掀了掀，示意冥豫扶她起来。】
先给哀家说说，错在哪儿了？

【听见她一声叹，尤似耶娘对不争气的孩子，却无可奈何，当然这样说许是我高攀了。搭着莫力士起身，将手中绣品交付宫人。想起她的问题，一时犯了难，我自然知道哪里不对，不若明宫这十几年也白活了，可是呢，到底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要揣着糊涂装明白，为不让她等得太久，还是率先答道。】
妾不该在您的寿宴上闹。
【至此顿下，眼睛望她正在修建的花簇上。难免想起，彼年她入宫时晚，进来时已有李易苍生母等一干根基深厚的妃嫔，她是不是也像这样，持一金剪，将那些人的枝丫给一一斩掉。而今呢，以皇后的性子，哪里会做这些事，这样一想就远了，兽鼎吐雾，总生迷蒙之感。】
一时情急忘了，忘了她身后的谢司空。
【真会睁眼说瞎话，打了人之后，谢氏提司空，我还一点都不在意，如今倒会说起这茬来了。不过那又如何呢，自始至终，我都不想承认，对谢君顾有什么错，除了没把她姓谢高高放在心上。】
@徐姿_

这倒无妨。
【笑意温煦，不浓不淡的一抹，始终悬在唇角，没有半分不悦。甚至还分神瞧了绣品一眼，目光有一瞬感念，又转而向她】心思灵巧，你本该是这样的人。
【一壁说，一壁看准了花枝位置，虎口微微用力，咔嚓一声】
寿宴无足轻重，也知你孝心不在那一时半刻，至于谢司空，一入宫门深似海，他再不快，也无法将小谢氏照应的面面俱到，更不会为这一巴掌，明着找你讨个说法。朝臣风骨，总是有的。
【语声渐缓，长指也松，掌心小剪端端正正置在案上，人已拢回目光，偏首望去】
不看僧面看佛面，小谢氏与帝后终归有系，你在殿外公然掌掴她，便是拂了帝后的脸面，何苦为了一时意气，得不偿失呢。

【若再倒退个几年，以我脾气，这个档口必是要嘟哝一句，妾便就是看不过小谢氏与柳氏那如出一辙的张狂嘴脸，奈何岁月尽去。我终归是——】
您喜欢最好。
【朝臣风骨，谢司空其人，我大抵远远瞧上过一脸，想一介男子也必不与我这妇人争长短，至若四哥八弟，我便只能讲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打狗也得看主人，我当然知道，那本就是气极了，才贸然动手的，况她一再激我，分明就是有意为之。长者所教，自全受。】
是，妾知了。圣人已责妾思过。您可见过谢修仪？妾觉着比之其姊，相差甚远。
【至若皇后，她似忍了我几年，许是等着时机成熟了，一并收拾呢。不过只由陛下开口，倒显得还留了几分薄面。那后句，分明是闲谈。那之后我自然知晓了谢令瑜的一颗玲珑心讨了太后喜欢，随口提上一提。又添一句。】
妾今日还有个问题请教您。
@徐姿_

【她话一出，记忆的潮汛顷刻席卷，眼风略略往廊下一扫，“凤羽”仿佛有感应似的，舒展了一身的枝叶。】
哀家与她不过几面之缘，却知道，她沿了那个昭字。
【昭者，明也。小谢氏向谁投诚，于我而言并无分别，毕竟那个人，九州六宫，八荒四海，也只有一个。】
你说。

【这个问题，在我最初决定走这条路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过，却是在近几年来，脑子里愈是清楚，我们之间实则没有多深的情绊，若非要论上，那便只有长姊，可她如今已在江陵，有自己的生活，我当然不愿宫廷纷争扰了她，眼前人亦然。一开始我常跟敬妃讲，我的就是她的，这句哄骗小孩儿的话，我们双方心照不宣，许在大厦还未倾前，可信上一信，那么之后呢。又该如何？】
妾初次拜会长生殿时，您教妾，盟不孤军。那么来日，合力斩下敌首，盟将何如？
【自然是破了。一切依照原本，清晰地问了出来。也许这不是最恰当的时候，因为看起来，前面还有一条长长的路要走，可什么时候才是最合适的呢。我只害怕问晚了。那么破了之后，原本的同盟，刀戈相向，她的心又会偏向哪一方呢。思至此处，我却没了底气，想来这一局，我本该是输的。终究只嗫嚅出几个字。】
那么您——

什么？
【不意她有此一问，仿佛未曾听清一样，眉山一挑，颇有几分讶异。那时观仪还在淑仪位，两人缔盟，如虎添翼，这些年下来，足以与皇后分庭抗礼，然而又是从什么时候，乱了人心？食指下意识蜷在袖中，两指微微摩挲着，是惯常的思忖姿态，略一沉吟】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有片刻的停顿，下颔微抬，她的面容也渐渐隐没在烟气里，捉摸不定】
其一，敌首尚未收入囊中，焉知他日有何变数？其二，即便眼前大敌已除，周遭危局四起，总有人虎视眈眈，谁能笃定永享安平？
【默然一瞬，深深看她一眼】
现在就考虑分道扬镳，依哀家看，为时尚早。

没有。
【我干脆地吐出两个字。她没有告诉我答案，相反却质我现今考虑这件事过早，真的是早嘛。她许比我更了解敬妃，于我，知的也定然不少。但她却不能体会，那一种心知惶惶。到这里，我知道这个问题没有问得太早，而是过于直白，在她的心底又会掀起怎样的涟漪呢。我低头垂眉，脸上有些懊恼。】
您说的是，妾莽撞了。
【但是我又隐隐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她不会帮我。因为敬妃本就是她找来的呀，一时有些倦了。发现这身后的依仗，其实本不是我的。转而想起前几年做戏与敬妃决裂的模样，睿智如眼前人，即使敬妃不讲，她也是能看透我们想干什么的。但是似乎是忘了一开始的初衷，初衷是什么呢？拢住皇帝的一点点心思，不至于完全处于下风。做到了吗，我大抵是成功了。但是呢，在皇后面前，我是越来越留不住面子，她越来越容不下我了。反观敬妃，二人还能坐在一起，虚与委蛇一番。当然，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却在这一刻，突然失了方向，我到底要干什么呢。】
扰您多时，妾先去了。
【起身折腰拜礼，出殿，乘辇归。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只在塌上，昏昏沉沉度了，脑子里实在东西太多。一阵儿一阵儿的疼。】
@徐姿_

【她欲离去，本有一句话要说，涌上的一霎突然扼住，转为一个淡淡的】嗯。
【如今看来，疑窦或是嫌隙，已然深深种下，非我一言半语可以化解。若不能对症下药，只怕做什么都是徒劳。斜支了小臂，抬手揉揉眉心，春山渐渐笼起一层挥之不去的雾，良久，面色乏然地，轻轻一吁】
冥豫，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了。
完毕！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