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风露重。）
（寂夜里，我顶着露水清珠，独自入了启祥后花园中，且行且思虑。虽是墨黝，却不掩美人蕉的光华无双，浮华喧嚣秾的今天，我许久不曾独自一人持静过，今朝，倒是一个好时机。）
（且择一石凳，亭亭落座，目有忪然，对月成三人。）

（眉梢蕴了笑意，露浓花瘦，我望着不远处的夷光，背影绰约，十分动人。莲步款款，上前。）怎得，想心事？（心事藏在心里，成为秘密，秘密腐烂，留下刀疤。这是我的经历，这也是我的经验。）
有事情，就要说出来，何必这样，自己呆呆的，傻傻的，看着月亮？
（许多的时候，我想我是这般云淡风轻，就譬如此刻，我压抑住心底所有的凄哀，将开怀，赠与夷光。）

（眸光幽深，似在忖思，倏尔——琅音泛起，丽影一袭，款款而来，原是开阳。）
（空灵一靥，乌珠转阖，声儿曼。）不是，我有甚心事可想，其实呀——我在想你呢。（一顿。）看来老天爷还是格外眷顾我的，才让我，心想事成呀。
（后话续来，我舒袖，横波顾去。）左右无事，要不你陪我，对饮一酌？（柔荑抚上玉臂，眸光灼灼睇她。）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每日，饮茶吃酒，饭菜不思，我想，正值夏日炎炎，也该是少食多餐的时候了。）只是一一我还要些果肉，你有还是没有？
（就像上回弹琴时候，我给她做的，凉茶里，放些果肉，清热爽口，十分自在。）家府侄女儿们，平日很喜欢在夏日早晨，去花园里收集露水，以泡茶用。
别样的心思，也难为她们能起个大早。

你这性儿，越来越柔和了——（丝毫不似从前有棱有角，我晓得，这是因为我的开阳对我有情，情意绵绵，秾且深。）就算现在没有，我也得差了银朱去，给我变出来。
（说着，红袖招，柔荑扬，唤来银朱，备下果肉，好入酒，酸甜可口，十分怡人。）哦？要是我呀，宁愿多睡会儿，才懒得起大早——

我从前，不柔和？（闻得其言，笑了笑。）或许吧一一（认真思索，其实夷光所言非虚。）大抵，我是怕了（因为长姊的辞世，我开始害怕很多事情。）
我怕，我不好好待你，辜负了你，欺负了你，往后，就没有机会弥补了（满腹愁肠，我不愿说，只得愈发隐忍，话藏玄机。）
所以我想尽可能对你好，再好一点，再好一点，免去我以后后悔，悔不当初（黛眉展，稍现从容。）所以你就算再懒，我也不会讲你了。

不是不柔和，而是有棱角的半柔，现在呢，就像剥了壳的荔枝，雪白孩儿面——（眸光睇她，从那玉容上，我看出了惆怅与痛楚，似乎还有悔叹无边——因为敏妃去了，唉，实在可惜，可叹。）开阳。
（我低低地唤她，也似惆怅，也有愁肠，我不想揭开她已经结痂的却永远也许愈合不了的伤疤，只是柔声。）不会的，我答应过你会陪你走到暮雪白头，不会食言的。
（杏眸软如水。）可是你这样，总让我想起幼时读书的时候，师傅总会放弃不听话的坏学生，你是吗？

不是，我怎么会放弃你？（闻得其言，只想好温温柔柔，将她圈在怀里。她，傻呀。）你就算再不乖，再不听话，我也不会放弃你的，夷光。
（风起露重，水汽氤氲，这是属于这个时节的气息，令人快乐。）你懒，我就拖着你走，我走到哪里，你就会走到哪里。
我看过的风景，你也必定看到过（天光乍破，暮雪白头。她说过的话，我记得，我说过的话，她也不会忘记。）

是呀，你不会，瞧我这脑袋，倒是糊涂了——（我总没有安全感，但无论如何，我都该是信她的，相守那些年，有她伴着，苦药都成了最宜人的蜜糖。）
（微风拂，又得露一更，水意盈盈，是氤氲。）嘻，那请问——（我故意卖了个关子。）美丽的姑娘，通往您心里的路该怎么走呀？
（其实，我不爱吃糖，却愿意为她，讲不完的情话。）

怎么走？（故意为难她，不肯告诉，她也不恼，软着性子哄我。半晌后，我方才开了口。）
路都是你自己修的，你还问我怎么走？
（温声软语，我知道，此刻的她一定很开心，就如同此刻的我一样。我很快乐，因为我有她在身边，最近最近的身边，我也有她们每一个人相伴，我们一起，走很远，很久。）
（风起，云深深，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