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中人都退下后，一室静谧诡异。那丧子锥心之痛，那刺鼻的血腥，至今都还萦绕在当归中。）
（心被生生剐去一块，任何人，任何物也填补不了。却断了我所有希望，脑海中一直回荡那一句恐再难有孕，周身冰凉。再暖的被褥也回不了暖。瘫在床榻上，双目圆睁。如一活死人）

【代理国政，无分巨细，方知帝王不易，尚算从容。笔蘸蓝墨，刚想落下，却见必平入内，上前低声说道几句，心下一沉。抬手顿了顿，半晌神定，仍继续下笔】
知道了，让她门外候着。
【打发其出去，理完手头事，方起身出门。往当归行去，命前来报信的宫人告知详细，人已至院外，又询了立侍的宫人几句，撩袍进屋。见榻上人面无血色，叹了一声问道】
可好些了？

（不知道宝宝会不会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她。连看看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门前传来动静，阖目不想去瞧来人，只道那声可好些了？还如何能好起来，原本我的心都放在眼前之人身上，可只有无尽的失望。后再知晓有孕后，是那般欣喜。想着日后，我也会有一自己的孩子绕膝承欢，可如今连孩子也被夺去，现在的我失了我所有的希冀，如同被人剔去筋骨，抽出精魂。他却只是一句可好些？眼干涩的生疼，一滴泪都流不出。静默一会，哑然失笑。笑的讽刺，讽刺从前的我。）
好？太子爷觉得如今我还好得了么？

【前人未答，待了半晌，听其所言竟一时缄默。这种情形并非头次，不能感同身受，但也能猜得她心中凄苦，可我非医者，无能为力。不置可否，握起她的手，手心冰凉生涩，掀开被衾一角放下，再行掖好。踌躇开口道】
意外之失，现今无力回天，你该爱惜自己。多思伤身。

【本是宽慰之言，却见其面上生怒。伶牙俐齿，句句质问，毫不顾忌眼前人身份。本来心中不乱，如今却不得不将两者相较。阿依慕伤娠，再三问询皆道无碍，最后竟言：容之，你要安好。比之今日，竟觉半分失望，眼前人有些陌生，思雪夜煮酒，当真判若两人，她错就错在忘了帝王家无情。抬眼望去】
难道不是意外？你想让我如何，抛下国事，为其悲恸？

（为何从前没能看透，他责我不知何为更重。孩子没了，我怨不得恨不得。帝王家当真凉薄到骨子里，或是因是我，一个本就未曾放心上的人，才这般不在乎。若是太子妃因他宝贝女儿，而落胎。他还能如此镇定？笑不出哭不出，心中生出寒意。我做不到他这般，他没了这一子嗣，日后还会有。可我呢，无爱无宠无子无女。若是没了狠，我还能依什么撑下去。如今看着他，才觉以前的我太痴太傻，终究错负了。若非今日，我怕还要执迷许久，或许不是不爱，只是没有了期待。迎着他的目光，半响静默，后才道。）
是逢君了，您是太子。心中要装的太多，政事前朝和太子妃，还有子嗣，已没位置装别的……可太子爷，你又怎知。发生的那一切，对我又意味着什么

【雍王薨，宝王祭陵，荣王离京。眼下正是关节时分，早无暇他顾，幸而还有沉雁，容我不必理会繁杂琐事。我非额娘等长辈，本对此事就不十分在意，如今肯亲来探望，前后相隔不出半日，已属不易。谁知其竟出言不慎，妄自比国政，直至随侍提点其失礼。不曾开口，面上忧色褪去，也只余冷笑。既然她道我不知，遂顺道】
你且说。

（侍从在一旁言道失礼，方才心中积着口气。紫禁城是个人人自危，谨言慎行之地。自顾倾诉那丧子之痛，可眼前的是当朝太子。他的眼中已无忧，冷笑瞧着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他让我说。可也晓得，若再说出失礼过激，怕是会彻底惹怒他。平复片刻，避开他的视线，如今只有顺着，他的心思到底不是我能揣测的。）
方才是逢君失礼了，一切太过突然，逢君忘了身份，越矩了。

【面对其怨色忤逆，三分怜意抹去，丝毫不起波澜。刑狱之中，这样的人见过千万，比之更甚者多如过江之鲫，言辞激烈者数不胜数，怎会有所动。见其一腔怨怒，本欲使倾诉，她心里也好顺畅，反正于我无损。后话着实意外，犹记她前言话中有话，倒令我在意】
没有了？我的闲暇时间不多。

（闲暇时间不多，一句话将我拉回思绪。今日之事，太过蹊跷。舒尔的纸鸢放的好好的，却独独在我经过时失了控制，向我撞来。纵然幼子没此心思，可她额娘呢。思即此，不能这般不明不白。抬眸言道）
还有一事，今日之事实不像巧合，妾身想舒尔纵没存害我之心，可难免别人也没。幼子不知事，可她额娘总是明白的……
（话也不说满，只说出所想。却还是存了心，埋下个引子。）

好，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她所言先及舒尔，然话锋直指沉雁。眉角一动，面上平静，心中却徒添不悦。且不论平日，而今代天临朝，西境不宁，和卓之后尚匿浩罕，引渡文牒不见回应。又添鄂中灾涝，通衢重镇，百年难遇，恰户部二王离京，赈灾一事只得亲自经手。无心他事，此际安内必由沉雁，旁人可能比其三成？口舌搬弄是非，最不愿见。沉雁知礼识度，多年理内劳心，怎会教嗖孩子行不堪之事。不愿再留，只当她伤神多疑，应下其所言，起身对一旁宫人道】
准侧妃乌尔古宸氏休养三月，免其定省。膳食用度，皆须谨慎，若有疑难，询明宪侧妃。
【未再看她，言罢携从径直离开。】

（一个糖人）

（一洗脚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