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意琦行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意识是腰酸背痛。所以他便就着醒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东皇这张床摆置得妙极,床头靠窗,窗口伸入一段白樱细枝,恰在头顶。意琦行总在睡醒的第一眼,看到这枝时而如魔爪狰狞时而如墨迹蜿蜒般的碎樱——具体是魔爪还是墨迹,视他当时的心情而定。也不知是何缘由,东皇窗前这株樱花生长很不健康,记得初见时还见过它绽放过几朵零碎,如今却是越来越不济了。
身旁的床褥没有温度,想必东皇起床已久。想到这个意琦行有一点不平衡,凭什么都是一起做的事,东皇可以生龙活虎,他却落个如此疲累下场。连转一下眼神都懒地,意琦行盯着那枯枝,觉着它愈发死气沉沉。
他开始检讨。
几日前,他终于突破了困锁了他不知几许的滞碍,兴奋之余,连番演练,不知疲倦。当然这不知疲倦只是他的妄想罢了,事实是在半个月没有靠近过的饭桌前,饭碗还没端稳就一头晕了过去。东皇面色不豫地收了他的剑,虽然意琦行也面色不豫地瞪了回去,但这次东皇似乎是发了狠了,不如以往有效果。
默默算算,他已经四日没摸剑了。
怎就如此不济。
默默在心里嫌弃了自己一下,还没有等他嫌弃完,耳畔就吱呀响起了开门声。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东皇带着一身冷意钻进来,直冲内室而去。
我算你差不多该醒了。
他提着一只小壶,壶口一圈还汩汩冒着热气。他放下壶,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才从壶中倒出一碗,热腾腾的,碧绿剔透,如玉在握。是茶。
你做什么去了?
还不是绮罗生嚷着要牡丹,去给他门前种了,少得他再来闹。东皇边念叨着,边端着茶碗来床边坐下。待意琦行坐起来,接过喝了,再接回空碗。
你倒是闲。
左右无事。见意琦行喝完又想躺下去,东皇连忙拉住他。别睡了,你这几日睡的比醒的都多。他放下碗,看着无精打采的徒弟又开始觉得无奈。忽然他瞧了瞧窗外,抖擞了一下,就跨步过来抱起意琦行。
意琦行没挣扎,任他折腾。
东皇抱着他一路轻手轻脚地来到温泉,将他放到水里才略带猥琐地笑,昨晚折腾过了头,累得没给你洗。
意琦行倒也从善如流地泡在泉里,从低处望他,你不怕给人看到?
就他们我还不知道?这会儿指不定都睡成什么样。你先泡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他说着就抖抖袍子走了。意琦行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重重沓沓的草木丛里,才懒懒闭上眼睛。
东皇的意思是,这会儿太早,那些家伙一个个的还在被窝里梦周公。的确,除了东皇和意琦行,渊顶的众人少有早起的习惯,他们只有熬夜的习惯。说熬夜其实不准确,通常情况是,平日懒散成疾,却不知哪时就突然心血来潮,钻进哪个牛角尖,一副血不流干死不休战的慷慨激昂状。反观意琦行,说不准还是最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