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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城里鼓声渐起,阳春三月里,喜事一桩连着一桩,几日前城东的杨家小姐刚刚出嫁,这日里吴府与解府的好事也到了。
因着是男子之间嫁娶,少了八抬大轿,少了凤冠霞帔,饶是如此,解雨臣还是一大早就被喜娘唤醒,做着各种各样的准备。
“我说,我又不是女子,为何这亲事还这样繁复?”
“诶呀我的解少爷呀,虽说您与那吴家少爷同为男子,可是咱这也要分嫁娶两方的,您这是出嫁,自然是要受些老礼的束缚,能耐心些,现眼下就剩最后一步了。”
喜娘瑟瑟地看着解雨臣一脸不耐,手底下的动作也加快了少许,心里不免埋怨,别人家的公子出嫁时都紧张兮兮地,生怕自己那个做错了冲撞了喜神,对自己也是满脸笑意,这解少爷却是不然,还是和往常一样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怎么说也是您的大喜日子,您看您能不能笑笑,您这男子出嫁又不盖盖头的,您要是这样一脸不乐意,我这喜娘以后还怎么送嫁呀。”喜娘无奈地念叨着,自己送走了多少小姐公子,哭的哭笑的笑,就是这解雨臣面无表情的,让自己难做。
“该笑的时候自然会笑,喜娘娘不用怕我砸了您的招牌。”解雨臣瞥了一眼喜娘,不耐的回了句,自己自从及冠以来,早上开嗓练腔都不曾这般早起过,现下又困又饿,成亲当日连吃的饭食都是有规矩定数的,实在是笑不出来。
“好好好,有解少爷您这句话老婆子我这心就放肚子里了,时候到了,咱出门子吧。”听了这话,喜娘喜笑颜开,不管怎么说,这有句回话总是好的。给解雨臣簪上喜簪,扶着解雨臣就要出门。
门外吴府的迎亲队伍早早地就敲打了起来,响的各家各户都出了门等着看这场声势浩大的亲事。王盟拿着礼单,大声的念着吴家的彩礼,解家的老管家也不甘落后,同样大声的念着自家少爷的嫁妆,绫罗绸缎,金银玉石,听着就让人眼热。
吴邪骑在白色的马上,穿着和解雨臣同样式的喜服,满脸笑意。突然有丫鬟捧着三个盒子出了府,领头的大丫鬟开了口:“准姑爷,这是咱少爷给你设的题,少爷说了,您答对了他随您走,您要是答不对就带着您的东西,哪来的回哪去。”
这话一出,明眼人知道有好戏看了,这解家少爷可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这吴少爷说不定就灰溜溜的打道回府了,真真是一出好戏,现下也不急着走了,都等着看这吴少爷是不是能抱得美人归。
吴邪却是羞恼的挠了挠头,这小花临了临了摆自己一道,不过也是自己有愧在先,罢了罢了,看看他这是要自己出什么丑。
“你说吧,什么题,我相信今日我定能迎走你家少爷。”
“那吴少爷您听好了,这第一道题,您与咱们解少爷第一次见的时候在什么地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说着丫鬟打开了第一个箱子,里面放的便是解雨臣的答案。
“小花待我真好,这题却是不难,我与你家少爷十二年前在二月红的寿宴上见,那时我在后花园里见了他,我说:你长得真好看,我能不能娶你做媳妇。当时他在后花园练戏,我在听戏。”吴邪不假思索的报出了答案,细想当年,感觉初见之时恍如昨日,还历历在目。
“恭喜准姑爷,您这第一题算答对了,这第二题是您可还记得我家少爷十岁离家,十四岁归来时您见他说的第一句话为何?”大丫鬟对着第一题的答案看了看,算了吴邪过关,又开了第二个盒子,问了第二题。
“我说,敢问您家妹子可安好?”当时的解雨臣学戏归来,已经少年的身形自是穿不得女装,跟着解连环至吴府做客时已是翩翩儿郎。吴邪不知解雨臣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见了解雨臣的第一句话问的便是这句,闹了个大笑话,至今两家老爷在一起喝茶时还时有提起。
一旁看热闹的自是不知道这是何意,只是暗暗揣测,这解家什么时候还有个小姐,也没听说过。大丫鬟看了答案,判了吴邪答对,正要开第三个盒子,解雨臣出来了。
“这第三个问题,我来问,吴邪,幼时年少你与我说过的心悦,过了今日,我将今生托付于你,你可能发誓不违盟誓?”解雨臣接过盒子也不打开,只是笑看着吴邪,经过喜娘精心打扮过的妆容,少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阳刚气,多了一丝柔和,看的吴邪直了眼睛。
“我发誓,今生心悦于解雨臣,一生一世,如违此誓,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吴邪愣了下,却是很快的发了毒誓,虽说这誓言听着不甚好听,吴邪却是一字一字,看着解雨臣坚定的说道。
解雨臣笑了,吴邪也笑了,两个人的眼睛里只有彼此,就连天上的日头也跟着笑了。
“你说的,我便信你一回。”解雨臣看着吴邪笑的眉眼里都是喜色。吴邪下了马,一把抱起他揽在自己怀里,两人同乘一骑,白色的骏马甩着尾巴,吴家的迎亲队伍跟着王盟的指挥又开始敲敲打打起来,向着吴府行去。
同一天,远在平阳河那一边的张家却是阴云笼罩。张家上下一百四十三口一夜间被人灭口,杀出重围的竟只有张家一个不受器重的私生子张起灵一人。
张起灵捏紧了手里瘦金体写的平安符,眼里却是淡漠的,幽黑的瞳孔里没有恐惧,没有怨恨,他想,自己唯一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没了。
看着手里的平安符,他还记得有个人,跟自己差不多般大,在很小的时候就许了自己一个家。
张起灵想,自己还不能死,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家,在等着自己,他也不是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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