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司。」
确认身后已经完全看不见昌浩和彰子了之后,小怪的脚步,也渐渐慢下来了。
旁边仍然是望不到顶的高大树木,遮盖了满天星宿。即使是没有遮盖,属于他的命运,也不可能被他自己看清了。
从那天去问晴明之后,心里开始隐隐地觉得,所有谜团的答案,似乎都牵扯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只要他告诉自己。
但勾阵听了这些话后,斩钉截铁地告诉了自己:“不可能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勾阵的语气会那么肯定,但这也使他始终没有开口向那个孩子索要答案。
小怪继续在月夜中行走着。从树木的空隙里残留下来的斑斑驳驳的月光,披在了它洁白的身上。照着晚霞色的眼睛。
忽然,从旁边的树木中传来了一股清冽的神气。
小怪下意识地闪开在一旁,狠狠地盯着神气的来源,等待有人出现。
树木的背后,忽然款款地走来一位长发的女子。
这位女子身着和十二神将相似的服装,头上梳的也是和天一相似的复杂的发簪。然而身上的神气却比现在的小怪还要弱。相貌上来看,很像之前昌浩曾经在贵船拯救过的藤原家的圭子公主,不过现在的腾蛇是不记得了。
“十二神将的腾蛇啊。”
见女子脸上的微笑,小怪猜测面前的来客应该也没抱有敌意,再说真的战斗起来的话,实力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因此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我是高龙神大人的式神,名字是虚萤。”见小怪降低了防备之心,女子上前一步,自报了来历和姓名。名字是具有束缚能力的言灵,这样的话,眼前的神将便会完全信任自己了。
“所来何事。”听闻是高龙神的式神,小怪不禁心生奇怪的厌恶之情。作为神的末席,对于全国排名前五的这位天津神的动机可谓是无法参透。
“啊,是这样的,我还有个身份,就是忆司。”
{忆司……?}
印象中,并没有对这个身份的印象。不过,这个国家好歹也栖息着八百万神灵,就算有他不知道的,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谓忆司,是掌管着所有人和神的记忆的神。”
说到这里,虚萤停下了,静待着腾蛇有所反应。
现在,腾蛇一定在想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么说的话……”腾蛇的语气里丝毫没有质疑,他觉得高龙神这样做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你也可以,查看出我内心的记忆吗?”
虚萤微笑着默认了。她飘扬的长发在夜风中舞动着,像一股飞泻的瀑流。这头发似乎就是她神力存储的场所。
“嗯。用某种方法。”
简短地回答完腾蛇的问题,虚萤身上忽然流露出一股比刚才更强的神气,她的长发变得有些狂乱了。
这股神气漫漫地包围住腾蛇的全身。在它的强烈驱使下,他被迫显现了真身。
虚萤缓缓地靠近腾蛇,用那双萤火般迥然的眼睛直视着他。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
那是记忆的绫罗,在滚动着,忽然从神将的身上涌现出来,展开在虚萤面前。当然,腾蛇是看不见的。
“留有……很大一部分空白呀。”
虚萤静静地端详着只有她才看得见的这匹忆罗,上面是用一个个画面连接起来的记忆。而在中间,却有一段,是空空如也的。
上面,有封印的痕迹。
虽然比起忆司来,这力量不及她的十分之一。但是也足够将部分的记忆封印住了。有这种能力的神,只有她。
因此,这是阴阳师的法术。可以和忆司抗衡的法术。
虚萤的眉皱了起来。但注意到腾蛇正在凶狠地看着她的那种质问的眼神,很快又松下去了。
“这,肯定是阴阳师所为……不过……”
腾蛇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虚萤平静地说:“我可以替你解开封印。这要看你个人的意愿了。“
腾蛇沉默了。
{阴阳师……这么说,这记忆的流失不是因为重生的原因。}
是因为……啊。那个,被你承认过的孩子。
晴明的话,仍然牢牢地印刻在他的心里。而那个孩子的名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想不起来了。
“我看过这么多人和神的记忆……都是由快乐和痛苦组成的。有时候,快乐的反面不是痛苦,快乐和痛苦也是可以并存的。”
“如果恢复这段记忆,不知道对你,是幸抑或不幸。”
“总之,封印你记忆的阴阳师,一定有他的理由吧。那我也就不好办了。”
“你想怎么做呢?”
抛下一大段话后,虚萤召回了散发在神将周围的神气。
刚才心中被洗涤一空的感觉,消失了。
远处忽然传来了叫喊声——“腾蛇!腾蛇——”
“啊啊,一定是这里两股对立的神气太引人注意了。那么,神将,我先回去了。”
虚萤转过身子,刚才翻飞的长发已顺从地垂在腰间:“想好了,就来找我吧。”
现在的腾蛇,心里是一团乱麻。然而脚步声越来越近,腾蛇只好马上变回了小怪姿态,向着来时的方向回奔。
许久,一只萤火虫一晃一晃地飞过了草丛。
它稳稳地落在了主人的指尖。
高龙神整理好高贵的紫色长发,坐在船形石的中央。而那只萤火虫,霎时间变成了高龙神的一只手镯,套在了她的手上。
高龙神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的人。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场闹剧,是她编排的。作为天津神成千上万年地驻守在这一带,未免会有些无聊。所以,她给了这个她看中的孩子的式神,一个小小的选择。而看着他们去抉择,是她的消遣。
那么,十二神将腾蛇啊。我给你一个选择——
也是给了那个孩子,一个选择。
神将记忆的枷锁,现在已经成为了他前进的阻力。
安倍昌浩,在经历了九死一生之后,会对他当初的心愿后悔吗?
TBC