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5年11月24日 ——
11月24日,11月的第四个星期四,2015年的感恩节。
晚风被天际的残阳湮染成透明的金色,轻轻飞进黄昏与微微月色交错之下的步行街。或许是受到这样一个相对稍显浪漫的日子的感召,来往于此的行人们不同于平日的纷扰,优雅与慵懒恰到好处地铺就了一路的风情——当然,包括恋人们——
“每当这种节日时,街上的情侣就会以几何级数的形式增长啊……”
小提琴象牙色的音律缓缓流淌在烛光惝恍的餐厅里,久久回旋徘徊不去。我和亮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后,亮单手托腮望向窗外来来往往的一对对恋人,勾勒出一个稍显无奈的微笑。
确实是,我这么腹诽着。不过我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大男人还要像年轻小情侣一样来共进烛光晚餐,虽然对亮给出的“因为有优惠券再不用就过期了”这种理由我不置评论……当然我是不会说出来的,所以我只是轻叹口气后就把菜谱推到了亮的面前:“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按照你的口味点就好。”
闻言,亮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是吗,不用跟我客气的哦?”
“没客气呢,你点吧。”
“嗯……好吧,那我就随便点一些好了。”说着,亮便将菜谱用指尖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随手翻了起来。
我稍稍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重心后移让自己陷入沙发中。其实我这几天确实有点食欲不佳,大概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吧……亮手上监控的那个课题目前陷入瓶颈期,进度一度延迟,他留宿实验室的频率和时间也随之增加……心里在难免有些空落落的同时,又隐隐松了口气——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期待着某件事情的发生但与此同时却又惧怕着它的到来,就像之前堆积心中的那些问题般没有缘由……
我将下颚搁在手掌中掩藏起神色,半垂着眼望向窗外的街景,即使我并没有刻意让它在眼中对焦。
说起来,之前吕蒙的短信好像提到过,步行街这儿有一家叫做三分之屋的咖啡馆?也许下次有机会的话可以去找找这家店……
想到这儿我理了理思绪,回过神时亮还没点完菜,于是我又让自己倚靠回沙发上,想着再找点什么打发一下时间吧,偏过头便瞥见一旁书架上似乎有几本旅游地理杂志,顺手取下了其中一本——
我期待着,却又惧怕着的某件事情,悄然到来了。
——扉页上是一整幅神社的照片!
心跳没来由地停跳了一拍。
这种感觉和之前看到亮的那个桃木盒子时的熟悉感有点相似,却又完全不一样,那似乎是更遥远、更捉摸不定的念想了,像个幻影般将自己隐藏在记忆深处,在快要将其遗忘之时却又被它揪住……
内心从未曾如此紊乱,手却控制不住地往下翻去……
一页一页的神社照片,鸟居,注连绳,神使,御朱印,参道——
霎时,几个名词组成的意群突兀地一闪而过——延伸至不可见的尽头的参道,拢着层层薄纱的石灯笼,随着微风清脆作响的绘马,垂满注连绳的延着年轮的神树,铺满于神树之下的重重落樱……
以及伫立于落樱中的,有着阳光般迷人微笑的青年……
“……瑜”
不,不是他,他从来不会叫我瑜……
“……瑜……?”
可是,如果他不会叫我瑜,那么他是怎么称呼我的呢……
“瑜!”
想不起来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瑜,回神啦!”
手中的杂志冷不丁被抽走,我才如梦初醒地抬头:“啊、你叫我?”
“叫了你好几声了呢。”亮有些好笑地看着我,随手把杂志放在餐桌上,“你刚才的表情,简直像看到了什么幻觉一样呆滞。”
……确实算是……看到了幻觉。不过刚才那些,难道是我过往的记忆吗……
之前就算接触到失忆前重要的事物也只是有明显熟悉感,并没有出现特别的记忆,这么说来果然这个地方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吧……
“亮,你知道这是哪儿吗?”我把杂志的那一页摊开在他面前,这样试探性地问到。
亮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愣了愣才低下头端详起来,思索了一会儿道:“……好像是城郊的一座八幡神社吧……以前那儿似乎供奉着一棵古樱,后来因为游人过少便渐渐荒废了,连那棵神树都在几年前枯萎了。”
“距离远吗?”
“嗯?”似乎意外于我第一次对这种地点产生了兴趣,亮皱了皱眉,眯起眼望向我:“想去吗?”
“……确实,感觉景色很美。”
确实,没有缘由地,不想告诉他我关于那座神社的记忆的事。
尽管揣着些许怀疑,不过亮没有理由拒绝我不是吗:“那好吧,不过这个地方在城郊,来回需要四个多小时,下次导师再给我放个假的时候我们就去吧。”
“……嗯。”
与此同时我们点的餐也到了。于是话题就此收住,刀叉交碰,象牙色的小提琴音又成为了耳边的主旋律,烛光不定地跃动着,将人们的影子映成暧昧的暖黄色,毫无疑问是一顿一切都像期待的那样美好的感恩节晚餐,但实际上已与故事的标准结局背道而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