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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荣光 】:心的尽头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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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宣内容汇总。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6-07-05 19:48回复
    贝莎从姨妈家回到我身边的时候,已经俨然一只娇小的西班牙猎犬,今年五岁了。她打着卷的棕发用红缎带扎起,身上穿着酒红色的天鹅绒连衣裙,脚蹬一双新买的小皮鞋,咯噔咯噔地向上跳了三级台阶,在门口歪着头凝视着我。贝莎,金色的贝莎小姐,你是要我抱吗?她点点头。哦,爸,这样我就和你一样了。
    这样,我就得以继续给她讲故事,在既无温暖也无光亮可言的荒芜之地里,那些故事将给她一点点勇气与浪漫,可我不停地想,该怎样才能用勇气和浪漫的眼睛凝望裸露在窗外的宇宙一角,该怎样才能不被无穷所湮没;是不是只有被它毁灭了所有悲剧、荒诞、虚无、眼泪并只剩下无意义的漂浮与停滞时,我们才更像星星。
    院子里的煤炉被点燃了,在铁皮桶上面,我烧了一壶水,水壶嘴冒出的白气在黑夜里缓缓上升。
    “贝莎,你听着,创世之初……”
    创世之初,人类、瓢虫、飞蛾、鼹鼠、海百合、阴沉木和其他所有动物、植物的灵魂都沉睡在世界漆黑的卵里,等待着有一天,他们将挖开土地、啃食绿叶、长出翅膀、吠叫,但那还要过很久很久。
    最先诞生的,是一匹巨大的白马,它绚丽洁白的鬃毛将世界顿时笼罩在一片银光中。它毛发上的汗水与羊水滴落,形成了一百条河流;它矫健的肌肉上热气蒸腾,凝结成了星辰;它扬起蹄子嘶鸣它的欢乐与惊奇,便形成了山脉,而它的鼻息化作融化寒冷的风:这就是为什么春天的风总是跌跌撞撞,还有一股马驹的味道。蛞蝓在热气的吹拂下溶化成一滩海洋……
    贝莎在侧耳倾听,她的耳朵里容纳了她父亲的喃喃自语,还有烧得通红的炭末迸溅在铁皮上的痉挛,与簇拥的壶底气泡……
    三岁时,贝莎的牙开始变尖,有些时候,她会从喉咙深处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就像小狗,“西班尼尔!”我这样叫她。她会用这种声音表达她的诉求,有时是寒冷,有时是疼痛,她的双眼积满泪水,以此来推开整个世界。她分辨了背叛与怜悯,可不管把怎样的情感加诸她的身上,都让她感到沉重与天真的痛苦。除此之外,她是一个像所有上流人的子女那样聪明又懂礼貌的孩子,红扑扑的脸颊、羞赧的微笑,让她看起来比任何人都美丽。
    “啊,贝莎,等那条大河涨满堤岸,我就怎么说也要带你回去。”
    “为什么?”
    “你难道不喜欢大房子与太阳吗?”
    “我喜欢,但人们让我心里难受。”贝莎说,“这里的夜晚又是这样的冷……”她的语调里再次发出那种轻轻柔柔的令人舒服又升起倦意的呼噜声。
    “贝莎,我要让你回去的。”
    蒸汽的鸣笛是遥远的贝莎的梦,但愿我能将她带回万物初生的年代。我开始讲十个乳房的奶牛、蟾蜍、世界尽头的火山滚烫的泥浆。在翻滚的泥汤中沐浴着烧得通红的太阳。
    “以前是有太阳的,贝莎,真正的太阳……”
    也就是这个时候,万物的灵魂才从地底下走出来,饮酒、嬉戏、结为亲戚。它们生长又死亡,生长又死亡。可是我不能告诉贝莎,死亡才是真正的故事,但那个故事是留给我的,只有我自己知道。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6-07-18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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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31 05:4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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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2-白素年]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那么祂定是在万丈高空之上俯视着微渺人类,一如人类凝望蚂蚁。
      他注视着人类的无序与混乱,沉默地见证着人类的灭亡。”
      这是第三晨星爆炸后的719年,此刻日光西斜,暮色浓稠。
      庞杂数据海洋创设出看似平和的一切,人造天幕掩藏下泛着荧光的冰凉字符与代码在飞速滚动。红黑色的猞猁眯着眼藏住凶戾与阴沉,漂浮在苍穹中甩动着长尾。大朵大朵的大马士革玫瑰在穹顶之下绽放,在海风中摇曳生姿,红得慵懒的头颅簌簌摆动。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一切都静谧美好。
      她提着方形小皮箱流连于黄昏时分的街头,瘦削的肩上披着一层瑰色霞光织就的薄纱。她不安分地张大碧色眼眸左顾右盼,微光闪现在她的眼中。晚风轻吻过她的眼角眉梢,脸庞沾染上夕晖中流转的纷繁微尘。她的背影隐匿在低着头颅脚步匆促的人流之中,如同一粒滴入无边海洋的水。
      ——无人询问前路漫漫何时抵达终点,唯有追寻永不停息。
      流浪的乐师在街角演奏着不知名的乐章,手中的木吉他流淌出哀愁喑哑的乐声。来往过客行色匆匆,鲜少有人为他停驻,遑论丢下钱币。
      乐师对这一切漠不关心,他垂着眼,安定而平和。他被从世俗中剥离开来,被喧嚣剔除。他视线里倏忽映入一抹艳红,——她弯下身子,将指尖拎着的几张钞票塞入乐师身前陈旧且洗的泛白的帽子里,涂着如同情人的唇色般艳丽的指甲油的苍白手指在他的视野里一闪而过。
      “我很欣赏你,”乐声戛然而止,她瞳孔里印着乐师错愕的眼神。她顿了顿,猩红嘴唇掀起,露出漫不经心的笑,“的才华。”她不由分说地拉着乐师坐在街边晒得暖洋洋的长椅上,“才华,才华……”她反复呢喃着这个词语,拖长音调,语调微微上扬如同吟唱一首咏叹调。
      “这才是应当被珍视的东西。难道身为新人类,就与旧人类有什么不同了吗?”她抓住对方的手,凑上前去,鼻翼略略翕动,“口服抑制剂…,真浓,比福尔马林还带劲儿。”她悄声嘀咕着,旋即放下,“新人类——大多数我们,追名逐利,旧人类渴求维持生计。都是一样的盲目,一样的绝望。”她拿过对方的旧吉他横在自己的腿上,尝试着拨动琴弦,琴弦嗡鸣奏出破碎的音符。
      远处教堂恰好敲响钟,庄严沉厚的钟声与祝祷之声混杂着鸽子扇动翅膀的扑簌声一同传来。“吟游诗人歌颂神明的无私与圣洁,旧人类匍匐在神坛下祈求庇护。”她望着远处教堂的尖顶若有所思。叩开烟盒,一根烟燃起在那抹红间。“但在神明的默许下,世间角落充斥着黑暗。”
      眼看对方露出些许不耐烦并起身意欲离开,她伸手扯住对方的衣摆。“我一早便说过,我欣赏你的才华。我们可以不在意你的身份,但可惜你在联盟,——对,我不是联盟的人,而且我讨厌这里。”她孩子气地撇撇嘴,嫌恶不加掩饰。她吸了口烟,抬起手指了指权力中心的方向,唇齿间溢出白烟,袅娜薄雾氤氲,荡开在空气里。她侧过脸,透撤的眼眸注视着他,瞳仁里爬着的浅淡纹路如山尖雾霭。“联盟习惯把决策权交给超级电脑,就像是第三发展期人类信仰科学一样。人类,无逻辑,缺乏理性,而科学使人免除情感用事,首脑们如是说。他们依赖他们的造物,creation——我喜欢这个词——赞叹它的强大与臻于完美。因此,他们使星辰熄灭自己的光芒,使黄沙掩盖住黄金。”
      她把仅吸了两三口的烟摁灭在指尖,熟稔地把玩着烟头。她沉默片刻,不自然地望向远处,“说这么多,嗯,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去联邦?……见鬼,这种话说着真是有种该死的尴尬。
      “孤独的艺术家不在少数,但你的乐曲里有深切的孤寂,我们——会思考,会创造的人类——无法免除孤寂。从亚当与夏娃被逐出伊甸园时,人的身上就烙下了孤独的印子。伟大更是一种孤独。伟大的人无人理解,只能不断面对自己。而可悲的是,越多的面对自己,内心就更为充盈,就更渴望得到其他的灵魂的回响。与此同时体会到更深切的孤独。”
      她摊开一只手,另一只手的两指模拟走路的姿势,“我们毁掉一切又创造一切,失去一切又挽回一切,虚度光阴再蔑视死亡,我们走向心的尽头……”
      “心的尽头是深渊。”
      “要么孤独,要么庸俗。但前者不要紧,天才——也许是疯子——之间总是惺惺相惜的。”她起身,抚平裙摆的褶皱,“你有的是时间考虑。”
      她踏上舷梯,再度回望。“如果你足够优秀,未来我们还会在小飞船上重逢。”


      IP属地:北京20楼2016-07-19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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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0-沈凭楼]
        这里没有严实的叶林,这里没有潺潺的长河,甚至没有日头当空,将空气晕得滚烫。每一天的风都是无精打采的,它们捎不来充足的养料、足矣修筑环境的养料。但它们从世界各地,偷出数以万计的火药和钢铁,作为战争的倚仗。
        它们是窃贼,而我是雇主。
        巨大的铁皮怪物在陆地上驰行,它笨重的身体与地面紧紧相触,发出拖拉的刺耳响声。它的五官模糊不清,深邃的疮口沉淀着岁月的痕迹。铁锈不断从它身上剥落,汇成丑陋的泥泞。苍老一词足矣形容它的全部,仿佛与现代文明脱节,显得沉重。而我栖身于简陋的驾驶舱,模样好像比它还要颓废老态,我拍拍那大家伙的身躯,唯恐它停滞运作。——造出一个大家伙,花费的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
        我自名为机械师,但我是个疯子。我留给自己的、狭小的天地肮脏而又杂乱,而我的意愿、抑或我的请求却愈发清晰。我造不出历史上的璀璨星辰,也无法把这些古旧的古董抬上战场。——不,我的希冀不该来源于这些与自身脱节的东西。我现在只想窝在舒适的房间,不,跳上小飞船,老老实实地睡个好觉。
        正是华灯初上,我将双手拢在嘴边,做出模糊而又有力的口型,像是同行的邀请。
        对方是你。


        IP属地:北京26楼2016-07-19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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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1-手指]
          贝莎从姨妈家回到我身边的时候,已经俨然一只娇小的西班牙猎犬,今年五岁了。她打着卷的棕发用红缎带扎起,身上穿着酒红色的天鹅绒连衣裙,脚蹬一双新买的小皮鞋,咯噔咯噔地向上跳了三级台阶,在门口歪着头凝视着我。贝莎,金色的贝莎小姐,你是要我抱吗?她点点头。哦,爸,这样我就和你一样了
          这样,我就得以继续给她讲故事,在既无温暖也无光亮可言的荒芜之地里,那些故事将给她一点点勇气与浪漫,可我不停地想,该怎样才能用勇气和浪漫的眼睛凝望裸露在窗外的宇宙一角,该怎样才能不被无穷所湮没;是不是只有被它毁灭了所有悲剧、荒诞、虚无、眼泪并只剩下无意义的漂浮与停滞时,我们才更像星星
          院子里的煤炉被点燃了,在铁皮桶上面,我烧了一壶水,水壶嘴冒出的白气在黑夜里缓缓上升
          “贝莎,你听着,创世之初……
          创世之初,人类、瓢虫、飞蛾、鼹鼠、海百合、阴沉木和其他所有动物、植物的灵魂都沉睡在世界漆黑的卵里,等待着有一天,他们将挖开土地、啃食绿叶、长出翅膀、吠叫,但那还要过很久很久
          最先诞生的,是一匹巨大的白马,它绚丽洁白的鬃毛将世界顿时笼罩在一片银光中。它毛发上的汗水与羊水滴落,形成了一百条河流;它矫健的肌肉上热气蒸腾,凝结成了星辰;它扬起蹄子嘶鸣它的欢乐与惊奇,便形成了山脉,而它的鼻息化作融化寒冷的风:这就是为什么春天的风总是跌跌撞撞,还有一股马驹的味道。蛞蝓在热气的吹拂下溶化成一滩海洋…
          贝莎在侧耳倾听,她的耳朵里容纳了她父亲的喃喃自语,还有烧得通红的炭末迸溅在铁皮上的痉挛,与簇拥的壶底气泡…
          三岁时,贝莎的牙开始变尖,有些时候,她会从喉咙深处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就像小狗,“西班尼尔!”我这样叫她。她会用这种声音表达她的诉求,有时是寒冷,有时是疼痛,她的双眼积满泪水,以此来推开整个世界。她分辨了背叛与怜悯,可不管把怎样的情感加诸她的身上,都让她感到沉重与天真的痛苦。除此之外,她是一个像所有上流人的子女那样聪明又懂礼貌的孩子,红扑扑的脸颊、羞赧的微笑,让她看起来比任何人都美丽
          “啊,贝莎,等那条大河涨满堤岸,我就怎么说也要带你回去。
          “为什么?
          “你难道不喜欢大房子与太阳吗?
          “我喜欢,但人们让我心里难受。”贝莎说,“这里的夜晚又是这样的冷……”她的语调里再次发出那种轻轻柔柔的令人舒服又升起倦意的呼噜声
          “贝莎,我要让你回去的。
          蒸汽的鸣笛是遥远的贝莎的梦,但愿我能将她带回万物初生的年代。我开始讲十个乳房的奶牛、蟾蜍、世界尽头的火山滚烫的泥浆。在翻滚的泥汤中沐浴着烧得通红的太阳
          “以前是有太阳的,贝莎,真正的太阳……
          也就是这个时候,万物的灵魂才从地底下走出来,饮酒、嬉戏、结为亲戚。它们生长又死亡,生长又死亡。可是我不能告诉贝莎,死亡才是真正的故事,但那个故事是留给我的,只有我自己知道。


          IP属地:北京33楼2016-07-19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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